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三国之蜀汉崛起》 作者:柔情小丈夫 余十岁读三国,今已十载,心慕三国英豪久矣....这个年轻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三国.本是碌碌之辈,却熟读三国.能知前后事.欲助刘备一统天下,然,刘,关,张,诸葛众人皆与所知有异,一时不辨,却不知孰善?孰恶?这里的人有为了生存不得不去争权的,有为了信仰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背负千古骂名的,有为了私利铤而走险的,究竟他们谁能笑到最后! 第一章 游赤壁梦回三国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 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 一尊还酹江月。 这一曲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道尽赤壁周郎风范,写尽三国无限情怀。一艇游轮正延江而下,漫游赤壁古境。甲板之上,便有一长发女孩低吟此词。女孩18、9岁,长得清秀可人,一件白色体恤,外加紧身牛仔裤,将无限美好的青春身材展露无疑。船头不少游客都被这亭亭玉立的美女吸引了目光,更有一些青年游客便想借故上前搭讪。 这时又有一年轻男子走到女孩身边,两人交谈几句。女孩便冲着一旁喊道:“嗨,有人请我吃午餐,你去不去?” 那青年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中等偏瘦身材皮肤白皙年龄约莫二十左右的男孩正坐在凉椅之上,前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荧屏,对女孩的喊话竟然不闻不问。那青年微感奇怪,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女孩微微一笑,便如春风过面,让青年浑身舒坦,道:“我男朋友。”那青年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片刻才十分惋惜地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情,刚才的邀请就……”女孩爽朗一笑,接口道:“就此作罢?好的,再见。”青年便转身摇头离去,口中喃喃道:“真他妈身在福中不知道福。” 女孩淡淡一笑,这句话她今天已经听了十八遍了,心中默默叹息一声,缓缓走到自己的男朋友旁边,她可不想再听第十九遍。 又是三国志十,自从光荣出了三国志十这款游戏,赵舒便沉迷其中,原本说好暑假一起出游的事情,竟然成了赵舒夜以继日的游戏时间,更过分的是,问他去那儿玩,他张口就答“赤壁”,结果两人就买了船票,从三峡乘船一路沿江游玩。看着他专著的神情,依依心中微微着恼,伸手轻拧赵舒的耳朵道:“我饿了,你去吃午饭不? “不吃,不吃。”赵舒仍旧目不斜视,他现在只关心的是屏幕上的征战杀伐,旁的什么都一概不管。 依依手上用力,口气不悦道:“不行,你得陪我去。不然我就和别人去。” “好,那你和别人去吧。”赵舒冲口而出,随即“啊哟”一声,从椅上跳了起来,瞪着依依道:“你这么用力,想把我的耳朵拧下来啊?” 依依哼了一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赵舒一脸茫然,道:“我刚才有跟你说话么?” 依依不禁为之气结,恼道:“你自己慢慢玩吧,下午船到站上岸,我就自己回去。”说着便转身离开。“别,等等。”赵舒急忙将她拉住,陪笑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马上收拾好电脑,今天之内不再打三国,好生陪你玩耍,成不?” 依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道:“还不快点?先一起去吃午饭。”赵舒如逢大赦一般,重新握起鼠标,就要退出游戏。依依见他对这个游戏如痴如醉,也不由往屏幕之上看了一眼,“咦?怎么三国还有叫赵舒的?” 赵舒“呵呵”一笑,道:“这个游戏可以自己登陆武将,‘赵舒’就是我自己编辑进去的。” “这样啊?”依依靠到屏幕前面,看了一会问道:“有没有我的名字?”“当然有了。”赵舒又“嘿嘿”一笑,道:“老婆大人请看。”说着就将鼠标在屏幕的“自宅”二字上轻轻一点,顿时屏幕切换,就见一老丑之妇人出来说:“将军回来了?” 依依原本听着赵舒的一声老婆大人十分受用,此时又不由生气,道:“你也太,,,我有那么丑吗?” “不,不是她。”赵舒看着屏幕,急忙解释道:“你不是这个头像。”“不行。”依依将手按在赵舒手上,抢占了鼠标的控制权,道:“你敢把我弄成这么一个头像,快教我怎么换头像?我也要给你选一个更丑的。嘿嘿,” “这个真的不是你。”赵舒傻笑几声,伸手挠了挠头,道:“你在里面生孩子,这个是来接生的。” “什么?”依依闻言脸上一红,低声道:“你胡说什么?” 赵舒连续点击几下鼠标,道:“游戏里面,我把你设计成我的老婆,现在刚好赶上生小孩的时候。”说着瞟了依依一眼,道:“进度可比我快多了。” “呸。”依依轻轻捶了赵舒一下,道:“玩游戏也不正经。” “出来了。”赵舒看着屏幕,忽然问道:“老婆,给咱儿子取什么名字?” “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依依一边说着,就一边将粉拳拿在赵舒面前晃动。 “不敢了。”赵舒一边求饶,一边输入“赵小舒”三个字,然后点了确定,电脑屏幕又切换几下。忽然赵舒瞪着电脑,喊道:“靠,怎么这样啊?” 依依看着他一脸惊讶,也看向电脑,却见上面显示着赵小舒,武力15,智力20等等一些乱七八遭的数据。却也看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赵舒指着那些数据道:“开什么玩笑,我和你都是所有能力值全满的全优人才,怎么生个小孩能力这么垃圾啊?变异,一定是变异。” “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依依白了他一眼,道:“刘备那么优秀的政治人才,白手起家创立蜀汉三分天下,生得儿子还不是一个白痴?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可不行。”赵舒转头看着依依,神色严肃道:“以后你可不能给我生,这么白痴的儿子。” “当然不,”依依刚要回答,随即明白上当,便要一拳敲向赵舒。突然船身一震,依依站立不稳,整个身躯都跌入赵舒怀中。软玉温香,尽在一抱,赵舒深深地吸了依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顿时心旷神怡,不知身在人间还是天上天上。 “那是什么?”依依的一声惊呼打断赵舒的无限遐想,顺着她的手臂看去,只见江水中心,平白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而船身的震动,正是由那旋涡引起。不仅赵舒两人发现此事,船上很多游客也发现了那个巨大旋涡,都在低声议论。 赵舒心中隐隐感觉不妥,游轮摇晃越发的激烈,便低声对着怀中的可人儿,道:“这里危险,先回船舱里去吧。” 依依被这一席的震动,也觉得头脑发晕,就靠在赵舒怀中,点了点头。赵舒一手拿起笔记本电脑,正要扶着依依回舱,却听游轮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之声,广播里面船长大声在喊话:“各位游客,轮船控制系统突然失灵,还请各位游客迅速穿好救身衣,以防不测。” 赵舒心中正要骂那该死的旅游公司几句,突然感觉船身猛然一震,只觉得身体站立不稳,急忙伸手拉住旁边栏杆,再一看左右,原来却是船身竟然由左向右倾斜了起来。依依此刻也伸手拉在栏杆之上,周围就有不少游客落水,呼喊喝骂之声,不绝于耳。 “舒,我怕。”依依看着赵舒,低声说到。“不怕。” 赵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自己和她都不会游泳,现在船身已经倾斜,根本不可能再回舱中去取救生之物,这该如何是好? 依依也微微一笑,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我不是怕死,是怕和你分开。” “不会的。”赵舒抽出一只手,轻轻揽着依依,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们不会分开。”两人相视一笑,就这此时突然江水激起一道巨浪,正好朝着两人身上拍打而来。依依心中畏惧,急忙将双眼紧闭,只觉得身上一阵疼痛,水浪已经打到自己身上。等她再睁开眼睛,却哪里还有赵舒的踪影?依依心中大为惶恐,急忙喊道:“舒,你在哪儿?”此时却听见船上广播又在播音道:“各位旅客,游轮已经恢复正常,江心的旋涡已经消退。落水的游客,我们将立刻组织人手抢救,希望会游泳的游客能自愿报名参加营救工作。” 果然船身又渐渐恢复平衡,依依急忙放开栏杆,起身对着茫茫江水,嘶声喊道:“赵舒,你在哪儿?” 第二章 一生缘初见关兴 “依依。”赵舒猛然惊醒,伸手却抓了个空,急忙坐起身来。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地方?一间狭小的房屋,自己身下是一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旁边一只小木几,上面一支油灯正发着微弱的光亮。 “我是在做梦么?”赵舒喃喃自语,用手狠狠敲打了几下额头,慢慢将自己的思绪理清。自己是和依依一起乘游轮来赤壁游玩,却遇到轮船发生故障,又被一道巨浪打来,便再无半分知觉。赵舒仔细倾听,外面似还有流水之声,身体还微微有些摇晃,料想是在渡船之上。想是自己大难不死,被人救起,不过见这左右摆设,只怕是江边清苦渔民。 “有人在么?”赵舒心中牵挂依依,也管不得全身上下的酸痛,急欲起身离去。打开木门,赵舒刚一伸出脑袋,又被眼前的情形震惊。自己是身在船上不假,可是这船舱只外,却又着几名军士站立哨岗。要是荷枪实弹的人民解放军,也倒还罢了,可这些却是挺戈持矛,穿盔贯甲的古装武士。 赵舒心中惊疑不定,战战兢兢地刚向外迈了一步,就被最近的一名军士持戈拦住,喝道:“退回去。”赵舒刚要出声分辨,又听一稚嫩声音道:“不得无礼。”便有一男童从旁边走近,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眉目清秀,衣着华贵,颈下还带着一个金灿灿的项圈,看着便是富家子弟。 那军士闻言急忙将兵器收回,恭声道:“二公子。” 看着他们的装束衣着,再听这个称呼,赵舒又觉得自己两退发软,头脑发晕,难道自己回到了古代?当下勉强一笑,对着那小孩道:“小弟弟,是你救我起来的吗?” “你这人好生无礼。”那小孩一听赵舒的话,便呵斥道:“我与姐姐好心救你起来,你不称我恩公,还叫什么‘小弟弟’。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小孩说话之时,神色宛然如大人一般,气势逼人,几句话又说的有理。赵舒也不禁为之心折,便道:“那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小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放松道:“我便是威镇天下武艺盖世忠义无双大汉寿亭侯关……” “关羽是你?”赵舒见他越说越离谱,也不顾礼数,冲口而出。心中却暗骂道;这那家小孩,是不是三国演义看晕头了? 小孩重重哼了一声,然后一拳打在赵舒肚腹之上,道:“家父的名讳也是你随口直叫的?”不看这小孩年纪幼小,手上力气却十分了得,赵舒只觉得一阵巨痛,两眼金星直冒,却也将这最后一句话听得真切。关羽的二公子?难道是关兴? 赵舒心中这般想,不意口中也这般说了出来,那小孩却不生气,点头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关兴也这般出名。”真是关兴?赵舒用手擦了擦额头滚落的汗珠,顺便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常,没有发烧,那就不是幻觉。我来到了三国?赵舒不由自主得又晕了过去。 及至赵舒再次醒转,却是眼前大亮,刺眼生疼,不由伸手拦在眼前。就觉旁边有人走动,急忙揉眼视之,却只见背影一道,飘然而去,迷糊之中竟似依依身形,刚要出声呼喊,又听那小孩声音道:“你这人好不经打,我轻轻一拳,便将你打晕在地,险些被姐姐骂死。” 赵舒这才看见那自称关兴的小孩站在一旁,一面轻蔑地看着自己,左右环顾,却发觉这间舱内,比适才那间宽畅不少,装饰也较之华贵,点了几支小儿臂粗细的巨烛,故而明亮许多。关兴见赵舒对他不理不睬,只顾自家四下打量,还道是被自己一拳之威打得懵懵懂懂,当下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道:“醒醒,我们的船已经到了地方,你要是死不了,就可以自己下船离开。”又指着旁边一个包裹,道:“这是给你准备的食物和一些盘缠,也就是遇到我们姐弟,否则谁管你死活。” 赵舒听他说了这许多,明白是要赶自己下船,只是此处到底是何时何地,自己尚不清楚,这该如何是好?当下起身道:“请问小,,,小恩公,此处是何地?现在是何年岁?”被关兴狠狠瞪了一眼,终于将“小”后面的两个字改成“恩公”。 关兴见他问得古怪,却对那“恩公”二字十分受用,耐心答道:“此处乃是荆州江夏郡内,现在是建安十三年。看你服饰怪异,想来是化外之民,下船之后可要好自为之,可不是谁都想我一般好脾气。” 赵舒轻揉腰腹,刚才被你打的地方,现在犹自隐隐生疼,还敢说自己好脾气?自己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难得一次出游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到三国时代,还是建安十三年的江夏,约莫就是赤壁之战的时间和地点。曹操南下了没有?周瑜可曾放火?想到这些,赵舒又怔怔发呆。 关兴见眼前这人说上三两句话,便又要神游虚幻,装傻充愣?不由心中微微有气,乃道:“别发呆了,快些下船吧。” 赵舒被他这么一催促,怕又获无妄之灾,急忙拿起旁边的包袱,却又不就走,问道:“关公子,我仰慕令尊多年,可否代为引荐?”既来之,则安之,来已经来,可不能白来一趟,赵舒打定主意,不如先去看看三国这位最受好评的武将再作打算,何况外面人生地不熟,跟着这小子混两天饭吃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你也想见我父亲?”关兴“嘿嘿”一笑,道:“我父亲军务缠身,平常我自己都难见到,还能有时间来见你这不相干的人物?” 赵舒闻言神色大为失望,又听关兴继续道:“原本带你回去当个下人也不打紧,只是最近一,二日间战事一触即发,父亲,大哥都去营中安顿,家里只有我与姐姐,这些事情做不得主。你还是先走,等战事完毕,再来投奔。” 赵舒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丝毫不比这些公子哥儿差,现在居然说要带回去当下人,亏他也能说出口,心中大是不悦,便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 第三章 临赤壁见证历史 赵舒辞别关兴,独自踏上这异样的土地,心中却也不住打鼓:如今之事,当何去何从?茫茫夜空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只怕难觅一块安身之地。何况自己在另一空间,还有父母,亲人,朋友和至爱,如何割舍得下?老天,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啊”赵舒心中越发郁闷,见四下俱静,不由仰天大喊一声,将心中的所有尽皆发泄于这一吼之中。野旷山林之间,赵舒一声喊罢,却勾起无数声响,夜枭狼嚎,此起彼伏,唬得赵舒魂飞天际,急忙借着月光禁声前行。说来也该赵舒倒霉,这一带竟然没有村落,赵舒转过几处山头,居然没有发现一户人家。饥寒交迫之下,赵舒大感懊恼,看来自己时运不嘉,就算没有被江水淹死,估计也要困死这荒山野岭。 赵舒再爬上一处小山头,放眼望去,却看见远处江面燃起冲天大火,映得水天一色通红,看得赵舒不由叫苦。原来适才听到关兴说是建安十三年,又说什么大战在即,又是赤壁,赵舒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赤壁之战。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安身立命,只能是选择一个好的靠山才行,而三国时候最强有力的靠山是谁?熟知三国历史的赵舒,当然知道是曹操,而且眼前投效曹操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能利用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去帮助曹操打赢赤壁之战,一统天下,那么赵舒将会受到何等的重用,得到什么样子的生活?想到这些,赵舒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结果眼前的一把大火断送了他的美梦。 火焰冲天,还夹杂着喊杀之声,人惨叫,马哀鸣,必然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赵舒还能想到什么?当然是赤壁的这把大火已经被周郎点燃,报效曹操,帮他横扫江东的构想就此破灭。赵舒差点没有把眼泪流出来,公谨兄,你这把火烧掉曹操几十万大军,也烧掉我赵舒的美好前程。 正当赵舒自怨自艾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稀落的马蹄声,此地离赤壁战场不远,来的若是那家的散兵游勇,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岂不是白送别人练刀?三十六计,走为上,赵舒以最快的速度藏到一旁的树丛之中。 马蹄声渐近,马上的乘客还在不停的交谈,赵舒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周郎”,“曹操”等字。赵舒颇为好奇,壮着胆子伸头偷看了一眼,来的有两人两骑,虽然是深夜,但由于赤壁大伙的原因,半边天都是亮的,马上二人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左首那人面貌俊秀,年纪轻轻,一双眼睛灵气十足,看起来几分精明聪慧;右首之人年纪略大,相貌儒雅老成,面色凝重,颇有长者之风,最引赵舒注目的却是他额头上的一双白眉。 长白眉毛的人似乎并不常见,三国时期却有一位著名人物如此,就是向刘备献计取荆南四郡,广纳钱粮,后从刘备东征,出使五溪部落,诱使其出兵东吴,最后却兵败身死的马良,马季常。 白眉毛是马季常,那旁边的俊秀后生,岂不就是马谡?赵舒还在自我猜测的时候,两人已经骑马走近,就听那俊秀后生道:“四哥,江东周瑜的这把火,当真厉害,谈笑间曹操八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曹操想要一战而平天下的构想便要落空了。” 白眉毛微微颔首,轻应了一声,并不多言,眼睛只顾看着远处的熊熊大火,心中似乎有感慨万千,却又不愿说出。而那俊秀后生却没有看出他的心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曹操赤壁一败,周郎必然以得胜之师夺占荆襄;孙仲谋亲提一旅之师取合肥,两下夹攻,则宛洛危矣,中原可图。” “五弟。”白眉毛眉头微皱,似乎对那后生的话十分不满,沉声打断道:“曹操虽败,中原根基未动,北归之时,必以精兵悍将留守荆州;合肥何其重要之地?曹操又怎能不派重兵把守,焉能让孙仲谋轻易攻取?” 俊秀后生轻哼一声,对乃兄之言,十分不屑,道:“四哥觉得周郎不能夺占荆襄,莫非刘玄德就行么?虽然有关,张,赵之勇,诸葛之智,奈何兵微粮少,未必就能如愿。何况此番赤壁大战,江东孙氏出力甚多,消耗兵马粮草无数,周郎又岂能甘心替人作嫁?” “唉。”白眉毛重重叹息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刘皇叔怀仁义而救万民,昔日刘荆州病危之时,以荆襄九郡相让,若能取而代之,何至于无安身立命之地?若能弃新野百姓而独亡,怎会有长板之败,而无可战之兵?” 俊秀后生似乎对刘备深为不满,又辩驳道:“假仁假义,当日刘景升是言要将荆州相让,可谁知是否真心?焉知不是用来试探刘玄德之言?即便他真心相让,二子与蔡氏外族安能心服?荆州权贵士族会否真心拥戴?刘玄德必然是想透这几点,才推辞不受。至于长板一战,曹操大军追来之际,他还不是丢弃妻子百姓只身独亡?何来救民一说?” “你。”白眉毛狠狠地瞪了那后生一眼,辩才却非他所长,与其弟争辩,十有九输,只好又复叹息一声,道:“算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回家去吧,以免众位兄长担心。”便不再理他,径自回转马头,缓缓而去。 俊秀后生知道兄长对刘备推崇倍至,与自己观点多有不合,也不愿再言,只是怔怔看着远出依旧不见转弱的火焰,喃喃道:“曹操不能一统天下,乱世何时能结束?难道刘备还真能成就一番霸业?”说完之后,也拍马随着乃兄而去。 赵舒等他们两人走了百米开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正准备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却发觉旁边一条绳子般的东西在缓缓移动,身上还磷光闪动。“蛇啊!”赵舒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再也顾不得那兄弟二人尚未走外,便大喊着冲了出去。 第四章 落难人遭遇好人 赵舒在学校的时候,整天就坐着打游戏,很少户外活动,所以体育及格率低。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原因,那是考试的时候,没有在他身后放上一条蛇。要问赵舒最爱的是什么,那还比较难以回答;可是问最怕的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蛇。”就这样在一条蛇的恐吓之下,赵舒冲了出去,开始了他的漫漫三国之旅。 白眉毛兄弟两人本来打算离开,没有想到身后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喊,双双将马勒住,回头看着身后跑来的怪异之人。赵舒告别关兴之时,关兴本来好意想送他一件衣服改扮装束,可赵舒见是下人服色,便婉言谢绝,现在身上穿的仍是体恤和休闲裤,也难怪那两兄弟看得目瞪口呆。 还是年轻人反应较快,那俊秀后生愣了片刻,便拔出腰间佩剑,喝道:“汝是何人?深夜在此何干?是否在跟踪吾兄弟?” 赵舒刚才从蛇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又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横在自己面前,额头汗水顿时冒了出来,口中支支吾吾道:“我……我……”却半响“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眉毛回过神之后,见赵舒颇为害怕,乃伸手拦着那后生,道:“五弟,把剑收起来。”又转头对着赵舒,道:“请问这位……”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称谓,便省略过去,道:“尊姓大名?” 赵舒看着宝剑暂时离开自己,虽然还不曾依言收回鞘中,惊惧之心大减,乃答道:“我,不,吾姓赵,名舒,字经纬,蜀中人氏,躲避战祸至此。请问先生是?” “我四哥的名讳岂能告诉你?”那后生不屑道。却被白眉毛喝止,道:“不得无礼。”转而对赵舒道:“吾乃此间人氏,姓马,名良……” 赵舒听他兄弟二人对话,再加上那对白眉毛,心中早就猜测是马氏兄弟,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大为高兴,欣喜道:“你就是马良……”话音未落,就听那后生怒喝道:“我兄长名讳岂能让你随口而叫?”说着长剑便刺向赵舒。 赵舒从后世而来,虽然知道不少三国历史,高兴之际,却不知道已经犯了忌讳。三国时候姓名是不能胡乱喊的,不是很熟之人都是称官职,先生之类的敬语,朋友之间可以字相称。赵舒出口就是“马良”二字,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也难怪会被人用剑刺。 赵舒却不明白这一节缘故,也不晓得对方何以大怒,更不知道对方居然举剑就刺。本来走了半宿山路,赵舒早就疲惫不堪,这一剑刺来,如何躲避的过?好在对方并不下杀手,只是想惩戒他一番,所以剑光闪过,只在他左肩划了道伤口,虽然伤势不重,血却流得不少。赵舒在江中不知道泡了多久,体能本就没有恢复,走路再一消耗,如今又一吃疼,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便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马良在一旁阻拦不及,眼见自己兄弟将对方刺倒在地,还道伤势很重,急忙翻身下马,一边俯身查看,一边埋怨道:“五弟,如何还是这等卤莽?”马谡也不是存心要人性命,此刻心中也有些着忙,嘴上却仍道:“此人装死,吾并未伤他要害,兄长不要上当。” 马良仔细查看了一番,才知道其弟所言不虚,只是对方昏迷也不是装模作样,知道是痛晕过去,急忙撕下外衣下摆,为赵舒包扎起来。但他从未做过这等事情,虽然极为认真,也只是草草。马谡见兄长没有继续喝骂自己,也知道那人没有大碍,又道:“四哥,且先回去。这世道本就兵荒马乱,死伤一两人,又算得什么?” “住口。”马良一听此言,勃然作色,道:“汝竟说出此等言语,枉读多年圣贤之书,回去之后,吾必禀报大兄,让他家法好生管教一番。”马良一向为人和蔼,与兄弟之键相处甚厚。马谡不曾被这样责备过,见兄长确实发怒,心中也十分害怕,便闭口不复再言。却又听马良道:“还不下来帮忙将他扶上马去?” “凭……”马谡知道兄长是要将此人送回家中修养,待要开口劝阻,却被马良严厉的目光扫过,只好生生地把要说的言语吞下去,默然下马帮着将李兰百多斤的身体驾上马去,心中却早将赵舒骂得体无完肤了。 赵舒是闻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才睁开眼睛的。靠着明锐的嗅觉,赵舒第一时间看到了香气的来源,是放在桌上的一碗大米粥。若在平时,赵舒是不屑一顾的,可是现在腹中空空,那淡淡的香气足够引诱出他满口的唾液。再顾不得肩上隐隐的疼痛,他便急急冲下床塌,拿起那口精致的陶瓷土碗,张口就将热粥喝下肚去。 此刻赵舒才明白什么叫“饥不择食”,这往日不喜欢吃的稀粥,现在吃来却是分外的可口。吃完之后,他正意犹未尽地想把碗添添干净,却听旁边马良的声音道:“来人,再去盛碗粥来。” 赵舒这才转眼看见马良一直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刚才的吃像如此难看,被人看见总归是不好意思的。赵舒将空碗递给进来的仆人,一直目送他出门,巴望不得快些转来。当仆人从视线消失,赵舒才又转头向马良看去,此刻马良却背对着自己,负手望向窗外。难道这里还能看到赤壁的火烧?赵舒也起身缓缓走到窗旁,抬眼望去,四下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半点火光? 马良却仍旧呆呆地望着外面,口中似乎自言自语,又似对赵舒道:“赤壁的火还在烧么?”语气之中既含期盼,又有几分不甘。赵舒回想他兄弟之间的谈话,知道马良既愿意看到曹操兵败,却又不愿意让孙权称霸。赤壁那么大的一把火,没有几天几夜,怎能熄灭?于是开口说道:“自然还在烧着。” 第五章 道天机夸夸其谈 马良本来是在自言自语,在他的心中只关心着刘备是否能匡复汉室,哪里把从外面救回的赵舒放在心间?如今听到他回答自己的话,才回过头来,问道:“你身上伤口还疼的厉害么?”毕竟此人身上的伤是自己兄弟刺的,马良心中多少有些歉意。 伤口虽然还痛,但却是马良兄弟所为,赵舒如何敢表现出丝毫不悦?于是故作轻松,道:“些许小伤,不碍事的。”马良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又将头转望着窗外,继续看着夜空出神。 三国众多诸侯,君主之中,赵舒并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看着马良如此,知道又是在关切着刘备的胜败,以及将来的发展,自己熟知前后之事,何不吐露一些与他?也算是茶饭之资。打定主意,赵舒乃轻咳一声,道:“先生放宽心,以吾愚见,荆州必是刘皇叔所有。” 马良闻言便如电击一般,浑身震动,猛然转头看着赵舒,上下打量一番,却又微微摇头。马良向来敬佩刘皇叔之忠义,本要前往投奔,奈何家中诸位兄弟却不似他一般看好。其中幼弟马谡反对犹为激烈,马良在家中无一人支持,只好作罢,此刻听到有人见解与自己一般无二,本来正要大喊“知己”,却看着赵舒年纪轻轻,心想能有多大本事,居然也敢开口妄论天下大势? 赵舒察言观色,也能看出码良对自己的不信和轻视,心中默笑,三国的事情,自己耳熟能详,还就不信唬不到眼前这人,忙清清喉咙,道:“适才听马先生与令弟一番高论。窃以为先生之言极是,孙权,周瑜二人均会无功而返,得荆州者必是刘皇叔。” 马良再一次认真打量赵舒,他自己心中虽然敬佩刘皇叔,也希望其能创建一番事业,但终归只是希望而已,如何能这般肯定刘备便能夺取荆州?可是眼前这人却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莫非他真有不同旁人的高论么?待要开口询问,却听门“支呀”一声打开,前去盛饭的仆人又端着一碗大米粥进来。 赵舒原本要大发言论,让马良对自己心服口服,可是看到食物进门,又食欲大动,向着马良告了声罪,便迫不及待的走到桌旁食用。一来赵舒已经吃过一碗,二则知道马良在一侧观看,是以此番吃像甚是文雅,与刚才判若两人。马良却等得焦急,反盼望着赵舒能像刚才一般快速吃完。 好容易等赵舒吃完,马良急忙吩咐仆人将空碗收拾下去,乃问道:“适才听阁下一席话,似乎对刘皇叔夺占荆襄有十分的把握,在下斗胆请教,何以如此肯定?”听说刘备能得到荆州,马良在语气用词之上,都显得十分客气。 “这个。”赵舒整理一下思绪,自己古文不是很好,长篇大论,还是要先腹稿一番,否则贻笑大方。赵舒思量片刻,才缓缓道:“其实马先生已经料想得到,曹操赤壁虽然兵败,中原根基却不曾动摇,兵多将广,荆襄重地必然留下亲信上将镇守。而江东周郎一把火烧去曹操八十万大军,正是春风得意,洋洋自喜之时,兵骄则易败,何况吴军弃舟楫而劳鞍马,实不能与北兵抗衡。周郎一战不克,刘皇叔窥视在旁,必能坐收渔人之利,侍机夺取荆州。” “妙。”马良听赵舒侃侃道来,便觉得刘备夺取荆州就在眼前,口中不住道:“先生高见,先生高见。” 赵舒看着马良如此激动,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不由觉得好笑,刘备得占荆州****何事?值得如此兴奋,而且荆州后来不还是被孙权遣吕蒙偷袭了。但这些后话,赵舒却不敢出口相告,否则马良还不跟他拼命? 马良自顾自地激动一番,猛然发觉自己失态,老脸一红,于是坐在李兰对面,问道:“先生一席话,让良茅塞顿开,如拨云见雾一般。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表字是何?哪里人氏?何以流落至此?” 一口气问了这么许多问题,赵舒怎么听怎么像是后世查户口。第一个问题,赵舒本来是回答过的,可是马良当时只是客气询问,哪里真的放在心上?此刻只好再重复一遍,道:“在下姓赵,名舒,字经纬,本是蜀郡人氏。自幼与父亲飘泊海外,旧年家父病逝,遗命要送其灵柩返乡,是以乘船归来。途中却遇海盗,家人无一幸免,只身流亡故土,保全贱躯。”说着,赵舒还故意呜咽几声,装作悲痛之壮。 马良诚人君子,不想赵舒撒谎,反而陪着哀叹几声,道:“先生能保全性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在下提及先生伤心之事,甚感歉意。”却忽然又问道:“先生回故土不久,何以对天下之势了若指掌?” 赵舒闻言一愣,急忙掩面失声痛苦,心中却不住盘算如何措辞,最后不得已乃道:“在下自幼家父便命学故土学识,常言天下将乱,匹夫有责。是以犹为注重谋略兵法教导,在下虽然回故土日浅,却也能省时度势,得出刚才一番言论。” 先君能教导出先生这等学识,真乃世外高人。”马良深信其言,艳羡不已,叹息道:“可惜良福薄命浅,不能得见高贤。”感慨一番,又见赵舒仍在悲切,心感其孝,又不住拿言语来宽慰。 赵舒在他劝说之下,也终于渐渐收住哭声,恢复平静。马良才又问道:“先生如此大才,不知可有何打算?” 赵舒长叹一声,答道:“在下如今一贫如洗,也不知将来如何。只是秉承先父遗命,辅佐贤主安定乱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马良听后,又不住出言夸赞赵舒的“先父”如何贤德,最后才问到了自己心中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上:“那敢问先生,以先生观察,当今之世,何人堪称贤主?” 赵舒瞟眼看了一下马良,心中默笑道:“嘿嘿,上钩了吧?” 第六章 论英雄分析天下 赵舒接连开口说了不少谎言,无非是觉得自己身在异地,想要骗取马良一些盘缠,也好作别的打算。不想马良对他的言语深信不已,把赵舒高兴得不行,此刻又听他开口询问君主之事,自己怎么也要推托一番,也好显得有些身份。于是赵舒假意言此事非一两言语所能说清,不肯回答。马良却走火入魔一般,再四询问。赵舒见时机差不多,乃道:“既然先生执意要听,在下也只好将拙见说出,请先生指教。”马良急忙谦逊一番,便巴望着赵舒开口。 赵舒知道马良如此无非是想看看刘备在自己心中地位前景如何,于是故意道:“纵观天下时局,曹操雄居中原,孙氏称霸江东,马腾,韩遂虎视西陲,刘璋独占益州,张鲁威震汉中,各为一方霸主。” 马良听着赵舒将天下群雄一一说出,却偏偏不听提到刘备二字,不由微微感到不悦,道:“那依阁下之意,这数人都是一方霸主,却不知何人能最终获胜?”已经又将“先生”二字改成了“阁下”。 赵舒毫不在意,又微微笑道:“诸人中,刘璋暗弱无能,偏居一隅,不足成事。张鲁自教会起家,虽得民心,然而任用小人,嫉贤妒能,手下无名士能将,不足以争天下。马腾,韩遂远在西陲,虽兵精粮足,然盗寇出生,亦不能成就大事。江东孙权,已立三世,根基已固,手下不乏能人异士,今日赤壁一战又获全胜,的确是争霸天下的好时机。不过,在下料定周郎不能得荆州,孙仲谋又未必破合肥。赤壁一战之功,反被蛇足所累。在下观周郎非长寿之相,恐壮志难酬。若周郎物故,则江东再无开疆拓土之士,尽为偏安守成之辈。固守江东或许不难,想要逐鹿中原嘛,嘿嘿,嘿嘿~~~~~”赵舒一时说得兴起,居然连周瑜短命这样的天机都泄露出来,不由心中着忙,只好“嘿嘿”一阵傻笑。却见马良没有丝毫表示不满,已经听得是如痴如醉,于是又继续道:“曹操胁天子以令诸侯,自破黄巾以来,杀吕布,灭袁术,败袁绍,破张绣,北定中原。此番南下,刘综举荆襄之地归附,更是声势浩大。然,赤壁一役被周郎烧去八十万大军,元气大伤,在下料荆州必失与他人之手。而汉中张鲁未附,西凉马,韩又扰其后。恐难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马良在家也时常与几位兄弟探讨天下大势,都是凭着局势猜测,却何曾像赵舒这样肯定自信而且又大胆地说将出来?而且又似乎头头是道,并无半分不妥之处,半响才回过神来,猛然拉起赵舒大声喊道:“来人,快快置被酒菜,我要与赵先生饮酒畅谈一番。” 马家在此间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道殷实,马良一声吩咐下去,酒菜不久便端上前来。赵舒看着一桌佳肴,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马良如此好客,自己何必连喝两碗粥?马良乃请赵舒重新入坐,赵舒不知当时礼节,大大咧咧就在上位坐下,好在马良是厚道之人,不以为意。若换成马谡在此,只怕又少不了一番口角。 此时天边已经蒙蒙发亮,马良却兴致颇高,若非赵舒在后世时常通宵达旦游戏,如何能奉陪到底?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良便又忍禁不住,继续问道:“先生适才言曹操,孙权皆不能一统天下,莫非明主另有其人? 赵舒闻言才明白马良何以如此款待自己,原来是听说曹,孙皆不能统一天下,便不自觉的想到刘备身上,希望自己能说出刘备一统天下的伟业来。倘若只是在此骗吃骗喝,赵舒便是按着马良的心思吹的天花乱坠也无妨,不过赵舒心中另有打算,只能按照将来历史的发展,借着后世所见所闻,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高祖斩蛇起义,一统天下。后王莽自立,光武中兴。传至当今圣上……,已立二十余帝,天道循环,汉家气数已尽……” 马良正捏着酒杯,洗耳恭听,却哪想到赵舒乍出此言?大惊之下,竟将手中跌落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先生何以出此无父无君之言?” 赵舒看着他的样子,心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不仅无父无君,还无母无妻,光棍一人,说说这样的话,算得了什么?只是见马良吓的厉害,急忙哈哈笑了几声,缓解气氛,又道:“其实先生也知在下所言非虚。这乃时局所定,天命耳!只是无人敢一吐而快。” 马良木然不语,汉室江山这般支离破碎,大权旁落,群雄割据,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天子早就名存实亡,说到汉室江山再不可兴复,一切的确不是虚夸之言。不过马良自来受的是忠君报国的思想,让他亲口承认汉家天下衰败固然不能,便是此刻听来也是石破天惊,当空一记响雷一般震得不能言语。 赵舒刚回到古代,不知道如此多的忌讳,自然是口无遮拦,若是换作旁人,只怕不是扭送官府,也要轰出门去,哪能再容得他在此蹭吃蹭喝?等赵舒将桌上那只烧鸡的两支肥腿吞入腹中,马良又才转过神来,叹息几声,问道:“先生见解独到,良愿闻其详。” 赵舒满手满嘴的油腻,也不顾失礼胡乱在身上擦拭一下,又喝杯酒,才缓缓道:“本朝自桓帝,灵帝以来,禁锢善类,宠信宦党。卖官售爵,朝政腐败。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才有这黄巾之乱,虽然被朝廷镇压下去,但是地方势大,不再受朝廷节制。始有董贼之乱。后,李,郭在京中混战,朝廷威信荡然无存。今曹操挟持天子,假天子之名而征四方,平定中原,功高震主,天子名存而实亡。地方豪强更是不与朝廷往来,虽无自立之名,却有自立之实。故汉室终不可兴。” 第七章 尊刘姓结交马良 赵舒所说的这一席话,马良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汉家四百年的基业,刘姓皇帝在这些士人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实在不敢去想旁姓称帝,昔年王莽篡汉立新,不过短短三十载,而当年袁术称帝不是也很快就被剿灭了么?马良将这两个事例说与赵舒,最后道:“如此看来天下人心依旧思汉,未必便如先生所言。” 赵舒“嘿嘿”一笑,道:“当年袁术称帝,是曹操联合诸侯剿灭,而且中原战乱,各诸侯多达十余镇,岂是称帝时机?而今曹操已经一统中原,坐拥数州之地,带甲百万,天下莫敢争锋,他此刻如篡汉称帝,何人起兵讨伐?” 马良默然不语,曹操实力强大,确实无人能敌,而且骄横跋扈,篡位之心昭然若揭,人所共知,如何能辩驳得了?只好喃喃问道:“那以先生之意,当今天下之势……” 赵舒不等他问完,便张口答道:“三分天下,鼎足而已。” 马良又微微一怔,不住咀嚼这短短的八个字,曹操挟持天子,一统北方,占得一分;江东孙权,仰仗父兄之烈,凭借长江天险,又占得一分;这剩下的一分却是何人?莫非便是刘皇叔?马良思量不得,又看向赵舒。 赵舒岂能不知他的心意,于是开口道:“曹操,孙权各占一分。这还有一分,便是先生心目之中景仰的明主。” “你是说刘皇叔?”马良大为兴奋,也不顾赵舒手上的油腻,拉着道:“在下便知皇叔必非池中之物,只是机缘未到,一旦得遇风云,必然腾空化龙。寰宇之中堪称明主者,舍他其谁?”马良兴奋片刻,却又马上黯然,微微摇头道:“可是如今……” 赵舒不好意思地抽出滑腻的双手,道:“虽然刘皇叔现在并无尺寸之地,但赤壁一役,曹,孙相争,皇叔坐收取渔利。此时便当移兵油江口,先取南郡,再占荆襄。稍作安顿,再南取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广积钱粮,以为根本。” 马良正听到兴头之上,却见赵舒闭口不言,又不好催问,只好默默等待。那知过了许久,赵舒只是吃菜饮酒,再无开口之意。马良无奈只好开口相询,赵舒却只是微笑,不肯再言。刘备进军益州,这些都是后话,赵舒向马良说了这么许多,已经足够,再说下去,岂不是连最后的进身之礼都没有?这些话说给马良听,只换得顿饭之资,若是说给刘备,所获何止百倍于此? 马良却不知赵舒心中打算,再三问之。赵舒只好起身,指着窗外道:“天色已明,在下不敢久扰先生。多谢先生盛情款待,这就告辞。” 马良听说赵舒要走,更是不肯,急忙挽留。赵舒又道:“吾与先生萍水相逢,得先生如此厚待,已是惶恐,岂敢再行搅扰?何况舒乃是飘泊之人,还要游历四方求学,望先生成全。” 马良见赵舒心意已决,也只好连声长叹,最后道:“先生既然要游历四方,这身装扮终是不妥。吾正做有新衣一套,就请先生笑纳。”说着便唤来仆人去取。 赵舒本来就在盘算如何开口要点东西,不想马良自己却先说了出来,心中大喜,假意推辞一番,等到仆人拿来之后,便不再言。马良又命人取来热水,道:“就请先生清洗更衣,吾在外恭候。” 赵舒在江中泡过,虽被关兴救起,却不曾清洗过,走半夜山路,又出得一身臭汗,马谡一剑又刺出不少血迹,浑身上下却是脏得厉害,也难为马良居然和他同桌吃饭。汉代衣衫自然与后世大相径庭,赵舒弄得满头大汗,终于收拾妥当,才打开房门,却见马良就侍立在外,神色肃然。看到马良如此看重自己,赵舒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心中也不住回想如何报答他一番。 马良见赵舒出来,又打量一番,不由赞道:“不想先……”忽然觉得“先生”二字与他年纪甚不符合,乃改口道:“经纬如此俊朗,比我家五弟过之甚也。”以字相称,无形之中,两人关系又拉近一步。 赵舒也不管他是真心赞美,还是假意恭维,都照单全收,又再一次言谢告辞。马良知道挽留不住,也只好相送至大门,仍依旧不舍,还要再行远送。赵舒自己都不知道天下之大,该去何方,再三让马良留步。两人正争执不下,却见一仆人跑来,道:“四先生,伊伯机伊大人来府中拜访,五爷请先生前往。 马良闻言大为不悦,道:“不见吾此处也有客人么?可回复五弟,稍候片刻。”那仆人正要退下,就听赵舒喊道:“且慢。”伊伯机此人赵舒却是记得,名籍,山阳人,原是荆州刘表幕宾,后跟随刘备。蔡瑁几番欲害刘备,都是此人先透露消息,使刘备得免,两人算是故交,既然马良有意投效刘备,何不就此让他带为引荐?也算是报答马良的一饭之恩,于是赵舒道:“素闻伊大人与刘皇叔有旧,先生既然要投效明主,何不就去相烦伊大人引荐? 马良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吾居然忘却此中原由。”又对赵舒道:“既然如此,吾便不送经纬。”说着便连声告罪。赵舒正求之不得,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马良唤住,正要询问还有何未了之事,就见仆人牵着一匹骏马而来。 赵舒身在后世,又不是草原大漠,根本就不曾见过马,更何况此马神俊不凡,通体雪白,无一跟杂毛,叫赵舒见后怎不艳羡?又听马良道:“经纬要游历四方,岂能无代步之骑?此马随吾多年,性情温和,颇通人性,就送与经纬驱使。” 赵舒早就心花怒放,此番连假意的客气都不曾,生怕马良返回,乃道:“多谢先生。”便大步向白马走去,及至跟前才想起自己不会骑马,不由呆立一旁。 第八章 赠好马辞别马良 马良看着赵舒兴高采烈的走向自己的坐骑,心中十分高兴,他生性便是敦厚长者,所以才能让赵舒的一番言语打动,惊佩不已。既然将心爱的坐骑相赠,就断然不会像赵舒所担心的那般突然改口,只是真心的希望赵舒能收下自己的一番心意。当马良看到赵舒又呆立不动之时,还道是赵舒“君子不忍夺人所爱”,又上前劝道:“经纬既要成就大事,当不拘于小节,何况吾诚心相赠,请经纬勿要犹豫。” 赵舒唯唯应诺,心知马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话已至此,推辞不便,于是把心一横,牵着那马缰绳,就要翻身上马。马良这才看出赵舒动作生硬,竟似不曾骑过马一般,却又互相想起赵舒所言,自幼生长在海外之地,莫非那里没有马匹?当下还暗暗责怪自己冒失唐突,急忙上前扶持,又一边将乘坐要领解释一遍。 好在赵舒悟性颇高,而且这马随马良日久,大约也染上长者习性,逆来顺受,脾气出奇的温顺。约莫小半个时辰赵舒便感觉能够乘坐自如,乃抱拳对马良道:“马先生高义,舒心中着实敬佩,他日如能再见,必报今日款食赠马之恩德。” 马良闻言正色道:“君子交于义,小人才交于利。经纬如此说来,岂非轻看了吾?”赵舒原本感激客气之言,不想竟惹马良不悦,于是急忙道:“在下失言,望先生勿怪。”马良一则本来脾气就好,二则知赵舒乃是近年才归得故土,相处一夜,礼仪言语之上确实多有不妥,但明白其本意不坏,便一笑置之。赵舒惟恐言多又有所失,便急急告辞。两人又互道一番珍重,赵舒才打马而去。马良却是等到赵舒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转身入内。 如今赤壁之战已经爆发,正如诸葛孔明游说孙权时所言“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也”。天下终还不能一统,而自己又该去找哪位君主当靠山呢?赵舒一路之上,不断默问自己这个问题。曹操兵败之后,只怕早已经急匆匆地往北方逃去,自己身上虽然有马良赠送的一些财物,却不知能不能坚持到许昌。再说一路兵凶祸乱,只身长途跋涉,安全方面不能保障,自己落江之后大难不死,要是死在某某强盗土匪的屠刀之下,岂不是冤枉? 江东孙权,赵舒一向是不喜欢的,打三国游戏也从未选择过他当君主,而且江东门阀观念深重,自己一介破落书生,凭什么能去分一杯羹?眼前所能投靠的,也就只有刘备而已。赤壁战后,刘备的事业蒸蒸日上,若不是关羽大意失荆州,或者还有可为。而且刘备据说是礼贤下士,反正赵舒也只是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者赵舒又不是深受儒家忠君爱国思想毒害之人,要是在刘备手下干得不顺心,完全可以瞅个机会跳槽去曹操那边。想通此节,赵舒脸上不由浮现灿烂的笑容,既然老天爷和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自己又何不与历史再开一个玩笑? 凭借赵舒熟知的历史知识,在每当刘备有所失误的时候,从旁指点一番,加上五虎上将之勇,卧龙,凤雏之智,统一天下还是有机会的。自己好歹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光耀家门,一想到“家”字,赵舒心中又是一阵巨痛,父母只有自己这个独子,失去之后,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悲伤? 赵舒知道此处是荆州,再详细一点的地理就不清楚,只好信马由缰,在初生的朝阳之下随便策马前行。坐下白马似乎也能明白新主人的迷茫,尽量的放缓脚步,沿着平坦的大倒而行,不想打扰主人的思绪。 时间缓缓流逝,日已正午,赵舒体恤坐下爱马,便下马在路旁找一片草地休息片刻。三国时候的景色植被自然比后世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一片草坪舒软安逸,赵舒拿出马良留在马上的一些干粮,胡乱用些,便四平八稳地躺在草地上。昨晚一夜未曾合眼,赵舒此刻躺下之后,就觉睡意袭来,眼皮沉重,忘却异世的父母,女友,眼前的无奈困窘的境地,将双眼合上,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赵舒又回到了后世,回到了家中,和父母,还有自己心爱的依依在一起吃饭,是母亲特意为自己做的一桌可口的饭菜。可是正当赵舒拿起筷子夹菜的时候,却被一阵喧哗声吵醒。赵舒嘟囔着骂了两句,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情景激怒,原来是几名士兵装束的汉子正在哄抢马良赠与他的白马。那白马很通人性,知道自己的主人还在睡觉,这些人只是想将自己偷走,是以无论别人怎样牵扯,都不离开。 那些军士之中,便有一人忍耐不住,拿起手中兵器木柄,不住击打白马臀部,已经有很明显的几条青淤伤痕。“住手。”这匹是赵舒在这异样空间的唯一朋友马良所赠,而且也是自己心爱之物,哪能如此让人糟蹋?赵舒也不管对方人数众多,而且兵刃在手,急忙跑了过去,大声喝止。 这几名军士看见赵舒躺在一旁,也知道他就是白马的主人,这个时候全国战乱,战马犹为精贵,再加上这匹马生得雄壮挺拔,心中痒痒,却碍于上面严令,不能抢掠杀人,是以想乘着赵舒熟睡之际,将马牵走。哪知这马偏偏就是不识抬举,反而还踹伤了一人,所以带头之人便以兵器驱赶,不想赵舒在这时惊醒,并且气势汹汹地上前阻拦,倒让这几人都是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儒生打扮之人怔怔出神。 还是带头那人很快反应过来,嬉笑道:“这位小哥,这马是你的?” 赵舒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别想打它的主意。” 那人讪讪一笑,神色之间颇为失望,只好叹息一声,对着旁边数人道:“我们走。” 第九章 遭劫匪武圣解围 赵舒自己原本是凭着一时血气,出声喝止众人,喝喊之后,看着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才感觉到后怕,一颗心狂跳不止,心想今天会不会是秀才遇到兵?却不曾想这些士兵却如此通情达理,居然便要离开,心中急忙默念几声“阿弥陀佛”。 当赵舒念到第二声的时候,就听有人道:“大哥,我看此人行踪古怪,说不定便是曹军漏网之鱼。大哥何不杀之?”赵舒急忙抬头,就见一人尖嘴猴腮,正向那带头之人进言。那带头之人,原本正要转身离开,一听这话之后,却又回转过来,一双大眼不住往赵舒身上打量。赵舒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慌忙道:“这位将军,小人是普通人家,不曾参军,千万别误会。” 带头之人原本就对这匹骏马割舍不下,被旁人如此一说,心中不由一动,此处别无他人,就算杀人夺马,也不会让上面知道,想到此处,眼中便露凶光,手中兵器也更握得紧了。这些动作,赵舒如何看不出来?心中连声叫苦,马良赠马原是好意,却断送了自己的小命。也亏自己枉读多年古书,却连“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如何敢骑着这般神骏的宝马招摇过市? 带头的大哥紧握长矛,踏上前一步,冷冷看着赵舒,低声道:“小子,得罪了。”说着就要举枪刺去。赵舒知道再念“阿弥陀佛”也是白搭,只好闭目等死,可怜自己回到三国,一个成名英雄不曾见到,就死在宵小之手,可悲啊,可叹。那大哥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举起的长矛停在空中片刻,却就是这片刻时间却救了赵舒的性命。 此处乃是一座小型低谷,草木繁盛,只有一条道路,就在带头大哥犹豫之际,却听见不远处道口传来阵阵低沉的马蹄声,跟着还有部队行进的脚步声。赤壁一战,曹操虽然失败,但数十万大军却不是全部被灭,总还有撤退与漏网的散兵游勇。而这几名士兵本就是奉命四处打探巡视,如今听到响动,都各自警戒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赵舒? 投诚,大靠山找不到,先找个小的保命也好。赵舒趁着这几人分心的时候,急忙道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那带头大哥不想赵舒如此一来,而且赵舒在生死关头,跑得不比遇到毒蛇慢半分。眨眼之间,已是数丈之外,带头大哥心中恼怒,将长矛插在地上,取过背后弓箭,正欲射杀赵舒,却听旁边那瘦小之人道:“大哥,别,是关将军。” 带头大哥抬眼望去,果然见一面“关”字大旗迎风而来,知道其人军纪严明,若看见自己射杀此人,必然不免,急忙收住弓箭,道:“走,一起前去拜见关将军。” 赵舒低头猛然望前奔跑,也不看前方,跑开二三十丈,就听一声当头大喝:“汝是何人,胆敢冲撞吾军?”震耳欲聋,赵舒急忙停下,一边不住喘气,一边抬头,却见一员将官立马自己身前,面色如墨,腮下一把刚针般的虬髯,更显得勇猛非凡,一身玄铁铠甲,座下乌骓战马,浑然一团黑云一般。赵舒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心惊胆战,颤声道:“将军,在下被人抢掠,还望将军援手。” 那武将听完将头向后一偏,道:“君侯,是个过路的文人。”赵舒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一颗心狂跳不已,因为他亲眼看见了三国时候最著名的武将,被后世历朝历代尊称为“武圣”的关羽,关云长。 那将官髯长及腹,面似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手持大关刀,坐骑赤色战马,这架势不是赤兔宝马还有什么。若是这样装束,赵舒还看不出来他的身份,也就枉称熟知三国了。只是关羽脸色沉郁,眉间似有几丝隐忧,听了那黑脸武将之言,微微点头,道:“将他送到一旁,继续行军。” 难道关羽听觉有误?自己明明是在求救,他怎么不闻不问?赵舒本来还要想着投奔刘备,岂肯轻易放过,急忙上前两步道:“在下受兵匪之患,还望将军援手。”关羽虚着丹凤眼,冷冷扫了赵舒一眼,正要说话,就见那几名士兵上前纷纷拜倒在地,为首之人道:“小人三将军帐下张达,巡视至此,不想遇见君侯。” 关羽轻“唔”一声,算是答应,又看了看远处那匹战马,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口道:“看在三弟的面上,今番就不与尔等计较,还不速去?”张达几人听后,再磕了几下头,便起身匆忙离去。赵舒眼见几人走远,才又抱拳对着关羽道:“多谢关将军救命之恩,在下仰慕将军久矣,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赵舒知道关羽素爱听别人奉承,将平日所知道的美好言语一一拣来使用,只望讨好关羽。却不知关羽今日刚好有一事烦心,听他如此喋喋不休,眉头越发紧皱,终于喝道:“住口。吾儿,将此人架到一旁。” “领命。”赵舒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身子被人提了起来,抬眼一看,却是一位年轻将军,既然关羽称之为子,想来就是关平。关平本来身形高大,又骑在马上,提起赵舒就如拎只小鸡一般,驾马行至道旁,随手就是一扔。幸好左近都是草地,赵舒虽然摔得狼狈,却不十分疼痛,站起身来抖抖身上草屑,暗呼倒霉,原本以为遇到关羽,便是找到靠山,却不想被人这样扔将出来,真是丢人之极。 关羽兵马又缓缓前行,赵舒看着众人脸上不愉神色,不由纳闷,刚刚打败曹操几十万大军,怎么还是这样愁眉苦脸?赵舒突然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怎么连这等大事都给忘记?急忙又大声喊道:“关将军,且稍等片刻。” 第十章 入刘营初见偶像 关羽冷眼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年轻文士,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既然已经被轰到一旁,就该知趣离开,却还要大声呼喊,再一次跑到自己军前阻拦,便真的不畏惧自己的虎威么? 赵舒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衫,轻轻咳嗽两声,笑吟吟地看着关羽,道:“在下听闻皇叔与江东周郎日前火烧赤壁,大败曹孟德,实乃天大幸事,何以将军如此闷闷不乐?莫不是怕那一纸军令状么?” 关羽刚开始听他说些废话,又待发怒,最后一句却说到心间,不由将双眼睁开,再仔细将赵舒打量一遍。两军交战之际,自己讨令前往华容道,截拦曹操,曾立下军令状,全军皆知,只是此人又非军中之人,从何得晓?曹操从华容道而来,关羽也确实将其放走,正不知如何回营面对那纸状令,眼前这人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难道是来相助自己的么? 赵舒看着关羽脸色数变,又笑道:“在下闻刘皇叔广纳贤士,故前来投之。今在此适逢将军,可否一道回营?将军军令状之事,就交付在下如何?” 关羽听赵舒将话所完,忽然冷笑几声,道:“既然如此,就请上马同行。”赵舒闻言大喜,也不仔细听关羽语气,急忙跑向自己坐骑,心中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终于在这乱世找到了依靠,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关平见赵舒跑开,打马上前对着关羽道:“父亲,此人来历不明,就此带回营中,恐怕不妥。”关羽冷哼一声,道:“谅此一人,能兴得起何等波澜?就让他跟随,吾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手段。” 曹操大军南征,刘综举荆州之地而降。刘备不得已而南逃,与大公子刘琦会于江夏,后诸葛孔明出使东吴,联合孙权抗曹,移兵夏口共同对敌。当赵舒与关羽到达夏口军营之时,天色已完,可营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值此大胜之际,刘备岂能不大赏三军,共同庆贺? “关将军回来了,关将军回来了……”关羽还没进寨门,守寨士兵看到那面“关”字大旗,便扯着嗓子大喊起来。顿时辕门大开,一队队士兵迎接出来,高呼着“关将军,关将军。”赵舒看着这些狂热的兵士,不觉得莞尔,这就是英雄的年代,关羽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杀六将,温酒之际除华雄,三通鼓内劈蔡阳,都是一段段流传甚广的佳话。在刘备军中,关羽就是所谓的灵魂人物,军魂之所在。 与出来迎接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关羽,关平和那黑脸大汉周仓乃至部下五百校刀手,都默默无声,静静地走入大营。赵舒知道关羽还是在忧心那张军令状,不由暗骂其白痴,就凭这么多士兵的爱戴,刘备,孔明舍得杀你? 关羽跳下赤兔宝马,将缰绳递给先在一旁等候着的周仓,道:“汝与平儿带众人下去,今日大胜,全营不禁,可尽情作乐。”周仓接过缰绳,却又交给身后的军士,道:“小人随君侯一起进去。” “不必。”关羽将脸色一沉,道:“此状乃吾所立,与尔等何干?还不速去。”周仓对关羽忠心耿耿,哪里放心得下?还要开口再言。赵舒却在一旁微笑道:“周将军只管放心去,关将军之事,有在下即可。” “你算什么东西?”周仓勃然作色,怒喝道:“某与君侯说话,哪容你来多嘴?”赵舒一腔好意,换来如此喝骂,先是一怔,随即也是大怒,待要开口骂回来,但见周仓拳头紧握,手臂青筋暴起,生生将要出口的脏话收了回来,心中却将周仓所以直系亲属问候了个够。 还是关羽替赵舒喝斥了周仓几句,逼其与关平带人退下,自己却往营中大帐走去。赵舒伸了伸舌头,又冲着周仓离去的方向,狠狠吐了几口唾沫,才跟着关羽后面而来。营中军士见了关羽,原本饮酒嬉闹的,都起身肃立行礼,赵舒跟在后面,也稍微感受到被人敬佩爱戴的感觉,心想着那一天要是自己也能当上将军,接受部属如此诚挚的拜见,该有多好? 两人走了片刻,便来到一座大帐,此帐比之旁边营帐大出倍余,门口还有几名全身甲胄的魁梧士兵守护,想来便是刘备军帐。关羽走带门口却停了下来,旁边军士本要入内通报,也被他挥手阻止,只是站着出神。赵舒听着帐内不时传来几声笑语,又传来阵阵酒肉香气,引得腹中馋虫大动,上前低声道:“将军何不入内?” 关羽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掀帘而入。赵舒被关羽怨毒的眼光瞪得心中发毛,转念又想他进去是要准备接受军法处置,自己这样催促确实不对,于是心中释然。关羽进去之后,帐内闹声顿止,片刻之后,赵舒就听到一清朗的声音道:“恭喜将军立此盖世之功,与普天下除大害。合宜远接庆贺。”猜想便是鼎鼎大名的诸葛孔明,一想到自己又立刻可以见到心目中的偶像,赵舒的心脏就狂跳不已。 没有听到关羽回答,又听见孔明道:“将军莫非因吾等不曾远接,故尔不乐?”又似乎在埋怨左右之人,道:“汝等缘何不先报?” 接着就是关羽沉稳的声音,道:“关某特来请死。”孔明略微吃惊,问道:“莫非曹操不曾投华容道上来?”关羽答曰:“是从那里来,关某无能,因此被他走脱。”孔明却仍不甘心,继续问道:“拿得甚将士来?”关羽又复答道:“皆不曾拿。” 终于听到孔明发怒,大声道:“此是云长想曹操昔日之恩,故意放了。但既有军令状在此,不得不按军法。武士何在,将关羽推出斩首。”接下来据赵舒所知便该是刘备求情,可是有自己在此,只好越俎代庖,当下朗声喊道:“且慢。”便大步走入帐内,入眼就是一双大大的耳朵。 第十一章 显辩才舌战卧龙 赵舒听说孔明要斩关羽,心想着不能让刘备将着人情抢了去,便急忙闯进帐去。门口的守卫因见他是随着关羽一道前来,是以不加阻拦。赵舒没头没脑的闯进帐中,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兴奋,毕竟一帐子人差不多都是他的偶像。居中帅位坐着的,不用说自然是刘备,虽然年近半百,却不显丝毫老态,特别是今日大喜之际,愈是精神焕发,容光满面。 刘备下首正站立一青年文士,满面怒容,想来就是孔明,赵舒不禁多看了几眼,长得儒雅俊秀,羽扇纶巾,确是人中卧龙。孔明下首还有几名文官,赵舒就不一一看下去了,这个时候庞统,法正等人还没有出场,别的就没有什么有名人物。 赵舒的冒然闯入,坐在另外一旁的几名武将都长身而起,手按剑柄。赵舒可不是关羽,擅闯中军大帐的罪名,可是担负不起的。按着位次,外貌,赵舒很容易就认出了两人,那位长得比周仓面色更黑,胡须更硬,身型更为魁梧的豹眼圆脸武将,不是张飞会是何人?而在张飞旁边那位与他成鲜明对比,一身白袍,相貌俊朗,仪表堂堂的武将,自然就是在后世号称三国众多人物中拥有最多FANS的常山赵子龙。这两人一黑一白,一怒目相视,一气定神闲,气势却都是一样逼人,赵舒看得两眼便不敢直视。 张飞本就是火暴脾气,看着关羽触法将刑,正要开口求情,不想被一个陌生人创进帐来打搅,还很无礼地四下张望,心中不由大怒,当即喝道:“汝是何人?胆敢闯我中军大帐?”这一声喝便如半天惊雷,旁人大约是习惯了,赵舒却是被震耳膜“嗡嗡”直响,不禁微微退开一小步。张飞见他如此不堪,愈发的不悦,就要上前动手。 “三弟且住,休得卤莽。”刘备向来有礼贤下士的贤名,虽然不知赵舒是何方神圣,却也不能容许张飞乱来,起身仔细打量一番,乃问道:“阁下何人?来吾军中,不知有何见教?”言语颇为诚挚。 刘备之所以能创下一番基业,这样的气度就不同寻常,张飞这样的脾性就只能是给人打工,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赵舒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急忙行礼答道:“山野小民,微名不足入耳。适才见关将军有险,才忍不住出口相阻,闯入帐中。唐突冒失之处,还请将军见谅。”转看张飞在一旁仍旧怒气冲冲,忍不住取笑一番,道:“将军身经百战,长板桥上一声大喝,吓退曹军百万。今见在下一介穷酸,何需这般如临大敌?传扬出去,岂非有损将军威名?” 张飞闻言一愣,进退不是,只气得“哇哇”大叫。诸葛孔明微微一笑,轻摇羽扇,道:“三将军且退,徒趁口舌,原非将军之长。”赵舒对着孔明略施一礼,问道:“尊驾可是人称卧龙先生的诸葛孔明?” 孔明还了一礼,答道:“然也。”赵舒知道想要得到刘备另眼相看,就一定要露点本事,肯定不能和张飞,赵云却比拼武艺,只好也孔明来斗斗嘴,当下反问道:“久闻先生大才,昔日吴会一行,一人独战江东群儒,不知先生当时所趁是何物?”孔明不由一怔,还不曾回答,赵舒又道:“在下此来,便有几个问题颇为不解,愿先生不吝赐教。”孔明再将赵舒打量一番,突然此人似乎并不简单,也客气道:“不敢,请言。” 赵舒有心要在众人面前显露一番,清下喉咙,先问道:“请问先生,关君侯所犯何罪?”孔明答道:“私放曹操。”赵舒又问:“再请问先生,赤壁一战,军中何人发令?”孔明道:“蒙主公赏识,亮忝掌帅印。” 赵舒“哈哈”笑了几声,再问道:“为将之道,将何以用人?”这次却不等孔明回答,便接着说道:“当知人善用!以先生之智,又与关君侯之深交,岂能不知关君侯为人?”说着便走近关羽身前,大声道:“关君侯何人也?真义士也!昔徐州破城之日,君侯为保皇叔家眷,不得不委身曹操,立三约而降。曹操待之,上马提金,下马提银,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封侯赐爵,何其厚也!然则关君侯身在曹营心在汉,闻刘皇叔在河北袁本初之处,即日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护送二嫂与皇叔相聚,何也?义也!此世人皆知,何独先生不明?” 赵舒这几句话早在心中打有腹稿,此刻一气呵成,侃侃道来,赢得满帐喝彩,还数张飞嗓门最大。关羽的脸上更是愈加红润,看赵舒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和善。赵舒得到大家的鼓励,咳嗽一声,又继续道:“曹操赤壁兵败,必投南郡,华容小道,何其重要?先生诸将不用,何以独用关将军?以关将军之义薄云天,必释曹操。以先生观人之能,用人之才,何以不明此理?窃以为关将军无罪,而行令之人,用人失误,反当受过。” 话音刚落,刘备便开怀大笑,道:“先生所言是也。”挥手使关羽身后军士退下,复道:“二弟何罪之有?”关羽随即上前参拜,道:“小弟有负重托,愧对大哥。”刘备急忙伸手搀扶,笑道:“适才军师言语相戏耳,二弟切勿当真。”又转头对着赵舒道:“敢问先生大名,还请入席,共饮一杯。” 赵舒也知道刘备根本无意杀关羽,自己的出现只是将他的话抢了说出来,让刘备注目的目的也达到,算是皆大欢喜,心中也十分高兴,答道:“在下赵舒,表字经纬,益州巴郡人氏,常年游历在外,欲寻明主相投。久闻皇叔招贤纳士,特来相投,望皇叔收录麾下,以效犬马。”刘备闻言大喜,即刻拉赵舒入座,又命人重新整治酒菜,声言要为赵舒接风洗尘。 第十二章 考才能与龙共寝 当君主就是不一样,虽然刘备现在无尺寸之地,但仍旧是大碗酒,大块肉,比之昨日在马良府上的酒宴更奢豪。赵舒随着刘备入坐之后,孔明在一旁笑吟吟地道:“恭喜主公又得一大贤,赵先生虽年纪轻轻,却谈吐不凡,他日定能辅佐主公成就雄霸之业。” 赵舒听孔明赵云夸奖自己,心中十分得意,急忙起身谢道:“方才言语冲突军师,还望军师勿怪。”孔明爽朗一笑,道:“不打不相识,若非如此,怎知先生之雄辩?”赵舒再三谦让一番,又复入座。 先前那一断小小风波,再几巡酒后便烟消云散,关羽就在张飞上首做下,与众将把酒言欢。赵舒因是新来之人,由刘备一一代为引见,文官无非孙乾,简雍,糜竺之类,武将不过刘封,糜芳,陈到之流,都是刘备原班心腹之人。好在赵舒对这些人并不陌生,一经刘备介绍,便强自记在心间,又都举杯敬酒,其乐融融。 赵舒酒量虽然不弱,也禁不住如此轮番较量,特别张飞感其夸赞关羽,又直言相救,是以态度大转,连饮十数杯。烈酒下肚,赵舒就觉脸上发热,微感醉意,孔明此刻却也举酒来敬,问道:“适才听得先生一番言语,对天下局势了若指掌,如今曹操兵败,主公下步将取何处安身,先生可否试言之?” 赵舒心知孔明是想考较自己,乃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缓缓答道:“曹操兵败北归,荆州士民无不望求明主,主公欲求立业之基,便当乘此良机,一举夺占南郡,再取荆襄。” 刘备“唔”了一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又被孔明抢先道:“亮闻曹操北逃之时,以曹仁镇守南郡,此人乃曹氏亲族,又极有勇略,城中兵精粮足,如何得破?且东吴君臣贪图荆襄多年,赤壁一战孙氏出力甚众,岂能眼望主公占有荆州?先生之议,只怕尚待参详。” 刘备转看孔明一眼,知其是欲试探赵舒胸中才学,也改口道:“军师所虑甚是,赵先生可有良策?”赵舒看着这对君臣,知道他们总喜欢一起试探,激将旁人,眼前的张飞和以后的黄忠就经常上当,不过也正好给自己展示的机会,又将酒杯放下,笑道:“军师欺我!南郡曹仁广有勇略,兵精粮足;东吴周郎善于用兵,士气如虹。正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乃主公万千之喜。” 孔明还待再言,刘备却“哈哈”大笑,伸手挽住赵舒,道:“好一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先生之言与诸葛军师不谋而合,真天赐与备。”赵舒急忙谦逊不已,乃与孔明相视而笑,诸葛亮再能掐会算,总不会比自己学的历史还准吧? 忽然刘备笑声乍止,起身道:“众将听令。”三人交谈之时,诸将也在各自欢饮,听见刘备一声令下,急忙站立起身,肃然候命。刘备环视众人,正色道:“今夜庆贺宴饮到此为止,诸公且回营歇息,明日一早移兵油江口,以图南郡。” 众人轰然应诺,刘备又取过一支令箭,道:“子龙为前部先行,带三千军马前往油江口安营扎寨,吾与众将随后而至。”赵云跨步上前,单膝跪地接令道:“末将领命。”言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随即转身快步出帐。 看着赵云挺拔矫健的步伐,赵舒心脏砰砰直跳,这就是偶像啊。众将陆续散去,帐中只余下刘备,孔明,赵舒三人。刘备又复拉着赵舒之手,道:“今夜本想与先生同塌而眠,畅谈一夜。奈何明日要拔寨行军,不能如愿。只好先生下去歇息,明日途中再谈。” 刘备现在无尺寸之地封赏部下,只好常常以恩义结之,食则同桌,寝则同塌。赵舒虽然早知道他这个习惯,却也深深感觉不快,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想起来就有些尴尬。还好躲过一劫,赵舒急忙抽回手掌,作长揖道:“多蒙主公厚爱,舒感激不尽。只是军务要紧,还请主公早些歇息。”刘备又点了点头,转对孔明道:“今夜赵先生住处,就劳军师费心了。”孔明急忙答道:“敢不尽心?” 三人又在客气一番,赵舒终于和孔明离开刘备军帐,前往孔明帐中,一路上都说些不紧要的话,显得格外亲热。刚入帐内,孔明一句话又让赵舒大吃一惊:“赵先生新来,军中并无准备,若是不弃就与亮同塌一宿,如何?” 这就是典型的出了虎口,又入狼窝,赵舒心里暗自叫苦,怎么这年代的男人都喜欢和男人睡一张床?脸上却还不敢显出丝毫不悦,只好道:“军师军务烦身,舒不敢打扰。”孔明笑道:“无妨,今日战事稍停,正好得一闲暇,与经纬畅谈天下之势,岂非一大快事?” 看来是不能拒绝,好在孔明无论外貌,气质,都胜刘备很多,夜间睡觉应该不会有什么打呼噜,磨牙,梦游等症状吧?赵舒只好默默叹息,道:“蒙军师厚爱,舒敢不从命?”当下孔明使人拿来一床被褥,再取热水洗漱完毕,两人才一起上榻休息。 刚睡下孔明便兴致勃勃开怀畅谈,但赵舒初来乍道,古文多不熟悉,惟恐言多有失。孔明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要是露出些许破绽,那可是大大不妙,是以孔明说得十句,赵舒也不敢多言半句。孔明说了片刻,见赵舒终无太大兴趣,还道是疲倦欲睡,便不再言语,也闭幕而寐,不过多久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赵舒一则刚来此地,心中总有些怀念家人朋友,二来确实不习惯旁边有个男人一起睡觉,三则白天曾睡过半日,是以并不觉得疲困,只是闭上眼睛不住盘算着自己未来的路将如何去走。也不知道多了多久,只听得帐外人影晃动,一声轻响,赵舒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孔明一下翻身起床,低声喊道:“经纬,经纬。” 第十三章 夜离营一遭刺杀 孔明唤得几声见赵舒不应,乃急忙下榻出帐,接着赵舒便听有人道:“军师何以与此人同塌而眠?” 孔明答道:“汝回禀主公,吾观此人诚心来投,还需察看些时日,仓促除之,恐寒天下贤士之心。”这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赵舒的耳中,就如五雷轰顶一般,击的他脑袋一片空白。孔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刘备有意要加害自己,可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刘备啊?是礼数不周,还是言语冒犯?赵舒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他再听孔明说话之时,已经错过几句,只听得另外那人道:“既然是军师作保,小人便回禀主公,再作定夺。但军师也要密切注意此人动静,稍有不妥之处,即刻除之。”等到孔明答应之后,才听得一阵脚步声离开。又过得片刻时间,才听到孔明长长一声叹息,回转帐内,又轻唤几声赵舒,确定还在安睡,他也才有复上榻睡下。 现在赵舒越发的不能入睡了,反复思量,也不觉得有得罪刘备的地方,这刘备到底是脑袋上哪跟弦出了问题?无缘无故的就要至自己于死地,莫非是无意之中触及了刘备的忌讳?怪不得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可是这也太冤枉了点。 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虽然现在有孔明作保,暂时救下自己一条小命,可终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指不定哪天再犯一个错误,还能有命在?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再等了一会儿,赵舒假意翻一下身,装作梦中惊醒,便起身下榻。 孔明此时也尚未睡熟,见赵舒起身,急忙开口问道:“经纬何往?”赵舒转身答道:“晚宴之上,多饮了几杯,想去方便一下,不意搅了军师清梦,真是罪过。” “那里。”孔明也站起身来,道:“军中营帐甚多,经纬刚来不识道路,待我起身相送。” “不敢,不敢。”赵舒急忙摇手阻拦,道:“怎敢劳动军师大驾?可指引路径,吾自己前往便可。”孔明看了赵舒一言,略微犹豫一下,长吐了口气,道:“既然如此,经纬可自去。”接着便告诉赵舒茅厕所在,又道:“往左行百余帐,便是大营辕门,经纬万万不可走错。” 赵舒心中咯噔一响,孔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看透了自己心意,知道想要趁夜逃出刘备营寨?赵舒不敢再多耽搁,急忙抱拳道:“多谢军师。”说完便转身离开。刚走开两步,却听孔明喊道:“经纬且住。” 赵舒的心脏又提到嗓子眼,转眼警惕地看着孔明,问道:“军师还有和吩咐?”只见孔明走到一旁,从案几上取过一物,道:“经纬新来之人,夜间军士巡查甚紧,有此令牌便可免去一些不便。”赵舒简直感动的是热泪盈眶,孔明确实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但却愿意放他逃生,于是上前接过令牌,真诚地说道:“多谢军师。”孔明并不再言,只是又重重叹息一声,便挥手让赵舒离开。 赵舒得了令牌,不敢再作丝毫逗留,出帐便往左边行去。一路上小心谨慎,并没有被巡夜的军士撞见,行了少许时候,果然见到大营辕门,不过守卫森严,有不少军士把守,上面还有箭楼,无论如何是不能躲过。赵舒紧紧攥着孔明给的令牌,向着辕门走来,横竖是死,只好拼上一把,看看这令牌究竟好不好使。 靠近大门,守门军士早看见赵舒,便有一头目大步上前,阻拦道:“站住!什么人?”赵舒深深呼吸口气,正要拿出孔明给的令牌,却听见身后有人道:“瞎了你的狗眼,连赵先生也敢拦。”赵舒急忙回头,却是关平,手里还牵着两匹战马,其中便有马良送他的那匹良驹。 关平大步上前,至赵舒身边道:“先生请。”又复对那头目喝喊道:“还不快打开寨门,送赵先生出去,延误军机大事,你吃罪得起么?”关平与其父都是军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人急忙连声应诺,使人打开辕门。 出了营门,关平将赵舒马匹交还给他,又请他上马,道:“家父知先生欲出营,是以让某在此等候,容某代家父送先生一程。”赵舒现在脑袋里面乱糟糟一团,根本不知道他们唱得是那一出,但是自己无权无势,又没有足以自卫的武艺,只好随遇而安,翻身上马跟着关平一起前行。 赵舒心中满腹疑问,却不敢开口询问。关平一路也不发一言,就这样默然前行许久,离开刘备军营很远,既无战马夜鸣之声,又无火把照耀之光。终于关平勒住缰绳,在马上欠身道:“先生慢行,某只能送到此地。明晨还要行军,必须赶回营中。”说完便调转马头,准备扬鞭而去。 “少将军且慢。”赵舒出言唤住关平,今晚的事情太让人费解,再不问上几句,岂不给活活地憋死?当下靠上前少许,问道:“关将军是如何知晓舒今夜要力营?”难道是自己好心救了他一命,他也来救一救自己? 关平却很简单的回答了赵舒的问话:“某不知其中原委,只是按家父之交代办事。”赵舒仔细打量关平,看他不似说谎,心想这些事情大约是不会告诉这等毛头小子,于是冲着他抱了抱拳,便要离开。 刚转过身来,赵舒就感觉关平在自己背后猛然用力推了一把,摔下马来,接着听他喊道:“先生小心。”抬眼就见一支羽箭从自己上方飞过,正中关平肩胛,也跟着摔落在地。赵舒还没有任何反应,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人打马追向暗箭射来的方向,还大声喊道:“恶贼休走。”听声音正是关羽心腹部将周仓。 赵舒顺着周仓追去的方向,看见也有一骑马飞驰而去,而且背影还有几分熟识。 第十四章 受庇护认出刺客 赵舒以言语救下关羽,满腔希望能就在刘备底下混个出身,却不想会生出这么许多的变故,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茫然不知所措。还是关平挣扎起身问道:“先生可有受伤?”才让他回过神来。赵舒抬眼看着关平肩上的羽箭,知道他是为救自己受伤,心中大感歉疚,急忙起来上前问道:“少将军伤势如何?” 关平微微摇了摇头,道:“些须小伤,并无大碍。”便转眼望向周仓追去的方向。赵舒见他伤口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胸前大片地方,只是自己并不懂任何急救疗伤之道,也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并无半分主意。 少倾周仓打马回转,滚鞍下马,上前扶住关平,急切问道:“少将军伤势如何?”关平仍旧是那句“无碍”,又转向赵舒道:“先生且退开两步。”赵舒虽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却也依言退开,就见关平伸手握住箭柄,猛一用力生生地将箭矢拔了出来。鲜血飞溅而出,旁边周仓身上也沾染不少。 赵舒这才知道他的用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佩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关羽日后能刮骨疗伤,骨头嚯嚯做响,却面不改色,现在关平就能自己拔箭,而不哼一声。看着关平年轻的脸上滚落黄豆般的汗珠,牙关紧咬,赵舒真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痛苦,急忙上前扶持。周仓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撕下身上战袍,默然含泪为关平包扎伤口。 良久关平才吐了口气,望着那刺客逃去的方向,狠狠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周仓便接口道:“少将军,好象是……”下面话却被关平挥手打断,对着赵舒道:“先生自己保重,某等该告辞了。”说完便由周仓扶持上马。 赵舒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看关平样子是不会坦言相告,只好与二人作别,目送两人离去,自己才打马缓缓而行。云淡风清,夜空寂静,赵舒再一次漫无目的地策马徐行,忽然想起马谡对其兄长所说的一句话:“假仁假义。”刘备当真是一副虚伪的面孔,自己好意前去投靠,想凭借熟知的历史知识,为他挽救一些失误,处处占几分先机,也好创建霸业。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才的那名刺客莫非就是刘备知道孔明放自己出营,而派来追杀的? 现在投靠刘备的希望破灭,赵舒一时没了主意,曹操;没有了赤壁之战这样的良机,自己凭什么能在他手下众多的谋士中脱颖而出?孙权;江东全是一伙地主豪强,只怕更难立足。刘璋,张鲁,马腾,似乎都不是什么明主,前途暗淡。正当赵舒拿捏不定的时候,却又听见背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熟悉的声音喊道:“赵先生慢行。”急忙勒马回头,正是诸葛孔明,身后还有一员白马战将,常山赵子龙。 孔明与赵云两人瞬间便行至赵舒身前,孔明翻身下马,上前牵着赵舒坐骑缰绳道:“先生慢行,且回营中与主公一议。”赵舒此刻真是将刘备恨得牙痒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刘备就是不肯放过他?反正是死,好歹也要明明白白的上黄泉路,当下冷然问道:“皇叔究竟意欲何为?舒诚心来投,却换得这样相待,就怕绝天下贤士之路么?” 孔明还要分辨道:“先生何出此言?主公别无他意。”赵舒冷笑道:“军师在帐外与人交谈之语,舒尽知之,何需再行隐瞒?”孔明听赵舒这样说来,只好再叹道:“其中有些误会,先生可先回营,途中容亮细细道来。” “去了营中,只怕我性命便不在。”赵舒并不答应道:“要杀要刮,军师在此动手便可,何必非要回营?” “这……”孔明在马下显得十分焦急,终不肯放下缰绳,正要再言,却又听见一阵蹄声,又有两骑人马急弛而来。赵舒定睛一看,前面那人红面长髯,赤马绿袍,后面那人面若锅底,豹眼圆脸,正是关羽,张飞二人。 孔明见了两人,似乎有些惊惧,低声道:“先生切不可乱言。”乃迎上前去,笑问道:“二位将军缘何到此?”关羽瞟了他一眼,并不回答,骑在马上大大咧咧地从孔明身边行过,来到赵舒身前,道:“大哥让某来请赵先生回营。” 关羽可不是孔明,在孔明面前,赵舒还敢说上两句硬话;可看着关羽一脸不悦之色,赵舒心中狂跳不已,须知只要对方轻轻一下,自己的小命就得报销。孔明却仍恐赵舒言语之间有失,急忙过来,道:“原来二位将军也是为赵先生而来,亮正欲与先生回营,既然如此,就一同回去吧。” 赵舒无奈之下,只好暗自叹息自己命苦,对着关羽道:“多蒙三位将军与军师厚爱,舒再不答应,便太不识抬举了。”孔明听他这般说来,也暗自松了口气,朗笑道:“看来还是二位将军颜面大。”随即上马,笑道:“主公能派二位将军来请先生,足显先生。”赵舒心中自然是不住大骂刘备,嘴上却仍不得不谦逊道:“哪里,哪里,军师过誉了。” 于是五人又策马回转刘备军营,路上孔明仍然主动与赵舒攀谈,赵舒也有句没句的答应,关羽,张飞,赵云等三人却都不发一言。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东方已经渐渐泛白,赵云突然在身后道:“军师,末将还要先领兵去油江口,便要先行赶回营去。” 孔明乃拍手恍然道:“险些将这等大事忘了,子龙却速去。”赵云对着众人略一抱拳,便策马先去。赵舒看着赵云雄健的背影,猛然想起,脸上神色剧变,不禁低呼出来。孔明转看赵舒脸色,也不禁微微变色,随即笑问道:“先生为何如此惊讶?” 赵舒急忙摇头,道:“无事。”心中却不住纳闷:赵云为什么要暗箭杀我? 第十五章 的卢马骑则妨主 等四人回到刘备军营,天色已经大亮,赵云的前部军马已经离开,而后续军队也都收好行装准备出发。刘备亲自在辕门不住张望,看着四人回来,急忙迎了出来。赵舒等四人也赶紧下马,肃立在道旁。刘备走近之后,先对孔明道:“军师为备挽回一位大贤,当是大功一件。”孔明急忙谢道:“为主公引荐人才,乃是亮之职分,不敢居功?” 刘备又挽住赵舒,道:“昨夜闻先生弃备而去,备深感痛惜,人各有志,本不当挽留。但当此之世奸臣称道,欺凌主上,群雄割据,祸及百姓。备尝立志,安定天下,匡复汉室。非先生与诸位大贤不可,是以命人追赶而回,望先生不弃,助备一臂之力。”语气诚挚之极,若不是昨夜孔明帐外之言,犹在耳际,赵舒只怕当真要被他感动得流下热泪。 既然刘备如此说话,赵舒也不会傻到大声质问:“你个死大耳贼,为什么想要杀我?”只好拜行大礼,道:“舒一时糊涂,若非诸葛军师一席话,险犯大错。今特来向主公请罪,若蒙主公不弃,舒必竭心尽力,助主公完成霸业,匡复社稷。” 刘备大喜过望,伸手扶起赵舒,道:“先生能去而复返,备感激不尽。安敢责难?时辰已至,还请先生一起出发,途中再叙。”说罢便挥手召军士牵来战马。赵舒仔细看去,果然见刘备所骑那匹白马,双眼之下有两行泪槽,正是传言中的的卢,不由暗骂,的卢克主,怎么没有将刘备克死,却反而害了庞统一条性命? 刘备见赵舒看着的卢眼睛出神,复笑问道:“先生识得此马?”赵舒不便隐瞒,乃答道:“此马名曰‘的卢’,骑则妨主。” “哈哈。”刘备大笑几声,道:“先生怎也是这般看法?先生有所不知,当日荆州蔡瑁欲加害于备,全仗此马飞跃檀溪,方才脱险。不仅无妨还能救主。” “主公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舒淡淡笑道:“此马却是妨主,只是主公洪福齐天,非其所能克,旁人却是万万骑不得。”赵舒这样先告诉他,是希望日后在攻取西川之时,刘备能记起这话,好救下庞统一命。 刘备却并不以为意,翻身上马,轻抚的卢棕毛,道:“生死由命,岂是这匹畜生所能左右的?先生请上马一同出发。”赵舒知道刘备不信,也不再多言,默然上马,又见周仓在一旁,担心关平伤势,乃问道:“少将军现在如何?”周仓并不愿搭理他,只是冷冷道:“无碍。” 刘备离两人甚近,听到这话,微感奇怪,问道:“平儿出了何事?”又转看左右,问道:“怎么不见他前来?”关羽急忙上前答道:“平儿感些风寒,还后营静养,并无大碍,大哥务须担心。” “哦。”刘备答应了一声,脸上却仍有些不解,又看了赵舒与关羽几眼,也不再多问。赵舒知道祸从口出,也不敢再多言,闭口不语。刘备又命人为四人奉上早膳,食用完毕,大军也准备妥当,几声号角响起,便往油江口进发。一路之上,刘备,孔明与赵舒谈论不少天下大势,绝口不提昨夜之事,竟像赵舒没有私自出营一般。 入夜时分,大军行至油江口,赵云前部早已扎好营寨,等候多时。众军入寨之后,便各自在将官引领之下,按营住下,埋锅造饭。刘备则升帐聚集众将,当先询问赵云南郡方向,曹,孙两家军马的动向。赵云出列答道:“东吴周瑜已经带兵至汉江下寨,恐欲渡江,夺取南郡。” 刘备让赵云退开,转视众人,问道:“诸位有何高见?”赵舒一直对刘备心存顾忌,抱着徐庶入曹营的心理,坚决不发一言,只是低头看着地上。就听孔明答道:“赤壁大胜之后,主公尚未派人向周郎贺喜,有失同盟之仪。今日两军相近,不若谴公佑前去劳军,以探虚实。” 刘备点头觉得可行,乃复对孙乾道:“就依军师之见。公佑速去准备,明日一早去周郎营中道贺。”孙乾领命出帐而去,刘备又对众将道:“今日行军辛苦,诸公且回帐用饭歇息!军师与经纬可留下与备一起用膳。” 赵舒与孔明互看一眼,齐声谢道:“多谢主公。”诸将都一一告退,少时就有军士奉上酒菜,三人一起饮酒食用。几杯酒水下肚,刘备又开口问道:“如今周郎亲提大军而至,意在南郡,两位先生有何妙计?” 赵舒还是不加理会,自顾自地吃菜,心想,这哪是什么封建君主?典型的一资本家,既要吸血,还要压榨自己的智慧,呸,门都没有。孔明看着赵舒如此,恐刘备见怪,急忙道:“明日公佑前去劳军,可使周郎知晓我军已在油江口。周郎恐主公意在南郡,也必会回拜主公,到时再容亮激之。使之与曹仁大战,我军再侍机而动,可也。” 刘备闻言甚喜,仍问赵舒道:“先生意下如何?”既然点名询问,赵舒只好道:“军师之意甚好,主公可纳之。” “恩。”刘备微感疑惑地看着赵舒,又道:“既然两位先生都是这般意思,那就此定下。”话音刚落,却听帐外关平的声音道:“小侄有事求见伯父。” “快进来。”刘备看着关平入内,忙起身问道:“早间听二弟言汝身体不适,现下感觉怎样?” 关平行礼道:“多谢伯父关心,小侄贱躯壮实,并无大碍。”刘备又道:“年轻人要好生爱护身体,免得将来后悔。”颇有长者爱护晚辈之情,可在赵舒听来反觉想呕,刘备演戏的功夫也太厉害了吧?这么自然,这么真切。关平应诺再行一礼,道:“小侄闻赵先生又回营,特备下床榻,请先生前去歇息。” “哦?平儿竟如此费心。”刘备转眼看着赵舒问道:“先生意下如何?”赵舒没有想到关平会是为这事前来,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关平,再看了看孔明,不知如何作答。 第十六章 诉疑问问题初显 关平看着赵舒犹豫不决,又上前请道:“赵先生年纪虽轻,却见解不凡,某心中甚为仰慕,请赵先生到某营中住下,朝夕相处,聆听教诲,定当受益菲浅。望先生万勿以某为一介武夫而见弃。”话说成这样,赵舒要是再拒绝岂不是打关平耳光?还在他毕竟还救了自己一次,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于是起身道:“多谢少将军厚爱,舒这就随少将军前去。”又复向刘备,孔明告辞。刘备见赵舒答应,也颇感高兴,道:“平儿平日少习文韬,先生正好代为教导。”孔明却并不言语,只是默然起身相送出帐。 赵舒随关平来到他为自己准备的营帐,里面陈设极为简陋,一塌,一几而已。两人刚才入帐内,就有一名军士端着热水进来,关平对着赵舒道:“时候已经不早,先生且歇息,某营帐就在旁侧,若有需要,可使人来唤,某即刻便至。” 赵舒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关平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只好道:“多谢少将军。”又问道:“少将军身上伤势如何?”关平仍旧答道:“无碍。”便要转身出帐。赵舒看着他的背影,却又想起昨夜之事,开口喊住他,问道:“少将军可知昨夜那支羽箭是何人所射?” 关平脸上一变,急忙道:“不知。”便又要离开。赵舒见关平脸色数变,知其不善言谎,便伸手拉住他,道:“少将军休要隐瞒,舒也知是何人所为。少将军昨夜不是声言要报此大仇么?现在却支吾不言,莫非是怕了对方?” “我怎会怕他?”关平被赵舒一激,顿时嚷道:“若不是父亲……”眼看关平要把话说得明白些,却帐外关羽声音喊道:“平儿。”接着进帐呵斥关平道:“今夜该你值营,为何还在此处?不速去。”关平被其父责斥几句,便不复再言,低头出帐而去。 赵舒看着关平出去,想要出声喊住,却又不敢,只好转眼望着关羽,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解惑的答案。关羽虽然看出赵舒眼光中的疑惑,却并不愿意做出回答,只是淡淡道:“时候不早,还请先生早些休息。” “君侯。”赵舒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喊住关羽,开口问道:“昨夜射伤少将军之人就在营中,君侯何不为少将军讨回公道?” “哼。”关羽冷笑几声,道:“此事就不劳先生操心。”便转身走出帐外。隔着帐帘赵舒又听他说道:“先生救某一命,某铭记在心,但其中原委就请先生不必再行追问,以免引祸上身。先生在某帐中,必定可保性命无虞,就请安心住下,日后若有机会,可自行离去。”接着又长叹一声而去。 最后这一声叹息十分沉重,赵舒的心也不平静,关羽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是自己出言将他救下,但刘备根本没有杀他之心啊。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刘备没有机会亲自开口释放关羽,而就此让他兄弟二人的感情出现裂痕? 清洗完毕,赵舒躺到了硬冷的简榻之上,脑中却仍不住的回想这两日的所见所闻。见到关羽的第一眼,就能明显地看出他眉间的忧愁,以他和刘备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怎么因为一纸薄薄的军令状而担心会丧命呢?刘备与他恩若兄弟,而且现在正是功业渐上的时候,正需要关羽这样的深受士卒爱戴,又文武双全的将才,怎么能因为他私放曹操就下杀手? 可是关羽最后的那一声叹息贼吧回荡在赵舒耳际,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痛心,甚至还有些愤恨。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没让刘备表现就产生,怎么强烈,复杂的沉重心理。难道这兄弟两人之间,当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而有不少裂痕? 赵舒努力地回忆搜索着自己熟知的相关历史知识,在刘备三请诸葛亮出山相助之后,相待甚厚,关,张二人也确实有不悦的说法。总不能因为大哥对别人好点,关羽就产生这么大的情绪,再说刘备本来就以“求贤若渴”自居,对有才干的人都是同床睡觉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再接下来曹操举兵南征,刘备携民而逃,在长板坡大败,兵马损失殆尽。最后还是关羽水军和公子刘琦两处兵马,才得以暂保江夏,重振声威。想到这里,赵舒又不禁想起作夜与关羽回营之时的情景。多少士兵冲出辕门,夹道欢迎,关羽如此受将士爱戴,刘备怎么还会自毁长城? 不对,关键就是这里。赵舒突然灵光一闪,慢慢地理出了一根线。自古为君之人,最忌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良将握重兵。刘备现在只有这点人马,却基本上都是关羽旧部,而且都十分崇敬爱戴关羽,这难道不就是犯忌之事?这也就有了杀关羽的动机,不然华容道之前,关,张出战,什么时候听说过要立军令状? 刘备杀关羽动机既然存在,那么赵舒就很容易能想到杀自己的原因。他开口为关羽求情开罪,刘备一定认识他是关羽党羽,所以要趁着在帐下还没有功劳,没有名气,先行除掉,一则去关羽一心腹;二则也可以警示关羽。而孔明却能看出自己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想极力保全,偷放出营。赵云是刘备近卫队长,当然是他杀人的最好工具。但是刘备没有想到关羽会派其子护送,所以刺杀失败。然而刘备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人才去投靠别人,于是又让这几人一起来请自己回来效力。 这样一捋,赵舒觉得没有破绽,所以的疑惑都一一揭开。只是刘备在历史上深受好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这个问题又让赵舒思索很久,向来史书都为尊者讳,除非桀,纣这样的暴君,否则谁会记下君主的缺点?约莫就应该是这样的了。 赵舒很满意自己的解释,正准备安心入眠,却又猛然记起,自己还在关羽营中。这样一来,刘备岂不更将他当成关羽心腹?只怕以后在刘备帐下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第十七章 美周郎探营约盟 但凡爱打电脑游戏的人,十之**生物钟都有些问题,生肖属猫的,昼伏夜出。赵舒就是这样,没有到午饭的时候,是不会起床,好歹省下早餐。前日夜间在孔明帐中又不曾睡觉,所以这一觉赵舒睡得是畅快淋漓,醒来的时候还不忘高呼一声:“爽。” 睁开眼睛,就看着关平一脸不愉地站在榻旁,赵舒下意识地遮挡一下身体,赧然道:“少将军,等了多久?” 关平面无表情地答道:“某也是刚到。”赵舒听了才松下口气,却接着又听关平说道:“只是前面还来了三次。”赵舒嘿嘿一笑,道:“不知少将军有事相召,舒贪睡高卧,有罪,有罪。”关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旁边几上饭食,道:“孙先生回营告知伯父,周郎果要前来回拜。现在伯父已经出寨远迎,先生快用些饭,便去参加宴会。” 周瑜都要来了?赵舒瞟眼看了看帐外,想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就又听关平道:“已经是申时末刻,先生还是快些。伯父严令众将皆要在辕门恭迎周都督。” 午,未,申,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赵舒一拍自己脑袋,这觉睡的,都可以打破以前的记录了。当下急忙穿衣而起,确实也感觉到腹中空空,不论饭菜已经冰冷,狼吞虎咽几口就都全部吞食入肚。关平又让人端来清水,让赵舒洗漱一番,抖擞精神,才一起出帐往中军而来。 路上果见举营兵士都磨刀檫枪,整装列队以待。才至半道,就见刘封迎面而来,招呼道:“先生,贤弟,适才探子回报,父亲大人与周都督已将回营寨,还请速去辕门等候。”赵舒,关平向告劳一声,又急忙转向大门而来。及至辕门,赵云,周仓,糜家兄弟等人早已分立左右,见二人前来,也都相互见礼。赵舒偷眼打量赵云,见对方并无异色,但仍心有余悸不敢离他过近。看着简雍一脸和气,赵舒就直接跟在他身后站立。简雍又与他互相谦让一番,才又恢复安静。 少时远远看着一队人马行来,两面大旗迎风飘展,一是刘备的“刘”,另一面则正是周瑜的“周”。周瑜也是三国人物中,赵舒十分喜欢的一个,是东吴众将中佼佼者。游船失事的那天,依依不正还在背诵他最喜欢的那一阙《念奴娇。赤壁怀古》么? 马队缓缓走近,赵舒终于看清了赤壁周郎的英姿,确实资质风流,仪容秀丽,一派一派儒雅豪气。及至辕门,刘备与周瑜一起下马,携手而入,关羽,张飞,孔明都随在身后。营中自以刘封为尊,急忙带着众人上前行礼道:“恭迎周都督大驾。 周瑜急忙还礼,连声谦逊不已,又由刘备一一代为引荐其不曾识之人。轮到赵舒的时候,刘备格外夸奖,对着周瑜道:“此乃备昨日新得大才,姓赵,名舒,字经纬,蜀中人氏。虽然年纪不大,却甚有辩才,常论天下之势。” “久仰,久仰。”周瑜嘴上虽是这般说来,眼光却不住看向身后之人,似有询问之意。赵舒顺着他目光看去,见那人面目和蔼,气度虽然不凡,却很有几分忠厚,少了些豪气,料想便是鲁肃,鲁子敬。 鲁肃听着刘备介绍,也很疑惑,前几番来访都不曾见过此人,也不曾听有这号人物,看见周瑜眼色询问,也只好微微摇头,确实不知。虽然他二人对赵舒丝毫不知,可赵舒却对他们了如指掌,上前道:“舒深慕都督威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周瑜见鲁肃也不知赵舒来历,只当作是后进末学,并不在意,礼貌上客气两句,又随刘备转向他人。等诸人介绍完毕,刘封又上前道:“帐中已经设好宴席,请父亲与都督前往入席。”刘备应了一声,又与周瑜并肩而入。 入帐之后,分宾主,按位次坐下,周瑜,鲁肃二人远来是客人,刘备,孔明等频频劝酒。数巡之后,刘备又复举杯道“赤壁一战,都督运筹帷幄,曹贼丧胆。备在此敬都督。”众人也皆道“敬大都督。 周瑜满饮之后,乃问道:“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刘备忙答道:“闻都督欲取南郡,故来相助。若都督不取,备必取之。” 周瑜闻言纵声大笑,道:“吾东吴久欲吞并汉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孔明此刻在其对面接口道:“胜负不可预定。曹操临归,令曹仁守南郡等处,必有奇计;更兼曹仁勇不可当:但恐都督不能取耳。” 周瑜冷笑几声,斜视孔明道:“吾若取不得,那时任从豫州取。”赵舒听他这句话,知道又中了孔明激将之计。果然孔明立刻大声道:“子敬、众人在此为证,都督休悔。” 鲁肃还在犹豫之间,却听周瑜拍案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也哈哈笑道:“都督此言,甚是公论。先让东吴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可!” 周瑜看着孔明一脸欢笑,知他是想取笑东吴未必能战胜曹仁,夺取南郡,不由胸中微恼,乃起身喊道:“吾便与汝击掌为誓。”孔明自然求之不得,上前击掌而三,然后还座。 周瑜此行本就是为南郡而来,既然定下盟约,便向刘备告辞:“今日有扰豫州,异日设宴请豫州到南郡城中一聚。”刘备也出言挽留几番,周瑜再三要走,只好又复带着众人送周瑜,鲁肃出来,直至辕门才持手而别。 看着周瑜远去,张飞随即大声嚷道:“军师岂能让吴兵抢先某愿领三千铁骑取那曹仁小儿首级,并南郡献给大哥。”刘备也满面疑惑地看着孔明,问道:“却才军师教备如此回答,虽一时说了,展转寻思,于理未然。我今孤穷一身,无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权且容身;若先教周瑜取了,城池已属东吴矣,却如何得住?” 孔明仍旧是羽扇轻摇,并不回答,莫测高深。 第十八章 地上画思念女友 孔明听着刘备,张飞的询问,却不愿意直言做答。在席间他不止一次偷眼打量赵舒,似乎对自己激将周瑜都了如指掌。如今众人脸上都有疑惑之色,也只有赵舒不觉怪异,难道他已料到自己心中谋划?孔明随即对着赵舒道:“经纬以为如何?” 赵舒没有想到孔明会开口来问自己,微微一愣,一时找不到回答,冲口道:“军师早有良策,尽着周瑜去厮杀,早晚能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 “哦?”刘备又满脸疑惑地看向我,问道:“两位先生在打何哑谜,何不说将出来,免得众人忧心。 孔明乃向刘备耳际密语一阵,刘备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原来军师心中早有筹划,却反教备如此担心。”随后又将赵舒审视一番,道:“今日就此散去,诸位且各自回帐候命。”说罢便与孔明携手而去。 众人也陆续散去,只剩关羽父子,张飞和赵舒。张飞不明就里,急得呼呼直出大气,对着孔明的背影怒道:“二哥,那人又尽弄些玄虚,大哥怎么总是偏信于他?” “三弟慎言。”关羽瞟了赵舒一眼,缓缓道:“孔明自有良策,想是十分机密,怎可当众说出?你我且各自回营,若是不能取得南郡,再言不迟。”张飞点头答应道:“二哥说的是,倘若得不到南郡,看俺怎么收拾那村夫。”随即快步而去。 关羽又听张飞出言不善,乃对赵舒道:“三弟就是这等脾气,先生切莫见怪。”赵舒急忙道:“这才是三将军男儿本色。”关羽点头代张飞道了声谢,便与赵舒一起步行回营。 行出不远,关羽便又问道:“适才听军师与先生言语,似乎先生对军师心意甚是了解,关某愚钝,不知先生可否见告。” 赵舒也不过是知道孔明激将周瑜,而且日后南郡必属刘备,却哪里知道孔明具体详尽的计划?乃答道:“军师妙计,舒不敢妄加揣摩。” “先生何故太谦。”关羽又道:“以某之见,先生之才,不逊于诸葛孔明。还望先生具实以告。”听见关羽这样夸奖自己,赵舒心中甚喜,口中却谦逊道:“将军谬赞,舒实不知。将军但可放宽心境,以诸葛军师之智,定不让南郡落如东吴之手。” 关羽闻言凝视赵舒片刻,忽然问道:“先生何以如此推崇军师之智?”赵舒对孔明确实十分佩服,而且孔明也确实值得佩服,蜀汉三分天下少了关羽或者还可以,但是少了孔明就未必能成。赵舒知道关羽,张飞对孔明有些不满,想好心劝说一番,乃道:“军师才智确非凡人,远追管,乐;近比张,陈。将军能多从其言,必能成就一番功绩。” 关羽听了之后,又仔细打量赵舒片刻,若有所悟,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作别,转身就走。赵舒看他脸色不善,知道自己肯定又说错了话,也不敢喊止,只好独自回帐。赵舒知道关羽,张飞因为孔明与刘备关系亲近而不悦,原是想帮着调解一下,可是关羽却不领情,反有怨恨之意。才知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只好耸耸肩,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多话就是了。 接下来几日,赵舒简直无聊透顶,刘备没有找过他商议军事,孔明,关羽也不见踪影,只有关平常常前来问候。他原本是在后世玩惯的人,现在一没有游戏,二没有网络,三没有小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只好拉着关平天南地北的神侃。关平起先对他也多少有些防备,或者小瞧之意,但毕竟年纪相仿,而且赵舒又极善言辞,说得很多都是他不曾听闻过的趣事,也渐渐喜欢来跟他交谈,一来二去便十分熟识。几日工夫,两人关系大近,几乎可以称兄道弟。赵舒也知道关平是个爽直汉子,所以乐意交往,言谈也爱或多或少问起关羽和刘备之间的关系。但关平都会枉顾左右而言它,反让赵舒越加起疑。 赵舒曾学过几日铅笔画,这天与关平谈及之后,不由兴起,便与他一起找来些炭条,自己动手作成几支粗糙的画笔。关平也曾见过别人用毛笔丹青,却不曾见过用炭条作画,于是也兴致勃勃在一旁看着赵舒画画。 赵舒准备完毕之后,取笑关平道:“少将军青春多少?却还不见取妻,不若我为少将军描画一个?”于是下笔涂描,想要画一名宫装佳丽。耗费大半个时辰,赵舒终于大功告成,转身问关平道:“少将军觉得拙作如何?” “很美。”关平一直在他身边观看,见赵舒手臂挥动,果然绘出一绝世女子。只是那画上之人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关平却越来越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只是看着画卷发怔。 赵舒看关平如此注视自己的作品,也十分欣慰,转眼自己再看时,却不由“啊”的一声低呼出来。原来赵舒在绘画的过程之中,竟然不自觉地将画上之人画的与依依颇有几分神似。再看关平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赵舒急忙伸手手了起来,笑道:“拙画不登大雅之堂,就不送与将军了。”关平此刻也刚好想起,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即问赵舒道:“画中之人,先生在何处见过?” 赵舒急忙笑道:“哪里什么真人?只是吾信手画来,让少将军见笑了。”又看着画卷上那张娇美的面容,不由低声道:“这样的人物只怕就是天上的仙女,在这世间哪里还能找得到?”关平“嘿嘿”一笑,道:“那却未必。” 赵舒听他话中似还有话,正要询问,却听帐外军士喊道:“少将军,赵先生,主公聚众将大帐议事。”关平也是少年心性,这几日早在营中待得不耐,听后大喜转对赵舒道:“必是南郡有了消息,某等赶快前去。”不容赵舒再行询问,拉着他便匆匆往刘备军帐而来。 第十九章 取南郡初露锋芒 一路之上关平都显得十分兴奋,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除了在马背上建功立业,还能有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赵舒却显得比较平静,对他来说这些根本不是什么悬念。周瑜诈死引诱曹仁出战,本来要占取南郡,却被刘备偷袭。 等两人来到大帐,已经坐满了人,刘备见他二人前来,才开口道:“适才探马得来消息,东吴大都督周瑜攻打南郡之时,误中曹仁奸计,如今中箭身亡,诸公以如何?” 孙乾常在两军之间走动,是以与周瑜,鲁肃都有几分交情,于是上前道:“主公与东吴有同盟之谊,今失大将,理当派人前往吊唁。属下愿往东吴军中一行。” 刘备点了点头,示意孙乾暂时退下,又转问道:“既然周郎已故,诸公可有良策夺取南郡?”说话之间,却看向孔明,在刘备的心中似乎也只有孔明能为他出谋划策。 孔明却并没有回答,转看向赵舒,想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寻些答案。周瑜之死,孔明乍闻之下,也十分心惊,虽然后来也想透是诱敌之计,却并不像赵舒一样面色如常。作为一个识人的智者,孔明很敏锐地能觉察出赵舒并不一般,也并不只是能滔滔舌辩。 赵舒也能感觉的到孔明的目光,其实这几日他已经想透了一件事情。刘备毕竟是一个枭雄,他想要的是天下,若要使他消去杀害自己的念头,只有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觉得自己对他有用,能帮助他完成霸业,才会舍不得下手。 赵舒轻轻咳嗽一声,缓缓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属下恭贺主公万千之喜。”此言一帐,帐中一片愕然,刘备满是疑惑,问道:“敢问先生何喜之有?”旁边孙乾也忿忿道:“友盟伤逝,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何来大喜?先生不可乱言。” 只是孔明能明白赵舒说言之意,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公佑少安毋躁,且听经纬再言。”赵舒感激的看了孔明一言,继续说道:“主公以为周郎真死耶?此乃其诱敌之计,南郡曹仁若闻周郎创发身亡,今夜必然倾城而出。主公可使兵马暗伏城下,等曹仁去后,便可乘虚夺取南郡。此非大喜耶?” 刘备神色惊疑不定,转看孔明,问道:“军师以为如何?”孔明随即答道:“经纬与亮不谋而合,主公今夜定能在南郡城内安坐。” 刘备这才信以为真,顿时大喜,再转看赵舒,眼光也多了几分赞许,乃道:“天以二位先生与备。诸将可速回营中准备,今夜夺取南郡。” 再回到帐中,关平对赵舒除了往日的友善,更多了几分钦佩,夸赞道:“自从军师随伯父以来,神机妙算无能出其右者。不想先生居然也能料出周郎之诈,真神人也。” 孔明那才是真本事,赵舒这不过是沾了历史的光,急忙谦谢道:“少将军过奖了。舒不过趁了口舌之能,今夜大战还需少将军英勇杀敌才是。” 一听到要打仗,关平顿时喜笑颜开,脸上跃跃欲试道:“今夜我必要第一个杀进南郡城。”话刚说话,又得帐外一声咳嗽,关羽喊道:“平儿,出来。”关平急忙收敛神色,对着赵舒无奈一笑,转身出帐。 片刻之后,关平再行入帐,却是一脸忿忿。赵舒大感不解,难道又被关羽责骂了?却又不敢上前宽慰。只听关平嘟嚷道:“大家都上前杀敌,凭什么让我留在后面保护诸位先生。”赵舒才知道关羽又让他留下保护文官。添犊之情,人皆有之,关羽怎么能人心老让自己的儿子上前线冒险呢?赵舒看着关平表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也不觉哑然失笑。 当天晚上,赵舒,孔明等一众文官都随着关平一起在离南郡城外一处高地观战。熊熊的火光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使赵舒虽然不在战场,也觉得十分紧张忐忑,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触战场。曹仁果然是按着预想带兵出城而去,但南郡毕竟是一座坚城,若是不能快速的攻占下来,等曹仁败兵回转或者东吴军马前来,那就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赵舒即便预知结果,却怎知历史没有因为自己的前来而发生随机的变动? 不到半个时辰,南郡城下的喊杀声渐渐减小,最后消失。赵舒与孔明都才换上了轻松的表情,看来曹仁确实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城中留下的兵马并不多。片刻之后,刘封带着小队骑兵飞驰而来,身上战袍血迹斑斑,而左肩上也包扎一块白布,显然是有伤在身,却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反而精神抖擞地喊道:“我军已经占领南郡。父亲大人让封来迎接众位先生入城。” 关平早就一脸艳羡地看着刘封,等他说完急忙打马过去,不住口地询问战况,言语神色之间,对自己没有参加这次战斗十分的遗憾。孔明与赵舒互视一眼,各自说了声“请”,才策马取道南郡。赵舒因为白日一策,在一众文官之中,已是脱颖而出,所以能与孔明并肩而行。 及至南郡城下,远远便看见刘备引着众将在城门口相候,周围仍有不少军士在打扫战场。孔明与赵舒慌忙翻身下马,向刘备迎去。看着四周满地的尸体,闻着空气没弥漫的血腥气息,赵舒何曾受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胃里面翻滚的厉害,几欲呕吐出来,不由叹息一声,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刻刘备已走进身前,听闻之下也觉黯然,低声道:“先生此言不差,备亦不愿苍生如此。只是奸贼当道,欲篡汉室江山,备不得已而为之。”对赵舒来说姓刘的当皇帝与姓曹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个王朝的统治者,能真正有几人是在为百姓着想? 原本比较高兴的气氛,却被赵舒这一句话打破,众人都默然随着刘备一道入城。 第二十章 效历史一诈陈矫 曹仁官拜征南将军,刘备就在他的将军府升帐聚将,众将各来叙功,斩获颇丰。及至赵云上前,抱拳道:“末将入城之时生擒一名曹军官吏,职位似乎不低,现押在殿外,还请主公定夺。”刘备点头喊道:“带上来。”立刻就有两名军士押解一文官上堂。 众急视之,那人昂首挺胸,面无惧色,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刘备沉声喝问道:“汝乃何人?” “南郡长史陈矫。”对方面不改色,对答如常。刘备心下立时有了几分喜爱,语气缓和道:“可愿降否?” 陈矫冷笑数声,骂道:“吾一时不慎,误中奸计,为汝所擒。堂堂男儿安能屈膝降贼?”张飞在一旁顿时勃然大怒,拔剑叱道:“如此狂贼,杀之何惜?”便要上前。 “将军且慢。”赵舒急忙阻拦在前,走到陈矫身旁,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礼道:“先生忠义,舒深为敬佩。”又转对刘备道:“陈长史乃是忠义之人,杀之不祥,望主公释之。” 刘备不由眉头微皱,若是被擒之将不降,却都行释放,岂不是自寻烦恼?孙乾又复出列道:“陈矫无礼太甚,即便主公仁义怜而不杀,又岂能纵之?”简雍也道:“将士用命,方能攻克此城;子龙神勇,才能擒获此贼。一旦释之,恐寒将士之心啊。” 刘备微微颔首,便要答应,却又听孔明说道:“谅此无名小卒,杀之何益。”不由再生犹豫,复看赵舒数眼,才缓缓道:“来人,送陈长史出城。” 陈矫虽然是一脸的茫然不解,但有活命的机会,还是要稳稳地把握,被松开之后对着众人环抱一礼,道:“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 等陈矫走远,赵舒私谓关平道:“少将军还欲战耶?”关平急忙狠狠点头,就听赵舒低声道:“既然如此,少将军可先去城门相候,但见陈矫至,便擒回此处。则今夜少将军还可以一战。”关平虽然不明白赵舒之计,但听说有仗可打,便匆匆下去。 刘备看着关平下去,又听见赵舒言语,却始终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乃开口问道:“先生何以出尔反尔,岂非让备失信于天下?”赵舒淡淡一笑,道:“主公却少安,舒自有思量,片刻即知。” 果然不一小会儿,关平便将陈矫擒来,其人一进厅中,就破口骂道:“无信鼠辈。”赵舒急忙迎上前去,故作惊异道:“长史大人何出此言?”陈矫冷哼一声,并不正眼看他,怒道:“要杀便杀,如此戏耍陈某,是何道理?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大人误会了。”赵舒急忙让关平将其放开,再三行礼道:“在下适才记起先生家眷尚在城中,是以再请先生回来。南郡已在我家主公治下,先生贵亲在此多有不便,还请先生回府收拾一番,与家人一道出城。”赵舒此言简直是至仁至义,不仅陈矫目瞪口呆,连厅上旁人也都极为惊讶,只有孔明不动声色,仍旧闭目假寐。 半响陈矫才回过神来,对着赵舒深深一揖,脸上全是感激之情,问道:“先生大德,矫没齿不忘。敢问先生名讳?”赵舒急忙谦逊道:“微名不足入耳。此皆吾主大德,先生可礼谢之。”陈矫又才转向刘备道:“谢皇叔大恩,矫去之后必辞官归隐,不再与皇叔为敌。” 刘备急忙点头还礼,又转看赵舒一眼,似乎再说,原来就这个结果?还不如杀了干净,何必这么麻烦?等陈矫再次离去,赵舒却又对着关平道:“再烦少将军去城门相候,待陈矫到时,再擒回此处。” “先生,你这是……”关平拂然不悦道:“如此无信不义之事,平再不敢为。”刘备也看着赵舒,不满道:“既然他已答应归隐山林,先生就无须再与之为敌。”赵舒却正色问道:“主公欲得荆州,襄阳二处否?” 刘备听后顿时两眼发光,急切问道:“先生有良策可得?”赵舒随即笑道:“得此二处就在陈矫身上,主公可命少将军再往。”刘备虽然是极为不愿,但听说能得二处城池,只好再命关平前往。 又过得片刻,远远就听见陈矫骂声:“刘玄德,是儿最无信。”就见关平又提拎着陈矫再次走入堂上。赵舒仍旧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将手一摊,道:“陈大人,交出来吧。”陈矫不解道:“某不明将军之意。” 赵舒“嘿嘿”一阵冷笑道:“南郡曹仁,曹洪二将皆出城劫营,城中兵符必然在大人手中。城破之时,想必大人已藏至隐秘处。虽子龙将军神勇将汝擒获,汝必抱决死之心,视死如归,不可强求。吾故请主公释之,头番你也恐有诈,只敢只身出城。吾却请少将军将你擒回,又送归家中,释汝家眷。汝心中感恩,不再生疑。此次归家必将兵符取出,欲一同携带出城。少将军将你二遭擒来,为得可不是大人您,而是怀中兵符,还不速速拿出?” 赵舒侃侃而谈,只把陈矫听得面若死灰,瘫软在地。刘备急忙向关平使眼色,后者便伸手在陈矫怀中袖内一阵搜索,果然寻出兵符呈与刘备。刘备见后大喜,道:“先生真神算。” 赵舒又道:“如今兵符在手,主公则可使人至荆,襄二处,声言南郡势危,调二处兵马来救,再乘虚取之。”刘备急忙点了点头,道:“如此备与二弟去取荆州,军师与三弟前往襄阳,先生与子龙留守南郡如何?” 赵云!赵舒顿时脸色巨变,心想自己出了那么多好主意,该不是刘备还想着要下杀手吧?关羽似乎看穿赵舒心意,乃上前道:“三弟适才攻城之际,受有轻伤,可与子龙互换。” “哦?”刘备急忙走到张飞身前,仔细察看道:“三弟受伤了?缘何不早说?”张飞急忙道:“小弟皮糙肉厚,些许小伤不碍事的。大哥不用担心。” 刘备仍旧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最后才道:“既然如何,军师与子龙取襄阳,三弟与赵先生守南郡。” 第二十一章 领将命驻守南郡 刘备分派已定,众将正要各自下去准备,却见陈矫忽然一跃而起,口中大喊道:“误中贼子奸计,愧对丞相大恩。”说着就要向旁边立柱上撞去。 “拦下他。”赵舒刚喊出口,关平就一把将陈矫提了起来,问刘备道:“伯父,此人如何处置?”刘备此番却看向赵舒,询问他的意思。赵舒顿是一喜,刘备要真是越来越看中自己,那么以后在他的帐下,也就能平安无事,于是道:“此人暂时押下,不可走露风声。”刘备一挥手,便有两名军士入内,将陈矫押送下去。 孔明一直不曾开口,此刻忽然道:“主公兵马不多,若分兵却荆襄二处,南郡曹仁回兵,如之奈何?若多留兵马,又恐二处不易得。”刘备也顿感不妙,沉吟道:“军师所虑极是,为之奈何?” 赵舒却上前一拍胸口道:“主公与军师若能在明夜三更之前赶回,只需留下五百兵丁,舒定保南郡无虞。”这一豪言又让举座皆惊。刘备与孔明对视一眼,后者上前笑问道:“莫非经纬心中已有良策?”赵舒笑道:“军师且附耳过来。” 等赵舒在孔明耳边一阵细语,后者哈哈大笑,不住口赞道:“妙计!”复转对刘备道:“主公可无忧矣,经纬此计定可报南郡无恙。”刘备见孔明也开口称赞,顿时放下心来,与众将一起出府点兵。 目送刘备,孔明两支军马离开,赵舒转看身旁的猛将张飞,这个曾经战黄巾,斗吕布,一声大喝吓退曹操百万的军的豪杰,仍旧威风勇武不减当年。能与这些心目中的英雄一起并肩杀敌,赵舒心中确实十分畅快,笑谓张飞道:“张将军,主公将此重任交与吾二人。还望将军能与在下同心协力守住此城,以报大恩。” 张飞豹眼圆瞪,厉声喝道;“若诚心为大哥效力,俺万死不辞。”说完便转身大步走向城楼。赵舒也不再言语,默默跟在他身后。 不过多时,探马回报:曹仁率部劫营未成,反被周瑜所破,正带败兵向南郡而来,仍有数千近万之众。左右军士听罢,无不骇然,张飞见状,怒道:“曹仁小儿何惧之有?俺这便出去取他首级。” 赵舒急忙阻拦道:“三将军少安,彼众我寡,将军虽然神勇,奈何将士不多,如此盲目出战,岂非枉送他们性命?将军若信得过在下,可依吾计而行,必可大获全胜。” 张飞看着旁边将士都有惶恐之色,于是道:“先生请试言之。”赵舒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将军可率一百军兵伏于城下,等到城上鼓响,便可杀出。”张飞点了点头,对着赵舒略一抱拳,便带人下去。 赵舒又忙命两百军士准备皮鼓,等下令之后便用力敲,再命二百军士伏在城楼,多插旗帜,广备弓弩,鼓响便大声呐喊,劲箭射之。又将火把尽熄,众军不出半点声响,等曹仁败军到来。 却说那曹仁,曹洪两兄弟,听说周瑜去世,引着城中大部兵马前往吴寨劫营,欲得周瑜首级以献曹操。不想乃是周瑜之计,中伏大败,一路败退,逃回南郡城下。曹仁急忙使人上前喊门,又猛觉城上如何没有灯火?猛然省悟,乃谓曹洪道:“子廉,城上甚是古怪,莫非已被周瑜另谴人马袭了去?” 曹洪还不曾回答,就听黑暗之中,鼓声大作,一阵密集箭雨迎面射来。前面曹军原本以为到了自家城下,可以逃得性命,都不曾提防,纷纷中箭落马。又听得城门一声震天大喝:“燕人张翼德在此,曹仁小儿可速来决死一战。” 曹洪性情急噪,见南郡被夺,心中大怒,也不顾张飞威名,绰刀就要上前撕杀。曹仁黑暗之中不知张飞多少,只隐隐见城上无数旌旗,急拦下其弟道:“前有刘备军马,后又有东吴追兵,诚不宜再战,可速往荆州投夏侯元让,再兴兵来夺。”众将也多劝阻,曹洪无奈只好与其一同引残兵往荆州方向去。曹军本就在吴营吃了败仗,如今主将又走,更无心恋战,各自溃散。 赵舒站在城楼上,见曹氏兄弟如丧家之犬匆匆逃去,张飞却仍穷追不舍,乃急忙命人驰马前去禀告,诈言又有曹军往南郡而来,骗其回转。果然过不多久,就见张飞怒气冲冲快步赶来,大声问道:“俺正杀的起兴,要取曹氏兄弟首级,先生何故诓俺回来?” 此时东方已经渐渐泛白,赵舒望着曹仁来是方向,道:“曹军虽退,吴军转瞬将至,如之奈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飞将手中长八蛇矛一挺,傲然道:“有俺手中这支长矛,何惧周瑜小儿?” 赵舒冷眼看着张飞,这莽夫怎么就知道蛮干?对着张飞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便高辞前去荆州,南郡若是丢了,三将军自己与主公说去。” 张飞只是嘴上发狠,心里却也明白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面对周瑜大军?见赵舒当真要走,忙上前阻拦,笑道:“大哥将南郡托付与先生和俺两人,先生岂可独自离去,有负大哥所托?俺这一杆长矛自然是不惧周瑜,就怕他们不讲道义,一拥而上抢了城池,俺不好向大哥交代。先生脸面上也无光彩不是?” 赵舒本就是唬他一唬,见其口中服软,乃止步道:“欲保南郡不难,吾早思有一计,只是……”说着又瞟了瞟张飞,后者急忙开口道:“先生但有所命,直说就是,为大哥基业,俺万死不辞。” 赵舒微微摇头,叹息道:“唉!昨夜本就该让子龙将军留下,此计虽妙,却需得智勇双全之将才行。将军勇则勇耳,却……,嘿嘿……” “先生好生小瞧人。”张飞闻言脸上立时变色,怒道:“俺随大哥征战多年,大小百余战,难道一座小小的南郡还守不住?既然先生要去,去便是了,俺照样不让周瑜进城。” 赵舒看张飞模样,哈哈大笑,道:“将军就是这般,两三句言语,就激成这等模样,如何能行吾妙计?” 张飞闻言急忙改换面孔,憨笑道:“俺知道适才先生是在激俺,俺也没有中计,只是俺平日说话嗓门大了点,先生不要见怪。” 赵舒心中一阵狂笑,才道:“既然如此,将军且附耳过来。” 第二十二章 空城计智退周瑜 相对曹魏以及蜀汉而言,东吴的知名的将领就要少许多。而周瑜无疑是东吴少有名将中的名将,不仅名扬当世,在后世受到的欢迎程度,也不亚于诸葛孔明。在攻打南郡之时,曹仁以曹操遗计,箭伤周瑜,而周瑜却将计就计,诈死骗得曹仁出城,大败之。如今整顿军马,耀武扬威来取南郡。 还不至城下,就有探子老报,言南郡城门大开,不见兵马。周瑜甚觉奇怪,莫非曹仁兄弟一战丧胆,已经弃城而逃?急忙带着众将赶往南郡城下,果然如探马所言一般,周瑜正迟疑间,却听得马蹄声响,一员虎将缓缓从城门出来,视之正是张飞,张翼德。 见到张飞,周瑜便暗呼不妙,自己忙活半日,终又让孔明那斯得了便宜。当下打马上前,拱手道:“张将军何以在此。” 张飞横矛立马,答道:“都督来迟了些,俺奉军师将令,已经将南郡夺了。” 周瑜心中大怒,嘴上却不动声色,又问道:“孔明何在?” 张飞眼睛微微向身后看了看,答道:“军师前去荆州,不在城中。” 周瑜顺着张飞目光看去,却不见他身后有人,犹豫片刻又问道:“那刘豫州何在?” 张飞仍旧有意无意向身后看了看,才答道:“大哥与军师去攻打襄阳,也不在城中。都督可愿入城中一叙?” 周瑜不觉哈哈大笑,侧身谓旁边程普道:“孔明计谋虽然妙,奈何用此一人?” 程普微感惊讶,乃问道:“都督何出此言?” 周瑜笑道:“刘备刚占南郡,知晓吾军将至,不好生把守,又岂会分兵去夺荆襄?孔明见吾军势大,不肯力敌,故埋伏于城内。可笑孔明,众将不用,却用此人前来诱我。张飞不善言辞刚说孔明去荆州,又道去襄阳,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岂非有诈乎?”乃朗声对张飞喊道:“张将军,吾言有误否?” 张飞脸上顿时绯红,羞惭道:“都督多心了,军师委实不在城中。” 周瑜却哪里肯信?将脸色一沉,道:“张飞,汝奸计已被识破,可速唤孔明出来。” “你……”张飞勃然大怒,戟指周瑜便要打马上前撕杀,刚走出两步,又急忙勒马停下,道:“军师请都督进城说话。” 周瑜看着张飞身前一些新动的泥土,冷哼一声,又对程普道:“张飞平日性急,三言两语不合就要上前撕杀。今日拍马上前,却又犹豫不决。身前泥土松动,吾料这城下必有陷阱。”众将皆点头称是。周瑜想了片刻,又道:“今刘备已得南郡,又深有防备,吾军却撕杀一夜,可先暂退,来日再战。”众将深以为然,便要退兵。 赵舒在城上周瑜已经有退兵之意,忙起身喊道:“主公与军师在城中恭候都督大驾,都督何故退兵?莫非胆怯乎?” 周瑜在城下遥指赵舒,笑道:“吾岂是易激之辈?汝且上复孔明,此等小计,恐负‘卧龙’之名。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行相会。”言罢,径自与诸将又引军退去。 眼看东吴军马退去,赵舒与张飞相视大笑。张飞快步下马跑上城楼,嚷道:“先生妙计,俺深为佩服。可笑周瑜竟被三言两语吓退。” 赵舒忙谦谢道:“全赖三将军智勇双全,否则此计如何能成?” 张飞更是大喜,拉着赵舒就道:“痛快,走,先生陪俺喝上几大碗去。” “且慢。”赵舒按住张飞,道:“此非饮酒之时。”张飞转问道:“莫非还有兵马要来?”赵舒点了点头,道:“三将军莫非忘记,昨夜主公用陈矫兵符去调取荆,襄两处兵马来援南郡,不时将至矣。” “真是糊涂。”张飞一拍脑门,道:“俺却将此事忘了。”随即又看着赵舒笑道:“先生胸中必然已经有了妙计,何虑之有?” 赵舒伸手指了指张飞,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三将军也。” 陈矫被看押在暗室之中,赵舒又有严令不能有所长短,看押那两个军士恐其自杀,故用绳索捆住。陈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不住自怨自艾。不久听得城外喊杀声大作,片刻又安静下来,陈矫心知是曹仁回城被刘备杀退,更是绝望。又过得许久,陈矫听到不少人马走动,似有兵马入城,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心下不觉起疑:刘备哪里来的这么许多人马? 正思量间,却听见房外有人道:“张三哥,一起喝酒去。” “是庆功酒么?” “不是。是东吴周大都督带兵进城,主公要犒劳吴军。咱哥俩也一起去弄口酒喝。” “唉,不行啊。主公让我看着这死囚,有了闪失,我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不去了。 “那你且在这等着,我一会给你带点来。” “有劳,有劳。” 原来是东吴周瑜也来了,难怪这么许多兵马。陈矫自知道再无生还之理,也不再多想,只是靠着墙角,昏昏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却听耳边有人轻声喊道:“陈大人,陈大人。”陈矫才眨巴眨巴眼睛,迷迷糊糊醒来,却不想睁眼一看,正是设计骗取自己兵符的那名文士。 赵舒看着陈矫终于醒来,急忙道:“先生受苦了。”说着就要为他松开绳索。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矫吃了他那么大的亏,根本不愿再搭理赵舒,侧身避开,又将眼睛闭上。 赵舒仍旧伸手将陈矫身上的绳索解开,道:“大人受苦了,都是小人一时糊涂,万望勿怪。”陈矫哼了一声,把脸别开,仍不答话。赵舒一急,只好“扑通”一声跪在陈矫跟前,泣声道:“小人有眼无珠,得罪大人,还望大人大量,能宽恕则个,救下小人这条性命。小人必当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第二十三章 诉不和再诈陈矫 陈矫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动作言语,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你这是做甚?”赵舒却一把抱住陈矫双退,哭喊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陈矫心中虽然恨极赵舒,但见到对方如此,却也只好将其扶起,问道:“君是坐上客,矫乃阶下囚。何以出此言语?” 赵舒忙止住哭声,答道:“在下名唤赵舒,新投刘备不久。昨夜在下冒犯大人,在大人处骗得兵符,便是想要讨好刘备。哪知那斯得了兵符之后,并无封赏,便引大军去取荆襄,只留下五百兵马,让在下与张飞守此南郡。今闻探马来报,夏侯敦大将军已率荆,襄数万兵马杀奔南郡而来。在下与张飞商议,欲弃城而走,以全性命。那黑斯非但不听良言,更不顾在下昨夜大功,反恶言相辱。那莽夫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以区区五百对抗夏侯大将军数万天兵。此螳臂挡车,自寻死路耳。在下岂能与那匹夫俱焚?现欲先放大人出城,今夜三更,在下于城中为内应,举火为号,打开城门,将此城献于曹丞相。愿大人在夏侯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放小人一条生路,则感激不尽大人恩德。” 陈矫听了赵舒这一番话,脸色数变,半响才道:“先生真有意投曹丞相,矫愿为引见。” 赵舒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在下这就送先生出城,还请先生将这件士兵的衣服换上。在下于门外相候。” 片刻之后,陈矫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两人遂一起往城门而来。街道两旁冷冷清清,陈矫不住四处张望。赵舒也不加阻止,一路送至城门外,乃拱手道:“在下只能送大人到此处。先生切勿忘约,三更时分,举火为号,在下在此恭迎夏侯将军大驾。” 陈矫不动声色,还了一礼,道:“定不忘约,先生但请宽心。”说完转身急急而去。等他走远,张飞才从旁边出来,道:“先生此计能成否?” “此缓兵之计只能到三更,只望主公与军师能在三更前赶回救应。不然,嘿嘿……”赵舒一拉张飞,说道:“三将军,走,喝酒去。” 却是陈矫出了南郡一路望襄阳大道而来,行不数里见前面尘土飞扬,有大队人马行来,再看却是本家旗号,军中隐有“夏侯”二字,于是急忙迎上前去,大声喊道:“来的可是荆州夏侯将军人马?吾乃南郡曹将军帐下长史陈矫。” 前面军士急忙通传入内,不久就见一骑马飞驰而出,喊道:“真是陈长史么?”陈矫定睛一看,正是本官曹仁,忙拜倒一旁,道:“矫几不见将军矣。” 曹仁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陈矫,道:“先生不必多礼,昨夜是某误中贼人奸计,以至兵败城失,先生落魄,仁之过也。” 陈矫起身谦谢,又问道:“将军却原何在此?这支兵马可是夏侯将军荆襄所部?” 曹仁点头道:“昨夜兵败,吾与子廉引军欲投襄阳元让处。谁知行至半路,便遇元让兵马,言是南郡兵符求救,便一道前来。先生真远见也。” 陈矫失声喊道:“大事不妙,此兵符非矫所调。实乃刘备,孔明之诡计耳。”曹仁也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吩咐军士,道:“速去中军请夏侯将军来军前议事。”看着陈矫又复叹道:“如此荆襄危矣。” 夏侯敦在后面听得曹仁相请,也带众将上前。曹洪也随在身侧,一见陈矫,便问道:“陈长史何以在此?” 陈矫见众将皆至,先重重叹息一声,才将自己这一夜的遭遇仔细道出。众将听得且惊且怒,夏侯敦再三叹道:“不想刘备军中,除孔明之外,还有这般人物。某这便回救荆襄二处。” “元让且慢行。”曹仁急忙将其拦下道:“万万不可如此。现下吾等应当趁刘备率大军进攻荆襄之际,乘虚夺回南郡才是。” “孟德嘱吾固守荆襄,如若有失,吾将以何面目去见孟德?”夏侯敦见曹仁仍旧不让开,于是又道:“南郡是失于汝兄弟之手,与吾何干?汝兄弟可自带所部夺回南郡,吾自回救荆襄。” 曹仁见他执意要走,再闻此言语,不觉大怒,厉声道:“一般为国效力,何分彼此?元让此言,无愧孟德重托乎?” 夏侯敦见对方作色,亦大怒道:“吾不丧城失地,何愧之有?”两人各怀愤恨,便对峙不下,众将见二人言语冲突,都忙开口劝解。护军韩浩乃是夏侯敦心腹,素有才略,此刻也知夏侯敦之议不可,乃开口道:“此时回援,只恐荆襄已为贼所取;吾军来回奔波劳累,又恐为贼所袭,诚不可取。” 夏侯敦在自己属下也偏向曹仁,冷哼一声,便不在言语。曹仁则是大喜,问道:“不知韩护军有何高见?” 韩浩转问陈矫道:“陈长史可知南郡城中虚实?”陈矫道:“赵舒谓吾兵不过五百。”夏侯敦在旁呲笑一声,道:“他说的话若是能当真,汝有岂能将兵符丢去?”陈矫脸上顿时大惭,乃道:“将军所言甚是,下官出城之时,打探四周民宅,皆闻人声,又隐见旗角,恐有伏兵。” 韩浩点头道:“正是如此。赵舒,吾等虽未闻其名,但有如此计谋,又岂会轻易叛主?再则陈长史不是还言听闻有江东兵马入城么?怎会只有区区五百之众?” “正是。”陈矫接口道:“赵舒今夜必是诈降,欲引吾军入城,伏兵击之。” 曹洪在旁一直不曾说话,此刻却哈哈笑道:“如此计谋,何足为惧?只需将计就计,南郡唾手可得。” 曹仁闻言甚喜,急切问道:“计将安出?” “今夜三更时分洪与兄长可引部兵当先入城,诱其伏兵尽出。”曹洪说到此处,眼角便看向夏侯敦。夏侯敦已知其意,乃大声道:“为国效力,为孟德分忧,吾安敢有辞?” 第二十四章 副军师初领官职 曹洪听得夏侯敦表态,立时大喜,乃道:“得元让相助,破贼必也。公可引兵于后,待彼伏兵尽出之际,掩杀其后,与某兄弟内外夹击,一战可胜。”此计说出,众人皆点头称善。于是夏侯敦传令三军隐于蔽处,休息待命,夜间再行夺取南郡。 三更时候,曹仁,曹洪两兄弟果先引本部军马在前,来到南郡城下。不久就见城上火起,接着城门大开,曹仁乃谓其弟道:“南郡乃孟德托付与吾兄弟,城中虽有埋伏,却有元让为后援,吾二人只可并力向前,以报孟德。” 曹洪深然其言,正色肃然道:“兄言甚是,弟愿为前部。”说罢,举刀而呼:“好男儿当与吾建功立业。”一骑当先杀入城内,士卒应者千计。 曹军冲入城内,并无兵马阻挡,曹仁兄弟心中以为得计,乃命士卒小心前进。待人马入城大半,听得一阵鼓响,箭如飞蝗。曹军虽知有伏兵,但黑暗之中,暗箭如何能防?士卒中箭者死者无数。前方又杀出一彪军马,当先一将,豹眼圆脸,吼声如雷,手横长八蛇矛,正是张飞,大声喊道:“汝等中吾家先生妙计,还不速速下马就缚?” 曹洪亦大笑道:“汝死期至矣,尤自不知?夏侯将军所部即到,诸将努力向前,杀敌立功。” 张飞愈发笑得大声,乃道:“夏侯敦自己尚不能保,如何能来救尔?”言尤未毕,曹军后面又响一阵鼓声。 二曹正狐疑不定,后面探马飞来报道:“关羽率军从荆州小路杀来,赵云率军从襄阳大道杀来。两路军马不知多少,夏侯将军抵挡不住,还请将军回援。”曹仁唬得魂不附体,失声喊道:“又中贼人奸计也。”旁边转过骁将牛金,抱拳道:“二位将军可速退,末将愿拼死断后。”曹仁道:“公亦保重。”遂与曹洪率后军先退。 张飞率军随后掩杀,及至城门,正与牛金,战不数合,大喝一声,刺其于马下。赵舒站在高处,借着火光看张飞在阵中追杀残敌,汉军胜局渐定,不觉心中得意,今日南郡之中,自己连用虚张声势,空城,缓兵三计,无有一失,不愧是二十一世的跨世纪人才。再感觉着前方战况的惨烈,忽然并不觉得可怕,反而多了些豪气,不由放声大笑。 大战完毕,刘备人在荆州,南郡便以关羽为尊,仍在曹仁将军府中升帐。众将各向关羽叙功,都一一记下,等见到刘备再行嘉奖。张飞却不住口夸赞赵舒,又将其所用三计向人道出。众将听后,无不羡赞,拜服不已。 赵舒团团作揖,谦让一番才又对关羽道:“荆襄初定,关将军,赵将军可速引兵回去。舒还与张将军守南郡。”关羽,赵云二人都点头称是,各自又连夜带兵离去。诸将也各自散去,张飞却一定要缠着赵舒饮酒,于是两人就在曹仁的将军殿上,共饮一醉。 翌日刘备便差人前来,令张飞守城,调赵舒去荆议事。赵舒只好辞别张飞,取道荆州而来。一夜之间,赵舒名声已传遍刘备军中,五百人保住南郡已传为佳话。等到荆州城下,远远就见刘备,孔明引众官在迎候,赵舒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拜谢道:“主公万金之躯,舒何劳大驾相迎?” 刘备急忙将其扶起,笑道:“若非先生连施妙计,备如何能得有这一片立足之地?合当远迎。”赵舒站起身来,却见马良站在刘备身后,故人相见,更是大喜,又向刘备贺喜道:“恭喜主公,又得一大贤才。” 马良此刻也上前道:“当日一别,良心中甚为挂念,不知何日方能再与先生畅谈。不期先生已先投主公帐下,日后又可聆听先生教诲,实是良万千之喜。” 刘备看着荆襄名士,也对赵舒如此推崇,愈发惊异道:“原来先生与季常原是旧识?”赵舒笑道:“舒投主公之前,落魄至此地。蒙马先生抬爱,请至家中畅谈一宿。马先生大才,舒亦深为佩服。” 刘备喜道:“既是如此,二位先生日后更可多加亲近。”又复道:“备已在府中备下酒宴,一则为经纬庆功,二则为季常洗尘。”赵舒与马良忙一起拜谢,才与之同入城中。 到刘备府邸,除赵云,张飞镇守二郡,其他文武都齐聚一堂。开宴之时,刘备请赵舒坐于孔明之下,举杯道:“赵先生大才,备几错失。今欲拜先生为‘副军师中郎将’,望先生能竭力辅佐于备,共成大事,匡护汉室江山。” 终于让刘备对自己另眼相看,赵舒大喜过望,急忙拜伏道:“舒定当尽心竭力,以报主公大恩。”刘备急忙亲自扶起,再行落座。于是众将官吏都举杯为贺,一阵杯盏错动,赵舒便觉微醉。 酒足菜饱之后,刘备又问众人道:“今备已得荆州,襄阳,南郡三处城池。又闻东吴周郎箭疮迸裂,大军退回柴桑。诸公可有何长远之计较我?” 马良坐在赵舒旁席,低声道:“先生早有良策,何不速献与主公?”赵舒微微笑道:“正欲送与季常为进身只计也。” 马良立时正色道:“先生美意,良感激不尽。但良岂能掠人之美?”乃起身对刘备道:“主公。荆襄四面受敌之地,恐不可久守;可令公子刘琦于此养病,招谕旧人以守之,就表奏公子为荆州刺史,以安民心。然后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收钱粮,以为根本。此久远之计也。” 刘备闻言大喜,笑道:“先生高论,备受教。” 马良欠身一礼,道:“主公谬赞。此非良之谋,乃日前赵先生所授,欲使良为进身之礼也。” “哦?”刘备乃叹道:“经纬才高,季常忠厚。得两位先生,备之幸也。” 赵舒又只好起身与马良一起称谢,心中却想,自己本就是在历史上的马良处学的这些言语,现在却反教了真的马良,当真是笔糊涂帐…… 第二十五章 收三郡出征长沙 数日之后,刘备调张飞,赵云回荆州,起大军南取零陵郡。张飞为先锋,赵云为合后,带孔明与众谋士。以赵舒连日劳苦,与关羽辅佐公子刘琦守荆州。 此时诸将都在荆州安顿下来,按功行赏,刘备也本要赏赐赵舒一座府邸。可是赵舒哪里习惯那种前呼后拥,奴仆成群的日子?坚决推辞不受。后来关平又邀请其住到关府。关平听说赵舒计保南郡之后,愈加敬佩,两人关系本就不错,既然关羽也不反对,赵舒也就答应住下。 住进关府之后,赵舒才记起自己刚来三国时候,遇到的那个自称是关兴的小孩,不就是关羽次子么?于是问及关平可有兄弟姐妹。关平答道有一弟一妹,但都暂不在一起,所以不能相见。 自从刘备带兵走后,关羽几乎都是住在兵营之中。偌大一个府第,只有赵舒和关平两人。关平也不闲着,整日找着赵舒,一定要他传授计谋。好在赵舒后世本就喜好古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烂熟于胸,随便就能应付。谁知关平学习谋略之余,觉得赵舒无缚鸡之力,没有自卫能力,又想要传其武艺。可怜赵舒连体育都要挂科的人,哪能吃下那苦?死活不干,最后关平也只好作罢,独自在他面前舞刀弄枪。 赵舒偷得闲暇仍旧绘画以自娱自乐,每当关平看着画上的依依之时,都有些怪异,但无论赵舒怎样询问却都不愿直言相告。关羽府中还有一样好处,藏书较多,让赵舒不禁感慨,在四处征战之时,还能分出身来保护这些书籍,真是难为关羽。虽然三国古文字,赵舒多有不懂,但连猜带蒙,也能明白大概,了胜于无。 不过旬日,前方传来捷报,刘备大军已经攻陷零陵。又分谴张飞,赵云攻打武陵桂阳二郡。赵舒都不在意,这本就是注定之事,何需再费心机?仍旧看书画画,画画看书打发时日。 这日赵舒仍旧高卧榻中,就觉着关平一边摇晃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喊道:“先生,快醒醒……”赵舒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心里满是怨气,跟关平混熟之后,他居然越来越不知道礼貌,胆敢来打搅自己睡觉。现在赵舒好歹是“副军师”,职位比他高老大一截,就不起身看你能怎样? 关平看着赵舒就是不愿意起床,于是道:“先生快起来收拾一下,我等即刻就要带兵出征。”赵舒顿时睡意全无,猛然坐起身来,问道:“谁要出征了?” 关平早就是满面兴奋,答道:“三叔与子龙将军已经攻克二郡。父亲大人派人向伯父请战,就要去攻打长沙郡。” 长沙?那不就是该收黄忠,魏延二人了么?赵舒马上取过衣衫,道:“你先下去,我清洗一番就来。”关平见他起来,也就放下心来,道:“先生动作快些,某与父亲在城下相候。”言罢便大步而去。 赵舒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不已,这人生来就该当武将,一听到有战事就乐成忘乎所以。自己也忙起身收拾一番,便出府往城外而来。关羽父子早带着那五百校刀手等候多时。说起着五百校刀手,可是关羽的最爱,守华容道的时候是他们,现在征长沙也是他们。 关羽听着关平回报赵舒才刚刚起床,心中对其甚是不悦,如此懒散怎能成大事?若不是赵舒计谋与那人不相上下,关羽才懒与其相交。等赵舒骑马行至面前,关羽更不招呼,只是下令全军出发。 “将军且稍等。”赵舒看了看前后左右,忽然问道:“将军就带这些人马去取长沙?”关羽斜眼看着他,傲然道:“谅此小郡何需大军?部下五百校刀手足矣。” “将军有所不知。”赵舒整容正色道:“非舒小觑将军,长沙太守韩玄虽是无能之辈,可帐下有一员大将,乃南阳人,黄忠,字汉升,有万夫不挡之勇,百步穿杨之能。将军万万不可轻敌。” 关羽更是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不屑道:“某也有所闻,那黄忠年近六旬,不过一老匹夫。某纵横天下,岂惧一老卒耳?” 关羽向来都是这破脾气,也难怪能大意失荆州。赵舒又急忙道:“将军是不惧,但日后旁人说起将军英勇无比,连六旬老卒就斩于马下,似乎也并不能显将军威名。” 关羽脸上神色一变,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先生若是不愿前往,但可回城。何需在此消遣于某?”赵舒被他那一眼,也看得心惊,忙解释道:“将军误会舒之心意。久闻韩玄残暴不仁,手下将士及城中百姓多有不满者。不若舒先进城,结交豪杰之士以为内应,好助将军破城。” “不行。”关羽断然回绝,道:“先生乃大哥左右臂膀,不可身入险地。若有闪失,某如何向大哥交代?” 赵舒一指关平道:“少将军可与吾同去,有他在身旁,将军可放心?”又笑谓关平道:“莫非少将军不敢深入险地?” 关平“嘿嘿”笑道:“先生不必激某。”乃向关羽请命道:“父亲,孩儿愿随先生入城为内应,助父亲夺取长沙。” 关羽看着两人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阻拦不下,只好道:“既然先生决意前往,某也不再相劝,只是万事小心。某军马随后便到,若不能成功,就我破城相会。” 赵舒见关羽答应下来,即时大喜,对着关羽抱拳道:“多谢将军,就此告辞。”便与关平并骑往长沙而来。行出几里,赵舒突然放缓马速,问道:“关将军何以如何关心吾之安危?”关平嬉笑道:“父亲向来对人宽厚,难道先生还不满意么?” 关羽对人宽厚?赵舒默然不语,自己明明记得关羽的脾性是“爱惜士卒,傲于大夫”。难道赵舒在关羽的心中,不算大夫,而是士卒不成? 第二十六章 入长沙义阳魏延 刘备夺取三郡的消息已经传到长沙,赵舒与关平到城下时,城门口已经盘查的非常严格。远远就被守军拦下盘查。赵舒塞了一锭黄金给守城门的小军官,低声问道:“我兄弟二人是来城中投亲的,请问魏将军府邸怎么走?” 那人见到大锭黄金,顿时两眼发光,但却摇头答道:“长沙城中并没有姓魏的将军。” 赵舒顿时觉得眩晕,自己可就是巴望着魏延来的,知道他对韩玄不满,想挑起他们内讧,怎么现在居然说没有?难道是东西少了?赵舒还不死心,又塞了一锭过去,再问道:“就是魏延,魏文长将军。” 那人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你若是问旁人,只怕还不知,亏是问了我。你们若要找他,可去城南‘如归酒楼’。他天天在那饮酒。” 赵舒道了声谢谢,便与关平一道入城,心中正纳闷,魏延原来就这么点名声?却又听见身后那名军官道:“呸,那姓魏延的也配叫将军?难怪老子半天没有想起来。” 关平听见之后,也觉得诧异,问道:“先生就找的是这样的人?”赵舒也不知的何缘故,只好笑道:“见了再说。” 酒楼不是很大,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将生意维持下去,这老板也还算有几分本事。赵舒与关平走进门去,见楼下五六张桌子上都坐了人,也不见小二来招呼。赵舒只好逐一打量,终于再最角落上的桌子上,看见一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身材魁梧,猜想就是魏延。 赵舒忙走到那人身前,问道:“座中皆满,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不想对方头也不抬,只冷冷道:“不方便,滚开些。”关平见他言语无礼,就要发作。赵舒却急忙使眼色拦住,有这脾气,就能断定是魏延,当下又问道:“看兄台一身戎装,必是军旅中人。在下闻长沙城中有一魏将军,不知兄台识否?” “魏将军?”那人喃喃重复一声,缓缓抬眼看着赵舒二人,说道:“这长沙城中并无甚魏将军。” “哦。”赵舒极为失望地自言自语道:“常闻义阳魏延魏将军在长沙供职,是以不远千里来会,却怎不在城中?难道传言有误?” 赵舒猜测不错,这人正是魏延,听到赵舒说起自己名讳。魏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再看了一眼赵舒,确信不认识,才又问道:“汝认识魏延?欲找他何事?” 赵舒就与他相对坐下,道:“兄台不知,在下早闻魏将军武艺不凡,更有雄才大略。心慕久矣,今路过长沙,闻魏将军在此,故欲拜见结交,别无他事。” 任谁被这样一通马屁拍下去,没有不高兴的。魏延听后“哈哈”大笑,道:“某便是魏延,阁下过誉了。” 赵舒急忙起身,重新见礼,告罪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将军虎威。当白三大碗。”魏延忙也起身相扶,道:“阁下太客气,快快请坐。”随即大声喊道:“再上十斤酒来。” 片刻之后,店小二送上一坛酒,为赵舒为魏延斟上。赵舒举碗道:“在下有幸见到将军,先干为敬。”他本想一饮而尽,谁知入口却是一大碗凉水,“扑”的一声转头吐了一地。 魏延先时觉得怪异,随即省悟,浅尝一口,知是白水,不由大怒,转对店小二道:“这就是你们酒楼的酒?”那店小二双手环抱胸前,昂着脑袋道:“小店存酒不多,将军先给前几次的酒资,小人再给将军买酒来。” “你……”魏延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随手就给了那店小二一个巴掌,骂道:“混帐东西,居然也不狗眼看人。” 那小二一下栽倒在地,满口流血,呼天喊地地哭嚷起来。魏延被他搅得心烦,便有要上前动手。赵舒急忙将他拉住,劝道:“将军何必与这等势利小人一般见识,搅了你我酒性?且坐下喝酒。”说着就扔出一锭黄金给店小二,道:“还不快去打酒来。” 魏延见赵舒来劝,方觉失态,怒气稍息,正欲转身坐下。却听楼上有人道:“适才是何人在楼下放肆,搅了本将军酒兴?”就有一人缓缓从楼梯走下,也是一身武将打扮,但面目阴沉,让人一看就没有好感。 魏延见了对方,答道:“是某。” 那人走到魏延身前,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小小伍长,见了本校尉。不行礼么?”这人乃是城中管军校尉杨龄,并无本事,只是仗着与太守韩玄有些瓜葛,平日在城中横行习惯。今日他与韩玄在楼上饮酒,却被魏延在下面一阵打闹,搅了雅兴,是以下来便没有好脸色。 魏延也知他与太守关系密切,虽然鄙视其才能品行,却也不得不抱拳行礼道:“卑职见过杨校尉。 杨龄冷哼一声,道:“此出乃本将军小妾家私产,今日又在楼上宴请韩大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撒野,搅本将军与太守大人酒兴,还不速速滚出去?” 魏延此时睁眼欲裂,头上青筋暴起,也不说话,转身便大步走出客栈。赵舒急忙招呼关平追了出去,喊道:“魏将军留步。” 魏延闻声站住,叹息道:“延寄人篱下,让阁下见笑了。” “将军何出此言。”赵舒正色道:“常言‘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鱼戏。’将军一时失意,在下岂敢生有轻视之心?”见魏延脸色略有好转,又道:“在下仰慕将军久矣。将军如若不弃,在下愿登门拜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魏延显得十分犹豫,道:“寒舍简陋,无以接待两位,某看还是作罢。阁下心意,某感激不尽。” 赵舒哪里肯罢休?又道:“将军莫非嫌弃在下?在下仰慕将军英雄,将军却何以总是以一时失意推脱?反不及在下爽快?” 魏延于是点头,道:“既然阁下如此厚爱,就请随某前往,万勿见笑。” 第二十七章 魏延反夺取长沙 进了魏延的家里,赵舒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落魄如斯也难怪他对韩玄心生不满意。两厢坐定之后,魏延道:“某落魄至此,家中无酒,无以为待,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对于这样的武人来说,酒总是能拉近感情,赵舒便让关平出门沽酒,道:“多打些来,今日难得与魏将军相见,当一醉方休。” 关平出门而去,魏延才问道:“聊了多时,尚不知阁下名号,还望告知。”赵舒微微一笑,张口就答道:“在下益州赵舒。” “你……”魏延猛然站起身来,手按剑柄,问道:“莫非就是刘皇叔帐下,破曹军取荆襄者?”赵舒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名讳已经传这么远,拱手道:“正是在下,将军何故如临大敌?” 魏延见赵舒如此轻松,乃故意喝道:“先生未免大胆了些?” 赵舒道:“舒一介书生,何乃大胆之说?” 魏延道:“先生只身入敌城,不大胆乎?” 赵舒将魏延打量一番,笑道:“城中如无将军,舒死亦不敢入城。”魏延自然听出言外之意,冷笑几声道:“莫非先生来说延叛主投敌?” 赵舒将头微摇,道:“非也。舒久慕将军威名,数日之后恐不复见,故先入城一叙。”魏延不解道:“先生此言何意?” 赵舒又复坐下,缓缓说道:“我主刘皇叔得三郡后,便欲谴一偏将带兵攻取长沙。然舒知将军在此城中,说皇叔曰‘长沙太守韩玄虽无大才,然麾下有一智勇双全之将,不可轻敌。’众皆问乃何许人也?舒乃道:‘义阳人魏延。’皇叔亦惊道:‘有此人在,长沙不易得耳。’” 说到此处,魏延不禁打断他说话,问道:“皇叔知世间有魏文长乎?” 赵舒即正色道:“舒岂敢欺瞒将军?昔日皇叔带新野十万百姓,投奔襄阳,孰料蔡瑁,张允二将背主降曹,闭门不纳。唯将军开城迎接,奈何贼军势大,皇叔无缘与将军相会,引为憾事,至今怀念将军仁德。听闻将军在此,我主本当亲自引军前来,奈何三郡初定,人心不稳,无暇分身,只得差人至荆州调关云长将军前来。可见视将军何重?非关将军不能敌也。” 这一席话把魏延说的是满面春光,连声道:“皇叔知吾也。”赵舒偷瞟他一眼,继续道:“关将军带兵本欲直接杀至长沙,与将军一决高下。”魏延又道:“久闻关云长神勇不凡,某当与他一战。” “将军此言差矣。”赵舒急忙道:“莫非将军真欲与皇叔为敌乎?”魏延闻言,默不作声。赵舒再清清喉咙,朗声道:“将军开襄阳大门而迎皇叔,足见将军心存汉室,此将军之忠;将军于众贼军中大战荆襄名将文聘,尚能全身而退,此将军之勇;将军开门以迎十万新野百姓,欲使之避祸,此将军之仁;将军不投曹操,而来荆南任职,乃将军不忘故主刘景升,此将军之义。将军行此忠,勇,仁,义之事。今日何去何从,舒何需多言?” 魏延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却没有表态,赵舒猛然喝道:“将军能忍今日之辱乎?”魏延立刻拔剑而起,道:“延愿降刘皇叔。”赵舒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事情又办妥当,只等关平拿酒回来,就可与之畅饮。 接下来几日,赵舒和关平就在魏延家里,整日与之喝酒谈天,等候机会便刺杀韩玄,夺占长沙。不日关羽军马便到,第一日便斩杀杨龄。又与黄忠大战不分胜负。魏延回来大呼痛快,却也遗憾不能亲自杀掉杨龄。 第二日,黄忠出战,马失前蹄,关羽不忍加害,而放其回城。第三日,赵舒知道是韩玄丧命之日,于是便和关平,魏延一起来到城下等候。黄忠果然感念关羽前日不杀之恩,不忍用箭射杀关羽,先两番空弦,第三次却只射中盔缨。回城之后,韩玄不论好歹,便以通敌罪欲杀黄忠。 看着黄忠被刀斧手押下,赵舒对二人道:“时机至矣,可速救黄老将军,斩杀韩玄。”两人等了多日,早就按耐不住,答应一声,便冲将出去。 魏延快步上前救下黄忠,大声喊道:“黄汉升乃长沙之保障,今杀汉升,是杀长沙百姓也!韩玄残暴不仁,轻贤慢士,当众共殛之。愿随我者便来!”便仗剑直取韩玄。韩玄往日待下无恩,只有少许心腹上前阻拦,却哪是魏延,关平敌手?剑光闪处,魏延早将其斩作两断,余者便不敢再行上前。 魏延割下他首级,又大呼道:“刘皇叔怀仁义而救天下,吾今愿降刘皇叔。谁人不从?” 众人见韩玄已死,又见魏延,关平勇猛,皆拜服在地,道:“愿降。”于是魏延大开城们,和赵舒一起迎接关羽入城,进太守府安顿,出榜安民已毕,便差人去请刘备,孔明。 诸事妥当,赵舒记起不见黄忠,问魏延道:“黄老将军何在?”魏延答道:“末将素知其忠义,恐其不降仍未释放,却也不敢失礼,现就在府内后园亭中。” 赵舒点头甚为满意,黄忠这个老顽固,也难免再让自己费些口舌,又魏延道:“将军辛苦,可先下去歇息。便将杨龄府第权且与将军安住,如何?”魏延脸上一阵感激,起身抱拳道:“谢先生,末将告退。” 长沙的事情如此顺利完成,赵舒也十分高兴,准备就此再去劝说黄忠,转对关羽道:“将军可愿与吾一同去见黄老将军?”不想关羽却是满面寒霜,冷冷地从牙缝里丢出一句:“先生真会收买人心,某倒是看走眼了。”不等赵舒在多言,便扬长而去。 第二十八章 平长沙再遭刺杀 从来“恩自上出”,赵舒只是小小一个“副军师中郎将”,有什么资格私下赏赐魏延?一时高兴,干出这等越暨之事,也难怪关羽不高兴。等关羽走后,赵舒才想起自己的失误,想要解释却早不见关羽踪迹。倒是关平靠上前来,道:“父亲就是这等脾气,先生勿怪。” 赵舒点头叹道:“今长沙初定,主公又不在,舒只好权且行事,以安众心,绝无他意,少将军可信?”关平点头道:“某自然不疑有他。”又转变话题道:“还是随先生一起去看看黄老将军吧。”赵舒也不知关平是真信还是假信,只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处事小心些,这个年代犯忌讳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 两人来到后园,远远就黄忠一人独在凉亭中。赵舒顺手拔出关平腰间宝剑,大步上前指着黄忠就骂道:“老匹夫,降否?”关平本以为我会好言相劝,哪知是这样的结果?看着黄忠恶狠狠地站起身来,急忙护在赵舒身前,以防不测。 赵舒推开关平,继续骂道:“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老匹夫,吾何惧之?少将军且让开,吾将亲手杀之。” 黄忠哪能容忍被这样喝骂,猛拍石桌,怒道:“某活了近六十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何言不忠,不仁,不义?” 赵舒冷笑道:“亏汝苟活六十年,还知有天乎?又可知天有姓乎?汉室天下,天子姓刘。今奸相当道,欺凌主上,我主刘皇叔奉天伐逆。韩玄逆贼,依附曹操,抵抗天兵;汝这老匹夫,不知劝谏,反助纣为虐,可知有君乎?如此不忠之人,还敢妄言无愧于天?”黄忠原本怒容满面,此刻却转为愧疚之色。 赵舒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皇叔大军将至,长沙旦夕可破,汝率军抵抗,若非文长仁义,一旦两军开战,玉石俱焚。汝置城中百姓与何处?无愧于百姓乎?”黄忠额头冷汗直冒,嘴唇也不住颤动。 赵舒仍旧继续道:“久闻汝与公子刘磐相交莫逆。刘公子亦汉室宗亲,公子亡故,汝却委身与贼。义乎?无愧于九泉地下之刘磐公子乎?”黄忠再也站立不住,颓然坐下,喃喃道:“先生所言甚是。忠确实无颜苟活于世,还请先生动手。”言罢闭目待死。 赵舒走到他身前举剑便刺,将及胸前,却仍不见黄忠有所反应,不由一跺脚,弃剑于地,再骂道:“匹夫,匹夫。岂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堂堂七尺男儿,一旦有错,便如此轻生,不愧对祖宗?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杀之岂不污吾这口宝剑?” 黄忠闻言争眼道:“死亦不行,活亦有愧,还望先生教吾。” 正中赵舒下怀,急忙道:“将军若能匡复汉室,剪除汉贼,此乃大忠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此乃大孝也;安定天下,救民水火,此乃大仁也;弃暗投明,辅佐明主,此大义也。将军肯为乎?” “非先生一席话,忠虽死不足以赎其罪也。”黄忠即刻拜倒在地,道:“某愿降刘皇叔。”赵舒忙暗自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转看关平也是尽是钦佩之色,没有想到这样也能把黄忠说服。赵舒又急忙扶起黄忠,道:“将军但请安坐。” 等黄忠坐定之后,赵舒却又马上拜倒在地,道:“适才舒冒犯将军虎威,万望将军赎罪。”黄忠正欲起身相扶,却又听赵舒道:“舒素问将军英名,钦佩已久。舒父母双亡,闻将军膝下有子早夭,也是孤身一人。今愿拜将军为义父,万望将军不弃。” 这话不仅黄忠大吃一惊,关平更是惊讶不已,怎么劝降还用拜义父的吗?赵舒见黄忠不作回答,于是使出杀手锏,道:“老将军若是不允,舒便长跪不起。” 黄忠丧子多年,向来孤独一人,年纪越加见老,怎能不望有儿女承欢膝下?而且赵舒如此有诚意,哪里还会拒绝?当下起身将其扶起,道:“忠乃败军之将,何德何能?”又打量赵舒一番,见品貌端正,又有才学,不禁心中大喜,赞道:“真真佳儿也!” 赵舒自己没有本事防身,所以巴望着想黄忠这样的义父罩着,试看日后谁还敢动他一根寒毛?听黄忠这话,知他是答应下来,心中也甚喜,便要跪下行拜见大礼。却猛然觉得黄忠将他身体推开,骂道:“贼子,尔敢。”赵舒顿时摔倒在地,心中大为不解,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等赵舒抬眼看时,却见黄忠肩上插着一枝羽箭,立刻明白老人家是救了他一命,急忙起身上前道:“义父您伤势如何?” 黄忠似乎很满意他改口的称呼,轻轻一下,便将箭拔出道:“那贼子力气好大,为父居然没有接住。”原来黄忠见羽箭射来,便用手去接,结果对方腕力太大,仍旧射伤他肩膀,所幸箭头入肉不深,受伤不重。 虽然伤势不重,但流血过多,对老年人总不好的。赵舒忙撕下块布,一面替黄忠笨手笨脚地包扎,一面对关平喊道:“有劳少将军去请大夫来。”关平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茫然呆立原地,更本不动。 赵舒微觉奇怪,又大声再喊道:“少将军。”关平这才转过神来,答应一声,转身欲待走开,却又忽然走到二人面前,“噗”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飞似的跑了出去。 黄忠被关平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转眼看着赵舒道:“他这是……”赵舒却似乎明白了一些,拾起关平的佩剑,再扶起黄忠,缓缓道:“孩儿送义夫回府。”看来三国这潭浑水深得很,才短短多少时日,居然就被两番刺杀,这个义父是拜的没有错了。 第二十九章 将门女神似旧人 黄忠多年也是一人独住,倒与赵舒脾性相合。就在这小小院落,黄忠体会到了有子承欢膝下的乐趣,赵舒也渐渐感觉到了义父的慈爱,将原本的利害关系,缓缓转化成真挚的感情,共享天伦之乐。关羽,关平自从那日之后,便没有来找过赵舒,只是魏延三天两头来看这父子两人,一起喝酒谈天,其乐融融。 不日刘备,孔明也到长沙,召众人于原来太守聚宴。黄忠,赵舒父子二人得到通传,急忙整衣前往。及至府门,却刚好遇见关家父子迎面而来。赵舒不愿失礼,拱手道:“关将军,少将军安好。”关羽冷哼一声,下马便走进府衙;关平向着赵舒点了点头,也忙跟了进去。 黄忠见关羽如此,脸上愤然,便要发作。赵舒急忙伸手拉住,低声道:“关将军向来如此,并非有意如此,义父不必生气。”乃与之同进府内。 刘备,孔明知他二人前来,都出厅降阶相迎。尚未行礼,刘备远远就道:“久闻黄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老当益壮。” 两人急忙上前参拜,刘备伸手扶住黄忠,道:“老将军不必多礼。备闻老将军收经纬为义子,真是可喜可贺。特命人备下酒席,为二位庆贺。” 此时魏延也从门口而入,上前行礼。刘备也道:“文长将军果然英武不凡。”乃谓赵舒道:“那又喜得两员虎将,何虑汉室不兴?此皆经纬之功也。”赵舒自然不敢居功,道:“皆是仰仗主公威名。”刘备乃大笑,手挽黄忠,赵舒入内,道:“且先入席,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入座之后,大家又都是尽情畅饮,酒至酣处,忽有一军士跑入跪报道:“禀主公,府外来辆马车。车夫声言,车内乃是关将军的二公子和小姐。”关平闻言大喜,道:“兴弟和凤妹来了?”不等刘备,关羽说话,便离席而去。 刘备哈哈笑道:“多日不见,吾也甚是想念兴儿,可快快请进。”赵舒也伸长了脖子,看看关兴是否就是把自己从长江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孩。 片刻之就,就看见关平抱着个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个女子轻盈而来。等到看清那女子面目,赵舒不觉失口惊呼一声,手中杯盏落地,引得众人侧目。当然进来的那女子,也听到这一声响动,抬眼向赵舒看来。 “依依。”赵舒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名叫关凤的女子居然长得与他在后世的爱人依依一般模样。赵舒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又回到了两千年之后。 随着重重的一声怒哼,把赵舒又回到现实之中,清醒之后,就看见关羽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再转看黄忠脸上大有愧色,其余诸人却是既惋惜,又不屑。赵舒知道自己过分失态,急忙起身向刘备道:“舒身体偶感不适,欲先告退。”刘备脸上惋惜之色更胜他人,乃道:“既然如此,经纬可先退下休息。” 这时关兴却突然认出赵舒,惊喜地喊道:“姐,这人我们认识。” “住口。”关羽立刻大声喝道:“小孩子,不要胡乱讲话。”顿时吓得他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赵舒也不敢再看众人,埋头匆匆夺门而去,背后听到关平喊了一声,却又被关羽怒声打断。赵舒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房间内,从塌上拿出他觉得画的最美,最像的那张画像,木然注视,又默然流下眼泪。真不知道依依现在过的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忠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吼道:“给我滚出去,我黄忠没有你这等孩儿。”赵舒被他惊醒,急忙拜下,道:“义父且听我一言。” 黄忠原是满腔怒火,但看到赵舒这等模样,连日来相处之情,油然再生,不由长叹一声,道:“年轻啦,终还是年轻啊。”语气之中大是惋惜,恨铁不成钢。 赵舒将手中画卷递与黄忠,道:“孩儿并非义父所想之不堪,请看此画。”黄忠只看了一眼,也看出画中之人与关凤相似,更觉惊讶,乃将赵舒扶起,轻声问道:“这画中人是谁?究竟是何缘故,汝今日这般失态?” 赵舒才解释道:“这画中人乃是孩儿失散多年的妹妹。适才见关小姐相貌,不禁想起早亡的父母和这苦命的妹妹,所以失态,望义父原谅。” 黄忠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为父错怪吾儿啦。”又再看那画卷,道:“不想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莫非关小姐就是……” “不会。”赵舒矢口否认道:“妹妹与我一胞所生,年纪也是双十之数,关小姐看去只有十三,四岁,年龄不对。” 黄忠点了点头,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宽慰道:“吾儿不可太过伤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有与令妹再见之日。且早些休息,为父先去了。” 送走黄忠,赵舒只觉得全身筋疲力尽,只想上塌好生睡上一觉,明天一切会否将变好转?谁知刚刚躺上塌去,就有家将进来禀报,诸葛孔明请见。赵舒所以疑惑孔明的来意,但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让人打来清水,整理一番才出来相会。 赵舒来到大堂上,孔明正与黄忠交谈,看他前来,忙起身关切问道:“经纬无恙乎?”赵舒忙谢道:“多蒙军师挂念,舒并无不妥。不知军师此番前来,有何事相商?” 孔明“呵呵”笑道:“特为经纬之事而来。” 赵舒与黄忠对视一眼,不明孔明之意,乃道:“军师有事请讲。” 孔明看了黄忠一眼,乃道:“黄老将军刚收一子,可愿再得一佳儿妇?”二人随即明白孔明来意,黄忠拂然不悦,道:“此事就不劳军师费心了。” 孔明却转看赵舒,笑道:“经纬之意如何?亮观关将军之女姿容出众,又是名门之后;经纬满腹才学,品貌双全,正是天造之合,世间良配。若是经纬有意,亮当……” “多谢军师美意多。”赵舒不等孔明把话说完,便道:“天下未定,何以家为?时辰不早,还请军师回营休息。” 第三十章 战事定入住荆州 孔明在席上见赵舒如此失态,想着人非圣贤总有缺陷。赵舒年纪轻轻在色字这关把握不住,也是情所应当,所以辞别刘备之后,便来寻赵舒父子,欲为之为媒,不想赵舒却一口回绝。孔明还道是赵舒腼腆害羞,乃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经纬若是有意但可明言,务须过多顾虑。”赵舒仍旧摇头道:“舒并无此意,军师多想了。时辰不早,还请军师回去休息,恕吾父子不远送。” 孔明此番真的征住,难道自己看错了?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之令,孔明也好起身告辞,行至门口却突然转身,道:“亮闻老将军身有箭伤,经纬连番遭刺,才特意前来为经纬献计而求安。经纬切不可多心。”言讫出门而去。 黄忠听着孔明临走之言,转看赵舒道:“孔明此言何意?”赵舒淡淡一笑,道:“孩儿亦不得而知。” 黄忠也不疑有他,又对赵舒道:“适才为父真担心吾儿答应孔明之意,如此一来吾儿今日失态,再无从解释。”说着便拍了拍赵舒肩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岂患无妻?年轻人不可贪念一时美色,而误及前程。” 赵舒知道黄忠仍是不放心,乃躬身道:“义父教诲,孩儿当牢记在心,不敢有忘。”黄忠这才点了点头,又嘱咐他早些休息,满意地离开。 赵舒也缓步走回自己房中,他是拒绝了孔明的好意,但却和黄忠心中所想完全两样。黄忠是担心其名声受损,赵舒却是更担心自身的安危。黄忠身上那一箭,看关平动作表情,很明显就能猜到是关羽所射,孔明方才最后所指,也就是此意。若娶了关凤就是与关羽是翁婿,赵舒就自然不会再被其所图。赵舒却不是这样想,关羽刺杀自己无非是看见他先重赏魏延,后又拜黄忠为父,惟恐其结党营私,此公心也,足显关羽对刘备仍怀忠诚。但刘备对关羽如何,赵舒仍不能确定,若贸然与关羽结成亲家,则关羽声势更盛,刘备又会作何想法?这样岂不是将自己置与风口浪尖,赵舒在此地立足未稳,可不愿再惹这些祸端上身。至于关凤,赵舒确实很想把她当作依依,等日立下功勋,在刘备帐下举足轻重的时候,再向关羽求亲不迟。 过得两日,刘备又与众将还治荆州,改油江口为公安,自此钱粮广盛,招揽贤士;将军马四散屯于隘口。赵舒,黄忠父子也跟到荆州,另寻府第住下,与关家少有来往。仍旧是看书,喝酒,遛马,画画,闲以度日,偶尔想想关凤,却从不在人前提及,数月之间相安无事。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刘备用以为借口镇占荆襄的刘表公子刘琦由于酒色过度,淘空了身子,呜呼哀哉。刘备为此大哭一场,也不知道是哭公子,还是哭荆州。死者已矣,活着的总要继续生存斗争,襄阳是荆州要郡,需得大将镇守。孔明与赵舒都举荐关羽前往,刘备自然准下,关羽收拾一番,克日起程。 孔明保荐关羽或者从于各方面的考虑,而赵舒却只有一个想法,关羽走后就可以借故多去关府溜达,盼望能见佳人一面。关平少年心性,既无战事却又闲不住,时常出城狩猎。赵舒打探清楚,这日便带着两名随从在他毕竟之路上等候。 夕阳下沉,果然见关平满载而归,马上全驮着大小野味。赵舒故意作成偶遇,打马迎上前去,招呼道:“多日不见,少将军可好?”关平见是赵舒,脸上神色复杂,诺诺答应也道:“先生也是风采依旧。” 这本来是一句寻常问候之语,赵舒心中却是“咯噔”一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却又记不起来。关平见他寻思之际,忙又道:“某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赵舒却伸手拦住关平,道:“相约不如偶遇,少将军打得如此多的猎物,也不请舒共享之?岂独乐乐远不如众乐乐。” 关平看着赵舒,十分的犹豫。他本十分佩服赵舒谋略,也知道那日失态另有原委,但碍于关羽严令,不能与其结交,只好道:“今日却是不便,望先生见谅。” “哼。”赵舒重重哼了一声,负手道:“看来少将军是瞧不起在下。既然如此,吾就此告辞,与少将军绝交断义,老死不复往来。” “先生。”关平见赵舒如此动色,只得开口喊住,低头道:“非某不欲与先生相交,实是另有别情,望先生体谅。”赵舒嘿嘿一阵冷笑,欺身靠上前去,私语道:“莫非是关将军严令?”关平看了他一眼,默然点头。 赵舒哈哈笑道:“君侯自是君侯,少将军自是少将军,其中并无太大干系。兰与少将军诚心相待,互敬彼此,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又正色问关平道:“舒问少将军诚心一言,在下真的不足与少将军相交么?” “自然不是。”关平急忙道:“平亦仰慕先生才智,只是肉眼识人,平不如父亲多矣,故不敢与先生深交。” 赵舒又复笑道:“那日席间失态众人笑我轻浮好色都无所怨言,若少将军也这般看待,岂不让舒心寒?” 关平也知道赵舒时常作画,能与关凤九分相似比有原委,断然不是轻薄之人,终于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平也知先生另有别情。罢了,既然先生如此抬爱,就请先生与平一道回府,痛饮一番。”赵舒心意得逞,自然十分高兴,一口答应,便与之并骑而回。 关羽府邸赵舒本就十分熟识,关平既然解开心结,也就不加顾忌,带着他径望院中,命人就将其所猎之物煮来下酒。两人多日不见,都十分健谈,又加美酒鲜肉,兴致更甚,不过多时就皆有醉意。 赵舒再举一杯,道:“舒有一事不明,还望少将军赐教。” 第三十一章 派系争风起云涌 关平也是三分酒醒七分醉,听着赵舒有话要问,也拿起酒杯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某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舒“嘿嘿”一笑,冷然问道:“敢问少将军,君侯何以要至舒于死地?” 关平原本举杯欲饮,被他这话惊得杯盏落地,直直地望着赵舒,半响才叹道:“原来先生早已知晓?”赵舒点头道:“原本不知,但少将军事后动作让人费解,故而妄自猜测。” 关平拾起酒杯,复斟满一盏,举起道:“平先代父亲向先生赔罪。”说罢一饮而尽。赵舒急忙道:“舒亦知其中必有误会,是以从未将此事告知他人,张扬于外。今问少将军者,实是欲与君侯冰释误会,和睦共处。” 赵舒与关平饮酒之际,家将仆役都打发开去,此刻只有他二人在场。关平仍向四周打望一番,乃低声道:“先生是聪明人,来伯父帐下数月,难道不能看出些什么么?”赵舒知道否认不知,关平也不会相信,乃沉吟道:“莫非君侯与主公有些须误会?” 关平不禁笑出声来,指着赵舒道:“先生眼光这是这些?”赵舒顿觉茫然,摇了摇头,道:“旁的委实不知。”关平又笑了一阵,才复问道:“先生当日初来投靠伯父,何故又连夜离去?” “这……”赵舒此事却不便说出,只好道:“当时舒还有些私事未了,是以不辞而别,并无他故。”还不曾说完,关平就接连摇头道:“先生欺我,既然先生不愿坦诚相待,便不在说此事了。”说着就起身欲去。 这是能弄清关羽,刘备关系的唯一机会,赵舒只好将心一横,拉住关平道:“我与少将军甚是投机,以舒之见,不若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关平本就是直爽汉子,几杯酒下肚之后,更是豪迈,听着赵舒这个建议,当即答应道:“平亦有此意早矣,来人,来人。”便唤过几名家将,吩咐备置香案。 少时香案准备妥当,关平拉着赵舒上前,下拜道:“皇天厚土,诸方神灵,我关平今欲与赵舒结为兄弟,日后共富贵,同患难,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如有违背,天地诛之,无葬身之地。”赵舒也跟着重复一遍,焚香三拜,又各叙年纪,关平稍长两岁,赵舒又行礼参拜称之大哥。 礼毕重新落座之后,两人再拾话题,赵舒乃将第一日入刘备营中之事详细告知关平。关平默然听完之后,开口问道:“以为孔明其人如何?” 赵舒却一时回答不出来,其实早在他心中已经觉得孔明隐隐有些地方不妥,却又不敢过分向别处想。现在听关平问及,也只是摇头,道:“小弟确实不知如何评说。”关平也不追问,乃道:“其实为兄所知也不多,都是父亲平日教诲。贤弟才智过人,可自行思量,若是伯父真有心杀你,难道还没有机会?” 这句话立时点醒赵舒,那夜赵舒只是隔着帐布听孔明与人交谈,却并不见其人是谁。而且后来根本无人再提及此事,现在想来确实不能就此断定一定是刘备要加害自己。赵舒还未深想,却见关平起身道:“夜已深沉,恐黄老将军担心,贤弟还是早些回去。” 赵舒此刻也似乎明白个大概,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回府。一路却在不停思量孔明之事,若不是刘备有心杀自己,那就只有孔明用计这个解释。莫非是自己新来刘备帐下,被孔明觉察出了不一般的才干,怕受到刘备重用,威胁他自身的地位?所以使人上演了那一幕对话,而就在让自己出营的途中,又派人知会刘备,说自己私自出逃,而让赵云暗杀。后来暗杀不成,又惟恐自己投了别处,只好再来寻回。关羽明白孔明野心,又见自己才干能与之并肩,是以开始十分看重,不想却又见到自己结交魏延,拜黄忠为义父,恐再成另一孔明,是以暗箭欲射杀之。 这样想来,一切都很连贯,但未免将孔明贬斥的一文不值。赵舒只能摇头苦笑,或者还能有别的解释,只是自己现在不知道罢了。 赵舒在刘备军中名声渐重,夜间在外饮酒聚宴,黄忠也不为怪,并不多问。赵舒独自回房,饮了些酒便觉得睡意上涌,也不再读书画画,准备上塌休息。等到取水清洗之时,看着盆中倒影,赵舒又才猛然记起一事。与关平相见之时的那一句“风采依旧”的问候语,又闪现在赵舒脑际,回到三国已经数月,但他的胡须,头发却不见长,再看双手指甲,也都还似原来一般长短。 这是怎么回事?赵舒心中大为骇然,难道时空的转变,也让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停止增长?但赵舒却没有感觉到身体各处有何不妥,吃喝拉撒都很正常,真是不能理解。颓然呆坐半响,赵舒仍旧一片茫然,最后只得起身继续清洗,只要无病无灾,不老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好事。但日后被人发觉,却将如何解释呢? 这一晚赵舒睡得十分不安稳,次日午时才醒来用饭。黄忠原也有关平当日那番心意,想要教授赵舒强身健体,杀敌自卫的本事,但赵舒实在是不能忍受闻鸡起舞的痛苦,只坚持两三日便再不愿起来。黄忠也只能是苦笑不已,堂堂虎将之后,居然只会睡懒觉,基本的防身之术都不会,以后说出去当真是休煞人也。 午后无事,赵舒出门闲逛,不知不觉又到了关府门前。赵舒知道自己仍旧是想进去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关凤,当下也不勉强克制,举步就走进府门。门上家将知他与关平相处甚厚,且关羽又不在府中,便并不加以阻拦。 轻车熟路,赵舒又来到关府后圆,远远就听见一阵小孩的清脆呵叱声音,心中不由一动,关兴都在,不知关凤是否也在? 第三十二章 考难题巧妙破解 等走近之后,眼前的结果很让赵舒失望,只有关平兄弟二人在对练剑术。赵舒失望之余,也不上前打搅二人,只是静静看着他兄弟两不停进招。两人年纪差距甚大,关兴虽然十分努力,满头大汗,也根本不能粘到其兄衣角半分。而关平也只是防守居多,偶尔才反击一下,口中不停地向关兴讲解招势中的不足与漏洞。 兄弟二人又练了小半个时辰,才一起收住剑势。赵舒也才走上前去,道:“真是将门虎子,小恩公年纪虽幼,剑术却已十分了得。”关平听他这样取笑,略惊道:“兴弟常说救过贤弟,为兄一直以为是认错人,却不想竟真是贤弟,看来贤弟与我关家甚有渊源啊。” 关兴也笑嘻嘻地走上前,道:“既然你认我是恩公,现在发达了也不带些礼物前来拜谢,却空手而来么?”关平立刻轻喝道:“小孩胡言乱语,还不过来见过兄长。” 关羽,关平都时常征战,赵舒知道关兴与其姐肯定最是要好,乃上前笑问道:“哦?那小恩公想要些什么礼物?我明日带来便是。” 关兴看了其兄一眼,知道只是吓唬他的,又复道:“若真有诚意,何需明日?现在给我不就成了?”赵舒笑着将手一摊,道:“我现在身无长物,不知小恩公看上了什么?” 关兴嘿嘿一阵奸笑,指着赵舒腰间的佩剑,道:“你要是将这个给我,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你也不用恩公,恩公的再叫。”赵舒还不曾回答,却听关平断然拒绝,道:“不行,给你真剑又要出去惹祸。前几日伤了人,若是父亲在时,你早被关起来了,现在还不知好歹。” 关兴立刻反驳道:“那人想要欺负姐姐,姐姐不便动手,当然让我代劳,有什么错?”又转对赵舒道:“你反正不谱武艺,留着也是摆设,不如给我了吧?” 赵舒是不会用剑,但在那个时代剑是身份的象征,“士”都是要佩剑的,所以刘备也赏赐了他一把,装装门面。对他来说这剑本来就是无用之物,送给关兴也正好是顺水人情,只是既然关平不太乐意,赵舒也不好立刻答应,想了想才指着十步外一块约有百多斤的石块,说道:“你去将那石头搬到我面前来,我就把此剑给你。” 关兴转头一看,顿时大失所望,怨道:“不给便不给,谁还稀罕不成?何必说这些来骗我?” 赵舒微微一笑,抚摩着他的小脑袋,道:“为将者用智不用力。”说着将腰间佩剑取下,放在一旁,道:“给你些时间,在好生想想。” 关兴又一脸贼笑的看着其兄长,上前拉着他说哀求道:“大哥……”关平将头一扬,道:“我可不会帮你。”赵舒也忙道:“只能你自己动手,旁人帮忙不算。” 关兴想了片刻,无计可施,对着赵舒喊道:“我不要了还不成?”转身就跑了去。关平看着他的背影,笑谓道:“这块石头为兄搬着也十分吃力,他却如何得行?” 赵舒也笑道:“小弟何曾要他整个搬来?”关平恍然道:“原来是这般,不给他也好,这个弟弟淘气得很。走,还是喝酒去。” 赵舒也正有此意,遂与他一起携手欲出,却又听得关兴脆生生地喊道:“两位大哥等等。”紧接着就见他兴高采烈地又跑了出来。赵舒看着他满脸的笑容,乃问道:“莫非小恩公已经想到了办法?” 关兴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说道:“赵大哥客气了,什么‘恩公’的以后不要再提。你和我大哥是结义兄弟,我以后也就叫你大哥。” 赵舒哈哈大笑,道:“就算你叫我大哥,这剑也不能随便给你。”关兴急忙道:“赵大哥误会了,不是就是一把剑么?不要就不要了,也没什么打紧。不过我却有些不服气。” “哦?”赵舒不解道:“你有何不服?” 关兴手指那块石头,道:“大哥若是能将它搬过来,我便输得心服口服。”原来是要考教自己,赵舒在关兴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道:“此事甚易,你且等着。”说完就提剑上前,准备将石块斩碎再行搬运。及至石前,赵舒乃恍然而悟,收剑转看关兴道:“这似乎不是你所能想到的办法。” 关兴“嘿嘿”憨笑,走上前去将赵舒手中宝剑取下,道:“是大姐教我的。”说着又连蹦带跳的跑了进去。 关平走上前来,问道:“贤弟怎么就将剑给了他?”赵舒苦笑道:“愿赌服输,他赢了,剑自然是他的。”看着关平仍有些不解,又继续解释道:“他不能将石头搬到我身前,却能把我骗到石块之前,也是一样获胜啊。” 关平随即取笑道:“原来贤弟也有上当的时候。”赵舒答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外有人,小姐计谋,小弟佩服得紧。” 关平看了赵舒一眼,颇为犹豫地问道:“为兄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赵舒急忙道:“兄长这是哪里话,有事但说无妨。”关平终于开口问道:“贤弟时常绘凤妹之像,莫非,莫非当真钟情于她?”赵舒心事当场被其说破,脸上显得极不自然,讪笑道:“兄长多心了,断无此事。” 关平与他相处多时,知道每次绘画之时,赵舒眼中流露出来的只有浓浓的爱意,但也知道这份爱意根本不会有所结果,于是继续道:“听兴弟说起,贤弟落难之时,是他与凤妹救起。为兄见贤弟常作画像,还道贤弟有此心意。既然没有那便甚好,贤弟有所不知,凤妹早已许给三叔之子……” 赵舒虽然明知道关凤并不是依依,但关平的这一句仍旧像钢锥一般,刺得他心中隐隐作痛,当下强作欢笑,道:“兄长却是误会了。还是喝酒去。”关平把话说明之后,也就不再多言,默然随赵舒出来饮酒。赵舒心中有事,关平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都不开口说话,不断灌酒,直到烂醉在地。 第三十三章 计中计孙刘联姻 那一天赵舒并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后来义父黄忠说他是被关府的家将送回去的,言语之间对赵舒有提点了一番。既然罗敷有夫,赵舒也就没有再去关家的必要,只好点头应承,答应以后少去走动。 常言祸不单行,公子刘琦丧事未毕,刘备的甘夫人也跟着病逝。主母去世荆州举城致哀,不能再饮酒聚宴,还要整天在人前装作死了亲人一样,把赵舒也逼得够戗,却也在实践之中,渐渐学会了怎样逢场作戏。 荆州连死两人,东吴怎么也要表示一番,不久吕范就奉吴侯孙权之命,前来吊唁。刘备不敢怠慢,带着属下出迎。等到入府坐定之后,吕范才说出了真实来意,言吴侯有一妹,才貌双全欲许与刘备为妻。 在座之人,除了赵舒未卜先知,连同孔明都是一脸惊讶。刘备乃伤神道:“中年丧妻,大不幸也。骨肉未寒,安忍便议亲。” 吕范是受孙权千叮万嘱而来,哪能就此善罢甘休?又劝道:“人若无妻,如屋无梁,岂可中道而废人伦?吴侯之妹,国色天香.此大喜之事也.” 刘备还待要推辞,孔明却早明白过来,笑道:“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则曹贼不敢正视东南也。此事家国两便,请主公勿疑。” 吕范听着孔明也赞成此事,乃大喜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却有迟疑道:“只是我国太吴夫人甚爱其女,不肯远嫁,必求皇叔到东吴就婚。” 听说要去东吴,刘备愈加不愿意,但见孔明十分赞成,又不忍逆他之意,乃转问赵舒道:“经纬觉得如何?” 赵舒熟知前因后果,知道此行是有惊无险,何必让刘备打光棍呢?于是笑道:“吴侯既然有如此美意,主公岂可推辞?” 虽然两位军师都是这么说,但刘备却仍不敢轻身涉险,乃对吕范道:“公且暂去馆驿安歇,来日备再行回报。” 等吕范去后,刘备才向孔明,赵舒二人问道:“备若前往东吴求亲,只恐周郎诡计加害。二位先生既然都赞同前往,莫非已经有应对之策?”赵舒当然知道孔明有三个锦囊妙计交付赵云,是以禁口不言,只等孔明开口。现在赵舒在刘备手下已经站稳脚跟,没有必要再处处抢露风头,免得被人猜忌。 孔明见他不开口,也就当仁不让,道:“吴侯以妹相许,主公若推委不去,一则显得主公畏惧东吴,恐天下人笑;二则有伤吴侯颜面,有损两家同盟之谊。主公可带经纬与子龙一道前往,即便周郎设下计谋,又有何惧?” 怎么知道自己身上了?赵舒看着孔明,暗骂,你这家伙也太不厚道了吧?刘备对孔明之言,向来比较依从,何况赵舒的才干也只是在那几次战斗中体现出来,回到荆州处理日常政务大多是孔明一手操办。赵舒闲着也是闲着,能有什么借口推脱不去? 赵云听到孔明说话之后,立刻上前表示愿意随刘备一起入吴。现在所有人都看向赵舒,无奈之下,也只好起身道:“舒也愿随主公前往。”有了这一文一武做陪,刘备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军师都赞同备前去,明日可使公佑与吕范同回吴下,定下日期备便亲往南徐迎娶。” 建安十四年冬十月,刘备带着赵舒,赵云取快船十只,随行五百余人,多带珍器珠宝,离了荆州,往南徐进发,迎娶孙权之妹。荆州之事,皆听孔明裁处。 又是坐船航行在这大江之上,江水滔滔尽在脚下。赵舒站在船头,眼望这大好江山,心中无限感慨。就是这条江的水,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怎么会打游戏打的入迷,张口就说去赤壁旅游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依依,赵舒也不禁想起了那个和她长的一般无二的关凤,老天爷在给自己开玩笑的同时,也在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安排这一段陌生世界的新生活。可是关平却又告诉赵舒,其妹已经许给张飞之子,让他刚刚拥有的一些期盼,又化作乌有。 “经纬何故长叹?”刘备不知何时已站在赵舒身后。 赵舒自然不能与他实话实说,于是道:“舒见此大好江山,却又想起当今时世,不禁有此一叹。” 刘备颔首赞许地说道:“经纬心怀天下,备十分敬佩。” 赵舒急忙谢道:“主公言重,舒实不敢当。” 刘备走到船头,远望水天之际,沉重地说道:“此去南徐,备心实不安稳。” 赵舒瞟了刘备身后的赵云一眼,道:“有子龙将军在,定可保主公无虞。” “备所虑并非此事。”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备已年过不惑,却为一女子身入险地。恐天下英雄耻笑耳。” 赵舒才明白刘备是看穿了自己在船头独立长叹的心事,在暗中提点自己,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又听刘备哈哈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备也算是真英雄。”又指着赵云道:“子龙桂阳拒婚,不恋美色,算不得英雄,却是真丈夫也。” 赵云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谢主公夸奖。” 赵云是三国人物中,赵舒最喜欢的武将,虽然被他暗中射过一箭,但仍十分想与之结交,是以刻意接近。可是赵云似乎天性冷峻,除了刘备,孔明二人似乎谁也不爱搭理。难得能与赵舒说上几句话,在他的映像中,好象都没见赵云笑过的样子,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把赵舒的一腔热情都消磨得干干净净。 刘备又改变话题说道:“不日平儿将带弟妹迁往襄阳,与二弟一起。”赵舒又是一怔,怪不得关平送自己的时候,一副难舍难分的表情。 刘备也看出招数神色间的变化,乃问道:“经纬青春几何?” 赵舒忙答道:“舒已虚度二十载也。” 刘备想了想,突然说道:“宪和有一女,美而贤。备愿作此大媒,经纬意下如何?” 赵舒心中又不住苦笑,看来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色中饿鬼,乃敛容朗声道:“武皇帝时,大将军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和以家为’。舒虽不才,也愿借此一言‘曹贼未灭,何以家为’辅佐主公成就霸业。此事万望主公再勿提及。” 刘备疑惑地看着赵舒,神色复杂,片刻大笑道:“壮哉!经纬!” 第三十四章 甘露寺有惊无险 来到南徐城中,只有吕范接待三人,就在倌舍中住下。一连数日,均是吕范相待,更不再言婚嫁之事。刘备数次请见孙权,吕范都以吴侯事务繁忙加以推脱。 等了十余日,刘备甚是不安,乃召赵舒、赵云二人道:“已来南徐十数日,吴侯皆推委不见,是何道理?岂非有诈乎?”赵舒笑道:“吴侯实欲诓主公至此,岂会真心欲将妹许?” “这,”刘备顿时大惊,埋怨道:“备此番前来,正是听从二位军师劝告,如今身陷此地如之奈何?”赵舒闭着眼睛都能把孔明送给赵云的三条锦囊妙计说背出来,只是不欲让其多心,只好对着赵云道:“子龙将军可将军师早时定下之策献出。” “原来军师早定下妙计?”刘备大喜转谓赵云道:“子龙可速到来。” 赵云吃惊地看着赵舒,道:“诸葛军师何曾有妙计相授?先生说差了。” 这盆冷水泼下,赵舒却比他更吃惊,又复问道:“临行之时,军师不曾有锦囊相赠?” 赵云反问道:“云乃七尺男儿,要锦囊何用?” 刘备看着这两人说来说去,越发茫然不解,又问赵舒道:“莫非经纬已与孔明定下良策?仔细说来便行,何必非要子龙道出?” 这明明就应该是孔明的差事,难道又要让自己越俎代庖不成?孔明知道了岂不是对自己又要多几分嫉恨?看着刘备一脸急切,赵舒只好道:“素闻吴侯侍母至孝,主公今来迎娶其女,既然吴侯不见,大可先见国太。” 刘备迟疑道:“国太在吴侯府内,若能见国太,则备亦能见吴侯矣。” 赵舒笑道:“此吴国太不知主公至也。可命部下军士在城中大肆购买喜庆之物,言主公来东吴迎亲,务必弄得满城皆知;再则主公大喜,尚需一婚证,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舒闻乔国老就居于城中,何不拜求之?若乔国老知道,还怕其不转言于国太?” 刘备顿时大喜,连声道:“此计甚妙。” 次日一早刘备便往拜见乔国老,那乔国老乃二乔之父,身份尊崇居于南徐。刘备牵羊担酒,先说吕范为媒、娶夫人之事,再求为婚证。老人家听得这等喜事,自然满心欢喜一口应承下来。随行五百军士,也俱披红挂彩,入南徐买办物件,各处传说玄德入赘东吴,弄得城中尽人皆知。 果然不过几日,吕范便来请刘备去甘露寺,声言吴国太召见。三人大喜知其计也成,必是乔国老入吴侯府进言国太,急忙答应前往。是日,刘备内披细铠,外穿锦袍,带着赵舒和赵云及随身几名侍卫,上马投甘露寺而来。 待到山门,孙权已经等候多时,众人叙礼完毕,才进入方丈来见国太。礼毕入席,吴国太仔细打量刘备一番,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不久便小声对乔国老道:“真吾婿也。” 乔国老急欲成其美事,也夸赞道:“玄德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更兼仁德布于天下。国太得此佳婿,真可庆也!” 孙权在一旁见其母对刘备甚为中意,恐事情无法挽回,便向吕范一使眼色,又对吴国太道:“母亲出门已久,想已疲乏。孩儿送母亲回府。” 赵舒见吕范悄然退去,知道外面伏有刀斧手,于是小声对刘备道:“恐吴侯有加害之意,主公可一同送国太回府。” 刘备点点头,依言起身道:“备愿送国太回府。” 孙权却不肯答应,乃道:“孤尚有事与皇叔相商,不可就去。” 赵舒见事紧急,知他们是以摔杯为号,道:“不知是商量何事?”跟着起身故意将酒杯打翻在地。不等其向众人告罪,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大起,一将引着不少甲士兵进来。吴国太顿时明白孙权是要加害刘备,随即满脸怒色,重重哼下一声。 贾华原是在外面等候号令,听着杯盏摔碎的声音,不分好歹就带人冲了进来,再看到满殿众人,顿知不妙,又见国太动怒,心中大骇慌忙拜倒在地。刘备也忙跟着跪下,泣声道:“国太若欲杀刘备,就此请诛。” 国太闻言更是大怒,责骂孙权道:“今日玄德既为我婿,即我之儿女也。何故伏刀斧手于廊下!”孙权向来事母至孝,不敢多言,只得推脱道:“儿实不知,可问子衡(吕范)。”吕范也不敢担当这罪名,马上跪下道:“范也不知,此必贾将军擅自主张。”贾华再无可推,只好不住叩头求饶。 吴国太大骂贾华不止,最后道:“来人,将此逆贼推出斩首。”赵舒急忙在旁边轻扯一下刘备袖角,后者也明其意,忙上前劝止道:“若斩大将,于亲不利,备亦难久居国太膝下矣。”乔国老,孙权也苦苦相求。吴国太怒气稍息,骂道:“还不速去?”贾华如逢大赦,抱头而去。 吴国太这才转看赵舒,觉得人才不凡,乃问道:“汝即是助玄德夺取荆襄之赵舒?” 赵舒急忙行礼道:“正是在下,见过国太。” 吴国太点了点头,道:“真良弼也。” 赵舒见讨得老太太欢喜,又趁热打铁道:“国太明见,江东之人多有害吾主之意。望国太早定婚期。” “我的女婿,谁敢害他!”吴国太冷冷看了看旁边孙权,吕范二人,道:“玄德可与吾一道回府中居住。”刘备顿时大喜,急忙称谢不已。 当日刘备便住进吴侯府内,赵舒与赵云却带着五百军士住在府外别院,不能相见。数日之后,吴侯府中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刘备与孙夫人结亲。余后时日,赵舒与赵云再上门求见刘备,都不得通传,只说是刘备与夫人朝夕共乐,无暇接见。如是再三,赵舒知道又是周瑜之计,只好安心住下,等到年终再说。 第三十五章 游山水错之交臂 江南水乡原本就景致秀丽,少了一千八百年的污染破坏,更多了几分自然宁谧之没。刘备与孙夫人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赵舒也尽情的享受山水之乐。城南一处小山风景更胜别处,凭山而望,能将滚滚长江,尽手眼底无限风光,赵舒爱极此地,数日流连其间,不肯就去。 这日赵舒又带人依山而望,却见南徐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禁问道:“今何日也?城中却是如此热闹?”旁边随从忙靠上前答道:“明日便是除夕,是以各家都在准备。”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就是年底,赵舒虽然也想过着这样悠闲的日子,却知道终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时候已至,也该是劝言那位被声色所惑,乐不思楚的刘备回荆州了。赵舒算是看明白了,刘禅的昏聩总还是有道理的,其父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鸟。人啊,总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赵舒再远望了一眼气势磅礴,浩荡东流的江水,今日回去之后,只怕再没有机会来领略江南风光。正欲转身下山之际,却听得一阵琴声隐隐传来。赵舒以前曾开玩笑说过,“我身上什么细胞都有,惟独没有音乐细胞”,但这几声琴韵,却他不由自主地听下了脚步。 清幽,典雅之外还透着几分高贵,琴声清脆却意境幽远。“走,去瞧瞧。”赵舒突然觉得心血来潮,很想见见能弹出这等曲调的,究竟是何许人物。身后家将都乃是黄忠多年心腹之人,其中为首者名唤黄明,为人极是老成持重,见赵舒有此雅兴,急忙靠上前道:“大人且慢。” 黄明年过四旬跟随黄忠多年,忠心不二,深得黄忠器重,此番入吴放心不下赵舒安危,特意让其跟随侍奉左右。赵舒平日都不敢怠慢,见他出言阻止,便停下问道:“莫非有何不妥?”黄明答道:“此琴音轻柔婉转,似极女子所奏,而且能在此处玩赏抚琴,也必是大家闺秀。大人冒然前往,恐有不便。” 自从汉武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男女之防看得比天还大。黄明所言甚是有理,赵舒只好作罢,命人牵过马匹,骑马取道下山。而那琴声却越来越近,渐渐拌杂车轮辘辘之声,赵舒抬眼望时,就见一辆马车沿山路而来,琴声就发至车内。 马车虽然不很华贵,十分素雅,前后也有十余从人拥簇。赵舒看着阵势也知必是大户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急忙带人让至道旁,请来车先过。马车擦身将过之际,只听“铮”的一声轻响,似乎是琴弦断了一根。随即听车中人说道:“琴弦突断,莫非是有贵人在听?外面不知是哪位大人?” 轻轻袅袅如仙乐一般,赵舒听完她这两句问话,只觉得浑身舒畅,急忙上前抱拳道:“在下荆州刘皇叔帐下末吏赵舒,山中游玩。不知芳驾到来,未曾回避,打搅雅兴,万望勿怪罪。”车中听到“赵舒?”低声惊呼一下,随即冷冰冰地答道:“原来是赵先生,失敬,失敬。”却又马上呵斥车夫快些离开。 赵舒不知对方因何不悦,不敢多言只得默然看车驾离开,却不禁为车中的琴音与声音打动,再三回望,赫然看见马车后面锦布之上绣着一个“周”字。莫非车中的那位就是三国时候著名的美女,周瑜的妻子小乔?周瑜被自己的空城计吓退之后,回营顿悟气得箭创迸裂,难怪听到“赵舒”二字之后,语气就变得极为冷淡。想到这里,赵舒不由大感懊恼,自己居然与这样的绝世美女错之交臂,未能一睹芳容,真是抱憾终身啊。 次日大早,赵舒拉上赵云再来求见刘备,门上家将根本不入内通报,就回复说皇叔无暇。赵舒转头私谓赵云道:“子龙将军可欲回荆州。” 赵云这两个月比赵舒还过得难受,连连点头道:“自然愿意,但奈何主公却……” 赵舒不等他说完,指着门上的几名家将,笑道:“区区数人,便能挡住将军么?”这几人虽然不能阻挡赵云,但此地毕竟是吴侯府第,赵云看着赵舒颇感犹豫。赵舒急道:“周郎欲以美人计困主公于吴下,将军难道也愿老死此间么?”赵云再次点头,更不说话,举步便要闯入,这些家将哪是他对手?三五都被打得满地找牙,连声叫唤。 赵舒跟在赵云后面,一路闯入正堂,适见刘备与孙夫人正在说笑。赵舒急忙跑上前去,倒头就拜,还大哭道:“主公深居画堂,不想荆州耶?” 刘备多日不见赵舒,不想见面竟是这等模样,急忙起身问道:“经纬何事如此惊怪?” 赵舒答道:“昨夜军师使人来报,说曹操要报赤壁鏖兵之恨,起精兵五十万,杀奔荆州,甚是危急,请主公便回。” 刘备大惊失色,扶起赵舒,再看孙夫人,道:“夫人意下如何?” 孙夫人却甚是通情达理,乃道:“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 刘备大喜又道:“夫人之心,虽则如此,争奈国太与吴侯安肯容夫人去?夫人若可怜刘备,暂时辞别。”言毕,泪如雨下。 孙夫人劝道:“丈夫休得烦恼。妾当苦告母亲,必放妾与君同去。” 赵舒听说要去辞别国太,急忙阻拦道:“纵然国太肯时,吴侯必然阻挡。” 孙夫人沉吟良久,乃道:“妾与君正旦拜贺时,推称江边祭祖,不告而去,若何?” 刘备不意孙夫人如此长情,大喜过望,谢道:“若如此,生死难忘!切勿漏泄。”四人再行商议妥定,刘备与夫人自去准备,赵舒自与赵云退出安排。 第三十六章 回荆州再激周瑜 建安十五年正月初一大早,赵舒便与赵云一起引着五百军士在南徐城外江边相候。过不多时,果见刘备与孙夫人一道出城,五百人马前遮后拥,离了南徐,趱程望荆州而去。人马匆匆赶路,于道皆少作休息,看看便至柴桑地界,后面却是尘烟大起。 刘备窃谓赵舒道:“追兵至矣,如之奈何?”赵舒尚未及回答,前军转过山脚,又见一彪军马拦住去路。当先两员大将,厉声高叫道:“刘备早早下马受缚!吾奉周都督将令,守候多时!” 刘备叫苦不已,惊慌勒回马,问道:“前有拦截之兵,后有追赶之兵:前后无路,如之奈何?”为今之计,只能是依靠孙夫人余威,赵舒急忙道:“主公休慌,可请夫人出车一叙。”不等刘备上前告请,孙夫人早在车中听到响动,出来问道:“夫君有何事?” 刘备目视赵舒,后者急忙上前告道:“昔日吴侯与周瑜同谋,将夫人招嫁主公,实非为夫人计,乃欲幽困主公而夺荆州耳。若夺了荆州,必将杀害吾主,是以夫人为香饵而钓皇叔也。我家主公不惧万死而来,盖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心慕久矣,一心愿与夫人永结秦晋之好。昨闻吴侯将欲加害,故托荆州有难,以图归计,幸得夫人不弃,同至于此。今吴侯令人在后追赶,周瑜又使人于前截住,非人莫解此祸。” 孙夫人本来便多似男子气概,听到自己被人作饵,勃然动怒,大声道:“吾兄既不以我为亲骨肉,我有何面目重相见乎!今日之危,我当自解。”于是叱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亲喝前面徐盛、丁奉二将道:“你二人欲造反耶?” 二将慌忙下马,弃了兵器,声诺于车前,道:“某等安敢造反?实奉周都督将令,屯兵在此专候刘备。” 孙夫人当即喝道:“玄德现是我夫婿,‘刘备’岂是你二人叫的?”又转骂周瑜道:“周瑜逆贼!我东吴不曾亏负你!玄德乃大汉皇叔,是我丈夫。我已对母亲、哥哥说知回荆州去。今你两个于山脚去处,引着军马拦截道路,意欲劫掠我夫妻财物耶?” 徐盛、丁奉见孙夫人越骂越狠,喏喏连声,口称:“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干我等之事,乃是周都督的将令。” 孙夫人冷笑两声,呵斥道:“你等只怕周瑜,独不怕我?周瑜杀得你,我岂杀不得周瑜?”又将周瑜大骂一场,乃喝令从人推车前进。徐盛、丁奉自不敢阻拦,只得把军喝住,放条大路教过去。 刘备一行又走不到五六里,背后喊声再复大起,知是追兵又至。孙夫人转而视之,冷笑道:“彼等独不畏死也?”乃对刘备道:“丈夫勿忧,可与赵先生先行,我自与子龙将军挡之。”将士卒摆开,专候来将上前。 后面**,潘璋是奉孙权将令追来,遇见徐盛、丁奉二人,知道刘备已过,便合兵一处追来。四将见了孙夫人,仍只得下马,叉手而立,不敢上前。孙夫人在马上凛视众人,冷道:“**、潘璋,来此何干?”二将齐声答道:“奉主公之命,请夫人、玄德回。” 孙夫人正色叱道:“都是你这伙匹夫,离间我兄妹不睦!我已嫁他人,今日归去,须不是与人私奔。我奉母亲慈旨,令我夫妇回荆州。便是哥哥亲来,也须依礼而行。你二人倚仗兵威,欲待杀害我耶?” 几句话将四人骂得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都暗中思量:夫人与吴侯一万年也是兄妹,且吴侯侍母至孝,国太又深爱其女,当真翻脸吃苦还是自己。于是喏喏连声,并不敢出言辩驳。 孙夫人见四将又不上前,再令推车而便行,自己亲自断后,使四将不敢追来。一行人马急急赶路,及至刘郎浦,渐近荆州地界,刘备心才稍宽。命人四下沿着江岸寻渡,但望江水弥漫,并无船只可渡。 延时片刻,又见得后面尘土冲天而起,刘备与赵舒蹬高而望,但见军马盖地而来。前两番都是夫人喝退,今番必然有吴候严令,刘备不禁担忧,叹道:“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地矣! 赵舒一时也正没了主意,四下张望,忽见江岸边一字儿抛着拖篷船二十余只,惊呼道:“主公且看,有渡船。”心中暗自庆幸,孔明这该挨千刀的家伙终于还是没有把这最重要的事情忘却。刘备也是大喜过望,急忙指使众军士上船。 刘备才与赵舒登船,就听舱内有人笑道:“主公且喜!亮在此等候多时。”大笑而出,不是孔明是谁?再看身后还跟一人,赤面长须,绿袍玄甲,却是关羽。刘备虎口脱险,心中欢喜,也大笑道:“若非二弟与军师,备恐回不得荆州矣。”众人再相互攀谈几句,便命令士卒开船,回转荆州。 回头看时,吴军皆停在岸边,望船兴叹。众军拥簇中一人,白马银盔,人才风流,正是周瑜。赵舒见他也在,不由低声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明在一旁听见,大笑不止,乃道:“经纬之言甚妙,可命军士大声喊之。” 赵舒心下骇然,周瑜箭疮不愈,这般喊叫不是要他性命么?待要阻拦,却已不及。船上刘备军士皆高声大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数千人齐声喊来,声势浩大,水面之上又无屏障,传播甚远。 赵舒赶到船头,再看周瑜之时,已经大叫一声,跌落马下。孔明三气周公谨被后世广传为佳话,如今周瑜却是两番都被自己气得箭疮迸裂,且仍旧借得是原本孔明该用的计谋。看着东吴众将救扶周瑜的慌乱景象,赵舒忽然想起那日听见的优美琴声,若周瑜仍然英年早逝,小乔日后似乎还能再弹奏出这等琴韵? 第三十七章 明借道假途灭虢 刘备此番入吴不仅毫发无伤,还拥得美人归,免不了摆上几日酒宴,犒慰众人。又正值新春,荆州上下喜气洋洋,众人都是眉开眼笑,只有赵舒负疚在心,闭门谢客。关平又举家搬去襄阳,赵舒再无去处,偶尔也只能找魏延过门,与黄忠三人同饮。 如此又过了两月有余,东吴复遣鲁肃来使。刘备便召孔明,赵舒二人过府,赵舒又有了结亲之功,在军中与孔明二人俨然已是两大首席谋士,比孙乾,简雍等人略超一些。四人宾主坐下,鲁肃就道:“前日我家主公上奏朝廷,欲保表皇叔为荆州牧。奈何朝廷却下旨封周都督为南郡太守。肃今奉吴侯钧命,专为荆州一事而来。皇叔已借住多时,未蒙见还。今既两家结亲,当看亲情面上,早早交付。” 孔明听后哈哈大笑,乃道:“子敬诚人君子,竟不识此乃曹操之计也。今曹操势大,吾主与吴侯若联合相抗,则胜负未知也?曹操知南郡之地在吾主之手,却封周都督为郡守。此挑拨离间之计也,欲使吾主与吴侯不合,好从中取事。子敬何独不明?” 鲁肃哪里不知,此却并非是为讨论曹操计谋,不过是想要回荆州,点头道:“孔明言之有理。”还待要说,却被孔明打断道:“今吾主若将荆州相还,则无安身立足之地。不若等吾主取了西川,到时再还荆州。”又对着鲁肃深深一礼,道:“有烦子敬回见吴侯,勿惜一言之劳,将此烦恼情节,恳告吴侯,再容几时。” 鲁肃不想又被孔明抢了先,讨要荆州的言语,又不便再出口,只好道:“吴侯不从,如之奈何?”孔明又复笑道:“吴侯既以亲妹聘嫁皇叔,安得不从乎?望子敬善言回覆。”鲁肃看了孔明半响,无可奈何,只好告辞再回东吴。 赵舒看着鲁肃离去,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常言“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是孙子”,可怜的鲁肃,为了讨要荆州受了多少委屈啊。 数日之后,鲁肃又来荆州,声言东吴欲助刘备取西川,只是军马过处,却要索要钱粮。听到这信,赵舒就连呼不妙,周瑜又要来找死了,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谋划策,已经低下头去,故作沉思。 该来的总归要来,虽然赵舒不出主意,孔明却仍对刘备道:“此周郎诡计耳。名为取西川,实乃取荆州也。等主公出城劳军,一举拿下,乘势夺取荆州。此‘假途灭虢’之计。” 刘备恍然笑道:“周郎此计虽妙,可惜为军师识破,将如何以对?” 孔明早成竹在胸,答道:“主公宽心,来日周郎引军至城下,可使……”赵舒实不愿见到周瑜去世,忽然打断孔明说道:“主公现与吴侯同盟,实不宜轻用刀兵。” 孔明却道:“经纬此言差也。并非主公欲动刀兵,实乃周郎图谋不轨。难道吾等坐以待毙不成?”赵舒见刘备也甚是赞成孔明言语,也知道不能再有变动,却也不愿真的听他们怎样图谋周瑜,于是起身道:“舒突感身体不适,欲先行告辞。” 回到府中,赵舒又不禁想起了那句深爱的词:“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难道这般英雄人物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吗? 次日起床,黄明打水进来,赵舒随口问道:“义父现在何处?”却听他答道:“老将军一早便率军和主公,军师出城去了。” “不好。”赵舒失声惊呼,必然是与设伏攻击周瑜,急忙命人整备马匹。胡乱清洗一下,赵舒便骑马出城径往江边而来。行出十多里外,就听见振天的喊杀之声,远远望见旌旗杂,乱尘土飞扬。赵舒知道周瑜已经中计,看见刘备与孔明正站在不远处山丘之上观战,便打马行了过去。 向刘备行礼完毕,赵舒转向山下看去,有数千军马混战,吴军被围在中间,情势渐弱。远远望去,周字帅旗下围住一圈军士,却不见周瑜人影,想必已经是气落下马。赵舒再转向刘备拜倒,道:“主公欲成霸业,岂可因一时之小眦,而不故大局?” 刘备看了他一眼,似乎多有不解,淡淡问道:“经纬此言何指?” 赵舒急切道:“主公虽得荆州,然北有曹操,南有孙权。周瑜乃吴中上将,今若擒之,孙权岂肯甘休?彼起兵复仇,而曹军又至,如之奈何?不若释之,使感主公恩德,必不敢再犯。荆州稳固,方能再图西川,争霸天下。” 刘备略微点头,再看孔明,询问其意。孔明看着吴军败局已定,周瑜生死不明,也不愿为己过甚,道:“今日一战,吴军丧胆,以足报相侵之仇。”刘备见二人都是此意,才下令鸣金收兵。黄忠,魏延等将方才勒住军士,缓缓退去。吴军势弱也不追赶,只是固守原地。 孔明又道:“亮修书一封,使人送与周郎,可使双方不结仇怨。”赵舒正想去看周瑜的生死如何,急请命前往。及至两军阵前,赵舒大声道:“荆州赵舒上拜周都督,万望一会。” 少时,鲁肃便迎了出来,道:“都督请先生军中说话。”赵舒急下马随鲁肃走进军中。此时周瑜坐卧担架之上,见其前来,咳嗽道:“瑜有伤在身,不能见礼,望先生恕罪。” 赵舒看着周瑜面色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可怜这一代名将,终是命不长久。乃行礼将孔明的书信呈上道:“此乃诸葛军师与都督书信。” 周瑜忙拆信视之,看罢沉吟良久,后长叹一声,问道:“先生还有何事?” 赵舒看了他一眼,劝道:“东吴根基才固,诸多大事皆需都督筹谋,望都督善保贵体,助吴侯成就大事。再者曹贼势大,望都督以大局为重,切勿再兴刀兵。” 周瑜点了点头,颓然道:“多谢先生美意。且回去上复皇叔,吴侯亦欲联盟抗曹,两家可罢刀兵。” 赵舒告辞出来,走了几步又转看周瑜一眼,心中默道:这便是最后的一眼了。 第三十八章 赴吊唁三遭刺杀 赵舒想的没错,那一眼确实是最后一眼,没有过几日,细作就带来消息,东吴都督周瑜逝世,孙权任命鲁肃继为大都督,统帅全军。刘备听了这样的回报,眼圈红了一阵又一阵,连声叹息道:“天妒英才啊。”似乎并不知道周瑜之死与他上次的设下的埋伏有关系一般。 孔明默然不作声,神色之间看着确是有些伤感,虽然周瑜是对手,但也是一位令人尊重的对手。赵舒自不消说了,既伤且悔,比那二人更为真挚。孙,刘总还有结盟之谊,刘备哀叹片刻,便道:“周郎物故,吾当派人前去吊唁。哪位先生愿往?” 赵舒与孔明互看一眼,似乎都有意前往,但毕竟只有一个名额,便又都不作声。孔明再看赵舒几眼,忽然道:“非经纬不可。”赵舒对着他点头致意,又才刘备道:“属下愿往。” 刘备点头答应,命其退下,看着他的背影,却始终有些琢磨不透,忽转问孔明道:“经纬其人似乎太优柔了些。”孔明淡笑道:“彼与周郎惺惺相惜,吴中诸将却未必领情。” 翌日,赵舒便与黄忠带着几名家将乘船往柴桑而来。一路无话,及至柴桑,但见全城举丧,三军挂孝,一片肃穆凄哀景象。鲁肃早知赵舒前来,出城相迎,一道来至周瑜灵前。东吴诸将皆在此处,灵前更有一素装绝色女子,必是小乔。赵舒只是匆匆一瞟,并不敢仔细去看,乃命家将摆设祭物,亲自奠酒,跪于地上,念祭文道:“呜呼公瑾,不幸夭亡!(省略…..想知道是什么请看三国演义)呜呼痛哉!伏惟尚飨。”刚开始还有点故作之情,后来念及自身窘况,却真的泪如雨下。孔明的这篇祭文也的确煽情,读完之后,坐中众人无不垂泪。 赵舒伏棺大哭许久,才蒙鲁肃劝起,走到小乔身前,长揖道:“夫人节哀。”抬眼近距离接触这位流传千古的美人,淡妆素裹,却仍旧惊艳四方。 小乔面若寒霜,冰冷地回道:“多谢。”赵舒知道她将自己看作杀夫仇人,也不欲多言,随着鲁肃走出奠堂。自古红颜多薄命,小乔姐妹二人纵使艳绝天下,却都丈夫英年而逝,将来的日子也只能是凄苦二字来形容。 鲁肃又设宴款待,只是江东诸将又一人作陪,两人也吃的好不郁闷。宴罢,我不便多留,起身告辞,鲁肃又送至城外十里方还。赵舒与黄忠二人边行边聊,及至江畔却听有马蹄声跑近,身后有人大呼“站住”。 二人回头看时,却见有二,三十骑飞驰而来,看服色都是东吴兵将。黄忠多年征战,警惕之心远胜他人,见对方策马而来,手上却已握住弓箭,急道:“彼来意不善,吾儿先退。”吩咐家将保护赵舒,自己打马上前喊道:“不知是哪位将军部下?唤住我父子二人所为何事?” 对方已近百步之外,更不说话都纷纷弯弓射箭,直取赵舒一行。赵舒身旁顿时就有两人中箭落马,死多生少。周围家将急忙拥簇他离开,黄忠在后勃然而怒,取过长弓,就伸手抓过几支羽箭,张弓回射,一弓三矢,无有失手。 黄忠箭术非凡,片刻射杀对方半数之人,那为首之人见势比妙,乃又带部下呼啸而去。黄忠待要追赶,却又恐赵舒有失,只好勒马回转。赵舒此番所带家将不多,现在也只剩两人。黄明还为他遮挡一箭,受伤在身,虽不致命,却也看着沉重。 黄忠上前见赵舒无碍,稍微放下心来,看着那几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家将尸体,又大怒道:“东吴之人好生无礼,吾儿好心前来吊唁,却反要相害。且回柴桑,看那鲁肃如何说法。” “算了。”赵舒摇了摇头,周瑜之死自己确实要负上些责任,东吴众将心中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再闹将下去也于事无补,乃转问黄明伤势,却隐见他肩上所插箭杆上模糊又字。黄明见赵舒目光,也发觉箭上有字,乃用力拔下,单手递与他道:“先生请看。” 赵舒急命旁边家将为他包扎,再看那箭杆之上赫然又着“大汉寿亭候关”的字样。黄忠见赵舒面色惊讶,附身看时,更怒不可抑,大骂道:“原来是他。为父早看他不怀好意,有此一物,等回荆州禀明主公,看他如何狡辩?” 时间过去半年之久,不想关羽对自己仍然念念不忘。赵舒缓缓将箭杆收在怀中,道:“义父此事万万不可禀报主公。”见黄忠极不情愿,乃又道:“关将军与主公乃异姓兄弟,且有掌了重兵。在主公眼中,我父子二人岂能与他相提并论?”黄忠闻言神色黯淡,点头道:“吾儿所言有理。”于是又下马与那两名家将一起,就在道旁不远挖下一处大坑,将死去的几名家将合葬。 回到荆州果然父子都不再提此事,心中却都难免有些不悦。赵舒向刘备复命之后,不见孔明在侧。略作询问,才知在其出使东吴之际,刘备已派孔明前往荆南四郡巡视。而刘备也希望赵舒能将休息两日,便前往襄阳,南郡查询政务。 黄忠听说要去襄阳,又想起赵舒在东吴被刺之事,便要上前代为推辞。赵舒却使眼色将其阻止,并答应前往二郡巡视。回到府中,黄忠大是不悦,乃道:“明知关云长对你不怀好意,却为何还要前往襄阳,岂非自寻死路。” 赵舒心中另有所想,宽慰义父几句,便自行回房。这几日来,赵舒每每拿起那支有字的羽箭,总觉得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真正地卷入三国这场纷争之中,而以后的漫漫长路却还不知有多少惊异,凶险的事情在等着。 第二卷 两遭兵败 无奈降曹2959990第三十九章 巡襄阳初见凤雏 建安十六年春,赵舒奉命巡视襄阳,南郡。自荆州而发,望北而来,刘备手下孔明,马良等人都是内政好手,将荆州各郡县治理的相当不错,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黄忠因为担心赵舒安全,也请命随行,父子二人一路游山玩水,自得其乐。 这日行至一地,打听的名曰“耒阳县”。赵舒乍听这名字,备感熟悉,却又记不起来,便问道:“本地县令的谁?”有知道的即可答道:“庞统。”赵舒听后哈哈大笑,乃谓黄忠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便硬拖着他向县衙而来。 到了县衙,二人却不见半个官吏,家将进去通报,半响才架出来一个人,禀道:“衙内只此一人。” 赵舒仔细看时,那人容貌丑陋,虽被人驾着却兀自醉酒不醒,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与孔明齐名的“凤雏”庞统。黄忠却没有赵舒那么好心情,皱眉喝道:“弄点水来给他醒酒。”赵舒本想阻拦,却又想除此之外,别无良策醒酒,只好默不作声。 家将也老实不客气,提来桶水便当头淋下。庞统顿时惊醒,失声喊道:“谁如此放肆?对本官无理。” 官威却还不小,赵舒就在马上问道:“汝便是本县县令?”庞统抬眼打量一番,答道:“正是本官,汝却是何人?胆敢在县衙之前造次。” 赵舒微微一笑,淡淡答道:“大汉军师中郎将军赵舒,大人可有听过?”庞统听到“赵舒”二字顿时清醒许多,将赵舒连人带马,看了好几遍,才道:“久闻大名,却不想是如此年纪。” 赵舒轻抚着马头鬃毛,笑问道:“主公以汝为县令,却如此贪杯好酒,荒废县事,不知罪乎?” 庞统傲然答道:“谅此小县,何事足治?” 赵舒却冷然回敬道:“一县不治,何以治天下?”庞统又是一惊,片刻恭声答道:“大人教训的是,且请大人进内安坐,少时便发落干净。” 赵舒乃邀黄忠一起入内坐定,就见庞统叫来书吏,将县事一一呈上,手中批判,口中发落,耳内听词,曲直分明,却无分毫差错。不一刻就将案件处理完毕,庞统转身问道:“下官可曾荒废公事?” 赵舒对庞统是早有耳闻,心中也有准备;黄忠却是目瞪口呆,不能答话。赵舒起身对庞统道:“舒常闻‘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今观先生大才,果然不凡。先前不敬之处,还请勿怪。”庞统急忙谦谢不已,赵舒又道:“先生确非只一县之才,不知可愿与舒同去?回荆州之后,舒必在主公前力荐先生高才。”庞统再谢道:“统也常闻先生大名,与先生畅谈天下事势,实乃平身之愿耳。”赵舒于是派人通报刘备,使其另委县令,又和黄忠,庞统向襄阳而来。 及至襄阳城下,并不见一人一骑出来迎接。黄忠虽然满是怒气,赵舒却不以为怪,径自许寻得关羽府邸前来。家将通报入内,不久就见关平快步迎了出来,欢喜地将赵舒抱住,道:“贤弟,好久不见,真是想煞为兄。” 除黄忠之外,难得还有人如此亲近自己,而且是还是关平,赵舒心中甚是感动,乃道:“小弟也十分挂念兄长,是以向主公请命至此。”关平又向黄忠见礼,却不知庞统何人,见其形状不以为然,复请道:“父亲就在府内等候,贤弟,黄老将军快快请进。” 赵舒正要入内,黄忠却问道:“某父子奉主公之命前来巡视,关将军缘何不出来相迎?”见得关平脸色尴尬,赵舒忙劝道:“关将军贵人事忙,必非有意。义父,且先进去。” 四人走入大厅,关羽,周仓,马良等人都在。大家叙礼已毕,赵舒又向众人介绍庞统,关羽等一干武将自不在意,马良却惊呼道:“莫非便是‘凤雏先生’? 庞统答道:“正是下官贱号。”马良即刻上前一揖,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良三生之幸也。”又复对赵舒道:“大人为主公寻得这等高才,也是可喜可贺。”关羽等人见马良如此推崇,也只好上前相互客气一番。然后关羽就在府中设宴为赵舒等人接风。 宴毕,由关平送赵舒等前去馆驿安顿休息。关平前后张罗一番,打点还一切,就要告辞。赵舒却将其拦下,道:“兄长且慢,小弟尚有一物相赠。”关平笑道:“你我兄弟,何需如此见外?” “并非甚贵重之物。”说着赵舒就从怀中拿出那支断箭,递与关平道:“就是此物。”关平不想会是这样怪异的礼物,茫然接过,仔细看了看,却也发现箭上刻字,不由问道:“此物何来?” “兄长勿惊。”赵舒缓缓答道:“周郎物故之时,小弟奉主公之命过江祭奠,却被此箭所算,险些丧命。”关平顿时脸色黯然,喃喃道:“为兄代父亲……” 赵舒却摇了摇头,打断他说话道:“兄长误会了,小弟并不将此事上禀主公者,盖知此乃有人陷害君侯,欲挑动小弟与君侯不和,从中得利。”关平满面感激,对着赵舒抱拳道:“贤弟如此明查,愚兄在此谢过。”随即又作色道:“此必有是……” “嘘。”赵舒示意关平禁声,乃道:“证据不明,兄长且不可乱言。只将此物转呈君侯,以明小弟心意足矣。”关平急忙点头,道:“愚兄明白,必将上复父亲,彻查此事。”言讫而去。 黄忠在旁边一直不发一言,只等关平离开之后,才问道:“吾儿何以如此肯定不是关羽加害?”赵舒微微笑道:“孩儿并不确定。”见黄忠不解,又道:“若非关君侯加害,则可同仇敌忾;若是彼所害,亦可表明孩儿对他无防范敌对之心,使之放松警惕,显露破绽。义父与孩儿却不能丝毫懈怠啊。” 第四十章 邀游猎路遇张松 打理内政财务,原非赵舒所长,现在身旁多了个帮手庞统,自然十分轻松自在,只需作作样子,所有事情都是庞统处理。当真是人不可藐相,庞统长得虽然不堪入目,做起事来却远非赵舒所能及,马良更是赞不绝口。关羽自从第一日宴后,便借口军务繁忙,不再相会。接下来的时日都是关平接待,正合赵舒心意,闲来无事就和之喝酒,遛马,也都不再提那支断箭之事。 如是过得半月,襄阳所有事务都核实一遍,赵舒等人就要离开。关平却再三挽留,邀请赵舒出城游猎一日。赵舒也不愿推辞,便应承下来,再行延误一日。赵舒在城下等候相会,却见关平还带着其弟关兴而来。这小家伙经年不见,猛长了一截,听说二人要出城游猎,便死活缠着其兄,定要一起。 刚一出城,关兴就兴致勃勃地问道:“两位大哥,来比试马技如何?”关平自然愿意奉陪,却不知赵舒雅兴如何,转眼询问。赵舒马术虽然不是十分纯熟,却也勉强可为,不愿扫两人之兴,乃点头答应。关兴却又一阵坏笑,道:“总得有些彩头吧?” 赵舒觉得好笑,问道:“你又看上我身上哪样物什?直接开口,送你便是。”关兴却一板正经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是要靠自己本事赢的。” 赵舒笑看关平道:“你这弟弟,不简单啊。”随即又笑问关兴道:“就依你。说吧,以何物为彩?”关兴还是指着赵舒腰间,道:“若是我赢,就还要你的宝剑。” 莫非关兴不仅是一名武将,还是一位佩剑收藏家?赵舒反正也是无用,便答应下来,又问道:“上次输你的宝剑,被弄丢了?”关兴摇了摇头,道:“大姐说是她赢的,就拿去了。”说完之后,不看二人反应,马上就喊道:“开始。”猛一打马,便冲到前面。 赵舒,关平二人听说关凤将那柄佩剑拿去,都微感吃惊。等关兴去后,关平才道:“哎呀,被他抢了先,快追。”不看赵舒,也打马跟了去。赵舒自己默问了几遍:“她拿我的剑干什么?”也狠狠地抽了一鞭,追了上去。 关家两兄弟都是将门虎子,眨眼工夫就不见踪影。赵舒尽力赶了十几里路,还是没有看到他兄弟二人的影子,只累得一身臭汗,只得认输,放慢速度缓缓而来。转过几处路口,却见迎面过来一队人马。这乱世之中,马不比人贱,普通平民是不会拥有私马。来的不是官宦,就是富豪,赵舒不由多打量几眼。那马队当先之人,长得也十分丑陋,獐头鼠目,形容猥亵,五短身材,与庞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长得丑陋,心境十分敏感,被赵舒多看了几眼,那人便十分不悦,重重哼了一声。他后面护卫立时喊喝道:“格老子的。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就把你的眼珠挖了出来。” 听了这句话,赵舒非但不怒,反而大喜。这人所言声调用词,皆是纯正的四川方言,赵舒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乡音,心中十分的激动。在激动之余,赵舒脑中灵光闪过,又想起了三国时候另外一位著名的丑八怪,正好也是四川人,那就是引刘备入川的张松,张永年。 赵舒急忙欠身问道:“前面可是益州张别驾乎?” 那人也是一惊,勒马问道:“汝是何人?怎知是吾。” 真是黄道吉日,出门就遇贵人。赵舒急忙上前道:“在下左将军刘皇叔帐下赵舒。” “原来是先生。”张松却又奇道:“先生何以识松?” 赵舒忙道:“吾主刘皇叔闻先生路过襄阳,特命舒在城中等候。舒心慕先生大名,恨不即刻相见,便一人出城相迎。适才听见先生从人有益州口音,故而出言相问,不想正是先生。失礼之处,万望莫怪。”张松虽然长得让人难以接受,但却关系着赵舒能不能打回老家去,是以言辞之间不敢丝毫怠慢。 张松听来十分的受用,乃道:“鄙下无礼,冒犯先生,还望勿怪。只是刘皇叔何以知晓松至襄阳?” 赵舒又不得不好言道:“主公早闻先生大名,久欲结交。闻先生至许都朝觐天子,便日夜盼望与先生相会,早派人于路打探。” 张松不知真假,十分感动,叹道:“早知刘皇叔如此礼贤下士,松又何必去许都受辱。唉,不说也罢。”又对赵舒问道:“皇叔现在何处?” 赵舒自然知晓他本是想献西川与曹操,却反而因为长相问题,以及言语冲撞,被对方乱棍打了出来,只好巴望着来找刘备试试,是以急忙说道:“我家主公本欲亲来,奈何荆州事务繁忙,不能轻离,只好请先生前去荆州盘桓数日。”张松点头答应道:“既是如此,松便与先生同往。” 赵舒也十分欢喜,便邀其一起先往襄阳城来。行不几步,就听后面蹄声响起,关平声音喊道:“贤弟奈何回转?”赵舒惟恐其言语露出破绽乃对张松道:“此关君侯长子,也是奉命来迎大人,想是不识大人尊颜,**错过。”又打马上前呵斥关平道:“少将军何以如此眼拙?居然与张大人失之交臂?” 关兴年幼在其兄身后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关平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转对赵舒道:“愚兄确实不知,莫非这位就是张大人么?” 还好这家伙的脑袋够用,赵舒长长松了口气,又道:“且先回城禀告关将军与庞先生,说益州张大人已到,可速出城迎接。”张松连忙谦谢道:“先生不必如此。”关平心中虽然满是不解,但对赵舒却深信不疑,对着两人欠身行礼,便携其弟打马而去。 看着关平离去,张松才问道:“关将军吾却是早有耳闻,却不知庞先生又是何人?”赵舒答道:“襄阳庞统,庞士元。”张松立时失声喊道:“莫非人称‘凤雏先生’者也?”赵舒点了点头,心想庞统名气如此,听到“益州张大人”前来,也应该能明白其中原委,好生准备一番吧? 第四十一章 厚礼遇张松献 庞统果然没有让赵舒失望,不仅带着襄阳文武出城远迎,连那难得一见的关羽也不知如何说动前来。众人相见,各自寒暄一番,又一起入城前往关羽府中。是夜就在关府摆席,为张松洗尘。席间,众人对张松都十分客气夸赞,张松虽然很有才华,却何曾受到过这等礼遇?真个把他高兴的不得了,满面欢喜之色,与众人喝到一处。 赵舒也不停举杯劝酒,忽见关兴在厅外向自我招手,乃起身告罪出来。走到关兴身前,对方便将手一伸,却并不言语,只是憨憨傻笑。赵舒被张松之事打搅,不觉将赌注之事忘在脑后,现在方才记起,却不就给,笑道:“今日我是被要事阻拦,不然怎会输你?” 关兴将手身后,不屑道:“先生是想赖帐不成?”赵舒正色道:“区区一把佩剑又非古物,即便送了又何惜之?只是我确实没输。” 关兴却哪里在乎的是输赢,当即笑道:“先生没输,剑却可以给我。”赵舒却又道:“你白日不是说‘无功不受禄’么?我怎好白给你?不若你帮我一忙如何?” 关兴先是以为赵舒确想赖帐,现又听有事求助,急忙道:“你说便是。”赵舒转看厅中关羽父子都在豪饮,深吸口气,张口提个大胆的要求,道:“我想见你大姐一面,你能不能帮我?”关兴年少,哪知男女之事?当下自觉与姐关系甚好,不假思索,一口应承转身跑去。 关兴乘兴而去,不过片刻却又败兴而回,垂头丧气地对赵舒的道:“大姐说礼仪有碍,不方便见你。”赵舒本就没抱希望,但现在听到被拒绝,仍旧还是很失望,将剑向前一递,道:“拿去吧。” 关兴喜出望外,急忙伸手接过剑,然后转身跑开,忽又停下道:“大姐说让你仔细想她的话。”说完又跑开去。赵舒微感惊讶,这短短一句话,还能怎样仔细去想?随即摇了摇头,又转身进去陪他们喝酒。是夜,仍是大醉而归。 张松既然到了襄阳,便要急于送其回荆州,不能再作逗留。第二日早上,赵舒,黄忠,庞统辞别关羽父子,陪着张松一起望荆州而来。一路无话,直到荆州城下,刘备早得到通报,带着一众文武,距城十里相候。 刘备想必也知道能否取得益州,就着落在张松身上,乃道:“久闻先生高名,如雷灌耳。恨云山遥远,不得听教。今闻回都,专此相接。倘蒙不弃,到荒州暂歇片时,以叙渴仰之思,实为万幸!”言语恳切真挚,把张松听得大喜,随即一起入城。 数日之间,刘备大宴不断,殷情款待,却绝口不提西川之事,倒让张松心中不安。三日之后,张松告辞回川。刘备再三挽留不住,乃率众人十里长亭设宴相送。酒至酣处,刘备黯然泪下,道:“甚荷先生不外,留叙三日;今日相别,不知何时再得听教。” 张松见状也是热泪满眶,迟疑半响乃道:“松亦思朝暮趋侍,恨未有便耳。松观荆州:东有孙权,常怀虎踞;北有曹操,每欲鲸吞。亦非可久恋之地也。”这话一出,赵舒就知这几日款待不是“肉包子打狗”,获利甚丰,张松马上就该发表卖主言论了。 果然在听道刘备叹叹息自己“未有安迹之所”后,张松即刻道:“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若起荆襄之众,长驱西指,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几日辛勤耕耘,等得就是这一句,当下却还要谦让一番,道:“备安敢当此?刘益州亦帝室宗亲,恩泽布蜀中久矣。他人岂可得而动摇乎?” 张松不知虚实,急忙再劝道:“某非卖主求荣;今遇明公,不敢不披沥肝胆: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加之张鲁在北,时思侵犯;人心离散,思得明主。松此一行,专欲纳款于操;何期逆贼恣逞奸雄,傲贤慢士,故特来见明公。明公先取西川为基,然后北图汉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内应。未知钧意若何?”向来卖主之人总能为自己编排理由,张松这一番话语却还真说的是义正言辞。 刘备却仍道:“深感君之厚意。奈刘季玉与备同宗,若攻之,恐天下人唾骂。” 张松更是心急,如今卖主之言已出,怎能就此罢休?急呼道:“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著鞭在先。今若不取,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 这几句对话,真让赵舒觉得自愧不如,刘备心中千肯万肯,却总套摆出高姿态,倒让旁人觉得是张松逼他一般。刘备又推让了几句,才道:“备闻蜀道崎岖,千山万水,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联辔;虽欲取之,用何良策?” 张松早有卖主之意,准备多时,闻言忙取出一幅地图,交与刘备道:“松感明公盛德,敢献此图。但看此图,便知蜀中道路矣。”刘备忙打开一看,上面尽写着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一一俱载明白,不由面露喜色,却仍道:“虽然有图纸,奈何无人指引,亦恐不便。” 张松又道:“明公可速图之。松有心腹契友三人:张任,法正,孟达,必能相助。如三人到荆州时,可以心事共议。”赵舒一直在专心听他二人说话,却不想张松密友中还有张任此人,不由纳闷,是自己听岔了,还是张松说错了? 内应地图一应俱全,刘备自是大喜,拱手谢道:“青山不老,绿水长存。他日事成,必当厚报。”张松忙拜伏道:“松遇明主,不得不尽情相告,岂敢望报乎?”说罢作别。刘备又命孔明送出数十里方回。 第四十二章 使者到出兵益州 等回到刘备府中,众人皆向刘备贺喜。刘备也心情舒畅,对赵舒我道:“若非经纬机警,备险失此次良机。”赵舒急忙道:“此皆仗皆主公威名远胜,张松诚心折服,舒岂敢居功?” 刘备又将张松所献之图拿出,递与孔明道:“军师可令人描摹数份,分于几位先生,早作谋划。”赵舒却道:“可否容舒先察看一番?”得到刘备允许,才接过打开,寻找雒城附近那条小道,却见上面赫然写有“落凤坡”三字。当下心中稍安,既然有这三个字,庞统日后应该会多加小心,是以不再多言,转递与孔明收下。 刘备从入川到夺取成都,将近三年,且战事惨烈,赵舒打心眼里不愿跟随前往;更何况留在荆州也离她要近些。是以两日后孔明差人送来地图,赵舒都束之高阁,并不关心。刘备却时常派细作往来荆益之间,日日巴望川中来人。 建安十六年冬十月,益州使者才姗姗迟来,刘备急聚众人过府商议。赵舒赶到左将军府时,就见一名文士与刘备,孔明二人相谈甚欢。刘备见他入内,急忙为其引见,来人不出赵舒所料想,正是法正。两厢叙礼,重新落座。不时多时,下人奉上酒菜,数巡过后,刘备举杯道:“久仰孝直英名,张别驾多谈盛德。今获听教,甚慰平生。备敬孝直一杯。” 法正起身谢道:“蜀中小吏,何足道哉!盖闻马逢伯乐而嘶,人遇知己而死。张别驾昔日之言,将军复有意乎?” 刘备没有想到法正将此事会当众说出,乃沉呤道:“备一身寄客,未尝不伤感而叹息。尝思鹪鹩尚存一枝,狡兔犹藏三窟,何况人乎?蜀中丰余之地,非不欲取;奈刘季玉系备同宗,不忍相图。” 法正顿时放下酒杯,正色道:“非正卖主也!益州天府之国,非治乱之主,不可居也,今刘季玉不能用贤,此业不久必属他人。今日自付与将军,不可错失。岂不闻逐兔先得之语乎?将军欲取,某当效死。” 刘备却仍不愿意立时说出心意,拱手谢道:“尚容商议。”法正便不复再言,只得重新坐下饮酒。宴罢,孔明亲自送法正去馆驿休息。刘备乃谓赵舒道:“先生之意,益州可取乎?” 赵舒尚未及回答,庞统便抢先道:“此天以资主公也。”庞统才干虽重,却未有军功,在刘备心中仍只有孔明,赵舒二人可计大事。是以刘备仍旧犹豫,道:“奈何刘季玉与备同宗,恐天下笑耳。” 庞统乃道:“事当决而不决者,愚人也。主公高明,何多疑耶?” 公然以愚人相比,刘备拂然不悦,说道:“今与吾水火相敌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若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吾不忍也。” 庞统笑道:“主公之言,虽合天理,奈离乱之时,用兵争强,固非一道;若拘执常理,寸步不可行矣,宜从权变。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汤、武之道也。若事定之后,报之以义,封为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被他人取耳。主公幸熟思焉。” 赵舒决意不随刘备入川,是以希望庞统能说动刘备,乃道:“士元金石之言,主公当明察之。”刘备见他也出言,才缓缓点头。不时,孔明又至,仍是劝刘备克日入川。刘备才道:“备亦意入川多时,只是益州有山川之固,沃土千里,兵甲充足,贤士良将众多,惟恐稍有不利,被天下耻笑。既然三位先生决意如此,备也冒险一行,却不知哪位先生愿随备同往? 荆州政务孔明是抽身不开的,但是庞统打仗用计如何,刘备并不得而知,是以一双眼睛只望向赵舒。赵舒是执意不想离开荆襄,假装没有看见。庞统却即刻起身道:“统愿往。”赵舒顿时大喜,道:“士元愿望,必能助主公成事。” 刘备微有不悦,乃道:“经纬不愿同往?”赵舒急忙道:“荆州乃是主公根本,舒愿留守此处,万保无失。”孔明却立刻道:“亮愿留守荆州,关将军拒襄阳要路,当青泥隘口;张将军领四郡巡江,子龙将军屯江陵,镇公安.则保荆州无忧矣。” 赵舒瞟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不已,他这样一通话已经将荆州各处隘口防守的如铁桶一般,自己留下便是多余。再看刘备一脸期盼,赵舒只好无奈点头,道:“既然军师已早有安排,舒愿随主公前往。” 刘备顿时大喜,道:“如此甚好。”孔明也道:“经纬妙计百出,又是蜀中人士,定是主公良助。”赵舒急忙谦让一番,抬眼却见庞统脸上多有不悦之色,心道,你可不能怪我,是他们逼我去的。又想到要离开荆州数年,赵舒心中顿时黯然。 不过旬日,刘备分派妥当,便以黄忠为先锋,魏延合后,赵舒,庞统为军师,起马步兵五万,西进入川。行军于途与民秋毫无犯,不一日便到西川地界,孟达早奉有刘璋之命引一军相侯,言刘璋已在涪城恭候皇叔大驾。于是大军又转便涪城行来。克日即到,刘备大军在城外安营,使人通报刘璋言来日城中相见。 安营妥当,众人齐聚刘备帐中,行礼安坐已毕。刘备便拿出一封书信,递与赵舒道:“永年派人从此书至,先生有何高见?”赵舒看后又传示众人,自己心中却是犹豫不决,张松此信乃是欲使刘备就此斩杀刘璋,西川无主就可图之。若按其意行事,夺川之日便可大大提前,只是于刘备仁义名声有损,又日后益州士民难以诚心归附;但若不按其意,三年啊,赵舒将三年不能回荆州。 庞统也看完书信,然后对刘备道:“永年此议一劳永逸,统以为可行。”法正却不以为然,道:“刘季玉亲来相迎,若就席间图之。恐寒西川士人之心。” 刘备仍旧冀望于赵舒,见其若有所思,问道:“先生可赞同此议?” 不管了,刘备仁义不仁义于自己何干?赵舒打定主意,早回荆州,便要开口劝说刘备答应。却忽听帐外军士禀报道:“主公,刘益州谴使劳军,已至营门。” 第四十三章 营中戏关平入川 刘备听是益州来人,急命请入,少时,便见一人戎装而进,虎面含威,四方阔脸,英气袭人,上前朗声道:“末将张任,拜见皇叔。”听得是西川第一名将,赵舒不由多看了几眼。 刘备乃起身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武不凡,快快请坐。” 张任坐下,环视帐中诸人,乃道:“末将奉益州之命前来劳军。所备资粮饯帛,尽在营外,望请皇叔笑纳。”刘备又再三称谢,后问道:“备久不见永年,一向可好?” 张任这才缓缓道:“末将特为永年之事而来。”刘备见他神色凝重,惟恐大事,急问道:“何事有劳将军亲来?” 张任再看左右,不发一言,刘备已明其意,乃笑道:“帐中诸公,皆备心腹,将军有话但将无妨。”张任依言起身道:“闻永年有书至皇叔处,末将以为此议断不可行。”这话出口,顿时让赵舒犯傻,怎么张任和张松当真还有勾结,一起迎刘备入川? 刘备一时觉得犹豫,张任便又劝道:“皇叔新来蜀中,于民无惠。而刘季玉父子久居此地,已深入人心。况川中兵将借由其亲信统领,急切除之恐生祸乱。”赵舒也不禁微微点头,以长远看来,现在确实不是杀刘璋的时候。 刘备也觉得张任所言有理,点头道:“谢将军提醒,备也无此意。”随即又问道:“但若不行此计,将军可有良策助我?” 张任见刘备同意,神色稍松,答道:“皇叔可引军暂去葭萌关屯扎兵马。名为川中屏障,又可得益州兵马钱粮,以为资本;广收人心,结以为援。待时机一至,再出兵取川。此计虽慢,却稳妥可行。” 庞统却出言质问道:“主公若去葭萌,离成都相去甚远。其间关隘重重,日后取之恐极不易耳。将军可别有打算?” 张任点头答道:“这位先生言之是也。任有二密友,乃白水都督杨怀,高沛。此二人镇守涪水关。任虽不才,奉守雒县。待皇叔大军一至,两处都可开门出迎,取之何难?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皇叔若失人心,虽得西川,恐亦不久守矣。” 庞统顿时无言以对,只望着刘备。刘备沉吟片刻,终于再点头道:“将军之言甚是,备受教也。”于是打消就此斩杀刘璋念头,命人置备酒宴款待张任。 翌日,刘备入城与刘璋相见,互告衷情,相谈甚欢。又次日,刘璋又亲自来刘备营中回拜。宴席当中,庞统向魏延一使眼色,魏延便拔剑起身道:“军中无乐,末将愿舞剑以助酒兴。”赵舒再看左右,却早有不少军士入帐,知其便欲于席中除去刘璋。 刘备也明其意,正要出声喝止。张任却已经拔剑起身道:“舞剑必须有对,某愿与魏将军同舞。”遂与魏延对舞于席前。少时刘封亦拔剑起身,刘璋手下诸将也各掣剑而起。刘备见舞剑之人愈多,恐不好收场,忙取配剑喝道:“吾兄弟相逢痛饮,并无疑忌,此又非鸿门会上,何用舞剑?不弃剑者立斩!”刘璋也喝骂手下诸将,众人乃各自收剑而退。刘备怕刘璋见疑,又对众将道:“吾弟兄同宗骨血,共议大事,并无二心,汝等勿疑。”刘璋昏弱之人,闻言感激涕淋,谢道:“吾兄之恩,誓不敢忘!”当日遂尽欢而散。 数日之后,人报张鲁欲犯西川,刘备乃与刘璋作别,引军径至葭萌关,禁军扰民,广施恩惠,收买人心。张鲁闻刘备至关,亦不敢举兵相犯。诸将却丝毫不敢懈怠,皆知有取川之意,各自操练兵马,以待战事。既无仗可打,赵舒也就落得清闲,在关内悠悠度日,不觉又是近年而过。 忽一日,刘备急召众人升帐议事,赵舒赶去,却见关平从荆州而至。两人多时不见,此刻相会各自欣喜,却帐中人多,不能深谈。众人聚齐之后,刘备乃道:“关平贤侄是奉二弟,军师之命而来。备不在荆州之时,吴侯派人迎孙夫人归吴;而曹操又起兵南下,进犯濡须。孔明劝备还荆州,如之奈何?” 庞统听说要回,忙起身道:“万万不可,主公此来费时已久,岂可无功而返?”赵舒也知回荆州断然不行,但见他如此急欲取川立功,心中多有不喜。 刘备戎马半生只有荆州栖身之地,惟恐有失,乃道:“荆州乃吾之根本,万万不可有失。”庞统于是再劝道:“主公勿忧。有诸葛军师,关将军在彼,料想荆州无失。主公可驰书去刘璋处,只推:‘曹操攻击孙权,权求救于荆州,吾与孙权唇齿之邦,不容不相援。张鲁自守之贼,决不敢来犯界。吾今欲勒兵回荆州,与孙权会同破曹操,奈兵少粮缺。望推同宗之谊,速发精兵三、四万,行粮十万斛相助。请勿有误。’若得军马钱粮,却另作商议。若不允则可乘机袭取西川。” 刘备颇觉此计可行,点头道:“此言大善,可速使人前往。”又与众人商议一番,在退帐出来。赵舒便邀关平至帐中相叙,年余不见赵舒容貌不改,关平却长的越发健壮,更有其父风范。两人坐定之后,使人取来酒水,互诉别来情由。 交谈片刻,赵舒心念伊人,却不便开口询问,乃道:“关兴又长高了吧?”关平脸上微微一变,支吾答应。赵舒在官场打滚许久,关平面上这点细微变化,却也发现得了,心中更觉不妥。复问道:“兄长有何事欺瞒小弟?” 关平急忙矢口否认,赵舒却道:“兄长乃诚人,不擅说谎。小弟观兄神色,便知有异,你我兄弟,有事但说无妨,何故推委隐瞒?” 关平犹豫片刻,才道:“非为兄欲瞒贤弟,实恐贤弟忧心。月前,三叔谴人来言张苞与吾妹皆已成人,请父亲送凤妹前去完婚。”赵舒听到此处,心下黯然,口中却勉强道:“此喜事耳,兄长何须隐瞒?” 第四十四章 道噩耗决心报仇 关平虽然看出赵舒的异样,但却仍觉得他心中不快,又接着道:“父亲当即应允,择日便欲送凤妹过去,结果……”再看赵舒一眼,道:“结果凤妹与二弟当晚就不见踪影。” “什么?”赵舒便觉得黑夜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起身握着关平手惊问道:“他二人去了何处?”关平此刻越发确定其对关凤心有爱慕之意,默然叹息,乃道:“这个为兄也不知晓。父亲在荆州遍寻不见,才让为兄送信入川,于路打探。” 于路打探?赵舒喃喃重复几遍,难道他二人会结伴入川?这怎么可能,赵舒眼望关平,又问道:“那大哥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关平微微摇头,却又道:“为兄欲劝贤弟一语,父亲与三叔甚是看重这件婚事,贤弟切不可从中作梗。” 赵舒颇感吃惊,自己何时从中作梗了?却忽然又想起关凤要自己细细咀嚼的那一句话,此刻突然灵光大现,她所说的是“不方便相见”,难道言外之意是“心中却愿意相见”么?赵舒颓然坐下,莫非她会钟情于自己? 关平见赵舒如此神色,原本以为是他拐带二人,现在也不再生疑,反宽慰道:“贤弟不用担心,他二人都有武艺在身,寻常之人是伤不了的。”但毕竟一个是纤纤小姐,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赵舒突然起身,拉起关平喊道:“走,我等一起去找寻。” 接下来几日,赵舒不仅与关平私下去找,还劝说黄忠分派众家将四处打探。赵舒本来还欲告别刘备,但此时大战一触即发,断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只能在关外方圆几十里,来回打探,却丝毫没有消息。 这日,赵舒刚刚回营寨,就有军士禀报,刘璋使者又到,急忙整衣,前来刘备大帐。还不及进去,就听得刘备在里面,怒骂道:“吾为汝御敌,费力劳心。汝今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卒效命乎?” 赵舒才恍然记起,庞统给刘备所献计谋,也知道刘璋吝惜兵马,钱粮,并不答应刘备要求,两家就此关系决裂。赵舒急忙入帐,就见刘备将刘璋所书数把扯碎,又命人轰出使者。等来使抱头窜去,庞统上前道:“主公只以仁义为重,今日毁书发怒,前情尽弃矣。” 刘备点了点头,转看赵舒众人,问道:“如此,当若何?” 庞统趁热打铁,急忙进言道:“事已至此,可速发兵,夺取西川。” 刘备自然应允,乃点头道:“张任曾言,涪水关杨怀,高沛二将与其交往甚密,可先使人前去结纳。待大军到时,使其开门而降。”赵舒正想出关打探关凤的消息,当即请命道:“舒愿往游说二将。” 刘备再看他一眼,迟疑点头答应,等赵舒转身欲出之时,又开口道:“望先生切切以大事为重。”赵舒顿时明白刘备所言之意,乃抱拳道:“主公安心,舒断不敢以丝废公。”随即回帐略做收拾,便与黄忠,关平引数骑径投涪水关而来,于路仍不断打探关家姐弟消息。 不日将至关隘,却忽闻得道旁林中有刀兵打斗声响,赵舒心中起疑,乃谓关平道:“此处离涪水关甚近,恐是西川军马,兄长可望探视。”关平答应而去,少时就听其大声喝道:“大胆贼子,休伤吾二弟。” 是关兴!赵舒顿时大喜,忙和黄忠一起赶了过去,转过几棵树木,果见十余骑正围攻关平兄弟,地上已有十数具尸体,正是西川军士服色。赵舒不见关凤心中更急,又恐川军回关中禀报杨,高二将,多有不便,乃谓黄忠道:“义父,切不可留活口。” 黄忠点头笑道:“为父宝弓多时不曾发有行市了。”乃搭箭弯弓,只听的数声弦响,对方纷纷落马。余下数骑见势不利,便要四散而逃,却终不能免,或被关平所杀,或被黄忠射死。赵舒本不愿见杀人,奈何时势不能,也只好心中多念几声“阿弥陀佛”。 及至对方全歼,赵舒拍马上前,只见关兴身上已受几处刀伤,血染衣袍,犹自面如常色,不由暗自称赞,但心中牵挂关凤,不禁问道:“你大姐如何不与你在一起?”关兴原本平静的脸色,听他问起乃放声大哭道:“大姐已投江而死。”赵舒等了多日,却不想等来是这等噩耗,随即大叫一声跌落马下,不醒人事。 待赵舒徐徐醒来,见黄忠,关平,关兴皆围在自己身边,神色关切,于是强自起身,仔细询问关兴经过。却原来那姐弟二人一路从荆州入川,途径此关,不意守关大将杨怀见关凤容貌,便起歹心,命人欲捉拿二人。两人势单力孤,怎能与大军相敌?一路奔逃不得,关凤恐被擒受辱,便投江自尽。关平只身突围,好在杨怀见关凤已死,无意于关兴,只派的少许人马追杀,自己退回关去。幸好关兴遇到赵舒一行,否则也怕是身遭不测。 关平,关兴二人尽皆泪下,赵舒却起身大喝道:“不要哭。”两人惊愕地看着赵舒,似乎与刚才晕厥之时,大不相同。赵舒立意为关凤报仇,冷然道:“关兴速往葭萌请主公带大军连夜赶来。义父,兄长可随我入关。”说罢即翻身上马,众人也都听他吩咐,一起望关下而来。 到了关前,赵舒自报身份,大声城上开关。军士通传入内,少时杨怀,高沛二将便亲自迎出。赵舒强自压下心中怒火,与二人互行礼完毕,并肩入关。入二将帅府,分宾主坐下,赵舒便道:“我家主公闻曹操举兵南下,便欲回荆州,今大军行至关下,闻两位将军大名,特命舒至关前,请二位将军军中一叙。” 那二人互望一眼,高沛再问道:“皇叔果真欲回荆州?”赵舒再点头答道:“正是。荆州乃吾主之根本,不容有失。” 第四十五章 报血仇斩杀杨高 杨怀,高沛二人与张任相交甚善,都有意归降刘备,日夜盼其前来,却不想如今当真要回转荆州,心中都是不悦。杨怀先道:“日前张大哥曾有书信与我二人,望能助皇叔成事。不想皇叔意欲回荆,张大哥可知此事?” 赵舒知道就是此人见色起意,逼死关凤,心中恼怒至极,面上却不敢丝毫显露,乃小声道:“舒亦知各位将军美意,常劝吾主不回荆州。奈何吾主恐西川难取,执意不从。” 高沛乃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皇叔过虑了。如若愿意取川,吾兄弟二人即刻开关相迎;雒县守将乃是张大哥,皇叔仍勿需动用刀兵,便可取下。到时就离成都不远,兵临城下,刘季玉暗弱,多半就会举城来降。何难之有?” 赵舒脸十分感激,口中却又叹气道:“舒亦如此劝告主公,奈何皇叔不信此言。舒只好来见二位将军,若二位将军能去劝服我家主公,则取川首功乃二位将军也。”二人欢喜,正欲答应,忽有军士来报,刘益州派使者前来。赵舒知有不便,急忙与黄忠,关平隐身于后。 片刻之后,就见使者进来,杨怀开口便问:“主公差贵使来,不知有何要紧之事?”使者答道:“张松背主投敌,已被主公灭族。主公恐刘玄德知晓此事,兴兵犯境。特谴下官前来,命二位将军严守关隘,切莫放过荆州一兵一卒。刘循公子已引大军来援,不日将至。” 听到这个消息,二将又是面面相觑,乃让使者退下休息,使者却以公务在身,不敢久留为由,告辞而去。如今内应已失,刘备又有心要退,赵舒惟恐二将改变主意,急忙出来道:“二位将军祸不远矣。” 高沛大是不解,惊道:“先生何出此言?”赵舒答道:“永年事泄,皇叔内应已无,必还荆州。二位将军则何以自处?”杨怀却马上接口道:“皇叔自回荆州,与吾二人何干?”赵舒猜得两人就想将此事抹平,冷笑道:“皇叔不取益州而回,但二位将军背主之事,便能一笔勾销么? 二人有互看一眼,却是心意相通,杨怀当即笑道:“张松背主,与本将何干?本将若将先生首级送与主公,非但无祸反恐有赏。” “尔敢。”关平早就按耐不住,便欲拔剑杀之。赵舒忙伸手相拦,哈哈笑道:“赵舒首级虽重,也恐不能清洗二位将军罪名。现在想要效忠刘璋,只怕为时已晚。”见二人不解,乃又道:“敢问将军我家主公可兴兵来犯?” “不曾。” 赵舒又问:“将军可曾向成都求救?” “也不曾。” 赵舒当即冷笑道:“那刘季玉何以派其子刘循亲自统兵而来?”杨怀想想,迟疑道:“公子特来援助吾等。”赵舒见他神色,已颇有几分犹豫,又冷笑几声,道:“将军何其不智?救兵如救火,若真要救援二位将军,当以最近雒城张将军处出兵,为何会千里迢迢从成都出兵?” 高沛闻言失声问道:“先生之意,公子特为某二人前来?”赵舒却并不回答,只是道:“那名使者何以去的如此之急,岂非心中有惧?两位将军可自行斟酌。” 两人都惊疑不定,不知赵舒所言真假,乃道:“先生可否暂退?容某二人商议片刻。”赵舒惟恐两人变卦,又急劝道:“二位将军若真心愿降我家主公,明日可与舒一起前往营中劝说皇叔。皇叔见二位将军亲自前往,定会改变心意,转而攻取成都,于二位将军多多有利。如何还要商议不定?” 杨怀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某二人前往,当真就能劝动皇叔?”赵舒决然点头道:“正是,吾主并非不愿取西川,实恐不易,二位将军前往,必能使之心安。”二人也明其中道理,又不知刘璋是否真对他们起疑,不敢行险,齐道:“某二人本就欲降皇叔,既然先生如此言语,明日便随先生前往劝说皇叔。”赵舒更是大喜,费了这么许多唇舌,终于还是将二人诓出关外。 次日清早,杨,高二将便带两百士卒随赵舒一起下关来见刘备。行得二,三十里,果见前面烟尘滚滚,有大军迎面而来,细看军中旗号,正是刘备军马。众人都是大喜,又打马加速迎上前去。 行至军前,赵舒向关平一使眼色,关平便手起刀落,斩杨怀于马下。高沛惊魂未定,也被黄忠义父一刀两段。赵舒随即高呼道:“杨怀,高沛心怀不轨,意欲行刺皇叔。今已伏法,众军降者免死。”一众川军见主将已死,对面大军又至,皆拜伏在地甘愿归降。 刘备在军中,见到前面人马,知道是杨,高二人来降,急忙亲自出迎。行至面前,却见二将已死,不由微愠,乃责赵舒道:“此二人其罪当诛,但此刻诚心来降,杀之恐寒西川降将之心。” 赵舒,黄忠,关平三人急忙翻身下马,伏地请罪。既然二将已死,刘备也不再多言,又转命那二百降卒先行,夺了涪水关,川军尽降,就在关上犒赏三军,大宴众将。刘备为图益州,隐忍多日,如今终可举兵夺取,心情自是十分舒畅,不停举杯与诸将共饮。 数巡之后,各人都有醉意,刘备再举杯笑问道:“今日之会,可为乐乎?”赵舒刚闻关凤之死,张口便答道:“痛失至爱,何以为乐?”刘备拂然不悦,又转问庞统。庞统却也答道:“伐人之国而以为乐,非仁者之兵也。” 刘备随即含怒说道:“皆言不乐,便可速退。”旁边护卫见二人都醉,惟恐再惹刘备不悦,急忙上前将二人架出。黄忠,关平等将也都陆续而退。刘备忽然自言自语道:“至情之人必至忠乎?” 第四十六章 至雒县提兵攻寨 当夜众人虽不欢而散,但次日各自觉失言,相互至歉,在刘备的一句“主臣同失”之后,都一笑了之。即日刘备再整大军,便往雒城而来。历史上庞统就是死于此地,赵舒与他时下虽然不十分要好,心中却仍旧有些担忧。但刘备等人皆道,张任要举城而降,都不以为意,一路欣喜而来。 非止一日探马来报,刘璋已派公子刘循引川中众将亲自镇守雒县,川将冷苞,邓贤领两万军马在雒县前六十里扎下两处大营。刘备大吃一惊,忙令大军原地下寨安歇,安顿完毕,急召众人进中军大帐议事。 文武齐集,刘备便道:“不意刘季玉竟派子前来,诸位先生可有何破敌妙计?”庞统不以为意,立刻笑道:“谅此小县破之何难?况又有张将军为内应。主公来日可令众军并力攻打,先取二寨再取雒城。” 赵舒见庞统如此轻敌,心中更是担忧,急忙道:“川中多豪杰,士元不可轻敌。”庞统顿时不悦,正要开口说话。魏延却抢先道:“经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此等无名小将,某明日定取其首级献于主公帐前。”这一班武将闲置多时,难得有仗可打,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连黄忠也不例外。赵舒寡不及众,只好默不作声。刘备便命魏延为前部,统率兵马攻打二寨。。 次日出战,魏延亲自点兵前往。庞统也愿同去,赵舒放心不下,也只好与黄忠一起相陪。留下关平等将随刘备守营。魏延固然英勇,荆州兵马也十分用命,奈何川军营寨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强攻一日不下,反而损失一些人马。至晚方才退军回营,刘备见初战不利,极为不悦,迁怒魏延责怪,延亦不悦而退。 刘备才想起赵舒之言,问道:“川军营寨坚固,防守得当,诚如经纬所言,不可小视。强攻不行,不知经纬可有良策?”赵舒知冷苞,邓贤二将都是无谋之人,当即笑道:“这有何难?” 次日,刘备便与赵舒一道,引十数骑直到川军寨前察看地势。对着营寨指指点点,看不多时里面川将果然忍耐不住,便有一彪军杀出,当先一将大呼道:“刘备无信之贼,还不下马受死?”视之正是川将邓贤。 刘备周围只得十余骑,哪敢久留?急忙与赵舒一起拔马便走,欲回自家营寨。转过一处道口,却见前面又有一军拦住归路,为首大将冷苞。厉声喝道:“吾也等候多时,汝等还不下马受降。”原来他早绕小道前来,断绝刘备归路。 刘备与赵舒无奈,只得拔马离开大道,望荒野小路而逃。那二人又岂肯干休?急引军马紧追不舍。待到林深草密之处,却听得一通鼓响,关平在左,黄忠于右,各引一军杀出,将川军围在中间。冷苞,邓贤二人此刻才知刘备实是亲身诱敌,急急下令回军。黄忠冲杀在万军之中,见川将邓贤,急取弓射之,顿时落马身亡。冷苞在后唬得魂不附体,拼死后退,杀出重围。刘备乃下令招降,川军降者甚众。 冷苞领残败兵卒,回至营前,正要开口喝喊,却见一军从营内杀出,旗上大书一“魏”字。正是刘备麾下大将魏延,舞刀喝道:“吾奉军师之命,夺寨多时矣。汝何不速降?”冷苞见前有阻敌,后追兵又至,只得奋力上前撕杀。二将交锋,三十余回合,魏延卖个破绽,轻舒猿臂,将冷苞生擒过来,余者皆降。 刘备回到营中,传令川中降卒曰:“汝等父母妻儿皆在川中,愿者充军,不愿者发送钱物放回。”一时间欢声震天,皆言皇叔大德。忽又见魏延解冷苞至,乃问道:“汝愿降否?”冷苞急道:“即得免死,如何不降?”刘备于是大喜,亲解其缚,赐酒压惊。冷苞又道:“某城中故旧甚众,愿往说之,就献雒城于皇叔。”刘备坦然不疑,当即赐衣甲鞍马,令送回城。魏延见自己所擒之人,被轻易放去,不悦道:“此人脱身而去,必不复回也。”刘备与赵舒但笑不语,命人设宴庆功,大赏三军。 当晚,冷苞便引数百人至营中道:“城中防守甚密,不好下手,只得带亲信来投。”刘备尚未言语,魏延便先道:“此人新来,主公未可轻信。” 冷苞闻言,即拜倒在地,泣道:“某蒙主公活命之恩,前来相投。若魏将军无容人之心,某愿以死谢主公。”刘备遂变色,呵斥魏延道:“冷将军诚心来投,汝岂可多言,以寒西川降者之心。可速退去。”魏延本还待再言,却见旁边赵舒对他连使眼色,乃忿忿而出。 刘备就亲自扶起冷苞好言安抚,使留军中,又大摆宴席,为其洗尘,席间众人都相他频频劝酒,直到烂醉如泥。赵舒见计已成,退出帐外径来魏延营帐。魏延正在帐独自饮酒,看其进来,只是冷冷一眼,却不言语。赵舒知其心中有怨气,上前笑道:“文长莫非不知一人饮酒,乃穿肠毒药;需得两人对饮,方能品出其中韵味。” 魏延愤然起身,道:“冷苞引军来投,却不带眷属,岂可轻信?主公只欲急取西川,不听忠言,祸无日矣。先生参赞军机,却不发一言劝止,是何道理?”赵舒被他骂的大笑,道:“将军教训得是。但雒县虽小,城池却颇为坚固。况川军主力皆在,岂可力敌?故舒与主公行此计,诱其出城,不意委屈将军。”魏延看他许久,方才放声大笑,道:“某不识先生计策,出言莽撞,还请先生不怪。”赵舒也笑道:“若不是将军如此作色,怎能让冷苞轻信?将军居功甚伟,今夜还要仰仗大力。”魏延举杯一饮而尽,傲然道:“今夜定教川军有来无回。” 第四十七章 克军寨心疑张任 冷苞果然不错魏延之所料,却是诈降,原意在刘营中以为内应,三更时候,举火为号,城中自然有兵马前来接应,内外夹攻,只求破敌。但此等计谋怎么能瞒过赵舒等众人?当下将计就计,在席间以酒将冷苞灌醉,却令魏延,黄忠,关平,刘封四将分四面埋伏于营外,只等川军前来劫营。 是夜三更,荆州军营中火起,人声杂乱,外面等候多时的川将刘璝急忙引军一拥而入,冲进辕门却见营中并无多少人马,立时叫苦乃知中计,待要退时,左关平,右刘封,前魏延,后黄忠,各带兵马杀出。西川士卒未战先乱,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刘备与赵舒等谋士立与土山观战,见川军被围在营中,其势甚弱;己方四将都各自耀武扬威,往来冲杀,欲建首功。大战不及半个更次,胜局便定,刘备又命人川中降卒以川语大呼,降者免死。川军自知不能得逃脱,降者甚众。刘璝也在乱军之中奋力冲杀,但终不得出,又见左右人马或死,或降,所剩无几,乃高声大呼道:“川中但有战死将军,岂有苟活之辈?”于是拔剑自刎。主将已死,副将雷铜,吴兰即率众归降。 战事完毕,刘备收纳降卒,厚葬刘璝,又命人将冷苞带上前来,兀自酒醉未醒。刘备笑道:“似此之人留下何用?”命人推出斩首,又唤过魏延好言安抚。只此两战,雒城守军三去其二矣,众将皆欲强攻雒城。只有赵舒仍忧心庞统之死,极力出言阻拦,众议才罢。雒城川军亦不敢出来挑衅,相处旬日无事。 而时日渐过,刘备见久无良策,心中焦急,又召赵舒入帐,聚商议取城事宜。尚不及开谈,便有士卒来报,营外有客求见。刘备急欲得川中士人之心,不敢怠慢,便让请入。少时一人直入帐中,视之其人身长八尺,形貌甚伟;头发截短,披于颈上;衣服不甚齐整。 其容貌打扮,刘备不禁皱眉,乃仍起身道:“先生何人也?”来人并不回答,径自坐到一旁。刘备心中愈疑,再看赵舒,也不知其意,又再三问之。来人才懒散答道:“久闻皇叔礼贤下士,某特为这数万军士性命而来。皇叔却不亲自迎接,只命人请进,岂不令人心寒?” 听到如此狂言,赵舒顿时记起一人,开口问道:“先生莫非彭永言乎?”对方也自大惊道:“先生何以识某?”果然不假,赵舒乃谓刘备道:“此公乃广汉人,姓彭,名羕,字永言,蜀中豪杰也。因直言触忤刘璋,被璋髡钳为徒隶。可恨川中豪杰众多,刘璋皆不能用耳。” 刘备整衣拜之,敛容正色道:“不知先生驾临,未不曾远迎,望先生莫怪。”彭羕于是也起身谦让,刘备复问道:“适才先生言为此数万士卒性命而来,不知何意?”彭羕答道:“为将之道,岂可不知地理乎?前寨紧靠涪江,若决动江水,前后以兵塞之,一人无可逃也。” 赵舒猜到他身份之时,也记起此事,现在听其道来,仍旧暗怪自己大意,一心只在意庞统生死,竟然忘了此等要事,险些误了前寨万余将士性命。刘备随即大悟,急忙召来魏延,使引一军前去涪江巡视,又拜彭羕为幕宾,设宴洗尘。 魏延引兵前往,巡视数日无果,又遇大雨,便欲退兵回寨,却收得营中消息,严令降水之日,更需得严加防范。魏延既不得归,心中正埋怨之际,果见人马响动,有川军前来,于是大喜,不等对方发觉,便先挥军冲杀过去。 川将卓鹰奉主将之命前来掘涪江之水,欲退荆州之兵,却不想风雨之中,对方还有准备,等魏延杀至,措手不及,只得三五回合,便被生擒,所带兵马亦都投降。魏延即刻押解其归寨,刘备亲自招之,卓鹰乃降;又重赏魏延,川军于是再折一阵。 又次日,刘备再聚众将至帅帐,手持一书,道:“昨夜雒城张任将军使人送信,言川军连日数败,尽皆丧尚胆,约定今夜三更,在城中举火为号,献城来降。”大军已在雒城耽搁许久,如今闻之,众皆大喜,便有数将请命欲战。惟独赵舒不语,刘备怪之,问道:“经纬何以不出一言?” 赵舒对张任其人,总有些放心不下,乃道:“川军虽然连日皆败,但城中士卒尚有数万,更有刘循,吴懿等将,皆刘璋亲信,诚恐取之不易。”刘备闻言便有些犹豫,庞统却道:“先生此言差矣。城中兵将虽众,但士气全无,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今又有张将军为内应,此时不取,更待何时?”众将也都有附和。 刘备心念再转,点头道:“我军在雒城耽搁已久。实不宜再拖延时日,恐生变故。”便欲传令出兵。赵舒急切起身,冲口喊道:“张任其人可信乎?”众人顿时默然,此仗胜负全赖张任,但却都不熟识,谁敢冒然作保? 法正时在帐内,见众人不语,也起身道:“赵军师何其多疑?张将军与我等诚心投靠主公,决无二志。莫非军师以为就汝一人能报效主公么?”言语之中多有不悦。刘备恐二人伤了和气,乃出言劝阻,言辞之间却也颇赞成是夜出兵取城。 赵舒见势不能止,忽记起孔明之言,乃道:“舒夜观天象,太白临于雒城之分;主将帅身上多凶少吉,故请主公谨慎。”刘备见其再三阻止,心下亦有所犹豫。法正却私谓庞统道:“此军师不欲吾等建功也。”赵舒闻言即怒视相视,大声道:“同为主公效力,何分彼此?孝直之言未免过甚。”法正冷笑一声,并不答言,只将脑袋别到一旁。 庞统却深然其言,大声道:“统受主公大恩,情愿以死相报。军师惜命不往,统却愿为主公分忧。 第四十八章 一兵败凤雏丧命 赵舒等谋士争执不下,刘备也十分犹豫,转看众将。黄忠,魏延等却是欣然愿战,赵舒实不能违逆众人,只好叹气默然不语。刘备乃宽慰道:“沙场征战岂有十足不拜把握?经纬谨慎,原也应当,但雒城势在必得,只好冒险一行。”于是计议出兵。 众人皆知大营去雒城有两条路,山北有条大路,正取雒城东门;山南有条小路,却取雒城西门。然张任信中言今夜西门由他守备,望刘备能从西门而入。庞统却有献策道:“若取西门恐城中知觉,可先使一军至东门佯攻,以吸引川军主力。再有一军前往西门,由张将军开城引入,则可一举而攻占雒城。” 刘备深然其计,就以自己于东门诱敌,复谴庞统引军前往西门。这样分派便与历史无异,赵舒心中更是不安,庞统毕竟是优秀人才,惟恐有失,便请命与之一同前往。刘备原本以为赵舒不会随军,现下听来正求之不得,当下答应。庞统却道:“寨中也需要人防守,军师既然担心此行凶险,何不就在营中?” 赵舒一腔好意,却全被当作驴肝肺,心中大为恼怒,却听法正道:“某愿谨守营寨,军师与士元同去,正好相互照应。”庞统却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孝直嘴上说的动听,却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刘备见其越说越过分,乃开口道:“诸位先生都是一心为备筹谋,不可伤了和气。既然孝直愿留,经纬愿去,备都依言分派。”庞统才不再言,当下刘备分派众将,自以魏延为前部,由大道取雒城东。赵舒与庞统引一军,由黄忠为前部,经小路去雒城西门。刘封,关平与法正留守大寨。 军马离营而去,前行数里,赵舒都十分谨慎,命人告知黄忠在前多派侦骑,小心埋伏。军马行进甚缓,庞统一路皆不言语,后来实在忍不住道:“军师也忒小心了。”赵舒但笑不语,心中却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又行至一处,见地势形险峻,赵舒度量行程,料得便是张松图上所注之“落凤破”。于是笑问庞统道:“士元可记得此处地名?”庞统左右望了望,道:“吾又非川中人氏,何以得知?”赵舒随即道:“张永年图上明确记有,此地名曰“落凤坡”。士元道号“凤雏”,舒恐不利,故多有阻拦,绝非抢功之意。” 庞统审视赵舒半响,昂头大笑道:“吾已将永年所绘地图烂熟于胸口,却并不曾记得有甚“落凤坡”。即便就有,我等阵前破敌,刀头舔血之人,怎会在乎这些?”随即沉下脸道:“军师何故欺人太甚?”言罢留下一脸惊愕的赵舒,径自打马上前与黄忠一道为先锋。 孔明描摹地图之前,赵舒明明看到有“落凤坡”三字,庞统怎会言没有?心中越发起疑,又见其对自己误会甚深,也不愿再与之争辩,只好带队跟随在后。大军径至雒城西门,于路并无川军埋伏,赵舒心中方才安稳。 及至三更时分,果见城上火起,城门大开。庞统见壮大喜,冷瞟赵舒一眼,似有讥讽之意,却又马上招呼黄忠带军入城。黄忠也看了赵舒一眼,心想此番确实是吾儿多疑了,便与之俱去。 赵舒也不能阻止,立马城外等候。就见那二人带兵刚冲入城内,城上顿时鼓声大作,箭如飞蝗。庞统急于立功,走在最前,躲避不及,身中数箭落马而亡。属下士卒中箭者无数,黄忠左右遮拦不住,引军便退。赵舒也急命后军上前接应,刚至城下却又旁里见一彪军杀出,为首一将,跃马横枪,大声喝道:“赵舒狗贼,某今日便为杨怀,高沛二位贤弟报仇。”视之,正是张任。 看着张任持枪向自己杀来,赵舒哪敢久留?急忙打马后退,落荒而逃。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赵舒或者还能与古人相比;但若说道挥军攻伐,阵前撕杀,那肯定远远不及。赵舒征战几番,这还是头一遭遇败,也不知如何收拢败卒,只顾自己逃命。麾下兵马见主将如此,也都各自溃逃。 赵舒知道张任勇武了得,不敢丝毫停留,打马狂奔许久,直到人困马乏,汗流浃背,正欲停下略作休息,又听后面马蹄声近,转眼看去,却是张任一路不舍追来。赵舒吓得魂不附体,还要再逃,坐下战马却疲惫至极,口鼻之中“忽忽”喘气,却就是不行。 张任见赵舒立马不行,也放慢速度,缓缓上前,恨恨地道:“今日便是汝死期。”赵舒默然叹息道:“只恨众人不听我言,才中汝奸计,真死不瞑目。”早就觉得张任不对劲,可惜庞统等人求功心切,以至身死,却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真是冤枉啊。 张任却不管赵舒心中是如何想法,冷然道:“若非汝疾贤妒能,又岂有今日下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赵舒大感惊异,问道:“将军此言何指?” “哼。”张任重重哼了一声,道:“某与永年也知刘璋实不能成事,早欲寻明主而投之,恰逢刘皇叔仁义名于天下,本欲以西川献之。汝却恐吾二人得了这取川大功,使人密报刘璋,至使永年被害;还有那杨,高二位贤弟,也是被你所杀。今日某就为他三人报仇。” 张任是朗朗道来,言辞激昂,铿锵有力。赵舒却听的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急忙道:“将军可否听在下一言?”张任本欲就上前取其性命,听他如此说来,便勒马道:“死到临头,汝还有何话说?” 赵舒整理一下思绪,缓缓道:“张永年之死,舒毫不知情。至于那杨怀,高沛二人,害吾至爱,舒才使人杀之。今日自知不能幸免,但却不能背上此等骂名。且若何永年真是被人所害,舒也不愿代人受过。言尽于此,望将军明察。” 第四十九章 得脱险关凤平安 赵舒说完这些话,并不是讨好求饶,毕竟杨,高二人也是死在自己手中。但从张松之死,联想到庞统所言地图上并没有“落凤坡”,赵舒心中隐隐感觉到这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借张任之刀杀人。至于是谁,却不是赵舒现在能想的,只望坦言告之张任,让他能继续去寻找害死张松的真正魁首。不过看张任表情,赵舒就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言,只好淡淡一笑,闭目待死。 张任与张松等三人相交莫逆,得知三人被害消息本就立志报仇,哪里会因为赵舒这三言两语就改变初衷?见对方坦然受死,反而怀疑有诈,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处,确定并无埋伏,才缓缓上前,举枪便要刺赵舒于马下。 月光暗淡,照在精钢打造的枪尖之上,闪耀着暗红的光芒。就在那光芒正要刺向赵舒胸口的时候,又一道寒光从旁密林射出。“嗤”的一声,正好射在张任右肩,用力不住,长枪都险些落地。张任毕竟是多年征战沙场,当即不顾赵舒,环视左右,凝神戒备,又厉声喊道:“何方鼠辈?胆敢暗箭伤人。” 赵舒被他一声大喝,急忙睁开双眼,看见张任肩上箭伤,还道是义父黄忠已至,心中大喜,不住张望。张任伸手将羽箭拔出,顿时血染征袍,却又不见有人应声出来,思量片刻,得有一计,又催马向着赵舒而来。 当张任再次上前之际,果然又听得箭弦响动,旁边又有一箭射出。张任此番却早有防备,闪身躲过,看准来箭方向,打马便冲杀过去。片刻之后,就听他喝道:“贼子还不过来受死?”接着便有金石相交之声。 赵舒此刻已经确定不是义父黄忠,否则早出来相见,当下也不顾安危,策马寻声而来,看看究竟是何人救了自己。等赵舒走近,就见一人持剑与张任打斗在一处,全身黑衣,体态轻盈苗条。再仔细一看,赵舒几乎跌落马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投江的关凤。 关凤将门虎女,剑法也十分精妙,但张任本身武艺不俗,又身在马上使用长枪,大占便宜。虽然右肩有伤少力,却也稳稳占据上风。十来招后,关凤肩上便被长枪划出一道伤口,露出雪白肌肤映着殷红的鲜血,黑夜之中,煞是吓人。赵舒大惊失色,惟恐其被张任所伤,急忙喊道:“张将军且手下留情。” 张任也收枪不屑道:“某枪下不杀妇,你伤吾一箭,吾也伤你一枪,两厢值当,可速离去。”言罢又要打马向着赵舒而来。关凤并不说话,趁他回身之际,一剑刺中马腿。那马负痛跃起,险将张任跌落马下。张任不禁真怒,喝道:“贱人找死。”又复挺枪刺向关凤。 赵舒心知关凤不是其敌手,于是拔剑道:“多谢小姐美意,今日舒有死而已。小姐不是他的对手,可速速离去。”关凤仍不说话,继续与张任游斗。赵舒见她险象环生,只看得心惊胆战,乃横剑道:“小姐若不去,舒便自刎于此。”却听得关凤冷冷道:“死便速死,我又不是救你。” 倒让赵舒不知如何是好,迟疑片刻,关凤却又受一枪。见那黑衣上的斑斑血迹,赵舒心下大急,也不顾那么许多,拍马就冲到张任身后,胡乱举剑就刺。这般不成招势,张任只冷冷一笑,随手一枪,将他手中长剑磕飞,再转手横扫,就正中赵舒腰间。 赵舒上阵之时,虽然不着盔甲,内里却有精锐软甲防身,被张任枪杆扫中,仍旧不免两眼发黑,喉中发甜,“哇”的一口血直喷出来。说来也巧,正好全部喷在张任脸上,他待要伸手去抹,早被关凤瞅得机会,一剑斩在右臂,长枪落地。张任眼中又看不见,又知赵舒重伤,当即拔马便走。 赵舒见张任离去,终于松下口气,对着关凤微微一笑,便遍跌落马下,不省人事。关凤见他如此也十分着忙,上前扶起赵舒身体,不停呼喊。喊得十来声,赵舒方才悠悠醒转,却感觉自己头靠一片温香软玉之中,看见的仍是那张熟悉的容颜,不禁喃喃道:“依依,我好想你。”关凤见他醒来,原是高兴,听到这话,知道他还是认错了人,可恨自己还如此不顾性命救他,心中动怒,顺手都给了他一个耳光,便起身要走。走开两步,却不听赵舒动静,关凤回头看时,他仍旧又昏死在地上,嘴中不断有鲜血渗出。关凤默默叹息一声,又回转他身前,低声自言自语道:“依依究竟是谁?” 赵舒再一次醒来,发觉自己身体躺在一张软榻之上,腰间仍疼痛难当,胸口也烦闷不已,不禁轻声**。就听关凤在一旁冷冷道:“堂堂七尺儿男,受此小伤,便出声呼唤,岂不脸红。”赵舒努力转头,看着关凤,又见她肩上包扎的白布,开口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关凤没有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关切自己,语气松缓,道:“不碍事的。”又轻叹一声,端起桌上一碗汤药走到赵舒身前。赵舒正欲起身,关凤又冷道:“若想多在床上躺几月,你可尽管起来。”说完便勺药伸到他的嘴前。 赵舒急忙张口喝下,又道:“怎敢劳烦小姐……”关凤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已经昏迷三日,现在还言何‘怎敢’?”又勺药到他嘴前。看着娇颜如花,玉手纤纤,这是在做梦吗?赵舒不禁呆了。却又听得关凤微怒道:“喝药便喝药,若尽胡想,当心我又给你一耳光。”吓得赵舒急忙张口将药喝下。 一碗药喝完,赵舒也略微有了几分精神,开始四下打量,入目就觉得这间小屋布置的清雅别致,窗外绿树如茵,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赵舒又再看着眼前这位美人,虽然长的与依依**分相似,神态之间却大不相同,又开口问道:“不知此地是何处?兴儿说你投江,害我……”本待要说“害我伤心欲绝”,又知不便出口,只好闭口不语。 第五十章 养伤患难得清净 关凤见赵舒短短几日用药,就能开口说话,也不禁佩服那人医术精湛,听他问及,便答道:“此地离雒县不远,那日我投江侥幸不死,被此间主人所救。恩公医术极高,我见你受伤甚重,就带你到此地求救。” 赵舒才明白了个大概,心中谢天谢地,早知道关凤大难不死,何必要杀杨怀,高沛二人,惹来这一身祸事?正还要说话,就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说过多次,不许你再称恩公,怎的就是不改?”言罢,便走进一位老翁,鹤发童颜,骨骼清奇,飘飘然似神仙。 老人进来之后,先到赵舒身边把脉,闭目片刻,就点头道:“已无大碍,只需修养旬日,便可下床走动;若要痊愈却还要些时间。” 这么快就能好了吗?赵舒再看了看关凤,不知道伤愈之后,两人又会是什么样。那老人见他脸上微有失望神色,乃道:“若非老夫医术了得,碰到别的庸医,就算在多月余,你也未必下得床榻。” 赵舒知他误会自己的心意,连忙道:“多谢老丈。”那老人点了点头,复起身自语道:“老夫本欲即日回吴,现在只怕又要迟延些时日了。”吴中神医,赵舒又立时想起一人,开口问道:“老丈可是人称神医,名扬天下的华佗大夫?” “神医么?”那老人一阵大笑,道:“正是老夫,可这神医二字万万不敢当。”赵舒又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当真不错,受伤之后居然遇到三国时候最好的大夫,真是吉人天相。接着赵舒就不住口地称赞华佗医术如何如何了得,他这一张嘴巴连诸葛孔明都能说动,何况华佗?聊不片刻,华佗一直笑声不断,最后乃道:“汝伤重未愈,不宜劳神多言,且多休养;也不宜多进饮食,可叫关姑娘煮些许清粥食用。好生用药,老夫明日再来看你。”赵舒又是一番感谢,华佗才起身而去。 接下来数日,赵舒都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每天都有关凤给自己喂饭,喂药;华佗又与他谈天说地,其乐融融,竟将刘备收川等俗事忘的一干二净。华佗医术确实高明,不到十日,赵舒便觉得身体无什大碍。华佗见其复原无碍,留下几副药便回东吴,末了还不忘邀请他去吴中游玩。 赵舒嘴上虽然极力劝说华佗在延留几日,说什么“与神医相谈获益良”,“愿朝夕聆听神医教导”等等,心中却早就巴望着这个“电灯泡”的离开。等华佗真的去后,只留下赵舒与关凤日日相处,更觉得心情舒畅,反而恢复的更加神速。 这两间茅屋原是华佗在山中采药时所建,现在也就暂时借与李兰休养。此山在雒县西面不远,风景秀丽,草木繁多,又有美人相伴,赵舒简直就觉得是人间天上。等赵舒伤势越好,关凤神色之间却越加冷漠,到后来竟然只是每日用饭时能见,赵舒却也不敢多问。 日出日落,不觉之间已在这山中度过月余时光。每日早晨,关凤都会在房前草地上练剑。薄雾轻烟之间,美人剑舞,不正是一副绝世好画么?赵舒顿时欢喜,去寻来些木炭,缓缓走到一旁,抱膝坐下静静观看。关凤见他出来,立刻还剑入鞘,便要回房。 赵舒还没有开始作画,不想她这么快就停下,也只好鼓掌道:“好。”关凤冷哼一声,道:“若是真好,就不会败在张任手下。”听到张任的名字,赵舒又不禁想起刘备等人,不知道义父黄忠生死如何,也不知道刘备胜败如何。 关凤见他若有所思,又问道:“你在想伯父他们?”赵舒不便否认,点头道:“当夜一败,义父生死未卜,我自然担心。又不知现下主公胜负如何?山中一月,我竟将这些俗事,忘得干净。” 关凤又哼了一声,道:“你能忘得了?前两日我下山买东西,听说那一战只有庞先生阵亡。伯父败退涪水关,已经为二位先生立下衣关冢?” 二位先生?那岂不是连自己都算在内了?赵舒傻傻苦笑道:“当我阵亡也好。如果能在这么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终老一身,也是一种幸福。”说着就直视关凤双眼。 关凤看着他炽热的眼光望来,脸上略微返起红晕,将目光移开,低声问道:“你能放得下世间的功名利禄?”赵舒淡笑道:“名利于我如浮云,何谈放不下?”关凤抬眼看着他,突然问道:“那你为何投靠我伯父?” 赵舒顿时哑口无言,为什么要投靠刘备?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刚来到三国的时候,不过是想在乱世之中找个靠山,而且也没有打算一开始就选择刘备;再接着漂漂亮亮地得了几个胜仗,心中也多少有些想要成就功名的念头;再后来见到了关凤,脑袋中却更多的是想她,才会巡视襄阳,也本不想入川。这几日山中宁静的生活,几乎已经让自己忘记了山下的战事,甚至就希望永远这样的日子,却哪里想到过刘备? 关凤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又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本当建功立业。这有何不敢承认的?”赵舒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真不知为何要投靠主公?或许这就是天意。”关凤脸上更红,不再说话,低头走进屋内。 赵舒又复向前走得几步,眺望山间,此刻雾气尚浓,一片云雾缭绕,朝阳初升,金光灿烂,更觉身在仙境。世事无常,二十一世纪的一次无意灾难,让自己痛失所爱,回到三国;三国也本是自己的最爱,也曾想建功立业,一统江山;偏偏却又遇到关凤,刚有的一点豪气又被这儿女私情牵拌。嘿嘿,赵舒啊,赵舒,你终究只是个庸人,俗人,俗不可耐。 第五十一章 结伴归两厢情悦 赵舒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就听得身后关凤喊道:“你要想下山,也得先用饭。”才想起还不曾吃早饭,又转回房中,却又纳闷,自己何曾说过要下山去? 走进屋子,关凤已经将饭菜摆放在桌上。赵舒刚一坐下,关凤便问道:“你刚才在想何事?竟如此专注出神。”赵舒答道:“在想我的家乡。”关凤点了点头,又道:“你的家乡不是就在西川吗?离这里远吗?” “远,很远。”赵舒又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依依,喃喃道:“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关凤听他说的怪异,本想开口再问,却见他神色黯淡,只好将话咽下,默默用饭。赵舒自己伤感片刻,也举箸动筷。 两人都不发一言将饭用完,关凤便收拾晚筷出去。片刻之后,听得马蹄踏动,赵舒出门却见关凤正牵着自己的战马站立在外。关凤缓缓把缰绳递了过来,道:“你伤势已经痊愈,下山去吧。”便走进房内,将门死死关上。 这还是马良赠送的那匹神驹,只可惜自己骑术不精,空有宝马却不能纵横疆场。赵舒抚摩几下马颈,却并不上马,只是轻轻拍了拍马臀,将其放走,自己就缓缓坐在房前。 又过了个把时辰,关凤终于打开房门,问道:“你为何还不下山?”赵舒笑笑起身,拂去衣衫上的草屑,道:“我等你和我一起下山。” 关凤却冷然应道:“我为何要陪你下山?”赵舒仍旧是一脸微笑,并不说话。关凤见他如此,跺足道:“你下山成就的是你的功名;而我下山却要嫁给张苞。”赵舒缓缓走到她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会嫁给他。” 关凤刚抬头,就感觉自己被对方用力地拥入怀中,耳边听道:“你只能嫁给我赵舒,赵经纬。”关凤等是这句话,可怕的也是这一句话,只是微微一怔,又猛然推开赵舒,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末了冷冷道:“我不是依依。” 赵舒虽然被打,却并不着恼,又将她抱住,并且迅速吻在那两片红唇上。关凤用力地挣扎两下,便缓缓迷失在这炽热深情的一吻之中。赵舒不是初吻,却知道关凤还是,所以从刚开始的粗鲁,慢慢便得温柔细致,也将这多日来的浓浓爱意都融化在这一吻之中。 这贼吧的一吻,直到两人都感觉呼吸不畅。赵舒是那么的不舍,又在她的唇上轻点几下,才缓缓分开。抬眼却见关凤双目紧闭,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赵舒轻轻为她拭去,又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她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会像对她一样疼你,惜你,爱你。” 关凤睁开了眼睛,看了赵舒许久,最后轻叹一声,又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赵舒轻抚她的秀发,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都不下山去,就在这里终老一生,好吗?”关凤全身一振,良久才离开他的怀抱,道:“不!我要嫁一个建立不世功勋,千古名留青史的好夫君。” “哈哈。”赵舒纵声大笑,道:“为夫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又将她拥入怀中,再次觅到柔唇。这一次,关凤却不显得那么羞涩,热烈的回应着……。良久之后,两人共乘一骑望山下而来。 于路不断打听询问,终于来到涪水关下。远远就看见川军扎下几座营盘,二人只好饶过川军营寨,寻小路直到关下。关上守备军士,望见二人前来,一时不曾认出,都弯弓搭箭,便有人喝喊道:“来的是什么人?” 赵舒急忙下马答道:“关上现在是哪位将军巡视?赵舒归来,可速开城门。”关上却正好是黄忠巡视,闻报大喜,一面派人报知刘备,一面亲自下关来迎。父子相见,黄忠老泪纵横,将赵舒一把抱住,道:“儿啊,可想死为父。”赵舒心中也一阵激动,复退开两步,拜倒在地,恭声道:“孩儿不孝,让义父担心了。” 黄忠急忙将他扶起,就听后面刘备大声喊道:“真是经纬回来了?”赵舒又忙整衣杉,走到刘备面前大礼参拜,道:“舒拜见主公。” 刘备同失赵,庞二人,这月余时间心中郁闷不已,如今却见赵舒平安回来,哪能不喜欢?大笑道:“经纬回来,天可怜备也。”关平也上前与赵舒相见,“贤弟”二字尚未呼喊出口,却先看见他身后关凤,不由惊道:“凤妹如何也活了?”关凤改换男装,众人都不曾注意,听得关平呼喊,才齐齐望来,心中都甚是愕然。 一日之中,让他们接受两人原本以为去世的人,突然复活,确实有些惊骇。赵舒急忙道:“此事一言难尽,可进关内,容舒慢慢道来。”刘备再看二人几眼,似乎明白了些,只好也道:“正是。速命人整备酒宴,为经纬洗尘压惊。” 席间赵舒才将当日兵败,张任追杀,关凤相救,又得神医华佗医治之事一一道出,至于其后的郎情妾意,也都隐瞒下来。众人听罢,皆唏嘘不已。饮至半酣,又提及庞统,众皆默然。刘备乃叹道:“悔不听经纬良言,以至士元受害。” 赵舒也记起那日张任所说之言语,张松之事固然是一个原因,而自己斩杀杨怀,高沛而将也难辞其咎,起身告罪道:“是舒对不住庞先生,若非擅自斩杀杨怀,高沛二人……” 刘备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经纬何出此言?其二人罪有应得,杀之何惜?可恨那张任,出尔反尔,诱吾等中计。” 赵舒本想将张任那夜之言道出,却又见法正也在席间,只好暂时作罢,却狠狠道:“舒必为庞先生报仇。” 刘备知他向有急智,如此说来必然成竹在胸,喜问道:“经纬有何良策?”赵舒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接着就将心中计策缓缓道出。 第五十二章 斗张任宿将丧命 张任设计大败荆州军马,心中大喜,又多日不见赵舒,还道真为三人好友复仇,更是欢喜。刘备连失两位谋士,成都援军又至,于是请命公子刘循,与将军吴懿出战刘备。刘备却因大军新败,士气不振,退守涪水关。张任二将一直不舍,赶杀而至,连日挑战不出,又驾云梯,飞锁攻打来日,奈何刘备防守得法,徒伤士卒,劳而无功。张任只好作罢,收兵回营,却想自己粮草充裕,荆州军却无粮草供给,看谁最终消耗得起? 刘备军马多日不战,川军大都松懈之时,却有人来报魏延引军出关挑战。张任虽然感觉惊疑,却不肯示弱,亲自引军杀出。两阵对圆,张任出马,大声骂道:“魏延匹夫,多日龟缩关内。今日如何敢来送死?”魏延却并不答话,挥刀直取张任。二将大战数十回合,魏延渐渐不敌,拔马败退关中。张任挥军掩杀,川军大胜一阵。 第二日,关上却又换黄忠出战,也仍被张任杀败,再胜一阵。张任回营之后,左右众将都感疑惑,吴懿乃道:“魏延,黄忠都是当世虎将,与将军交战两日皆败,莫非有诈乎?” 张任大笑道:“此必刘备之谋也,却如何能瞒得过我?”吴懿不解,问道:“还请将军明言。”张任于是答道:“某观刘备欲退也。荆州军连日不出,这两日却主动出战,偏又一触战便退。此必刘备粮尽欲退兵,却又恐吾军追击之故。”吴懿深服其论,又问道:“将如何破之?”张任即道:“来日再战之时,可命士卒奋力取关,定要活捉刘备,不能使之遁去。”众将依言而下,各去准备。 次日,张任与吴懿尽起寨中兵将杀奔关下,但见关上旌旗飞舞,却不见一兵一卒。乃喝令士卒攻打关隘,待进先头军士攀入关上,却早已是人去关空,并无一人。张任不禁叹息道:“可惜仍旧被刘备先行跑掉。” 吴懿却道:“刘备率军急退,兵无战心,吾等可轻骑追之,一战成擒。”张任摇头道:“只恐其有伏兵断后。”吴懿又道:“将军引轻骑在前,某引大军在后,中间探马传递消息,何惧埋伏?且刘备粮尽而走,军无战心,若等其退回葭萌,坚守不出,何日才能赶其出川?”张任也觉此计可行,欣然应下,自引精锐轻骑在前,吴懿在后,出关来追刘备。 张任骑兵追出十余里,就听两旁鼓响,左右各有彪军杀出,视之乃关平,刘封二将。关平舞刀上前,大喝道:“张任鼠辈,中吾主公之计也。”张任冷笑不已,答道:“如此雕虫小技,吾何惧之。”下令全军不得后退,只能向前冲杀。川军都知后有援军,是以虽然中伏,却不惊慌,仍自结阵撕杀。过不多时,吴懿引大队人马杀来,川军声势更振。关平,刘封二人抵敌不住,只得引军败退。 张任,吴懿二将自是紧追不舍,再行数里,果见前面一队人马缓缓而行,军中旗上大书“汉左将军刘”。张任立时大喜,转谓吴懿道:“幸从公言,今日定活捉刘备矣。”乃催军奋力向前。 荆州军马见张任等杀来,都无心抵抗,各自溃散,于路丢弃兵器,旌旗无数。川军都附地哄抢,不肯再上前追杀。张任又知是刘备缓敌之计,乃持枪厉声喝道:“诸将奋力向前,活捉刘备便有重赏。但有拣拾地上军械者,就地斩杀。”军令如山,于是川军皆不敢再擅取一物,都并力向前。 转过几道路口,道旁草木丛生,地势险峻,张任心下甚是疑惑,正要收住军马,却又听得鼓声大响,左右无数火箭射来。草木之上本就覆有引火之物,一经燃起顿时浓烟滚滚,火势大涨。张任知是中计,就要退军却是不及。前面有魏延引军阻拦,后面又有黄忠带人劫杀,川军冲突不出,多被烧得焦头烂额,死伤无数。 刘备登高而望,见张任中计,笑谓赵舒道:“经纬之计神鬼莫测,今日定能为士元报仇也。”赵舒却不想张任就死,心中还有诸多疑惑要问,乃道:“张任乃西川第一名将,主公何不使人招之?”刘备又复大笑道:“此固备之愿也,只恐其冒犯经纬,不敢言耳。”赵舒急忙道:“舒为主公效力,怎能以私而废公乎?彼各为其主,现若能降主公,便有同袍之谊,舒断不敢念旧恨。”刘备又夸赞赵舒几句,才命人传下号令,停止放火,高声招降。 张任在军中见火箭停下,正要喝令全军突围,却听得对方用川话大声劝降。火势犹自未灭,川军之中便有不少丢弃兵器,往奔投降者。吴懿在张任身侧,道:“如今大势已去,将军将何去何从?”张任听他言下便有投降之意,本要喝骂,却又想自己不曾也想过要投效刘备的么?只是现在已经结下仇怨,如何能再降,岂不成了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小人? 吴懿见张任默然不语,还道是心中已然答应。只是口中不肯说出,是以再劝道:“大丈夫能屈能升,将军此降乃是念及部下将士性命,旁人闻之也只是称赞将军仁义而已。”张任听他说完,不觉放声大笑,乃打马上前喊道:“赵舒可敢出来一会?” 赵舒在远处听他呼喊自己名字,于是向刘备请命上前,高声答道:“将军何以知吾在此?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张任笑答道:“如此计策,舍你其谁?当日不能杀你,某死不瞑目,但有一言相告,‘多行不义,必自毙’。某就先行一步,在黄泉之下,等你来会。”说罢,调转枪头,自刺于马下。 第五十三章 设胜宴恳求赐婚 张任死后,吴懿随即引众归降;刘备准其降,收兵再回涪水关。于路赵舒都默不作声,究竟是何人从中作梗,能让张任坚信自己不能容人,而害张松?孔明,法正?刘备听到张任最后的那几句话,又见其自尽,连声叹息,宽慰赵舒几句也就不再多言。只是看赵舒的眼色之中,却更多了几分迷惑。 当夜就在涪水关内犒赏三军,又以张任首级祭奠庞统,然后好生安葬。来日,刘备又起大军前取雒县。非止一日,便至城下安营。再次日,命魏延城下叫阵挑战,城上刘循破口大骂。魏延正欲取箭射之,就见城上一人将刘循擒下,喝令大开城门迎魏延入城。魏延进城问之,擒刘循者乃武阳人张翼,又忙使人禀报刘备。不多时,刘备自引大军入城,出榜安民,便在刘循行辕内升帐。 刘备重赏张翼,又命将刘循押解上来。刘备亲解其缚,叹息道:“吾与汝父乃兄弟也。今势不得已,雒城已破,成都旦夕可破。今放汝回去,好生劝告汝父,万望以西川百姓为念。早日开城纳降,吾必不薄待汝父子。”又命法正修书一封劝刘璋投降,刘循拜谢而去。 刘备就在雒城之中,整顿军马,暂养生息。当日雒城战败,刘备以赵舒,庞统皆亡,使人回荆州调命孔明率军入川。现孔明与赵云逆江而上,张飞走旱路,取巴州,两军皆向雒城而来。刘备便欲在雒城等孔明诸将会起,再起兵进取成都。 大军休整近月,便有探马来报,张飞引大军已至城下。刘备惊道:“三弟走旱路,岂能无兵马阻挡,缘何先到?”便带着众人亲自出城迎接。两厢见面,分外亲热,携手入城,至行辕安顿,犒赏三军。刘备仍复问道:“山路险阻,如何无军阻当,长驱大进,先到于此?”张飞乃引入一老将道:“于路关隘四十五处,皆出老将严颜之功,因此于路并不曾费分毫之力。”遂将义释严颜之事,从头说了一遍。 刘备听后大喜,亲以所穿之黄金琐子甲赏赐严颜,拜谢而退。刘备又命人整治酒宴为张飞,严颜洗尘。张飞之子张苞随父入川,也在席间,常以目视关平,颇有询问之意。关平时下已知赵舒与关凤之事,只能摇头苦笑。 张苞见关平始终不答,按耐不住,乃举杯至其身前,道:“关大哥,适才入城之时,弟见关兴也在城中,不知凤妹在何处?”此言一出,席上顿时鸦雀无声,但有知其中原委者,无不为赵舒捏下把汗。张飞见众人脸色有异,还道是自己孩儿唐突,乃喝道:“此庆功之宴,怎可将儿女私情来说?还不速速退下。” 张苞被其父呵斥,只得退开一旁。赵舒却起身对着张飞必恭必敬行下一礼,道:“舒也有一事上禀三将军。”张飞与赵舒有并肩作战之情谊,关系向来不错,见他如此多礼,急忙还礼道:“军师有话就请直言,俺定当洗耳恭听。” 刘备见赵舒就要当众说出他与关凤之事,也起身道:“经纬何妨再多考虑些时日?”赵舒对着刘备也行了一礼,道:“舒有负主公重托。”刘备见他神色坚毅,知不能劝下,于是挥退旁下诸将。众人已知其意,都起身告退,霎时间帐中就只剩寥寥数人。 张飞再迟钝也能看出其中不妥,再看赵舒道:“军师究竟有何事要言?”赵舒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诚入少将军所料,关小姐就在城中。但,”夺妻之事,只要是个男人,都觉得是耻辱,赵舒并不想得罪张飞父子,可事出无奈,只好仍旧道:“但关小姐与舒情投意合,望三将军能成全。” “什么?”张苞勃然大怒,随即抓住赵舒衣襟,喝道:“汝此言何意?”关平在旁,急忙拉住张苞道:“苞弟不得无礼。”黄忠在侧也随时严防张飞,恐其突然发难。张苞却并不松手,怒骂道:“是我无礼,还是这斯?” “休得放肆。”张飞脸色铁青,实在没有想到赵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斥张苞放手,又对赵舒道:“先生适才所言,俺愿以为是酒醉胡言,以后休得再提。”赵舒既然将话说出,也就不再心存畏惧,直视张飞,朗声道:“张将军差矣。舒所言乃肺腑,绝非酒醉胡言。” 张飞双拳紧握,怒道:“俺虽是粗人,亦知‘朋友妻,不可戏’。先生大才,当知此事辱我父子甚也。”黄忠见他作色,急忙护到赵舒身旁,道:“三将军言重,吾儿绝无羞辱将军之意。”赵舒自知理亏,再拜道:“我与小姐确是两情相悦,望三将军成全。”张苞在旁怒骂道:“两情相悦?全是你一人在说,可请凤妹前来对质。” “张大哥。”关凤缓缓从帐外走到赵舒身旁,对着张飞福礼道:“凤儿对不住三叔。”张苞见壮,怒不可抑,大吼一声狂奔出帐。张飞冷眼打量二人,转对刘备道:“此事尚要使人告之二哥,再由两位哥哥替俺做主。”言讫也转身走出帐外。 赵舒拉着关凤走到刘备面前,拜倒在地道:“舒只此一事,望主公成全。”刘备看了二人良久,神色之间大为惋惜,最后道:“此事还需与二弟商议,吾不能做主。”又让众人退下。走出帐外,黄忠不辞而去,关平看了二人片刻,宽慰两句也自行走开。 赵舒知道此事确实有违背常理,但却不愿意畏缩,手上更加用力的拉着关凤,强笑道:“怕么?”关凤脸上也十分坚毅,答道:“从我逃婚入川之日,就能想到有今日之祸。若是害怕就不会来了。” 第五十四章 明劝说派系之争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都各自表明了心意,无论前路如何坎坷,总要一起去面对。回到赵舒帐前,却见魏延等候在外,赵舒忙松开关凤之手,见礼道:“将军可是在等我?”魏延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关凤,道:“既然关小姐在,末将就告辞了。” “魏将军慢行。”关凤急忙道:“将军既然有事,是我应该告辞才是。”不等魏延再言,就对二人一福离去。 赵舒于是上前请魏延入帐,坐定之后,问道:“将军有何事见教?”魏延迟疑片刻才道:“末将有一良言相劝,不知军师可愿听。”赵舒知道他要说关凤之事,本不愿听,却不能辜负魏延一番好意,笑道:“吾与文长相交莫逆,有何言不可说?” “既然如此,末将就放肆了。”魏延乃道:“军师婚嫁之事,末将本不该多言,但却不忍见军师为一时意气冲动,而抱恨终身。” 一件婚嫁小事,非让这人说得玄乎其玄,赵舒大为不悦,脸上却仍笑道:“吾已知将军心意。但舒心意已决,今生非关小姐莫娶,有负将军好意。” 魏延叹息道:“末将以军师聪明之人,奈何不能明白其间厉害关系?天下女子何其多也,军师何故如此固执?”若不是知道其本意好心,赵舒早不耐轰出帐外,此刻也只好闭口不言,看他究竟要怎样劝说一场。魏延见他不语,还道是心念稍转,又靠上前低声道:“如今军师又立有入川大功,必得主公欢喜,日后前途不限。若是一着不慎,得罪其他二人,只怕与军师多有不利。” 赵舒见他说的神秘,大是不解,再问道:“将军且明言。”魏延再看看左右,确定帐外无人,才又低声道:“军师在主公手下多时,难道不能觉出众文武之中已分有派系?”赵舒确实能感觉到些蛛丝马迹,但却不愿说这等敏感话题,乃道:“将军多心了,都是为主公效力,何分彼此?” 魏延仔细打量赵舒,像看怪物一般,最好失笑道:“莫非军师当真不知?就算你不分,旁人难道也不分么?军师自己觉得无事,却不知旁人已经将你算作一派。” 赵舒知道就算自己尽量不与孔明争先,却又处处得利,若要他们觉得自己没有丝毫威胁,确实相当困难。魏延所谓的派系,赵舒不用细问,也能料得几分,无非就是自己,孔明,关羽三人而已。 魏延是赵舒招降,二人平日关系又十分要好,在别人眼中自然已经划归赵舒一系。不管赵舒愿意不愿意,魏延的前途多少都与他牵连到了一起,所以当看到赵舒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前程的时候,魏延也就不得不出言相劝,于是继续道:“关将军与主公为异姓兄弟,又有张将军支持,现掌握荆州要地,其实力最强。孔明与子龙相处默契,又与法正来往甚密,川中降将除严颜外,皆以法正为首,待收川之后,其势更盛。而军师你,却只有黄老将军与末将协助,相较之下,其势弱也。” 任凭魏延分析的头头是道,赵舒都只是抱以一笑,不置可否。在他心中可没有想过与谁争权夺利。更何况刘备一世枭雄,又怎能让手下的人结党营私?魏延见他但笑不语,又道:“军师若娶关小姐,则势必得罪关,张二位将军。而孔明见军师娶关小姐也必认定,是军师欲结好关将军。再观今日帐中,主公对此事也颇有不悦,只恐将来与君不利。” 魏延终于将心中之言说完,只看着赵舒,等他答复。赵舒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但他不是政客,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只希望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厮守终身。所以不得不拒绝魏延善意的提点,道:“将军所言极是,奈何舒心意已定。”见其又要劝说,乃道:“将军好意,舒铭记于心。但此事吾自有主张,且勿用再言。”魏延看他一脸坚决,把自己苦心孤诣地一番劝说全当作耳边风声,只得默默叹息,告辞出帐。 接下来几日,赵舒也自知众人不能理解,都在帐中读书,绘画,并不外出,免节外生枝。直到孔明,赵云二人带兵来至雒城,刘备才使人来召。 赵舒行至大帐,众人都在,张飞看见,仍是一脸怒气。孔明却满面春光地迎上前来,欢喜道:“日前闻经纬无恙归来,亮欣喜若狂,真吉人自有天相。”赵舒先向刘备见礼,才又感谢孔明挂念,谦谢一番又才落座。 刘备见人都到齐,乃道:“此去成都只有绵竹有重兵把守,我军休整有月,来日可引军向绵竹进发。”孔明又献计道:“成都虽只在目前;惟恐外州郡不宁,可令张翼、吴懿引子龙抚外水江阳、犍为等处所属州郡,令严颜、卓膺引翼德抚巴西德阳所属州郡,就委官按治平靖,即勒兵回成都取齐。” 刘备从其计,于是分赵云,张飞两支军去,自引大军来取绵竹。雒城破时,成都震动,刘璋就以其妻弟费观与大将李严集重把守绵竹。非一日,大军行绵竹城下,刘备不等扎营,先以黄忠出战,与李严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败。赵舒恐黄忠年老有失,即请刘备鸣金收兵,退开十里下寨。 黄忠回来之后,称赞李严武艺不已。孔明又献计道:“李严武艺不凡,来日老将军可诈败,吾以奇兵胜之。”当晚便分兵埋伏。 次日,黄忠出营与李严大战数十回合,便拔马而走。李严只赶得几步便停下,勒马回转。黄忠又战,又走。李严就是不上前追赶,笑道:“如此诈败小计,吾岂能上当?”黄忠无奈,回营复命,言李严并不中计。孔明只得笑道:“倒是亮小看蜀中贤士尔。” 第五十五章 锦马超移防葭萌 刘备见孔明之计不行,乃命众军奋力攻城,岂知李严防守甚有法度。接连数日,双方士卒死伤上万,城下尸骨累累,绵竹城却仍强攻不下。刘备无奈,只得收兵,另谋良策。 却说李严见刘备连日不用兵,心下疑惑,却仍不敢大意,日夜派探马四下打听消息。这日李严正与费观在关上巡视,忽有探马来报,言刘备派赵舒引军马沿小路饶过绵竹,奔袭成都。费观大惊失色,谓李严道:“正方,若成都有失,吾等俱死无日也。可速率军赴援。” 李严却并不着忙,看着城外刘备军营,道:“成都城池坚固,兵甲钱粮皆足,不足为惧。吾等只需断其归路,赵舒孤军深入,粮草一尽,则可不战而胜也。”费观自知才干远不及李严,听他如此说来,便只是点头称善。李严又道:“刘备军马见吾等连日不出,防备松懈,且又分兵偷袭成都。今夜某便带兵出城劫营,但可一战成擒。”费观自无异议。是夜李严便带兵出关,来劫刘备军营。 赵舒带兵出小径,饶过绵竹之后,便令魏延引一小队人马,大造声势,杀向成都;自己却带人马潜伏在绵竹关后。夜间听得关内人马调动,便知是关上出兵去劫刘备营寨。等其走远,赵舒乃命关平带十数人换上川军衣甲到关下叫门。 关平依计来到关下,高喊开门,声称是成都使者,要搬救兵。费观在关上再三询问,关平都对答如流。费观再不疑与他,即命人开城门。等城门大开之时,关平与所带亲兵大喊一声,一起发作,砍杀守门士卒。后面赵舒与黄忠也引大军杀出,一涌入关。费观欲引兵来战,正遇关平,战不数合,便被擒下,关中军士所留不多,或死或降,无一走脱。 赵舒亲释费观,赐以酒食,好言安抚;又言皇叔刘备仁义,绝无相害刘季玉之心。费观本就不是什么忠烈之臣,有台阶可下,又见大势已去,只得伏地请降。李严本率军攻打刘备营寨,哪知营中防备甚严,强攻一夜,却无功而返。赵舒站在关上,见李严兵回,便对费观道:“舒闻公与正方相处甚厚,可愿说之来降。” 费观正想立功,欣然领命而去,少时便见他与李严两骑来至关下。赵舒带诸将亲自迎出,李严慌忙下马,拜道:“败军之将,不敢劳先生远迎。”赵舒忙道:“将军文武双全,舒心墓久矣,合当远迎。”遂携手上关,一面收编降士卒,一面谴人去请刘备。 刘备大军入关,重赏费观,李严二人,又在关内休整三日。正欲起兵来取成都,忽孟达告急,却是张鲁应刘璋之请,派西凉马超与其弟马岱引军攻打葭萌关。马超在潼关杀得曹操割须弃袍,天下闻名,刘备乃惊道:“素闻马孟起,威镇西凉,神勇无比。羌人畏之,称“神威天将军”。军中诸将非子龙,翼德不能敌也。”其时张飞已先平定德阳一带,正在军中,刘备忙使人请之。 少时,张苞来报其父身染恶疾,不能出战。刘备又是一惊,问道:“三弟是何疾病?吾当亲往探之。”张苞看了旁边赵舒一眼,答道:“父亲近日怒火攻心,气结于胸,故生此顽疾。”刘备,孔明闻言也皆目视赵舒。 赵舒随即起身,笑道:“舒略懂医术,可治三将军之疾。”刘备知张飞脾气暴躁。惟恐生事,忙道:“吾当与经纬同去。”黄忠,关平二人也要同往。赵舒却笑止道:“谢主公美意。只是舒治病之时,不喜有人打搅,今便与少将军同去。”不顾众人阻拦,便与张苞一道来至张飞帐中。 张飞虽然高卧塌上,但身上兀自有酒气,赵舒知其假病,乃笑道:“将军此疾非酒不能治也,舒敬将军一杯。”满倒一杯递至张飞身前。张飞豹眼怒瞪赵舒我一眼,将头偏到旁边,不发一言。赵舒又道:“闻马孟起攻葭萌关甚急,将军却此时患病,莫非惧孟起乎?” 张飞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冷道:“先生不必激俺,俺实是有病不能出战。再者先生足智多谋,何需俺去?”赵舒见激将不行,便转而叹气道:“将军真欲以一己之私,而废主公霸业乎?”张飞顿时脸上现有惭色,默不作声。赵舒又接着道:“舒自知无颜见将军,但今成都坚城在前,主公大军深入,若葭萌关有失,则吾军进退不得。不仅主公壮志难筹,这数万军士性命也恐不保。主公闻将军有病在身,急欲召子龙将军前往。舒却素闻马超英勇,非将军莫能敌;亦知将军深明大义,断不会私而忘公,不会因为舒之过失,而忘与主公桃园结义之情。不意将军却……,唉!!!罢,罢,是舒有愧于将军。”赵舒说到次处,便拔出佩剑,递至张飞身前道:“若将军取舒性命便能痊愈,将军尽管取之。只愿将军能辅佐主公完成霸业,舒九泉之下也瞑目矣。” 张飞耿直莽汉,不论真假都被赵舒所动,长叹一声,道:“俺不如先生多矣。”乃呼人进来更换衣甲。张苞在外闻言进帐,方欲开口劝阻。张飞即怒喝道:“孺子险误大事,还不速去。”张苞于是含恨而退。 当下刘备便留孔明与李严等守绵竹,亲自带赵舒,张飞等将来战马超。不一日便至关上,孟达接入,言马超军马势大,连日攻打,几欲破关。幸亏有南郡枝江人,姓霍,名峻,字仲邈,一同辅助守关才未失守。刘备于是请见霍峻,厚加赏赐。马超闻刘备大军已至,当日便收兵回营,所以不曾交锋。 次日,马超却又亲率大军在关下叫战,刘备也自带众将下关迎战。赵舒见对面马超,纵骑持枪,狮盔兽带,银甲白袍,相貌俊朗,与周瑜相比更多了几分霸气。刘备也不禁赞道:“人言‘锦马超’,果然名不虚传!” 第五十六章 领将命亲赴敌营 张飞见众人都夸赞马超,便要出战,却早有一骑马抢出喊道:“杀鸡何有牛刀?看吾取马超首级。”众视之,乃魏延。原来魏延一路听闻众人说马超如何如何了得,心中早就不服,此时不奉将令,便拍马舞刀杀出。 对阵马超也不曾亲自出马,转过背后一员武将持刀敌住魏延。魏延乃喝问道:“吾只与马超一战,汝是何人?可速退。”来将冷笑道:“吾乃西凉马岱,你若赢得吾时,再与吾兄长交战不迟。”言罢挥刀便砍,魏延无奈只的举刀相迎。 赵舒在阵后忽然记起魏延便是被马岱所杀,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二人头次见面就刀兵相向,难怪会是日后那般。二将在阵前大战数十回合,马岱力气渐渐不济,乃虚晃一刀,拔马便走。魏延正杀得其兴,哪里肯舍?拍马追去。赵舒知是马岱之计,急忙大呼不可,却已是不及。说是迟,那时快,马岱早翻身一箭,正中魏延肩头。魏延负伤在身只得回马,马岱却又不肯舍他,回马追来。 张飞骤马上前相救,大喝道:“冷箭伤人,岂算英雄好汉?”马岱又待要战时,后面马超却大声喊道:“贤弟可暂退下休息,为兄来战这黑斯。”张飞听他言语无礼,怒道:“汝不识燕人张翼德么?”马超笑骂道:“吾家屡世公侯,岂识村野匹夫!”此言一出,张飞更是怒极,挺矛便刺,马超也举枪相迎。 两马交锋,又杀在一处,两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此二人却有比刚才二人更胜,八蹄翻动,枪来矛去,只看得两边军士目瞪口呆,竟连叫好也忘了。赵舒知二人不能分出胜负,乃对刘备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主公何不鸣金收兵?”刘备也甚喜马超,都恐二人有失,点头答应,便命人鸣金。 张飞杀得虽然畅快,但却不能违背军令,勒马跳出圈外,道:“吾兄收兵,却非俺惧你。”言讫拔马便回。马超亦惮其勇力,并不追赶。刘备拍马上前道:“今日到此作罢,孟起可收兵回营。吾以仁义待人,决不乘势赶汝。”马超于是命后军先退,自己断后,缓缓收兵而去。 等众人回到关上,刘备仍对马超赞不绝口,又对赵舒道:“马超世之虎将,可惜不能为吾所用。”赵舒既然前来,便定下劝降马超之计,笑答道:“这有何难?”刘备听来大喜道:“经纬有何良策?” 赵舒随即答道:“舒知主公早动爱才之心,已思得一策。素闻张鲁手下谋士杨松,为人极贪贿赂,却又深得张鲁宠信。主公可派人结之,使劝张鲁令马超退兵。若不退,则流言曰:‘马超欲取西川自立.’若退时,又流言:‘马超举兵而后,欲袭汉中.’使其进退不得,舒再以言语说之即可。”刘备自无不从,急使孙乾备金银珠宝,前往汉中行事。 接连数日马超都在关下挑战,张飞虽然十分愿与决战,奈何刘备执意不出,只得饮酒作罢。马超见关上几日都不曾有动作,又不敢强行攻打,只好勒兵回营。月余时日,孙乾从汉中回来,言张鲁已派其弟张卫率军守住各处关隘,马超此时已经进退不得。 赵舒知时机成熟,便要亲自到下关劝降马超。刘备恐其有事,再三不肯,赵舒乃谢道:“马超世之虎将,若降主公,则主公霸业又更近一步。舒受主公知遇大恩,敢不竭力图报,而惜生死?” 张飞在一旁,听他说的慷慨激昂,对自己前番之事,更觉得羞愧,乃道:“大哥若是不放心,俺便与军师同行,定保周全。”赵舒不想张飞会自己出言相送,拱手谢道:“既是如此,有劳三将军。”张飞却又放不下颜面,冷然道:“俺为大哥做事,何需汝谢?”刘备见有张飞陪同,也就答应下来。 二人径直下关,并骑来到马超寨前,大声对守门军士道:“速去通报你家将军,就说赵舒求见。”过不多时,就见营门大开,两旁西凉骑士,持戈而立,军姿甚为雄壮。赵舒下马私谓张飞道:“此马孟起欲给我二人下马威也。”张飞一瞟众人,不屑道:“如此阵势,只唬三岁玩童。”正说间,马岱迎出道:“兄长在帐中恭候先生大驾。”二人遂与之同入。 行至中军帐前,赵舒让张飞在外等候,自己直入帐内,却见马超正用布擦拭佩剑,乃问道:“将军拭剑何为?”马超并不抬头,只是不停擦拭宝剑,冷道:“闻先生前来,特拭之备用。”赵舒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将军现在何不试剑。” 马超猛然抬头,眼中寒光闪过,呵斥道:“汝欺某不敢?”赵舒冷笑数声,并不畏惧,不屑道:“将军盖世英雄,杀舒一介书生,有何不敢?不过舒定会在黄泉路口,恭候将军大驾。”马超见其无礼过甚,怒道:“汝此言何意?” 赵舒缓缓答道:“将军此时前不能救刘璋而退荆州之兵,后不能制杨松而见张鲁之面。以舒愚见,天地虽大,却也无将军可容身之地。”马超听后,脸上立时黯然无光,赵舒又道:“若将军欲活命,舒倒有一计。将军可弃此军马,孤身独亡,或隐居于市井,或终老于山林。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马超盖世英雄,心高气傲,哪里能这般活法?愤然喝道:“吾岂能如此苟活于世,庸碌终身?汝可速去,来日便与汝主决战城下。”赵舒又复大笑一阵,道:“将军军中粮草皆张鲁供给,今受其猜忌,军中存粮必不多也。吾军只要坚守关隘,不出旬日,将军军中还有能战之兵否?”此言中说中马超要害,顿时面若死灰,汗如浆下。赵舒又道:“诚然将军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为荣。可马老将军之仇未报,将军岂可轻言生死。纵观当今天下,能助将军报此杀父灭门大仇之人,并不多矣。” 第五十七章 定婚期首得升迁 马超一门数百口,皆是曹操所杀,是为不共戴天之仇。马超无时无刻不以报仇为己任,此刻听赵舒说起,乃问道:“玄德公能为某报此大仇乎?”赵舒正色答道:“非我主刘皇叔不能也。昔年圣上曾有衣带血诏讨贼,将军先翁也曾联名,可惜行事不密,反为所害。今血诏联名之人多为曹贼所害,唯余吾主。当今天下,能有真心抗曹者,非皇叔不可也。” 衣带诏之故事,马超也熟知,听其言不假,连连点头。赵舒知其心意已动,继续道:“即从我言,将军何不背暗投明,以图上报父仇,下立功名乎?”马超再不多疑,吩咐帐外军士去请监军杨柏前来议事。 少时杨柏入内,见赵舒站在一旁,却并不认识,问道:“将军唤某来,有何事商议。这位先生却是何人?”赵舒笑答自己姓名,杨柏大惊看着马超道:“将军欲何为?”马超随即笑道:“大人勿忧,某只欲借汝一物送于玄德公为进见之礼。” 杨柏心下稍安,问道:“何物?”马超顿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特借汝项上首级。”言罢,便挥剑斩之。赵舒素闻马超心狠手辣,今日见之,果然不假。马超割下杨柏首级,转头道:“今某便与先生去见玄德。”言语之间,丝毫不似刚才一般。赵舒看着杨柏颈中兀自汩汩冒出的鲜血,几欲作呕,急忙点头答应,便和他走出帐外。 出帐之后,赵舒先让张飞入关禀告刘备,自与马超,马岱随后而来。行至关下,刘备早已率众将等候多时。三人忙翻身下见礼,刘备一一扶起,喜笑颜开道:“备得孟起,曹贼死无日也。”马超也道:“超奔波半生,未遇名主,今从玄德,实超幸也。” 赵舒在后面虽然听得马超言语之间有些不妥,却也不在意,但刘备身后张飞却是一脸不悦。正想出声提点一番,却见刘备也不怎么在意,便就此作罢。众人复上关来,早已备下宴席,为马超兄弟二人接风。席间刘备就以马超为平西将军,乃军中军职最高者。 再次日,刘备仍命霍峻,孟达二人守关,自引大军前往绵竹。当时赵云已平定各州郡,众将聚齐,便议取成都。马超新来急欲建功,乃请命道:“勿需玄德用兵,吾与弟马岱自唤刘璋出降。如若不降,超便取之以献玄德。”刘备大喜,当即命马超引军前往。 马超与弟马岱引军径直成都城下,规劝刘璋。刘璋本是懦弱之人,见大势已去,便亲赍印绶文籍,至营中投降刘备。 建安十九年夏,刘备入主成都,自领益州牧,以左将军开府治事,一众文武皆有封赏。孔明又谓刘备道:“今西川平定,难容二主,可将刘璋送去荆州。”刘备从其言,谴刘璋至公安安顿。 赵舒进位军师将军,黄忠也进征西将军,刘备乃赐一府第与这父子二人居住。关平奉命回荆州报喜,至于关凤,关兴二人皆住在赵舒府中。入城第二日,赵舒一改往日懒散之态,起了大早,便与关兴出门。于路打听张松之兄张肃府第,待二人到张府门口,却见早有兵丁把守,门上已贴有封条。 赵舒现在已是军中头面人物,守门军官见他前来,急忙上前行礼,请安问好。赵舒随意应付一下,便问道:“你们是何处兵丁?为何在此?”对方答道:“我等是太守府所属,昨夜奉法大人之命,前来查抄张肃府第。” 赵舒暗自叫苦,知道自己来得迟了,却又不死心,再问道:“那张肃现在何处?”那军官又答道:“张肃因向刘璋举报其弟张松,致使张松被杀,昨夜已被法太守处决。 到底还是被人抢了先,都怪昨晚庆功宴上喝酒太多,不能当时就来。赵舒记得张任曾言,自己害死张松。而张松却是被其兄举报,所以赵舒欲来寻张肃问个究竟。如今却被法正先下手除去,莫非就是杀人灭口?但死无对证,赵舒只好叹气回府。 益州初定,事务繁忙,但赵舒对内政的事情又不是很清楚明白,事事都以孔明为师。孔明也显得十分友善,但有所问都不厌其烦的讲解。可惜赵舒实在不感兴趣,过的几日干脆就将所以杂事拜托孔明,自己回府偷闲,孔明更是乐意帮忙。 刘备也忙着招揽人才,诸如黄权,刘巴等人也是废了不少心思,才延请出府入仕。所以赵舒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而关凤在府中也日渐博得黄忠老爷子欢心,并不再似以前那么十分反对,也让赵舒大大的松了口气。 一日刘备忽请赵舒父子与关凤一起前去左将军府,心里甚是疑惑,却不敢怠慢,匆匆整理衣冠,便骑马而来。进得厅内,除魏延,刘封等人镇守在外,成都城中一众文武皆在,更让赵舒摸不着头脑。 三人向刘备行礼坐下,就听刘备喊道:“关平贤侄,还不出来?”却不知关平何时已经从荆州赶回。关平喜气洋洋走上殿来,向刘备行礼,然后落座,就在赵舒身旁。赵舒便低声问道:“兄长何时到的成都,却不先知会小弟一番?” 关平笑而不答,又听得刘备道:“今日召诸公前来,是有一喜事宣布。”刘备再看了看赵舒,笑道:“关平贤侄自荆州而来,带来二弟消息,同意经纬与凤儿婚事。”赵舒喜出望外,急忙起身与关凤一起拜谢刘备。 赵舒偷眼向张飞看去,见那父子二人脸上仍大为不悦。刘备又让二人重新入座,道:“适才吾与诸葛军师商议,下月初三乃是黄道吉日,正宜婚嫁。经纬以为如何?” 赵舒当然是觉得越快越好,正要答应,又听身旁关凤道:“伯父,婚期是否在急促了些?父亲大人远在荆州如何能赶来主婚?” 第五十八章 吴蜀联盟初显问题 关凤此言问出,刘备与关平互看一眼,乃笑道:“二弟言荆州镇守任重,不敢懈怠。故婚宴之时,由吾主持。”关凤听后便不在多问,神色之间却十分愁苦伤感。赵舒伸手轻握着她,算是安慰。关羽能够和张飞悔婚,答应下这门亲事,已经算很开恩了;再让他亲自来主持婚礼,似乎有点强人所难。 当下众人又商讨些婚礼的筹备事宜,才各自散去。这是刘备入成都的第一件喜事,且男方的他的得力谋臣,女方又是关羽千金,自然想做的热热闹闹,体体面面,以示对赵舒,关羽二人的隆宠。 眼见婚期将近,赵舒心情越好,却忽得报孙权谴吕蒙袭占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顿时觉得大为不妙。果然当日,刘备急召众人至府中商议其事。孔明一向主张联吴抗曹,当先道:“益州初定,人心不稳,不宜动刀兵。既孙权已占三郡,主公可将三郡与之。” 话音刚落,张飞的粗暴嗓音就嚷道:“军师此言差也。孙权那斯趁大哥入蜀之际,私迎其妹回吴,辱大哥甚矣。今又夺我三郡,无礼更甚。俺愿率军前往,与二哥一同夺回三郡。” 算算时日,赵舒深知曹操马上就要夺占汉中,实不宜再与孙权结怨,于是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舒也请主公与吴侯言和。如今曹操强而主公与吴侯势弱,联吴抗曹的基本策略绝不能更变。” 刘备见这二人都赞同和议,便有心不言战事。张飞却又道:“莫非赵先生是怕误了你的婚期不成?先生不去,俺自率军前往,正好俺也不想参加你的婚宴。” 张飞这样胡乱牵攀,赵舒大感不悦,却仍细心分解道:“舒观曹操欲取汉中久矣。今主公若出兵与吴侯争夺荆州,曹操则必出兵取汉中,张鲁无能之辈,焉能久守?若汉中有失,西川门户大开,益州危矣。” 张飞并不信其言语,冷笑道:“汝不过是危言耸听。张鲁在汉中数十载不灭,曹操岂能轻易破之?俺与二哥一起,不出两月,必能夺三郡而还。”孔明,赵舒二人又出言劝说,张飞却执意要战,最后道:“二哥奉命把守荆州,今三郡有失,无颜面对大哥,岂肯善罢甘休?就算大哥若不派兵前往,以二哥脾性以一人之力,也定要夺回三郡。但恐力有不逮,而遭祸患,大哥忍见乎?” 张飞这样说来,也十分有理,关羽心性高傲,怎能忍受孙权所为?要是再起争执,越发伤了两家和气。赵舒,孔明皆如此想法,便不愿再多言。刘备也深知只有自己才能弹压关羽,乃道:“荆州乃吾之根本,孙权欺人太甚,吾当自引大军迎之。孔明可与子龙留守成都,经纬与吾同去荆州。待退孙权之后,就在荆州由二弟主持成婚。” 过不两日,刘备以张飞为前部,起大军五万,望荆州进发。赵舒,关凤,皆随军中。大军进至公安,荆州关羽也率军至益阳。张飞便欲出战,赵舒再三出言阻拦,刘备也不愿眼下就与孙权撕破脸皮,只将军马安扎,并不出战,谴孙乾出使东吴索要三郡。 几日之后,东吴大都督鲁肃亲随孙乾来刘备军中商议三郡事宜。刘备忙升帐迎接,鲁肃入内见礼坐下。刘备便先问道:“子敬此来,欲还三郡乎?” 鲁肃正色道:“皇叔何出此言?昔皇叔屡败于曹操,奔至江夏,如有累卵之危。吴侯乃命周都督引兵拒曹,大破于赤壁,皇叔方才得以安身。赤壁一役,江东军马出力甚多,皇叔却乘机夺占荆州。吴侯念在同盟之谊,不欲强夺,乃谴肃讨还,皇叔却先以刘琦公子为由,后又以取益州为限。今皇叔已经取得西川,犹无意归还,故吴侯谴吕将军自取之。荆州本应是我东吴之地,何言归还皇叔?” 张飞在一旁早就大怒,好容易等到鲁肃把话说完,便厉声喝道:“乌林之役,俺大哥亲冒矢石,戮力破敌,岂得徒劳而无尺土相资?” 鲁肃丝毫不显畏惧,也大声还道:“不然。皇叔败于长坂,计穷力竭,将欲远窜,吾主矜念皇叔身无处所,不爱土地,使有所托足,以图后功;而皇叔倒好,已得西川,又占荆州,贪而背义,恐为天下所耻笑。惟皇叔察之。” 赵舒知张飞口舌之间,并不是其敌手,恐越说越僵,便开口道:“吾主取川之后,本有还荆州之意。但吴侯却乘吾主入川之时,私迎孙夫人回吴。人言‘嫁女如泼水’,吴侯此意辱吾主甚矣。何有同盟,交好之诚意?” 此事本就孙权理亏,鲁肃只得道:“前者孙夫人归吴,实是国太病重,思女甚急。不曾禀告皇叔,万望勿怪。” 赵舒冷笑数声,又问道:“莫非国太现还在病中?何以吾主亲来,仍不见夫人归还?”鲁肃再无推脱,锐气大泄,低声道:“此吴侯家事,肃实不知。” 赵舒还要乘机逼问,却见刘封急急从帐外撞入,在刘备耳边细语一阵。刘备顿时改换颜色,笑对鲁肃道:“经纬之言甚是。吾本欲还荆州,奈何吴侯先失礼于前,既然子敬亲来,吾便先以三郡相还。长沙,零陵,桂阳且与吴侯,待吾取了凉州,调二弟把守,再将荆州奉还。” 鲁肃见刘备口气松动,也还想要再言。刘备却沉声道:“子敬何故贪心不足?吾今已提大军而至,却不发兵交战,乃念昔日同盟抗曹之谊。若子敬真欲得荆州全境,可速回吴整顿军马前来。” 鲁肃也十分拥护吴蜀联盟,根本不欲当真与刘备开战,急忙道:“吴侯决无与皇叔为敌之意,既还三郡,皇叔也可引军回川。” 刘备点头应下道:“吾自引军归,子敬回吴上复吴侯,两家盟好,勿再生事端。”鲁肃起身应命告辞。刘备却不亲送,只是派人而往。 第五十九章 西北事张鲁降曹 刚送鲁肃出帐,张飞就又大声喊喝起来:“大哥何以怕了东吴?”刘备脸色顿时作色,斥道:“都是汝一心要来夺这三郡。适才孔明差人送信来,言曹操亲引大军直取汉中,惟恐西川有失,望吾大军速回。”又看着赵舒,道:“经纬真是神机妙算。” 张飞见兄长动怒,只好退开一旁。马超在帐中听得曹操消息,即刻上前请命道:“玄德,曹贼来的正好,某愿率本部军马为前锋,杀往汉中,与之死战。” 刘备仍旧若有所思,缓缓道:“此事再议。诸位可先下去准备,明日便拔寨回川。”赵舒便与众人都退出帐来,刘备独留下张飞说话。 次日一大早,赵舒来刘备帐中,却见关羽也在,和张飞分站刘备身后,先与刘备见礼,又对关羽道:“关将军何以在此?”关羽不冷不热地答道:“某闻大哥即日就要回川,多日不曾与大哥相见,十分想念,特来一会。”赵舒想起关凤也多时不见其父,便又道:“小姐也在军中,将军可与一见。”听到关凤,关羽脸上略微动色,却只答道:“此事片刻再言。”便不再理睬赵舒。 赵舒碰了个硬钉子,自觉没趣,也不在言语,环视帐内皆无人开口说话,连刘备也正闭目养神,心中隐隐觉得气氛不对。众将渐渐齐聚,最后马超进来,仍旧挂念先锋一事,说道:“玄德,可让某为前部?” 话音刚刚落地,张飞就大喝道:“马超,汝既已经归顺俺大哥,何以如此无礼?”马超一向如此习惯了,不曾反应过来,惊道:“翼德这话从何说起?”关羽此刻也按剑,喝道:“既降吾兄长,为何不行臣下之礼,口称“主公”?直呼大哥字号,成何体统?” 赵舒终于明白这场闹剧所为何来,心中暗自叹气。马超为人素来高傲,自己虽然也不和他深交,但见其如此窘状,也正欲出言相助。抬眼却见义父黄忠微微摇头,赵舒猛省,关羽今日特意前来,非要逼马超行君臣之礼不可,为得就是众人明白主臣关系。自己平日对刘备的礼节也不是很周全。而刘备此事只和关,张二将商量,未曾知会一声,何尝不是想杀鸡给猴看?赵舒早就觉得马超老是“玄德,玄德”叫着要出问题,今天果然被他兄弟二人抓住生事。 再看马超先是惊愕,继而一脸愤然,接着满脸无奈,终不发一言。刘备对耳边之事,也不闻不问,仍自闭目假寐。关,张二将又拔剑喝道:“既是是臣下,还不跪下称‘主公’?”马超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可怜这威镇西凉的猛将,现在也要被人打磨去那坚硬的棱角。 赵舒心中实在不忍,起身上前,必恭必敬地向刘备行一礼,道:“主公。时辰已经不早,各营军马也都准备妥当,还请主公下令起程。”刘备眉头微皱,却并不睁眼答话。赵舒也只好跪在地上,不能起身。马超被赵舒这样带动,也终于上前两步,跪下道:“主公,马超卤莽失礼,望主公勿怪。” 刘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道:“快快请起。”又将二人扶起,道:“主臣大节,礼不可废,二位切勿怪二弟,三弟卤莽。”赵舒,马超急忙连声道:“不敢。” 刘备又好言安抚了几句,才下令全军起程,仍以张飞为前部。众人都告退出帐,准备动身,关羽却喊住赵舒。毕竟是未来的泰岳大人,赵舒不敢怠慢,停下恭声问道:“不知关将军有何吩咐?” “不敢。”关羽仍旧面色冷淡,道:“凤儿,某不见也罢。望你能善待于她。”终究血浓于水,赵舒看着关羽,他表面虽冷,心里却总还是牵挂关凤的,于是答道:“将军放心,舒必不会有负小姐。”关羽点了点头,又向刘备告辞。刘备,张飞二人本要出帐相送,关羽只是不肯,就和赵舒一道出帐。 赵舒碍着关凤这曾关系,亲送关羽到大营门口,周仓已引数人在此等候,见关羽出来,忙上来行礼。关羽跨上赤兔马,忽然转对赵舒道:“今日之事,马孟起对先生必又心生感激。恭喜先生又笼络的一员虎将。”言讫,不等赵舒多言,就打马而去。 赵舒就知道不仅关羽,刘备恐怕也在疑心自己拉帮结派。魏延说的不错,就算他赵舒没有此心,但关羽,孔明会相信吗?赵舒叹了口气,回转营内,关凤已经准备好行装,又随刘备大军一路返回成都。虽然刘备下命军马倍道而行,可回到成都时,孔明仍带来个坏消息,张鲁已经投降曹操。 汉中是西川门户,唇齿相依。刘备听到汉中落入曹操之手,大惊失色,问道:“曹操既得汉中,必有取蜀之意。吾等宜早作谋划。”孔明心中早有谋算,立时献言道:“主公可先分派众将阵守各处关隘。又谴使入吴,厚结孙权,使其攻打合肥。曹操闻之,必引军退。” 计谋虽然很好,但是刚刚争夺荆州,现在却又派人去请出兵,孙权能答应么?刘备再三犹豫,乃问孔明。孔明笑道:“彼虽心中不愿意助我。但是曹操大军远去,合肥空虚。此诚取淮南之良机,孙权岂肯错过?” 这话却十分有理,刘备点头道:“既然如此,何人可为使前往?”孔明环视众人,最后道:“前次经纬入吴吊唁周郎,尽得吴中将士之心,此次也非经纬不可。”赵舒看着孔明目光从自己脸上扫过,就知道不妙,与关凤的婚期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又见刘备看了过来,只好起身道:“舒愿为主公分忧。” 赵舒当下告辞回府,准备行装。黄忠听闻他又要出使东吴,担心其安危,也欲一同前去。现在魏延驻守在外,关平又留在荆州,除了黄忠之外,确实没有武将可与赵舒同行保护。但黄忠年事也高,怎能这样千里迢迢的来回折腾? 第六十章 助孙氏出使东吴 赵舒正犹豫不定,却见关凤推门入内,顿时有了主张,道:“义父若不放心孩儿安危,可让凤儿随我前去。”关凤听说赵舒出使东吴,本就是来找他商议一起前往,听他说起立刻欣然答应。黄忠也知道关凤有武艺在身,而且两人现在名分已定,便点头同意。 次日一早,赵舒、关凤二人带几名家将,辞去刘备等人,便出成都望吴中而来。一路鞍马舟楫,直到秣陵,赵舒不待休息,便求见孙权。现在赵舒已经名扬天下,孙权亲自降阶相迎,入厅内见礼安坐。 左右奉上茶水,孙权上下打量赵舒,忽然问道:“当年先生入吴之时,便是这般模样,怎么事隔经年,却还是容貌依旧?”这个问题,赵舒早就回答多次,也不妨再答一次,道:“舒曾出海游历,蒙神灵蔽佑,误食异果,能保容颜不改。” 孙权听得大为艳羡,又仔细询问了些情况,赵舒都是胡乱搪塞,却不想孙权却暗自记在心中,已至后来使卫温出海寻觅,找到台湾岛,虽然虏得不少人口回来,却仍因为不曾寻得所谓的异果,而被斩首。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孙权问了几句,便言归正传,再问道:“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赵舒答道:“舒闻吴侯欲攻合肥,特来相劝。”孙权大感疑惑,道:“孤并无意攻占合肥,先生从何闻此消息?” 赵舒假意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是舒多虑了。”起身便要告辞。孙权大感诧异,急忙止住,疑道:“先生前来只为此事?”赵舒点头道:“舒知曹操大军在汉中,恐吴侯有取合肥之意,特来阻止,别无他事。” 孙权隐隐感觉赵舒似乎太小看东吴兵将,脸色不愈道:“既然曹操大军远在汉中,合肥必然空虚。孤正当取之,有何不可?” “不可,万万不可。”赵舒急忙摇手劝止道:“合肥兵马虽少,但素闻守将张辽有勇有谋,不可轻视。”如此明显的说出来,孙权更是不悦,道:“张辽虽有名气,吴中岂无豪杰?”赵舒又道:“吴中豪杰虽众,恐皆不是张辽对手。曹操手下诸曹夏侯等近臣都不用,独用张辽者,盖因此人足可担以大任。”孙权脸色冰寒,只从牙缝中蹦出:“送客。”二字便拂袖而去。赵舒见计可行,也起身出府回馆驿休息。 孙权受父兄之余烈,坐领江东,鲜有所败,如今听闻赵舒把江东诸将说的一文不值,这口气难以下咽。当晚便使人去召回吕蒙,甘宁,凌统等将,商议起兵事宜。赵舒在馆驿听到消息,万分欢喜,关凤见他满面春光,不禁问道:“你是如何劝说孙权出兵的?” “何必劝他出兵?”赵舒朗笑道:“我只说合肥空虚,但张辽难敌,东吴诸将皆不是其敌手。”关凤顿时也明白所以,也笑道:“真是请将不如激将,孙权一世人杰,依然不能忍受旁人说道。”赵舒点了点头,常言道“佛活柱香,人活口气”,越是大人物,还就越好面子。此行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明日就可以向孙权告辞回去,两人又开始收拾行装。 过了片刻,关凤忽然说道:“孙权受你一激,含忿出兵,恐为张辽所败。”赵舒知道此次出战的结果是张辽以八百破孙权十万,威镇逍遥津,接着甘宁百骑劫魏营。两军相持数月,各自退兵。后来孙权屡攻合肥不下,北上受阻,便一心西图荆州。但若能让他取得合肥,占淮南之地,与曹操相接,重兵布防,则再无力夺取荆州。赵舒念及此处,于是打定主意,明日在辞行之时,向孙权透露些“天机”,使他不被张辽所败。关凤见他默然不语,哪知是想了这么许多?也不愿打搅,就此出去。 第二日,赵舒来向孙权告辞,孙权此番却只是命人请入。赵舒入内之后,见对方脸色冷淡,知还在为那日言语冲撞而气,也不在意,只是道:“吴侯既然无取合肥之意,舒留在秣陵也是无事,就请告辞。” 孙权却挽留道:“先生若无要事,何不就在吴中多盘桓数日?”赵舒惊问何故,孙权又道:“昨日孤已召集诸将,皆言曹操大军远去,可乘机袭占合肥,以图淮南。”赵舒心中虽喜,口中却仍旧老生常谈:“张辽英勇无敌,不知吴侯以何人为将?” 孙权冷哼一声,道:“孤也知张辽了得,是以亲自前往,先生以为可敌否?”换成旁人或者可敌,孙权亲自前往,那十足十的大败,有历史为证。赵舒却不敢这样说,只好道:“吴侯千钧贵体,岂可亲冒矢石?” 孙权却并不理会,只是道:“先生且在秣陵安住,但孤破得合肥,生擒张辽,再请先生一聚。”当真是大言不惭,赵舒心道,怕是你差点被张辽生擒吧?但又实在不愿见到东吴兵败,日后转图荆州,于是道:“既然吴侯有心亲往破敌,不如舒便随行军中,也好亲眼见识吴中男儿血性。”孙权也本欲让赵舒随军,当即答应下来。 赵舒回到馆驿,见关凤已经收拾好行囊,只好摇头苦笑,将自己要随孙权出征之事说出。关凤听罢,沉呤半响,乃道:“此事你是否有欠考虑?”赵舒忙问其故,关凤又答道:“你若真助孙权攻占合肥。伯父将会如何看你?外示好于孙权,内结好于马超,魏延,其意欲何为?” 赵舒却没有想到这曾关系,不觉愕然,随即又道:“但若孙权不能攻下合肥,夺取淮南,则不能挥军北进,必欲西取荆州。而两家联盟事宜也岌岌可危。”关凤心思细腻,也能明白赵舒如此无非是想缓解关羽在荆州的军事压力,于是盈盈拜道:“我替父亲谢你了。” 赵舒伸手扶起她,笑道:“你父亲便是我岳父,还谢什么?”赵舒看着她,又道:“我随吴军一起出征,你跟在身旁诸多不便,可先回成都等我。”关凤当然不肯,两厢争执,最后赵舒只能答应让她改扮男装,以家将身份相随。 第六十一章 征淮南攻打合肥 建安十九年秋,孙权趁曹操远征汉中,起大军攻打合肥。以吕蒙,甘宁为前部,先占皖城,再取合肥。只得一日,吕蒙便差人回报,皖城已克。孙权大喜,惊问过程。来人答道:“吕将军以我军初到,锐气正盛,督军奋力攻城。吕将军亲自击鼓,甘将军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当先登城,斩杀太守朱光。平明攻城,辰时便克。” 孙权哈哈大笑,乃谓赵舒道:“先生可能小觑我吴中男儿么?”赵舒也笑答道:“张辽又岂是朱光等辈可比?”孙权拂然不悦道:“张辽亦一人耳,先生何以惧之甚也?”传令拔寨入城。进城之后犒赏三军,重赏吕蒙,甘宁二将。次日,尽起大军往合肥而来。 及至合肥城下,孙权仍以吕蒙,甘宁二将为先锋,自与赵舒,凌统为第二队,其余诸将依次进发。途过一桥,赵舒问之,正是小师桥,便要开口提醒孙权有伏。却见探马来报,言前军二位将军大获全胜,正赶杀张辽。孙权遂下令全军奋力向前,支援二将。 赵舒深知张辽设有埋伏,急忙劝道:“此恐是张辽诱敌之计。大军急行而去,若彼断此桥,吾军何以归之?”孙权不以为意,道:“合肥兵少,纵有埋伏,孤何惧之?”事关重大,赵舒不得不出言冒犯,道:“吴侯身为主帅,何以不爱惜士卒性命?贪功冒进,死伤的可都是江东儿郎。” 孙权闻言极是恼怒,若赵舒是自己属下,只怕早就喝令重责,碍于身份只能作罢。凌统也是一员将才,深觉赵舒之言有几分道理,也劝道:“主公,赵先生之言也不无道理。末将愿率部兵向前,主公可在此处等候诸将大军汇合,再一道进发。” 孙权听凌统也如此相劝,神色渐松,却不愿再与赵舒一起,乃道:“便留些军马在此保护先生,孤与公绩先行。”再不听赵舒劝告,径与凌统引部下数百骑而去。只留下牙将谷利率数十骑于随赵舒在小师桥守侯。 关凤见孙权傲慢,大是不快,低声道:“如此无礼,就是中伏也不与我等相干。”赵舒却摇头道:“我既然知道有埋伏,好歹帮他赢这一仗。”乃转头命家将,快马赶去后军告知周泰,徐盛等将,请其快速进兵。又命谷利带所剩数十骑伏于河旁芦苇丛中,弯弓搭箭,只等有人前来断桥。 不仅谷利,就连关凤也觉得不可思意,赵舒如何敢这般肯定,有人前来断桥?众人都是满面疑惑地埋伏起来。赵舒心中所知,岂能有假?过不多时,便果真有一小队曹军向小师桥而来。等其走近,赵舒一声令下,羽箭齐发,便有近半曹军中箭而亡。曹军本来人数就不使甚多,一见有伏,都转身便退。这仗胜的极为轻松,谷利此刻方才信服,叹道:“先生真乃神人也。”赵舒却担心孙权安危,又请谷利派人去后军请援兵,此番他却是欣然领命,不敢丝毫耽搁。 少时,周泰引兵前来,急问孙权何在。赵舒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见孙权引得数骑人马狼狈而来。周泰急忙迎上前去,问道:“主公,何以如此?”孙权抬眼看向赵舒,赧然道:“悔不听先生良言。张辽果有埋伏,若非公绩死战,孤几不得脱也。” 赵舒心中着实恼他不听自己忠告,却不能丝毫显露,又献计道:“此时胜败尚未知。周将军可速领士兵埋伏道旁,吴候亲在桥上诱敌。待张辽引军追来,可反败为胜。”孙权此刻无有不从,忙命周泰依计而行,自引十余骑立于桥上,等候张辽前来。 过的片刻,张辽率军追来,见孙权立于桥头,正欲挥军上前,旁边李典却道:“适才军士来报,吴军有备,小师桥并未拆断。孙权何以不过此桥,反立于桥头?”张辽再看两边芦苇丛中似有人影晃动,猛省道:“此必诱我之计。今日一战,已破贼胆,吾军可退守城中,等待丞相大军。”于是下命全军后撤。 周泰见张辽军退,急引军杀出;但张辽所带皆骑兵,追之不及。赵舒上前对孙权道:“张辽果然名不虚传,倒是舒小看他了。”孙权现在对他却是态度大变,道:“若是孤听先生之言,也不会中他奸计。先生必他过之甚也。”又命周泰引军接应吕蒙等人。 不多时候,众将皆至。此战虽败,未损失多少人马,但锐气尽失,不宜再行攻城,孙权乃命就在城下数里安下营寨。次日,又命甘宁引军至城下挑战,张辽却高悬免战牌。如此数日,张辽皆坚守不出,孙权无奈只好命全军强攻。合肥兵马虽少,但城池坚固,张辽等将又极善守御,急切之间攻打不下,反死伤不少人马。赵舒在军中见吴军久攻不下,思得一计献于孙权。 再说张辽在合肥城中,日日亲在城上抵抗吴军攻城。晚间也要巡视到三更,才下城楼回府休息。是夜正要下城,却听见外面鼓声震天,暗道不好:吴军见白日攻打不下,便要乘夜攻打。正想间乐进,李典二将也闻声上城,三人急命士卒严加防守。 过了一个更次仍不见吴军前来攻城,张辽三人便又欲回府休息。忽又听得城下鼓声大作,只得复在城上巡视防务。如是再三,东方泛白,都不见吴军攻城,张辽与乐,李三人却都一夜不合眼。 刚用完早饭,吴军却当真大举来攻,张辽顿悟,乃谓二将道:“昨日夜间吴军并无攻城之意,只是故意击鼓,欲使吾军不得休息。此疲兵之计也。”乐,李二人也都有所悟,无奈已经中计,只得打起精神督军守城。城中军士也都一夜未睡,士气低落,亏得三人亲自督守,才又抵御吴军一天的进攻。 第六十二章 克合肥围攻寿春 当晚吴军又在城外击鼓,张辽却命众军只留下少许值夜,其余都各自休息,不理会城下,自己也回府中休息。待到半夜,张辽睡得正酣,忽听外面杀声大作,又觉不妙,急忙起身出府。刚至门口,就有军士来报,言吴军乘夜攻城,守城士兵措不及防,已经攻上城墙,恐不多时就能杀入城来。 张辽知又中计,连声叫苦,急忙取兵器出来,正遇乐进,李典二人赶来。乐进见面便道:“事已至此,吾等当率军奋力死战。”言罢便欲与李典一起杀出。张辽却大声喝止,道:“乐文谦,此时汝岂可惩匹夫之勇?” 乐,李二人被他一喝,都停下脚步,只听张辽又道:“今合肥已破,你我徒死何益?丞相此时大军不在,某等一死了之。寿春何人能保?若吴军再夺占寿春,则淮南之地非国家所有。你我不愧对丞相么?” 乐进闻言,诚惶诚恐,问道:“那文远意下若何?”张辽于是分派道:“曼成先保护薛护军等文士出城;文谦可速带人将城中一应粮草辎重全部焚毁,再与曼成回合,退往寿春坚守以待丞相大军。” 两人领命欲去,乐进走得两步,却转身问道:“文远则欲何往?”张辽眼望城上,见已有吴军旗帜飘扬,冷然道:“丞相以此城托付与某,某自当与城共亡,为公等断后。” “不可。”乐进立时上前,道:“丞相以公重任,可速退保寿春。乐某无能,愿为公断后。”此时杀声渐近,张辽不与二人多言,翻身上马,却复见乐进挽住缰绳,遂厉声喝道:“某为主将,汝敢抗军令乎?还不速去。城中若有一粒米粮落入吴军之手,汝何以对某于泉下?”乐进虎目含泪,却也只得松手,又见张辽身后独子张虎,乃道:“少将军可与某共去。” 张辽转身见张虎年纪尚幼,稚气不脱,心中也感不忍,便欲命张虎与乐进同去。张虎却知其父心意,毅然道:“父亲尽忠,儿当尽孝。”张辽原是伟丈夫,见子如此心中甚慰,不愿再作儿女之态,高声道:“好孩儿。今日就让吴狗知我张氏父子名号。”催马便挥枪冲向城门。乐,李二人见不能止,也只得分头行事。 吴军乘夜攻城,合肥守军皆仓促迎战,又加上连日疲惫,是以抵挡不住。凌统日前见甘宁有功,心中不服,今夜奋勇上前,当先入城,正在胡乱砍杀曹军士卒。忽见张辽杀至,却也认得,乃大声道:“张辽还不前来受死。”拍马上前。张辽也不言语,挥抢便战。 两将大战数十回合,不分高下。此时吴军已经攻入城中,曹军或死,或撤,张辽身边所剩无几。张辽见自己已被团团围住,回顾左右亲兵死伤殆尽,只有张虎引人苦苦支撑,见大势已去,心中默念道:今日吾父子二人皆战死此处,无愧丞相厚恩。 正想间,却听得弓弦响动,一支羽箭射向凌统。凌统急欲躲时,已中右臂,手中兵器落地,拔马便走。张辽抬眼望去,却是乐进引部曲前来相救。二人下杀至一处,张辽乃道:“文谦何故复返?” 乐进答道:“曼成已保护薛护军等撤往寿春。公乃国家上将,吾等岂可不救?今大军已撤,某等已可杀出重围,退向寿春。”张辽本欲与城共亡,转见张虎满身血迹,毕竟父子亲情,心中着实在不忍,点头道:“某在前开路,杀奔寿春。”长枪一振,复杀入吴军阵中。 吴军虽众却也档不住张辽勇猛,被这一杆钢枪杀开条血路。张辽刚冲得出来,复听阵中有人号呼:“将军弃我乎?”回见尚有数十骑被吴军围困,又转身杀入,救众人出阵,方与乐进夺路而去。 孙权在远处看张辽在乱军之中杀进杀出,不禁信服赵舒夸赞之言,叹道:“先生所言甚是,张辽果是智勇双全之将。”遂引军进城安顿,大赏诸将。休整两日又起兵进取寿春。凌统有伤在身,就命其留守合肥。 再到寿春城下,得报张辽防守严密。寿春乃是以前袁术巢穴,淮南重镇,城池坚固,本就有兵马把守,又得张辽合肥兵马。孙权恐难攻下,距城扎下几处营盘,升帐聚将,询问破城之计。或有言筑起土山者,或有言竖云梯,造虹桥者,皆不能如意。 孙权也知道寿春城池坚固,强攻只是徒伤士卒,当以智取,又问计于赵舒。赵舒仍旧笑道:“白日攻城,夜间击鼓,如是而已。”听到又是此计,孙权大感不解,道:“张辽已上中计一次,此番只怕不能如愿。”赵舒又道:“张辽此次惟恐中计,必日夜分军守城。只需数日,便可让曹军疲惫不堪,士气不振,再以计破之,可也。”孙权别无他策,只得依计而行,下命众将并力攻城。 张辽在城内又见吴军白日攻城,夜里擂鼓,惟恐再次中计,只得派军日夜轮番紧守。不过数日,城中军马皆疲惫不堪,自己也觉体力不支。左右众将也都愤恨欲出城与吴军决死,张辽只是不肯。 又过得五,六日,吴军却不再攻城,只是四下团团围住。夜间隐隐听见,吴军营中有兵马调离,张辽心下疑惑。乐进却喜道:“莫非丞相大军将至?孙权分兵阻拦。”于是张辽与众将越发小心守城,只等候曹操大军前来,便要内外夹击,共破孙权。 再过两日,张辽在城上巡视,忽听得城外吴军营中喊杀之声大作,急登高望之,却见吴军后寨军马混乱,尘土大起,急召众将上城。等乐进,李典等将上城时,吴军已经混乱不堪,隐见两对人马互相撕杀。其中一队,却似曹军服色,还打有“夏侯”旗号。 乐进见之甚喜,乃道:“必是丞相知吴军围困甚急,派夏侯将军来救。”张辽却不敢轻信,道:“恐是彼诱敌之计。”乐进于是不再多言,只静观其变。城外战事越急,吴军从各营调来许多军马,渐渐将那支夏侯军马围住,眼看不敌。 第六十三章 克寿春曹操亲征 曹操本姓夏侯氏,不论夏侯渊,还是夏侯敦都是其本家。乐进见夏侯军马渐渐不敌,惟恐有失,急道:“文远若在迟疑,城外兵马必全军覆没。”张辽也好生为难,二夏侯俱是曹操亲信兄弟,今日如若见死不救,他日见到曹操,当如何交代?但若出城助战,又恐中计,再失寿春,罪过也担当不起。 张辽再迟疑片,吴军已经占绝对优势,将夏侯部队围在核下,眼见就要淹没在东吴军士之中。张辽猛一拳击打在墙垛之上,回顾众将道:“某自引军前去救援,公等谨守城池,若不见某亲至,不得擅开城门。”急忙下城,点齐兵马杀出城外。 赵舒在营中得报张辽终于引军杀出,心中大喜。张辽担心的不假,东吴营中动乱撕杀都是赵舒诱敌之计。因见张辽杀出,急忙请吕蒙,甘宁,徐盛,周泰四将分守四门,严令不许放张辽一人一骑再回城中,若有所失,军法严惩。 张辽带兵冲入吴营,开始吴军还不作抵抗,为鸟兽散去,后来却渐渐四下围将上前来,越杀越觉心惊,知是中计,急欲转身杀回城中。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张辽勒军回转片刻,就见一将挡住去路,视之,乃东吴大将甘宁。二将更不答话,大战一处,杀得十余回合,吴军越围越多。张辽不能缠斗,只得拔马率军转战西门。又有周泰引军阻拦;又转向北门,也有吕蒙阻拦;再转东门也有徐盛,皆奉将令,拼死不放张辽入城。张辽转战四门,早已人困马乏,又见天色已晚,终不得入城,只好叹气懊悔,弃寿春夺小路而去。 赵舒见张辽败走,心中更喜,知计已成,又请**,董袭二将带兵马换上曹军旗甲,带着在军中找到与张辽相貌相似的军士,径到城下赚门。乐进,李典等将在城上见张辽大军杀入吴营后,营中杀声大作,半日不息,心中都十分担心。眼看天色已晚,隐隐见一路曹军人马杀至城下,就听有人大喊:“张将军回城,速开城门。” 乐进闻言大喜,兴冲冲就要打开城门。李典却在旁边阻止道:“文谦且慢。张将军曾言,若不见其亲至,不得开门。”于是大声对城下问道:“张将军何在?可上前答话。”城下便有军士扶出假张辽,火光中见他满身血迹,双目紧闭,似有重伤在身。旁边护卫答道:“张将军身受重伤,还请二位将军速开城门。”言音刚落,又听得后面有东吴军马杀至,各大声喊道:“休走了张文远。” 乐进,李典不感再有迟疑,急忙命军士打开城门。**,董袭二人在城下见城门已开,急挥军一拥而入,杀奔城内。乐,李二将为防吴军追兵,都是带有兵马迎接,一见形势不对,急命军士抵挡。奈何吴军势大,军中又有人高呼:“张辽已经阵亡,降者免死。”曹军不知真假,皆无战心,向后就退。乐,李二将只得引败军且战且走。 吴军由南门杀入,又分兵接应其他各门,一时间城内杀声震天,其余诸门也相继高破,乐进,李典见大势已去,只得领兵杀出北门,却又见一大将拦住去路,视之乃甘宁,跃马横枪,大声道:“寿春已失,何不下马投降?” 二将也不愿缠杀,挥军向前直冲,却被甘宁一箭,正中乐进面门。李典大惊,急率众军拼死护住乐进,杀开一条血路。甘宁因见曹军拼死相战,只得命军士放开条路,待曹军过半之后,又挥军掩杀。曹军皆欲逃命,不复阵队再战,被吴军追来,只得扔下兵器,盔甲,甘宁所获良多。 孙权得了寿春,便在城中设宴庆功。赵舒再三辞让不过,只得居于首席,现在孙权占了淮南之地,与曹操正面冲突,应该再无暇顾及荆州,心事已了,便想告辞回成都。于是举杯道:“吴侯得占寿春,曹操必然引大军前来。舒愿回成都,请我家主公出兵汉中,使曹操首尾不得相顾。” 并肩作战多日,孙权甚是不舍,道:“先生所言甚合孤意,只是孤实不忍先生就此离去,可否使他人前往?”在孙权军中几日,赵舒与诸将相处甚欢,远比在成都与人猜忌得好,只是自然投在刘备帐下,又有关凤,黄忠自然不能改投孙权,只得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舒在吴侯军中多日,也该回成都报信,唯恐主公见责。”孙权无奈只得答应明日为他送行。 翌日,孙权亲引众将至城外为赵舒送行,分别之时却也有些不舍。连日战友之情油然而生,赵舒与众将一一握手告别,正要上马而去。却听一阵急促马蹄声,就见一骑探马飞驰而来。待到近前,那军士翻身下马,跑到孙权身前道:“禀主公,曹操已亲率大军三十万杀至,就以张辽为先锋,向寿春而来。”. 众皆失色,孙权喃喃道:“不意曹操来的如此之快,吴中兵马尚未到齐。如之奈何?” 赵舒知道寿春吴军不过十万,兵力远不及曹操,此时若再回成都,未免让人嘲笑临阵脱逃。于是上前说道:“既然曹操大军前来,吴侯可速回城中准备,舒也当回城听候调遣。”只将后面关凤急得直跺脚。 回至城中,孙权升帐聚将,询问御敌之策。张昭献计道:“可请赵先生修书两封,一封送成都,请皇叔出兵汉中;一封送荆州关将军处,请其出兵攻樊城,以分曹操兵势。”看众人又都转看自己,赵舒只得起身道:“两家本有联盟之谊,舒正当修书。”忙回帐中,修书两封交付孙权。孙权得书之后,即命诸葛谨,阚泽分别持书至成都,荆州。赵舒又恐关羽不肯出兵,乃与关凤商议,好说歹说才让她答应与阚泽同往荆州劝说其父。 就在当日,探马回报曹军已经至城西十里下寨。将军甘宁闻报,随即起身道:“主公,曹操新来,某愿引精骑于今晚劫营,以挫其锐气。” 第六十四章 水猛虎百骑劫营 若说周瑜是东吴第一帅才,那甘宁当之无愧的是江东第一虎将。听他出声请战,孙权也甚是欢喜,忙问需得多少人马。甘宁昂然挺胸道:“百骑足已。”顿时语惊四座,一片唏嘘之声。张昭老成持重,急忙劝道:“不可。曹操深谱兵法,大军新来必有准备。将军以区区百人前往,劫营不成,恐先失了吾军的锐气。” 孙权也觉太不可思意,犹豫不定。赵舒却记得“张文远威震逍遥津,甘兴霸百骑劫魏营”的典故,于是上前道:“甘将军神勇无比,此战必可成功。”甘宁亦复大声道:“此番前去,末将若折损一人一骑,都不算成功。”孙权雄武之主,甚壮其言,道:“兴霸壮举,孤当从之。”遂拔麾下精骑百人付与甘宁,又送酒五十坛,肉五十斤分赐军士。 甘宁回帐与众军分食已毕,乃出城前往曹营劫寨。孙权与众人皆在城上等候,除赵舒知道结果如何,心中坦然,众人面上皆有不安之色。确实很难想象,以区区百骑如何能在数十万曹军营寨之中,纵横驰骋,却又不损一人,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这样的奇迹,也只能出现在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也正是些英雄与奇迹,才让后人永远地向往,怀念三国。赵舒望着远处黑暗之中,突然懊悔自己不会武艺,否则今晚也要甘宁一起前去,亲眼见证这个英雄的时刻。现在却只能远远眺望,幻想着那金戈铁马的场景。 过了一个更次,甘宁终于又率军马回城,城上有军士一一点数,果然没有折损一人一马,众军皆高呼“万岁”。孙权乃亲自出城迎接,携甘宁手喜道:“将军此去,足使老贼惊骇。非孤相舍,正欲观卿胆耳!老贼能有张文远,孤亦有甘兴霸。”又命人整备宴席为甘宁庆功,随战百人,皆重加赏赐。 次日孙权,赵舒皆恐曹操举兵来战,与众将皆上城楼,以候曹军攻城。不想这日竟然平安无事。如是三,五日,曹军只是不来攻城,众人都是不解。孙权乃戏言道:“莫非老贼被兴霸一战破胆?不敢前来攻城?” 曹操当然不会是怕了甘宁,赵舒却也不解为何曹操对寿春围而不攻,只得笑而不答。忽见吕蒙跑上城来,禀道:“主公。适才合肥公绩派人前来,言曹操已率大军强攻合肥,请主公速遣兵马支援。” 原来曹操连日不战,却是分兵去攻打合肥,合肥连接寿春与东吴咽喉要地,一旦被占则江东军马便无路可归。孙权,赵舒尽皆失色,旁边甘宁又请命道:“末将愿往合肥救援凌公绩。”孙权点头应允, 甘宁正待离去,赵舒却喊道:“将军且行,舒有一言要讲。” 救兵如救火,孙权见赵舒出声喊止,心中疑惑,问道:“先生有何高见?”历来围城打援之计太多太多,曹操引军攻打合肥,焉知其不就是为了吸引寿春援军?赵舒乃道:“曹操向爱使诈,甘将军贸然前往,不惧有伏乎?” 孙权顿时明白,但合肥紧要,却又丢舍不得,两下都难以决断,又复问于赵舒。赵舒既然这般说话,心中就已经拿下主意,乃道:“合肥城池坚固,凌公绩又甚得军心,曹操就算三十万大军齐往,一时也不易攻破。日前吴侯派人回吴令鲁肃都督率兵前来寿春,现在估计已经在途中,彼听到合肥被围,自会前往相救。” 孙权点头称是,却又道:“公绩派人前来求救,必是情势危急,孤若置之不理,恐寒将士之心。”赵舒复笑道:“舒言不派军马前去合肥,却也非是不救合肥。”见孙权等人不解其意,又继续道:“曹操既然引军去攻打合肥,营中必然空虚,我军可乘机攻打。” 甘宁在旁闻言,急道:“不可。曹操率军在外,营中安得不做准备?万万此计不可。”众将皆知曹操素来知晓兵法,断然不会以空营相据寿春城下,是以都附和甘宁之言。孙权看赵舒只是淡笑,忽又问道:“莫非先生还有他策?” “知我者吴侯也。”赵舒大笑道:“甘将军所言甚是,曹操营中必有早有准备。我军攻打也是佯攻,真正的目的却是……”赵舒环视众人,又道:“曹操大军粮草皆由许昌供给,我军若能奇袭汝南,断其粮道,则三十万大军指日可破。”孙权听得大喜道:“先生之谋,真神出鬼没也。”吕蒙,甘宁众将也都深以为然。 次日,由徐盛引三千军马,大张声势支援合肥,迷惑曹操。甘宁督军猛攻曹操大营,而就在甘宁的佯攻之下,赵舒与吕蒙,带**,董袭等将率精兵三万前去趁黑夜出城,前往偷袭汝南。大军沿着小路倍道急行,径到汝南城下不远。眼看天色已晚,即令就地安下营寨,改日再行攻城。 赵舒与诸将商议妥当,便回帐中休息。刚入营帐,却见关凤已在帐中等候,虽然仍是一身戎装,却还是十分诱人。赵舒与她多日不见,便上前拥住,问道:“你何时来的?关将军可同意出兵?” 关凤也很顺从地靠在他肩上,答道:“父亲已经出兵攻打樊城。”好在关羽还识得大体,现在曹操军马全在淮南,若是能乘机攻下樊城,进取南阳,则能为刘备成就不世功勋。赵舒大是欣喜,摩挲道:“许久没有见面,想我了么?”关凤与他相处多时,虽然还不曾正式行礼成婚,心中却早认定他便是自己夫君,听他这样问起脸上微生红晕,并不出声回答,但却轻点了点头。 看到怀中人儿美艳娇羞不可方物,赵舒心念大动,便索寻对方柔唇,还不及深吻,却听得帐外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曹军劫营了!”赵舒顿时如坠冰窖,兴致全无,放开关凤匆匆出帐而来。 第六十五章 欲奔袭再遭兵败 当赵舒走出营帐的时候,整个东吴军营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他们本是来偷袭汝南,却没有想到反先被人偷袭。营外四处窜起火苗,喊杀之声也越来越大,赵舒猛然想起孔明在赤壁之战的时候,对曹操的一句评价,大意是曹操素来爱断他人粮道,所以自己的粮道就格外的小心。汝南的曹军运粮必经之地,曹操也必然留有良将把守,赵舒连日大胜,似乎有些小觑天下英豪了。 关凤也紧跟出帐,吩咐家将牵来坐骑,刚与赵舒二人上马,就见吕蒙,**引人前来。吕蒙见到赵舒,急忙上前道:“先生无恙?曹军来势凶猛,我军措不及防,恐怕抵挡不住。某等先保先生杀出重围。” 赵舒虽然现心慌意乱,但却知道是自己酿成的大错,于是道:“将军可速召集兵马退走,舒此番误事,死不足惜。”**大声道:“先生哪里话??兵败,乃兵家常事。董将军已率军马前去组织抵挡,先生可速与我等突围。”说完便拉住赵舒战马缰绳,向外突围。 吕蒙,**都是猛将,手下士卒也拼死相战。几经冲杀,终于杀出条血路,冲出重围。但见追兵渐少,吕蒙命士卒原地暂时休息片刻,行至赵舒身前道:“先生,现下某等该去何处?” “当然回寿春。”赵舒刚说出口,却又马上道:“不对。寿春归路,曹操必已伏下兵马。”吕蒙点头道:“某也正是此意。以某之见,寿春归路必然有兵截拦,不若转向西南,先奔荆州,再还吴中。” 赵舒此刻已经无暇多想,见他有主意,便道:“将军言之是也,可令军士转向荆州而行。”再回顾左右,见所剩军马不足两千。吕蒙,**都有伤在身,董袭断后更是毫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不禁黯然神伤,对吕蒙道:“吕将军,舒真是愧对吴候。” 吕蒙急忙宽慰道:“先生不必如此。先生之计,吴候与众将都十分赞同;今日之败,亦不能全怪先生。”话虽如此可毕竟是数万将士的性命,赵舒如何能心安?转见关凤还跟随自己左右,又对吕蒙道:“吕将军可先往荆州,请关将军派兵马接应。” 如今只有只千余兵马实在不足一战,只有先向关羽求救,或者可保周全。吕蒙欣然答应,便要先去,赵舒指着关凤道:“这人与关将军多有渊源,可与将军一起前往。”关凤心知赵舒是想让她离众而去,可以安全脱身,但此时此刻她如何愿意舍下赵舒独亡?急忙反对道:“不。我要和你一起。” 说的仓促却忘记掩饰本来声音,吕蒙,**听得是女儿声,都大敢意外吃惊。赵舒也不想再隐瞒他们,乃道:“这便是关云长将军之女,希望吕将军能将她护送回荆州。”吕蒙似乎明白两人之间关系,点头答应。关凤却仍旧执意不肯离开。 赵舒又道:“我等现在曹操势力之内,兵马不多,如何能脱险?你二人能赶至荆州,求得救兵,则这千余士兵还有望生还江东。”关凤也知其中道理,却反驳道:“此事吕将军一人前往即可,何需我也前往?” 赵舒摇头道:“若无你亲自前往,吕将军如何取信于关将军?”随即又柔声说道:“此次征战三万大军,皆是因我而亡,只剩这千余人马。如若能使之逃脱生天,我心中内疚也能稍减。”心中想着近三万的东吴儿郎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埋骨他乡,不禁泪流满面,泣道:“我求你速与吕将军去荆州搬取救兵,救出这千余人马,以减轻我的罪孽。” 关凤见他如自责愧疚,只得点点头,答应泣道:“你也要保重。若你有事,我也断不会独活。”狠下心来打马而去,吕蒙也向赵舒与**道声保重,便跟了过去。 两人先行去后,赵舒与**也不敢多作担搁,也急忙带人往荆州方向行来。周围全是曹操势力范围,人马不敢张扬,只选偏僻小路前进,行军也格外小心。天色渐明,听得前面人马声响,只见一小队骑兵迎面而来,约有百人。赵舒与**心中都是一凛,难道曹操在去荆州的路上也布置有兵马?好在对方人数不多,可速战速决。 **急忙下令全军戒备,等对方近前却是吴军服色。**大感意外,大声问道:“前面是何处军马?”就听对方反问道:“是陈将军么?”能听出**声音,必然是东吴军马无疑,赵舒与**忙迎上前去,还不及开口询问,身后亲兵就喊道:“那不是董将军身边近卫金泉么?” 赵舒听是董袭部下,急忙四下张望,却不见董袭本人,心中隐感不妙,急忙问道:“董将军何在?” 金泉滚鞍下马,哭拜在地道:“董将军率兵断后,正遇曹操大军,力战阵亡。属下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又不识路径,忙乱逃命至此。”听到董袭阵亡,赵舒心中巨痛,数日以来他与吕蒙,**,董袭三人早结下深厚情谊;而且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害得孙权损失一员虎将,心中怎能不痛? **也气得嗷嗷直叫,怒声喊道:“元代,某定当为你报仇!”赵舒又询问几句,知金泉等人黑暗之中走错方向,现在正想返回寿春。于是将其想要借道荆州回吴的想法说出,那些人无不从命,皆愿随之同行。金泉且道:“属下等一路行来,都不见曹军踪迹。可在前引路,先生,将军随后而来。” 赵舒听了大喜,心道,曹操果然将兵马都安排在寿春途中,荆州方向却都没有人马。当下就请金泉在前领路,与**一起往荆州方而来。 第六十六章 陷绝境无奈降曹 一行千余人马,缓缓而行,不出数里,见左右地势渐渐凶险,树木繁茂,赵舒不禁对**道:“曹操若在此处伏下一军,你我皆不得归也。”**点了点头,答道:“但若回得吴中,定奏请吴侯再兴兵报仇。” 提到兴兵再战,赵舒不由想起已故周瑜。彼谈笑之间,曹操八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自己只夺了合肥,寿春两城,便小看曹操,至使损兵折将,数万军马也灰飞烟灭,与之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啊。 赵舒心中正胡乱想,突然就觉身下一空,连人带马都落入陷坑之中。没有等赵舒反应过来,就听得外面鼓声大作,有威严,洪亮的声音大笑道:“赵经纬。以为吾就料不到你欲借道荆州而归吴么?”赵舒却并不熟悉这声音。 随即又听得**大声道:“老贼,拿命来。”便又一人喝道:“休伤吾主。”这两句对话让赵舒心下骇然,难道不成是曹操亲自前来?正想间又听那洪亮声音道:“令明,休伤他性命。”赵舒心中更是大乱,令明乃是庞德表字,而**却正是死在庞德手上。难道这就是命数,怎么也改变不了? 赵舒努力想爬出陷坑,可是这陷坑深近三米,又无攀爬工具,也只能望坑兴叹。却怎得没有人相救?赵舒仔细想来,他和**在队伍前面,周围全是董袭的部下,这条路也是金泉引领,却早有曹操陷坑埋伏。怕不是那些人马早已经投降曹操,受命诱自己与**到此而已。 这次真的是玩完了,居然沦为曹操的阶下之囚,赵舒长叹一声,跌坐在陷坑之内,专心听着外面动静。并无太大的声响,就只有庞德,**兵刃相交,大声喊喝的声音,不久又听曹操喊道:“仲康,去将赵先生救上来。” “诺。”这声闷雷丝毫不比张飞的差,马踢声渐渐靠近,就有一根麻绳垂落下来,再听许褚喊道:“请先生将绳索缚好。”**待要过去救援,却被庞德缠住,急忙大声喝道:“还不速去救先生。”接着就听得几声弦响,又有几声惨叫。赵舒知是吴军士卒要来救自己,却被曹军射杀。 赵舒不愿再让他们作无谓牺牲,忙将绳索绑在腰间,然后拉拉绳索,向上面示意已经缚好。对方随即用力上拉,赵舒也是手脚并用,终于出了这该死的陷坑。抬眼就见拉自己上来那人,生得满脸横肉,虎背熊腰,雄壮无比,不是曹操手下的“虎痴”许诸,许仲康,还能是谁? **见赵舒上来,大喊着要上前营救,却被庞德死死缠住。赵舒再看,不愧是西凉猛将,身上玄铁铠甲,坐下西凉神驹,手上一柄长刀,威风八面,**根本不是其敌,若非曹操有言在先,不伤其性命,只怕早就横尸当场。 四周都是曹军弓箭手,个个弯弓搭箭,注视场中吴军的千余人马,只要稍有异动,便是乱箭穿心。赵舒转头再看三国第一霸主曹操,曹孟德,金盔金甲,后披猩红战袍,腰间倚天宝剑,坐下爪黄飞电,面容威武,却又满脸微笑。见赵舒打量过来,曹操便开口问道:“赵先生可有受伤?” 赵舒解下绳索,轻弹身上尘土,答道:“还好。”曹操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便更多了几分喜爱,复笑道:“先生今被吾所获,何不早降?” 赵舒没想到曹操还会劝降自己,不过这几年在三国混迹,赵舒旁的没有学到,几分血性却还是有的。现在兵败即降,日后如何见人?随即笑道:“吾计不如人,损兵折将,复又何颜面活在世间?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指着金泉道:“似此也算男儿么?” 曹操仍旧不停打量赵舒,忽然笑容乍止,沉声喝道:“吾一声令下,这千余人马便死无葬身之地。先生不畏死,难道也不怜惜手下这些士卒?”**听到便厉声道:“大丈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乃幸也!怎会降你这奸贼?” 庞德听他言语无礼,手中大刀陡变,更使的密不透风,连连抢攻。**本来武艺就不如庞德,又有伤在身,几招之间都被迫得险象环生,眼见不敌。赵舒不愿再见他也血洒当场,乃大声喊道:“两位将军住手。”庞德一看曹操眼色,收住刀锋,傲然而立。**却是狼狈不堪,气喘吁吁,高下立判。赵舒又转看曹操,缓缓说道:“丞相若能放过这千余儿郎,舒愿请降。” 曹操哈哈大笑,忽然冷道:“汝不降即死,降亦未必诚心助吾,却还要让吾放去这千人性命,何益之有?” 赵舒早有所对,答道:“舒闻丞相作有诗曰‘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丞相以周公自比,怎能无容人之量?这些许小卒杀之何益?丞相若能恩而放之,江东百姓无不感丞相仁德。欲使天下归心,需得至仁至德;丞相只欲以刀兵斩杀,便永不能怀柔四方,鼎定天下。”见其仍旧犹豫不决,赵舒又想起一事,乃道:“舒虽无大用,却颇能解梦。丞相多年以来,可有不解之梦惑?” 曹操心中大惊,猛然记起自己多年所做同一梦境,再看赵舒含笑不语,成竹在胸,冷言问道:“汝何以知晓吾常有所梦?”赵舒却知现在不能再多说下去,需得先让其放去**再说,于是假意不闻,闭目而寐。 曹操思量半响,再看**等人,似乎也觉得杀之无益,终于点头答应放行。左右诸将急忙分开兵马,让开一条大道,赵舒听到人马走动,知是曹操答应,忙睁眼行礼道:“多谢丞相。”**在后,迟迟不动,对着赵舒道:“先生,末将无能,不能保你周全。” 赵舒惟恐曹操变卦,急忙道:“此战之败,皆舒之过。望将军带众军平安回吴,上复吴侯,舒有愧江东父老。”又连声催促其离开,**不得已,重重叹息一声,带人残余人马缓缓而去。 第三卷 身陷许都 获赠真言2960019第六十七章 昔助吴今陷曹营 赵舒回到三国最大的愿望,除了与关凤在一起,就是能结交天下英豪,能与自己所喜欢的众多名臣良将见上一面。而老天爷似乎也在极力地帮助他完成这个心愿,本身是投靠在刘备的帐下,还成了关羽的准女婿;接着前往江东为使,帮助孙权出谋划策,转战淮南,与东吴众将并肩而战;现在却又从曹操的阶下囚,转为座上客。 跟随曹操一道回营,就忙着与曹操手下的一众文武见礼,虽然众人脸上都是笑吟吟地互道“久仰”,但在眼色之中,却也能让赵舒感觉到几分异同。有真服其能者;也有嫉妒者;还有轻视者;更有鄙视者。不管是何等眼光,赵舒都处之泰然,自己说的好听点是保全有用之身,不好听就是贪生怕死临阵易节,好在他不用对历史负责,也不用为这些虚名所累。 曹操升起中军大帐,众将各来献功。张辽献上董袭首级,仍旧栩栩如生,不改其色。赵舒看得心中歉然,眼泪潸然而下。接着曹操整备宴席,一则庆功,二则为赵舒洗尘压惊。赵舒推辞不过,只得陪于末座,也不与旁人交谈说话,只是自己饮酒。 几巡酒后,曹操举杯道:“今日大捷皆赖文和妙计,吾率众将敬先生一杯。”原来是贾诩,赵舒终于知道是败在谁的手上,醉眼朦胧的看着那个老态龙钟的文士,这可是郭嘉死后曹操手下第一智囊,输在他的手上并不该感冤枉。 此刻贾诩也转眼望着赵舒,眼光之中更有几分欣赏,赞许,然后起身谢道:“此皆众将力战之故, 诩不敢居功。”满饮杯中之酒,众人也都陪饮一杯。赵舒心中仍怀念着董袭和那两万将士,也不禁一杯接着一杯,最终醉倒在地。 赵舒一觉醒来,帐外已经大亮,昨夜饮酒过多,只觉口干舌燥,大声喊道:“来人,快取些水来。”就见金泉闻声进来,一脸媚笑,道:“先生醒了,小人这就叫人给先生倒水。”赵舒见到这张丑脸,才记起自己身在曹营,而对这个小人也是恨之入骨,冷然问道:“你如何在此?” 金泉也知道赵舒不会对他有好感,但尊卑有别,只好仍旧笑道:“丞相派小人在此伺候先生。”赵舒冷哼一声,道:“怕是丞相派你来监视我的吧?”金泉尴尬地笑笑,连声道:“小人不敢。”便有军士打水送饭进帐,赵舒也不愿再搭理此人,胡乱洗漱用过,又复躺到塌上,左右无事不妨继续睡觉。 金泉又复躺下,急忙道:“先生还要休息么?丞相早派人来请,言先生醒后,便请前往相见。”赵舒懒得理他,翻身将脸朝向里面。金泉也只好退出帐外,不久之后却又回转,顿时底气十足地道:“丞相召先生过去。”赵舒知必是他去向曹操禀告之后,讨得钧令前来,无奈之下也只好起身,径往曹操中军大帐而来。 及至帐内,曹操及诸文武皆在,赵舒上前对着曹操拱手道:“不知丞相召吾来何事吩咐?”左右诸将见其礼数不周,都忿忿作色,却碍着曹操也在,强自压下怒火。曹操却也并不在意,对他道:“适才樊城曹子孝派人告急,言关羽尽起荆州之兵强攻樊城,故聚众人商议。”顿了顿,见赵舒并无反应,又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赵舒这才缓缓答道:“关将军神勇盖世,只恐曹子孝不敌。”原本以为曹操不会高兴,谁知对方竟然点头道:“吾也正是此意,先生久在刘备军中,对关羽用兵之道了熟于胸。可否引军马前去樊城救援?” 赵舒不是什么固执的人,也没有受过什么封建忠君的教育,而且在刘备手下也不觉得他就一个十分值得自己卖命效忠的君主。所以赵舒不会因为投靠曹操又感觉到羞愧,但是刘备帐下毕竟还有待他如亲自的义父黄忠,关羽家里还有与他誓约白首的关凤,让他现在去帮着救援樊城,与关羽为敌,那是万万不行的。赵舒不需更多的考虑,断然拒绝道:“丞相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夏侯敦早就看他不顺眼,现在听他还敢拒绝曹操的命令,顿时那剩下的那只独眼瞪得通圆,大声喝道:“你竟敢如此对丞相说话?”这声音比之张飞,许褚怎么也差了过档次,赵舒都当是过耳凉风,不以为意。 曹操本来也就没有想过赵舒会答应,挥手制止夏侯敦,又道:“既然先生不愿去樊城,吾便自行引兵前往。就请先生与文远前去寿春寨中,挡住孙权军马。待吾击退荆州云长,再合兵以退吴军。”只要不与关羽正面为敌,赵舒也不用再讨价还价,答应下来。 于是曹操当即分派兵将,赵舒随着张辽引一军前至寿春。张辽也知道自己几番都是败在赵舒手下,对其心中甚为恼恨,但毕竟是大将风度,恼恨之余,更有几分钦佩。路上对赵舒不算礼遇有加,却也十分周全。赵舒心中也着实纳闷,曹操手下文武甚众,干嘛非得要自己领军出征? 及至寿春城下,曹营守将于禁亲自出迎二人入帐。张辽既然奉命为主将,就居帅位坐下,询问近日城中吴军动静。于禁一一回答,张辽最后乃道:“今日已晚,就且作罢。明日一早,某自引大军攻城。”于禁大感意外,劝道:“丞相大军援救樊城,吾等只宜坚守,以待丞相。”张辽却并不答应,执意攻城,于禁再三劝说不得,只好退下准备。 赵舒也告退回帐,张辽莫非是以为东吴军中缺了自己,便都是酒囊饭袋,竟要强攻寿春,不是自取其败么?若真败了也好,自己说不定还能乘机逃回东吴军中。当夜无话,次日赵舒尚在梦中,金泉就将他叫醒。 赵舒最恨旁人打搅他睡觉,当即不停喝骂,将几日怨气都发泄出来。金泉倒也了得,任凭他怎样叫骂,都是微笑待之,并不还嘴说话。 第六十八章 设离间东吴误会 金泉是曹操安排在赵舒身边的一颗钉子,赵舒无权斩杀,说到动手只怕也不是其敌,只好借着机会痛骂一番,直骂得痛快淋漓,浑身舒畅,见金泉还是无动于衷,突然觉得无趣,自己就停了下来。 金泉等他骂完之后,才又继续道:“张将军今日攻城,要请先生一同前往,少将军已经在外等候。还请先生快些用饭。”赵舒听得张虎在外面等候,只好起身用饭,末了随张虎一齐到辕门来见张辽。 此时曹军已经整装待发,见其前来,张辽迎上前道:“今日攻城有烦先生一起督战。”赵舒看着张辽身后帅旗上大书的居然是个“赵”字,才终于明白曹操的心意。是想让自己和孙,刘开战,死心塌地投靠效忠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小计量又有何用? 赵舒翻身上马与张辽大军同来寿春城下,列阵准备完毕,张辽就下令攻城,声势虽大,却并不见死伤多少兵力。赵舒知他只是作样子给孙权看,并不是当真要攻下寿春城,回想自己前不久刚带着东吴兵马来打张辽,现在却又是随着张辽来攻孙权,真是世事难料啊。 曹军雷声大,雨点小地攻打半日,好歹也死伤几百上千号军士。张辽见着样子已经做足,便下令鸣金收兵,大军后队改前队,退回阵中就要回营。此刻城中却一通鼓响,杀出一彪军马。赵舒定睛一看,正是吴中名将甘宁,甘兴霸。 甘宁冲到两军阵前,勒马高呼道:“赵舒何在?”不等赵舒答应,张辽早抢先上前,转头吩咐其子道:“孩儿速保先生回营,为父断后。”提抢迎向甘宁,战成一处。张虎一众亲卫便急忙拥簇赵舒回营。 赵舒知道今日之事,必定会让孙权有所误会,不过自己身在百万军中,也是无计可施,只希望**回去之后,能帮自己多说几句好话。想到**,赵舒却又突然升起一种祥的预感,曹操如此苦心让孙权,刘备来误会自己,难道就不会在当面放走**之后,再向派人追杀? 是夜张辽就在军中设宴,犒劳众军将,赵舒却不愿参加,借故推委回营歇息。送饭来的却不是金泉,赵舒微微感诧异,难道自己的一席话还真将他骂怕了不成?询问之下,才知金泉在今日攻城战中被流矢射死。谢天谢地,真是恶人有恶报,赵舒第一次听到死人是这么痛快,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以后张辽也不再派军马攻城,东吴也没有兵将出城挑战,赵舒也乐得悠闲,偶尔无聊之际还曾盘算过逃跑,但张辽父子却时候到他营中“探望”,而且左右侍卫都是张辽指派,他自知百无一用是书生,逃脱不易,只好作罢。 两军僵持近月,曹操又带大军回转寿春城下。原来关羽见曹操亲自引大军救樊城,相持几日,知道荆州兵少不能取胜,就收兵退回襄阳。曹操仍令曹仁镇守樊城,还是来取淮南。次日,曹操便亲领诸将至城下挑战,赵舒也由张虎保护,随军观战。 孙权在城上见曹操亲至,也自己带众将出城迎战。两军列阵对圆,孙权见赵舒跟随在曹操左右,乃指之大骂道:“无耻小人,还敢前来送死。”转头对众将道:“何人与孤斩此恶贼?”甘宁应声出马,直取赵舒。曹操面露微笑,转谓张辽道:“甘宁勇猛,非公莫敌。”于是张辽提抢上前截住甘宁撕杀。赵舒却被孙权骂的目瞪口呆,心道,自己投降曹操也是迫不得已,怎么都不体谅一点?难道这个时代“忠”字就那么重要吗? 二将在阵前往来数十回合,不分上下。早恼了曹操身后“虎痴”许诸,也不请将令,舞刀就杀出阵来,对着孙权大声喝道:“某乃许诸,江东鼠辈,何人敢与我决一死战。”声若巨雷,吓孙权坐下战马连退两步。 孙权转看左右众将尽皆失色,乃道:“常闻人言,许诸裸身大战马超,有‘虎侯’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勇猛无敌。”众将闻言脸上都有愧色,周泰乃大声道:“某愿力战此人。”言讫,拍马取向许诸。 周泰虽也是江东勇将,数救孙权于危难之中,但比起许诸来还是逊色不少。三十回合之后,就觉双臂发麻,力气不济。孙权在阵后看得明白,惟恐周泰有失,忙命丁奉,徐盛二将出马相助,却被这厢乐进,李典敌住。八人八骑捉对撕杀,将两边军士都看得痴了。 又战有十余回合,许诸暴喝一声,一刀向周泰顶门剁下。周泰躲避不及,只得举刀相迎。众人听得一声巨响,周泰手中大刀被磕飞丈外,虎口迸裂出血,急忙伏鞍而逃。许诸却不理会周泰,直向孙权杀来。孙权心胆俱裂,回马躲入阵中,由众将永簇而行。曹操见许诸获胜乃将梢鞭一指,挥军冲杀,吴军各无战心,慌忙退入城中。曹操虽胜,奈何寿春城墙坚固,急切不能攻取,只得收兵回营,重赏许诸。 次日曹操又引军至城下挑战,孙权却再不敢出战。如是两三日,曹操遂命人架云梯,井栏,强攻寿春。攻城却不比野战,曹军虽众且精,数日都不能下,反死伤甚众。曹操心中恼怒,却也只能收兵作罢,日日聚众将在帐中商议计策。 这日众人又齐集曹操大帐,尚未商议出可行之策,却听帐外有军士禀道:“合肥徐将军在营外求见。”曹操顿时失色,惊道:“不好,合肥营寨有失。”忙命其入帐。果然徐晃一身狼狈进来,见了曹操就拜倒在地,道:“末将无能,失了合肥营寨,特来请死。” 曹操亲自上前,扶起徐晃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合肥兵马本就不多。公明不必自责,征战辛苦,可先下去歇息。”又命人领徐晃下去安顿。徐晃再三拜谢,才退出帐外。赵舒见后不禁心动,曹操不愧是当世雄霸,就这份容人气度就是旁人不及。次番过后,徐晃这条性命便卖与他曹家了,赴汤蹈火也不会生有二话。 第六十九章 身在曹心在大汉 徐晃奉曹操之命,领有三万兵马大造声势,装作佯攻合肥。吴将凌统不知底细,未敢出战。鲁肃又引江东援军赶至,不能前往寿春,也就屯兵于合肥,但亦不敢妄动。后来吕蒙由荆州返回合肥,鲁肃二人才知合肥曹军只是一支偏师,是夜便由吕蒙印大军出城劫营。而徐晃见吴军连日不出,军中士卒不曾准备,于是大败而归。 如今合肥营寨失守,曹操恐吴军前后夹击,乃从贾诩之计,退军二十里安营。不数日,鲁肃引东吴援军赶至,却不进城驻扎,距城十里安营,与寿春互为犄角之势。曹操更不敢贸然强攻。两军相持近月,眼见严冬即至,曹操知仍不能取胜,便有退兵之心。忽有军士来报,孙权派步骘为使前来求见。 曹操笑谓众人道:“此必孙仲谋欲求和罢兵也。”急命人请入,果如其言。于是与孙权定下盟约,先由其退兵,曹操再班师回转许昌。夏侯敦极力谏言道:“丞相大军前来,仍不曾夺回寿春,今岂可无功而返?”曹操却笑指赵舒道:“吾得经纬,胜过淮南诸地也。”众将都有皆不悦。过得几日,孙权兵退,曹操留下张辽镇守汝南,也班师回都。 及至许都,朝中百官出城远迎。是夜,曹操于丞相府大宴群臣,声色酒肉,半夜方散。众人皆回府邸,只有赵舒新来乍道,无处可去,只得至馆驿休息。多日行军劳顿,赵舒便收拾一下,便打发驿卒离开,准备休息。却听外面驿丞来报,有客求见。赵舒甚是惊讶,许昌人生地不熟,哪里会有客人来访?却不敢怠慢,急忙请入。 不过片刻,便一人入内,身材高瘦,头脸却是以斗笠遮拦。赵舒更是我疑惑,警戒问道:“阁下何人?”对方取下斗笠,但见面目俊朗,却有些沧桑之意,气质儒雅,拱手答道:“在下颍川徐庶。” 赵舒惊出望外,忙道:“原来是徐先生。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恕罪。”心中却不住嘀咕,他来干嘛?两人情况倒十分相似,莫非他有英雄相惜,特意前来拜访? 徐庶却显得十分小心谨慎,左右打量示意赵舒禁声,又低声道:“庶知先生在营中,本想早日拜见。又恐曹操见疑,今日见众人皆醉,才敢前来相见。”赵舒见他说的隐秘,惟恐有诈,笑道:“你我君子相交,丞相如何见疑?” 徐庶淡然笑道:“先生不相信吾?”见赵舒不语,又道:“吾已先得到消息,皇叔闻先生投降曹操,不顾孔明劝说,将黄老将军收拿下狱。而黄老将军在狱中羞愤难当,已经自缢而亡。”赵舒乍闻噩耗,身体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失声道:“刘玄德何以如此无情?”又想起平日黄忠对自己关怀备至,有若亲生,心中大是悲痛,眼泪潸然而下。 徐庶见他如此,心中也了然大概,急忙将其扶起,连声道歉,又道:“先生不必如此,吾还有下文未言。”人死不能复生,还有什么下文好讲?刘备啊刘备,亏我赵舒还仗义不愿帮着去打荆州,你却在成都杀我义父亲人。赵舒不愿再多言,乃道:“舒突闻噩耗,心智已乱。先生不必复言,改日舒再登门求教。” 看着赵舒不似作假,徐庶也只好将实情说出,叹道:“先生如此重情重意,皇叔果然没有看错。”随后又俯耳道:“黄老将军在狱中自缢,实乃皇叔之计,欲使先生能取信于曹操。”赵舒突然又从大悲转为大喜,急忙擦去眼泪,问道:“如此说来,我义父并未亡故?”徐庶急忙点头道:“正是。此事只有皇叔,黄老将军,先生与吾知晓。还望先生能体谅皇叔一片心意。” 刘备的心意?赵舒为他争夺荆州,再取西川,又随孙权转战淮南,已经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刘备让徐庶带来这样的言语,无非就是怕自己真心投靠曹操,乃以黄忠为值。赵舒反正也无心与之为敌,于是紧握徐庶之手道:“舒深感主公美意,明白该当如何行事。请先生回报主公,舒定不忘主公大恩。” 徐庶自己任务已经达成,也不敢久作耽搁,告辞道:“庶来此已久,恐有不便。这便告辞,回去修书与皇叔。先生自己小心保重。”赵舒有了几声谢,亲自送他到门口。徐庶走得两步,却又忽然转头问道:“先生在吴军中可觉有何可疑之处?”赵舒不明他所指何事,茫然摇头,就听他又道:“曹操本已率大军埋伏在寿春至合肥的路上,却又忽然下令全军急行到汝南城下埋伏,才使先生有此一败。庶以为吴军之中恐有人向曹操通信。” 这句话让赵舒比适才听到黄忠之死,更觉惊讶,再转念一想,曹操对自己这个败军之将仍旧如此青眼有加,莫非当真那一仗是因为有了内奸才输的?不过东吴军中怎会有奸细?当日偷袭汝南,只有孙权,自己等几个高级将领知道。所部士兵都是出发几日后才知道目的地是何处,就算中途有人传信出去,曹操也决然不能赶来。莫非是甘宁,吕蒙,**,董袭等将中有曹操的间隙?这简直是天方夜谈,赵舒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血性男儿,会卖主求荣。 徐庶见他神色,知道没有什么结果,遂道:“此乃庶妄自猜测之言,先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赵舒点了点头,两厢比较起来,他倒是宁愿是自己计不如贾诩,也比被朋友出卖了的好。目送徐庶背影离开,赵舒又不觉暗想:原来徐庶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在为刘备效力。再想,曹操害死他母亲,当然要与之作对为敌才是。 第七十章 赐恩惠拉拢人心 次日,赵舒刚起身用完早饭,就听馆驿外面车马响动,有大队人马行来,紧接着就听驿丞在外喊道:“小吏恭迎丞相。”既是是曹操亲来,赵舒也只得走出房间相迎。不在军营之中,曹操更显得和蔼近人,不等赵舒上前见礼,便先道:“吾今日酒醒闻先生昨夜在驿馆休息,心中委实不安,特前来探望。” 这些话无非是要拉拢自己,赵舒也不管是真情加意,都只能连声称谢。曹操却又拉住赵舒,携手而出,道:“吾已命人在城中为先生准备一处宅院,先生可随吾前去看看。”说完便拉他一起就车而行。 对于曹操赵舒并不排斥,所谓“乱世奸雄”也都只是皇权正统论者爱唱的高调。如果是先遇到曹操,如果没有黄忠为义父,如果没有关凤为爱人,赵舒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真心效忠曹操,毕竟历史清楚明白的告诉了他,只有曹魏才拥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但现在赵舒有更多的顾虑,也只好虚以委蛇,应付搪塞。 车驾来到一座大宅,门外早已经黑压压地跪满了人,等马车停下,都齐声道:“恭迎丞相,赵先生。”赵舒回到三国以来,最反感的就是仆役成群的地主生活。刘备送的那处住所,只有黄忠的一些心腹家将打理,而今曹操却送了更大的宅院,更多的仆人丫鬟,赵舒真是有些难以消受。 曹操却不知道赵舒的心思,反而一脸得色,在这个时代,谁不爱美宅良田,谁不愿妻妾成群?赵舒随着曹操在宅院里走了一圈,心里不禁暗自吃惊。这座宅院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假山鱼池,应有尽有,几乎是这个时代所能作到的最好。刘备向以仁义示天下,所住左将军府邸也很简陋,手下众将也都效仿,在成都,荆州这样的豪宅赵舒都是见所未见。就算孙权的吴侯府虽然比这宅子雄伟气派,却也远不及此宅的精美安逸。 曹操也看出赵舒脸上的惊讶,他也正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自己坐拥中原之地,所需要的只是人才,至于珠宝田宅,都是丝毫不会吝惜的。看罢宅院,已是正午时分,曹操就与赵舒在后院鱼池中心的凉亭内用饭。奇珍异味,丰盛无比,让赵舒在大饱眼福之后,也大趁食欲。 曹操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先生满意此处否?”赵舒衷心叹道:“此宅精美,恐世间少有。” 曹操放声大笑道:“不是吾大言,天下除皇宫之外,恐再无能出其右者。”又看赵舒一眼,道:“既然先生满意,即日就可在此安住。”恭敬不如从命,赵舒打算的就是混吃混喝,能有这样优越的环境条件,实在想不到理由推辞。 曹操见他答应,也十分欢喜,让人取来美酒佳酿,就在亭中赏鱼浅饮。赵舒猛然想起徐庶之言,乃问道:“舒败军之将,丞相皆如此厚遇,却不知文和先生妙算,丞相何以相酬?”曹操眼中精光闪动,笑道:“文和虽然神算,却垂垂老矣。经纬却风华正茂,前途不可限量。”赵舒仔细观察,不能看出丝毫破绽,只得谦让一番作罢。 又饮了几杯,曹操忽然道:“今日吾闻得成都传来消息,唯恐不尽不实,又亲自使人前往打探。”赵舒心知必然是黄忠死讯,却故作不知,问道:“不知是何消息?”曹操不答反问道:“吾闻黄忠,黄老将军是为先生义父,不知是否属实?”见赵舒点头,便又问道:“二位感情若何?” 赵舒却故意误解其意,正色道:“虽然舒与义父情同亲生。但义父忠于皇叔断不会因舒之故,而背叛来投,”随即又黯然道:“如今舒降于丞相,日后只恐无颜再与义父相见。”曹操见二人感情确实很好,心中不禁大喜,脸上却哪敢流露丝毫?反而跟着伤感道:“先生误会了。今日成都细作传来消息,言刘备因为先生临阵叛降,已将黄老将军去职下狱。” 赵舒仍旧故作不知,道:“义父忠义,皇叔仁厚,只是一时气愤,不须几日便会开释。”曹操大感意外,道:“先生如此看重刘玄德?”赵舒淡笑道:“舒与皇叔以诚论交,必不会因此而害我义父。”曹操点了点头,道:“玄德或者不此心意,但先生却料差了黄老将军。”又注视赵舒,缓缓道:“黄老将军在狱中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赵舒早就等着他这一句话,立刻高呼一声:“痛煞吾也。”遂跌倒在地,不省人事。官场是最大的影视学院,诚然不假,赵舒几年的打滚,装死,装晕,装流泪已经是炉火纯青了。曹操丝毫没能看出破绽,急忙让人相救。 护卫许诸第一个冲了上去,用力掐着赵舒人中,差点顶掉他两颗门牙。赵舒吃痛不过,只能“悠悠醒来”,又哭骂道:“刘玄德,你好狠毒!”曹操示意许诸将其扶持坐下,宽慰道:“此事尚是传言,不得证实。吾已派人前往成都打探,旬日可得确切消息。先生还要节哀保重。”赵舒也不答话,只是不住哭泣。曹操见劝慰不住,而且该说的话已经说完,遂起身告辞,也不要赵舒相送,径带许诸等人离去。 虽然将曹操暂时骗过,赵舒却丝毫不敢大意,这府内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不都是曹操眼线么?赵舒也不禁佩服是谁向刘备献得这一计策,让曹操立时对自己减去几分猜忌。只等他求实义父“死”后,应该会更加地信任自己。 赵舒为了表示心中的悲痛,便命下人却拿来几坛美酒,二话不说就牛饮起来。当然是喝一碗酒,再骂一句刘备,样子作得十足十。赵舒在后世酒量就不差,回到三国还常常与关平等人聚宴酗酒,日积月累酒量大增。一坛酒下肚,虽然赵舒头脑还比较清醒,却就装得烂醉如泥。左右仆役看见,忙七手八脚将他抬回卧室,隐隐还听见有人低声道:“快去禀告丞相。” 第七十一章 俏丫鬟初见容儿 躺在一张舒适宽大的床榻之上,赵舒真想伸展一下筋骨,但知道曹操委派的丫鬟还在旁边伺候着,只能继续装醉,口中不停喃喃自语,无非也就是骂骂刘备,念念黄忠。片刻之后,赵舒就感觉有人为自己擦脸,宽衣,举止温柔。当那细腻的肌肤滑过脸庞,在赵舒的心中不禁激起一阵涟漪。突然觉得,这个世道男人真的幸福,特别是有权有势的男人。 上衣渐渐退去,还是那双纤手用丝巾为赵舒擦拭胸前,腰腹。色以酒为媒,赵舒纵是柳下惠,鲁男人,在半醉之时,也经受不起这样的诱惑,何况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而且是一个还没有经过人事的处男。身体上很明显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却不知那丫鬟是没有发觉呢,还是发觉之后没有反应。 曹操是更相信一个正人君子呢?还是更相信一个登徒浪子?赵舒显然更倾向与后者的选择,于是睁开了眼睛,顺着胸前的那双玉手,找到了它的主人。赵舒不是一个见了美女就流口水的色狼,但见到眼前的这名丫鬟时,却狠狠地咽了两下口水。 美女赵舒见的多了,影星,歌星,模特;香港小姐,亚洲小姐,世界小姐;肥的,瘦的,高的,矮的,东方的,西方的,清纯的,性感的,在后世的电视,海报上还少吗?就算是跨越千多年来到三国,关凤,小乔不都是美女吗?可没有一个能与眼前这位相比,正是《好色赋》说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那丫鬟看着赵舒醒来,先是一惊,又见对方眼都不眨地望着自己,脸上微红,低着说道:“先生醒了。” “醒了,醒了。”赵舒第一次明白什么将“惊艳”,曹操啊,曹操,在这样的美人面前,能有几个人不被你收买下来?再想关羽当年,或者也是这样的景遇,居然能挂印封金而去,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且不是赵舒还自发呆,那丫鬟早端过一杯热茶,道:“先生且醒醒酒。”声音娇媚却不做作,而且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放在赵舒的面前,怎不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停?在接过茶盏的那一刹那,赵舒轻轻地接触一下那羊脂玉莹地肌肤,心中更是激动。而对方也愈加地将头低下。 赵舒真想就在这一刻告别自己处男的时代,可关键的瞬间,脑中闪过了关凤的笑颜。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那是普通而又平常的事情,但赵舒却暂时还只能容忍一夫一妻的制度,而且关凤对自己情意深厚,怎么见色就忘呢?赵舒浅饮了两口,又递还给她,道:“你先退下吧,我想休息片刻。” 那丫鬟轻声答应,便转身出去,到了门口却转头嫣然笑道:“我叫容儿。”才又出去。就那回首一笑,又让赵舒的心中激起千层浪花。良久赵舒才自己换上旁边崭新干净的内衣,重新想想关凤,想想依依,再想想容儿,迷迷糊糊地入睡。 赵舒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点上蜡烛,正要起身着衣。却又见容儿推门进来,道:“奴婢为先生更衣。”只有保持距离,才能让自己不犯作风上的错误,赵舒可不敢再让她的那双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游动,急忙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却又恐让她感觉冷落,又问道:“你一直在外面?” 容儿仍旧点了点头,低声答道:“丞相吩咐奴婢伺候先生,不敢擅自离开。”提到曹操,赵舒神智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那些杂役仆人,自己能小心提防,可是眼前这个美人,自己怎就放下了戒心? 容儿见他不再问话,也不敢出声,就低头站在旁边。红烛映娇颜,淡淡的烛光之下,美人才越发是美人,否则后世情人怎么老是喜欢烛光晚餐?赵舒穿好衣服,都不敢再多看她几眼,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是好。就在这时却有一阵“咕咕”响声,赵舒大感尴尬,这肚皮也未免太不争气了,竟然在美人面前失礼。 容儿也是掩口轻笑,道:“先生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取饭菜?”赵舒却突然道:“以后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容儿欣然应下,才转身出去。不多时,她就托着一盘酒菜进来,安放在案几之上,道:“先生请用膳。” 赵舒一边食用,一边又找话与容儿交谈。最开始的一些惊艳,尴尬扫去之后,赵舒的滔滔口才又显露出来,把这个少女逗得笑声不断。两人正说的起兴,却听见外面有人喊道:“有刺客,抓刺客……”接着脚步声大作,又夹有兵刃相交的声音。 赵舒大感惊讶,自己才住近这座府第,谁跟自己这么深仇大恨,立刻就赶来行刺?虽然他根本没有武艺在身,却不忘了宽慰身旁的美人,道:“不用害怕,外面有很多侍卫。”确实曹操一则怕赵舒出意外,二则更怕赵舒私逃,所以府中侍卫断然不会很少。 外面打斗声音渐渐停息,片刻又听门外有人问道:“赵先生在里面吗?”赵舒不知是谁,走到容儿身前,才反问道:“不知门外是何人?找吾某何事?”接着房门被人退开,一员武将大步进来,抱拳道:“末将曹纯奉丞相钧命,负责先生府中守卫。” 曹纯的虎豹精骑可是鼎鼎有名,曹操真是舍得下血本,越发让赵舒觉得又些飘飘然了。对方可是曹氏宗族,赵舒不敢怠慢,急忙还礼道:“久仰将军威名,怎敢劳动大驾?”又问道:“外面刺客可曾抓到?” 曹纯点了点头,向着门外一挥手,就见两名军士押着刺客入内。赵舒一见对方,身体不由大震,险些站立不稳,颤声问道:“怎么是你?” 第七十二章 闯府邸责问缘由 进来的此刻不是别人,正是赵舒朝思暮想,誓言白首的关凤。黄忠已经有了消息,赵舒最担心,最想见的也是关凤,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方式见面。头发散乱,身上的斑斑血迹,更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赵舒大为心痛,就要急于上前为她解开绳索。却听曹纯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赵舒才清醒过来,忙满面堆笑,道:“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曹纯打断他的说话,阴森森地道:“她杀我五名虎豹兄弟,也算误会?”既然伤了人,赵舒也感觉有些麻烦,只好又道:“这是舍妹,失散多时,今日擅闯入府并无恶意,将军当作刺客缉拿,难免误伤。”曹纯听说是赵舒亲妹,知道他正受曹操隆宠,脸色渐渐松缓下来。 关凤却突然冷道:“谁是你妹?今日我便是特意来杀你。”谎言当场被戳穿,曹纯再哼一声,冷眼看着赵舒,看他如何辩解。赵舒说谎多年,却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说破,只得尴尬傻笑,急忙再想办法。思来想去,赵舒多觉无计可施,却听外面侍卫喊道:“丞相驾到。”接着曹操人未至,声先到:“经纬无恙否?” 看着曹操带着许诸走进来,赵舒顿时感觉救星来了,急忙上前见礼。还不及开口,曹操却先看到关凤,问道:“这就是那刺客?”曹纯急忙答道:“正是。” 曹操再看赵舒,又看看关凤,眼中隐有笑意,问道:“经纬可是认识此人?”赵舒急忙点头道:“这都是误会,误会。”曹操更是大笑,道:“原来如此,却让吾空担心一场。”又转命曹纯道:“将这位姑娘放开,带你的人出去。”曹纯虽然极不情愿,却不敢违命,只好带着属下人等出去。 曹操再看看关凤,微微点头,俯耳对赵舒道:“原来经纬早有中意之人,却又空费吾一番心意。”言讫大笑几声,又带着许褚出去。赵舒真心感谢他为自己解围,再行礼道:“多谢丞相。”旁边关凤却冷骂道:“恶心,可耻。”许诸微微色变,曹操却神色如常,走到门外吩咐曹纯道:“再去营中调两百军士来府上守卫,一切听得从先生吩咐。”然后才离开。 关凤听闻之后,又冷然道:“那老贼对你当真不错。”赵舒知道她误会自己很深,暗叹口气,让容儿先行退去,房外曹纯部下也都渐渐离开。关凤看着容儿背影,更是大怒,道:“原来还有美人相伴,难怪……,哼!” 赵舒默默为她伸手解开绳索,最后才问道:“你也这般看我?当真是来杀我的?”关凤并没有回答,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但却点了点头。赵舒忽的拔出旁边悬挂的宝剑,递与她道:“那你就杀吧。” 关凤接过长剑,双手却不住发抖,迟迟不能刺下,半响弃剑在地,失声哭道:“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赵舒不想解释,看来自己真的低估的叛主投降的罪名,在这个提倡忠君报国的时代,根本就容不下第二个关羽。关羽能降而复叛,那是他的个人魅力以及多年的声名,自己万万是比不上的。**呢?他没有回荆州为自己辩解吗?赵舒那份不祥的预感更家的强烈,问道:“**将军没有回到荆州?” 关凤顿时收住哭声,一把拾起地上的宝剑,呵斥道:“你还有脸面提陈将军?”赵舒更不多疑,曹操果然没有放过他,怎么一来自己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关凤见他并不说话,好道是在为**愧疚,眼前这个原本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怎么转眼之间竟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人? 赵舒看着关凤眼泪不停滚落,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将军出了什么事,自问无愧于心。”就要伸手为她擦拭脸庞上的泪珠。 “别碰我。”关凤退开了一步,答道:“我不能相信你,也不敢相信你。”看着赵舒伤痛的神色,终于接着说道:“除非,除非你现在跟我一起离开这。” 赵舒还以为是什么要求,但这个要求自己能答应,曹操能答应么?外面的曹纯能答应么?不过,这让他更体会到了关凤对自己的爱意,不论世俗如何看他,只要他能放下所以,关凤都能陪他一起。“痴人。”赵舒突然用了这个很久以前称呼依依的词语,难道女人在有了爱情的时候,都不变的盲目而不考虑实际?赵舒指着房外道:“我愿意陪你一起离开,可是你我两个人能出得去吗?” “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看着关凤坚毅的表情,铿锵的言语,赵舒心中一阵血气翻涌,伸手抓着她,正好说那个“好”字,却被头顶上的一声响动打断。接着瓦片分飞,张苞一跃而下,站在两人面前,怒道:“凤妹,你忘了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 就在关凤把手触电一样缩回去的时候,房外又响起了很多杂乱的脚步声,曹纯大声喊道:“把这间屋子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一个。”赵舒真想破口大骂,张苞这个猪头,关键时刻出来添什么乱?当下脑中思绪飞转,马上低声道:“把我抓住做人质,或者你们可以平安离开。” 关凤稍微有些犹豫,张苞却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右手一抖,宝剑就架到赵舒的脖子上,喝道:“出去。”这就是秀才和兵的遭遇,赵舒无可奈何地笑笑,提醒道:“小心点你的剑,要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张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上稍微用力,赵舒就感觉到一丝凉飕飕的疼痛,约莫已经是划破了皮肤。 关凤看着流出的鲜血,本想出声劝劝张苞,却终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却又着实不忍心,索性不再看赵舒一眼。 第七十三章 设府宴华歆劝进 房间外面早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熊熊的火把,明晃晃的刀枪,都让赵舒感觉着有些压抑,厌烦。张苞却似司空见惯,面不改色,又把长剑在赵舒脖子上比划一下,喝道:“都先退开十步,不然我就杀了他。” 张苞连同赵舒都高估了自己的分量,曹纯根本就不在意赵舒的生死,仍旧一脸冷冰冰的站着。张苞又吼了几声,宝剑在赵舒的颈下已经划了好几道浅浅的伤口,鲜血直流,却仍不见曹纯丝毫反应,倒是关凤低声喊道:“张大哥,你小心点剑。” 这一句话赵舒心中大感欣慰,就算在受些疼痛也是不碍,张苞却想泄了气的皮球,瘪在一旁半响没有再多喝一声。就这么又僵持了片刻,曹操带着许诸再一次的大驾光临,只是脸色远远没有上一次那么好看。 霸主毕竟是霸主,气势上就远远压过了张苞,曹操只是冷冷的扫视一眼,赵舒就能感觉到张苞的手在微微抖动。对于曹操来说,一个妇人和一个年不及冠的少年是远远不能与诡计多端的赵舒相比,很快就作出决定,道:“放开赵先生,吾放你们一条生路。” 张苞虽然被其气势所慑,却仍旧要犟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曹操却并不再多言,缓缓一挥手,两旁弓箭手随即张弓搭箭,对准三人。 和关凤一起死叫殉情,再加一个张苞算什么?赵舒心中大急,惟恐曹操再一声令下,大家都变成刺猬,急忙小声对张苞道:“莫非你想让凤儿在这给你陪葬?”对张苞来说,或者把关凤的命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赵舒这一句话明显奏效。张苞于是大声喊道:“须得让我二人先出城门,才能放了这厮。” 曹操略微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左右众军便让开一条道路。张苞押着赵舒走前面,关凤跟随在后,这样一直走出许都南门。曹操这厢聚的兵将越来越多,城中诸将也都闻讯赶来,着实让赵舒风光了一回。 刚出城门,曹操便停了下来,道:“到此为止,你放人吧。”张苞道:“牵四匹马过来。”曹操也都答应,让人将马送过去。 张苞见战马送来,便将赵舒向前一推,喝道:“还不快滚?”却顺手一剑刺向他后背。赵舒根本不知其会突下杀手,无意躲避。关凤在一旁看得真切,忙用剑替他挡开,击偏张苞长剑,只是在赵舒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张苞勃然作色,道:“他都这样,你还护着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关凤不舍地看了赵舒一眼,也打马离去。 赵舒看着两骑马走远,挣开旁人的搀扶,走道曹操面前,跪下道:“舒求丞相一事。”曹操知他心意,眉头微皱,说道:“经纬放心,吾不会派兵追杀他二人。”又转对旁边众将道:“你们都各自回去。” 赵舒看着诸将陆续离开,心中稍安,张苞,关凤二人远远不及**,或者曹操真的愿意放过他们。曹操又命人扶起赵舒,送其回府。贾诩一直在他身边,不曾说话,等赵舒走远之后,才问道:“丞相究竟要如何处置此人?”曹操微微摇头道:“文和,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贾诩知道曹操所指,也知道那人在曹操心目中的分量,也就不再开口劝说,而且自己也老了,只怕不能再为曹氏出谋划策,或者赵舒正好可以接下自己的衣钵。 接连几日,曹操再也没有到过赵舒府邸,本来应该觉得轻松。可是偌大的一个宅院,早被曹纯带来的虎豹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防的严严实实。名为保护,实则软禁,赵舒没有半点的自由空间,虽然有美人相伴,却也感觉度日如年。 半个月后,曹操忽然造访,赵舒急忙整齐衣冠,相请入内。两厢见礼完毕,曹操先道:“近日公事繁忙,未来探望经纬。切勿相怪。”赵舒道:“丞相日理万机,岂敢有劳大驾。”曹操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又询问了赵舒的伤势,以及日常一些琐碎事情,赵舒都是小心作答。 最后曹操终于说道:“吾派去成都之人已经带回确切消息。”赵舒知是指黄忠之死,脸上略显激动道:“多谢丞相费心。当日张苞刺我之时,已经据实献相告,义父的确已经故去。”曹操又道:“死者已矣,经纬还要节哀保重。” 赵舒道谢之后,猛然起身拜倒在地,道:“这几日舒已经自信想过。既然刘备不仁,也不能怪我不义。望丞相能替我义父报仇。”曹操审视良久,才起身上前扶起赵舒,道:“若得经纬相助,刘备指日可灭。”又复道:“今夜吾在府中设宴,望经纬也能前来参加。”赵舒并不推辞,又送曹操出府,心中却不知曹操是否真心相信自己,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当晚,赵舒就与曹纯一道前往丞相府邸赴宴。曹操亲自出迎上厅,见许昌文武都在。徐庶也坐在其中,赵舒与他互望一眼,都又忙着移开目光,故作不识。赵舒无官无职,又是新来之人,原本欲陪于末座,曹操却再三不肯,就让其在贾诩下首坐下。赵舒推辞不过,只得入席,再看下首几人,面上都显不愉。 酒过数巡,就见一文官起身道:“下官有一事上禀丞相。”赵舒却也认得,正是平原华歆。曹操放下手中酒杯,问道:“华大夫有何事?” 华歆遂道:“丞相自兴兵以来,讨黄巾,灭袁术,杀吕布,破袁绍,降刘综,平张鲁,天下三分,其二皆赖丞相平服。其功德极天际地,虽伊,周不能及。下官已与百官商议,欲联名具表,奏请圣上晋封丞相王爵。” 曹操脸上微有得色,正欲开口,又见一人起身道:“不可,不可。丞相已为魏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需再受王爵?昔高祖白马盟誓,非刘姓不能王。丞相岂可因一时之欲,而失天下之心?” 第七十四章 活神仙管辂写字 赵舒虽不认识那人,却知道曹操称王之时,是崔琰出言反对。果然就听曹操道:“崔尚书所言极是。吾已位及人臣,不须再晋王位。”又举杯道:“今日宴上不谈国事,诸位尽情把酒言欢。”适才脸上的一丝不悦随着杯酒下去,便化做乌有。赵舒却知崔琰已经注定必死,但事不关己,也无须多想,又随众人尽兴才散。 次日,曹操表奏赵舒为侍中,终于让他有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官职。赵舒也第一次见到了当了几十年傀儡的东汉末代皇帝刘协,还记得董卓入京的时候,他比少帝更为镇定,言辞得体,少时聪颖。可惜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之后,刘协已经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每说一句话都得看着曹操的脸色,完全没有了皇帝所应该具备的威仪。 再过几天,崔琰的死讯就传到了赵舒的耳朵,这是必然的。没有人能阻止曹操称王,所以不久之后,朝中百官一起上表献帝,把曹操的功德说成是古今一人,一定该要晋爵魏王。赵舒也在那张表上写下自己的大名,他可不会为这些无谓的事情,或者说不能改变的事情,而去触曹操的霉头。 建安二十一年,曹操受封魏王,以曹丕为世子,百官皆有封赏。转眼之间,赵舒在许都已经待了近半年时间。这半年之中,曹操,刘备,孙权三家都各自发展内部,并没有什么重大军事举动。而曹操也渐渐对赵舒放松了戒心,虽然曹纯的虎豹骑还在一直留在府中,却已经不很限制赵舒的行动。 至于徐庶,赵舒也一直没有机会再与之私下见面,毕竟两人都是刘备手下投降过来,惟恐曹操生疑,是以再没有黄忠和西川的消息传来。曹操最出名的三个儿子,除了“黄须儿”曹彰镇守在北方,其他曹丕,曹植二人赵舒都已经见过,但深知夺嫡之事不会因为封了世子就此罢休,所以并不敢与二人深交。 赵舒有官职在身,虽然没有多少公事要处理,却也得时常去曹操府中报道。平日里贾诩待他甚厚,有意无意之间,常有规劝言语。赵舒虽然素敬其名声,但心中却不十分愿意相交,三国这场乱世,多就是在他这一张嘴巴之中挑动起来。 这日赵舒又至魏王府中,却见曹操,贾诩正与另外一名老者谈笑。许昌但有名望的官员士族,赵舒几乎都有几面之缘分,眼前这人却不认识,不知如何见礼。曹操也知其意,指着那老者道:“经纬可曾听闻平原神卜管辂?” 赵舒自然听过,却不想在此见面,多说此人算卦无不灵验,不禁多打量几眼。管辂名气虽大,长得却十分不堪,脸上皱纹密部,就想多年的老树皮,也正眯着一双小眼睛打量赵舒。赵舒当然不会相信这些江湖术士,见长得又不入目,便先有几分不喜欢,碍与颜面,仍旧行礼道:“久闻老丈大名,今日得见,乃舒三生之幸也。” 管辂也必恭必敬地还礼道:“先生不必多礼。”曹操看得惊讶,问道:“管先生怎得如此看重经纬?”管辂答道:“某相人一生,均未见赵先生之相貌者。”曹操眼中顿有不悦,一闪即没,再问道:“不知是何相貌?”管辂再看几眼赵舒,道:“辅圣之名臣。” 曹操心中巨石落下,随即笑道:“先生相孤若何?”管辂不需多看,便随口答道:“位及人臣,何必再相?”曹操皱间微眉,再问道:“子孙若何?”管辂笑道:“富贵至极。” “至极”二字也让曹操略感欣慰,但觉管辂并不肯尽言,又问道:“天下事如何?”管辂即命人取来笔墨,挥笔写道:“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伤折一股。”曹操再三询问其意,管辂都借口天数不能早泄,不肯尽言。 贾诩见曹操微有不悦,恐其发作,开口问道:“吴,蜀两地如何?”管辂答道:“东吴主亡一大将,西蜀有兵犯界。”话音刚落,就见许褚入内,递与曹操一封书信,言是汝南张辽急报。曹操打开细看,脸色愈加惊怪,看完之后,不仅叹道:“先生真是神人,文远信中写到,东吴大都督鲁肃病故,孙权暂由吕蒙代其职。”随即又马上吩咐许褚道:“可速命人去汉中打探蜀军消息。” 赵舒虽然不信算命一说,但也不由为这般的巧合惊住,不过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就像自己能回到三国,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相信?曹操见管辂言语应验,便又问道:“孤近日有灾么?” 管辂闭目片刻,才答道:“不久许都恐有火光之灾。”曹操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对旁边侍从道:“速去夏侯将军府,命元让引虎豹骑于许都往来巡警。”想了片刻又道:“来日再谴子廉引军五万往汉中策应妙才。”诸多分派已定,还要再行卜卦。 管辂却已经起身道:“辂不胜酒力,已有醉意,请先告辞。”曹操极力挽留其在府中休息,管辂再三不肯,只得命人送往馆驿休息。赵舒,贾诩二人也各起身告辞。 赵舒回到府中,对管辂这样的奇人异士,仍旧念念不忘,偶尔还想着改日登门拜访,再让他给自己算算前程,心中虽然不是很信,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期望,期望他能当真告诉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管辂确实神机妙算,居然能料到赵舒的心思,不用他前去拜访,自己却先过府求见。当赵舒从容儿口中听说“一位自称姓管的老先生”求见时,差点没有跳起来,转念却又想,府上全是曹操眼线,若是让其知晓管辂不愿王府内饮酒,私下来见自己,只怕是大大的不利。 第七十五章 夜观星获赠真言 怕虽然有些害怕,但总不能将对方拒之门外,赵舒还是亲自到大门迎接。管辂进门之后,左右环顾,问道:“辂曾学观天象,今夜欲借先生府第一用。不知先生可有兴趣与老夫一起观看?”赵舒自然不能拒绝,也记得后院有一露台,正好可用,乃请其一道而往。 浩瀚星空,管辂随手一指,便道:“此星乃是汉室帝王之星。”赵舒顺其手而望去,但见那颗星星光暗淡,旁边却有一颗甚为明亮,不禁问道:“这颗却是……”管辂微微一笑,道:“先生乃才智之士,当知此星所指何人。” 赵舒猜得是曹操,却如何敢开口说出?只得道:“舒才疏学浅,实不知也。”管辂也不为怪,又指着东南,西南方向两颗亮星道:“这二颗便是江东孙权与蜀中刘备。”又转看赵舒道:“地上一人,天上必有一星。老夫等凡夫俗子却并不可见,而帝王将相得势之时,星光璀璨;失势之时,黯淡陨落。先生可知今日王府中老夫之言不尽不实?” 赵舒身居险地,不敢丝毫放松警惕之心,也不敢妄自接口说话,只得洗耳恭听。管辂见他总是不语,却也不来勉强,又指着这三颗星中间一颗较为明亮的星宿道:“老夫于十年之前,夜观星象,却并无此星。而就在赤壁大战之时,此星横空出世。老夫以为此星必能挽救天下分裂之势,数年来四处寻找此人。月前老夫观此星临于许都,才肯接受魏王邀请前来相会。”说完之后,停顿片刻,才又道:“先生想必知道此星是何人?” 赵舒越发听得玄乎其玄,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乱世,难道这个乱世也会真的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从根本上发生变化?管辂言外之意,便是自己能够消除乱世,一统天下。先不说这话现在说话,是多么的虚无飘渺,就算是真的,若让曹操现在听去,只怕天上的那颗星立刻就会陨落消失。赵舒只好道:“先生多言了。夜深风寒,先生还是早些回馆驿休息吧。” 管辂哈哈大笑,并不就走,反而又道:“先生果然谨慎,却也是保身之道,老夫言尽于此。今日交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先生大可放心。”却又指着北面一群星宿道:“中华混乱,北国势大。百十年后,只恐中华大地皆会沦与蛮夷之手。” 五胡乱华!赵舒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惊讶,三国鼎立之势,天下有识之士皆知,以此假以星象之说,不足为怪,但若真是预测到百十年后的西晋衰落,五胡入侵,就真的不能再把管辂简单的术士了。 不论真假,赵舒却都不敢再引火上身,复送管辂下台。行了几步,管辂又私谓赵舒道:“魏王私下曾让老夫卜黄忠老将军生死。”赵舒顿时大惊,曹操确实不曾完全相信自己,又看着管辂,问道:“先生所卜,卦像若何?”管辂正色道:“老将军已死多时,天下皆知,何需再卜?”随即伸手携赵舒一同往府门而来。 赵舒本是出于礼貌与他携手而行,却不想管辂干枯的手指,竟然在自己的掌心中缓缓划动。赵舒抬眼见其正含笑看着自己,知道确实是在写字,于是用心感应,却是“遇水即生,遇金而陷,遇火便走,遇木方兴,遇土将……”这最后一个字管辂却并不写完,便将手松开。两人已走到门口,管辂便向赵舒告辞道:“老夫明日一早便回平原,先生自己保重。”赵舒不明他所些十九个字的含义,却也不敢多问,只得道:“多谢先生关心。” 管辂夜访赵舒府第的消息,自然不能瞒过曹操。次日一早,曹操便带着许诸大驾光临,询问赵舒昨夜与管辂所谈何事。赵舒不敢隐瞒,只道管辂是来借露台以观天象,又请曹操夜间再来,可将昨夜管辂言语尽数相告。 是夜,曹操果然又至,赵舒却早已命容儿在露台上摆下宴席,请曹操观星饮酒。曹操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饮得几杯便又拾日间话题,仰望星空,道:“先生尽可赐教。”赵舒先一旁斟酒的容儿退下,才道:“今夜之言,舒皆是听管老先生所说,若有冒犯失礼之处,还望大王恕罪。”曹操急于知道内容,并不在意这许多,当下答应言者无罪。 赵舒于是整衣起身,遥指着献帝的星宿,道:“听管先生之言,此乃帝室之星,不过光色暗淡,恐不能长久。”曹操心中大悦,口中却仍沉声道:“先生何以出此不忠之言?”他的心思赵舒自然知晓,并不为意,笑道:“天意如此,非舒言之过也。”又指着旁边那颗明亮的星星道:“此乃丞相星宿,星光璀璨,明及四野,可喜可贺。” 曹操见其星果然光耀灿烂,也不禁微微点头。赵舒又分别指出刘备,孙权二星。曹操却大感觉不悦,问道:“莫非二人顽抗,孤终不能一统天下?”反正是既定事实,说出也不会招惹祸端,赵舒便颔首道:“舒不敢妄揣天意,只是二星明亮,恐急切不能除。” 曹操也知这不是赵舒说能除去便能除去的,复叹一声,再望星空,注视良久不语,忽指着管辂后来所说的那颗能结束三国动乱的星宿,问道:“此星也甚为明亮,又在孤三人中间,却不知是指何人?” 赵舒心中不由一惊,这老贼的眼光却端的歹毒,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远处一阵锣响,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失火了,救火啊……”三人寻声望去,果东面一片厢房起火,火势甚为凶猛。赵舒正好借以脱身,忙对曹操道:“府中失火,丞相且安坐,待兰前去察看。” 曹操却不愿他就此离开,阻止道:“不劳先生亲往。”转头对许诸道:“仲康,你速去看看。”等许诸抱拳下台而去,曹操又感叹道:“管辂真神人,算无一失,许都果有火灾。” 第七十六章 大火起曹操遇刺 古时房屋皆是木料修建,一旦引燃就不易扑灭,这黑夜之中,又无人发觉,一时风助火势,火趁风威,看得曹操,赵舒二人心惊不已。曹操却仍旧不忘方才的问题,又道:“先生还未回答孤的问题。” 就这短暂的时间内,赵舒便想好了答复,三分归晋,司马懿现在也是曹操手下谋臣,何不借机祸水东引?于是道:“舒闻丞相素有‘三马同槽’之梦,或者正可应此星。” 曹操微微色变,再不多问,径自走到台前,再望星空,喃喃自语:“此四星都如此明亮,天下混战之势,不知何时方休。”语音苦涩,大含忧国忧民之意。赵舒不禁为之心动,曹操虽然有一己之私,心中难道也还怀有万民? 两人各有心思,都不再言。突然,一道寒光划过夜空,一柄利剑直刺曹操胸口。赵舒还没有反应过来,呼喊出声。曹操却已经后退几步,右手拔出倚天宝剑,饮斩过去。只听“铛”的一声,两剑相碰,曹操手中倚天剑完好无损,刺客的利剑却被一削为二。那刺客见一击不中,又飞身下台,飘然而去,正是来也匆匆,却也匆匆。 赵舒此刻才高喊起来:“来人啊。抓刺客……”曹操还剑入鞘,挥手止住赵舒,看着刺客隐去的方向,问道:“先生可看清来人?”刚才只是星光火石的之一刹那,对方又是全身黑衣,蒙有黑巾,赵舒如何能看得清楚明白?只得道:“不曾看清,但身形似乎是女子。”随即想到关凤,莫非是她不成?却又觉不是,那刺客比关凤身材更显消瘦一些。 少时许诸上台禀道:“末将无能,从台下一直追赶,但那刺客行动敏捷,又颇熟此处地形,竟让她走脱。”曹操微微点头,却原来在火起之时,他便觉有异,故意支开许诸在台下守护,引刺客出来,所以才能从容接下那一剑。 既然此刻没有抓到,曹操也不便多留,便要告辞。许诸却道:“丞相,以末将看来,刺客十分熟悉府中地形,可能就是府中婢女。可请赵先生召集府中下人,一一查问。”虽然赵舒对行刺之事,根本不知情,但若真是府中丫鬟所为,那也必受牵连,急忙道:“舒府中下人,皆是丞相送与,怎会混有刺客?” 曹操尚未置可否,又见曹纯快步走上台来,禀道:“末将已经将府中上下人等拿下,请丞相亲往审问。”曹操微皱眉头,转看赵舒一眼,即怒斥曹纯道:“胡闹!赵先生府中怎能由得你乱来?还不向快向先生道歉?”曹纯不想自己还要受责难,脸上顿时不悦,却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赵舒行礼道:“末将卤莽,望先生勿怪。” 赵舒知曹操不过是做做样子,急忙道:“将军护主心切,舒安敢有所怨言?”曹操又喝令其将所有人都放去,才再向赵舒告辞。赵舒也亲自相送出府,才自行回到房中,却见容儿已经在整理床铺,却不知刚才曹纯擒拿所有下人的时候,是否也包括她在内? 容儿在他进来,急忙行礼问道:“夜已深了,先生可要歇息?”这几个月的相处,赵舒对于她已经是从最开始的惊艳,到后来的防范,再到现在的心动。一个正常的男人,每天都有同样的一未美女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要说没有丝毫的心动,那只能是在骗鬼。容儿体贴入微,却又显得楚楚柔弱,更能激起赵舒心里的那份男人情怀。 赵舒点头答应,正要让她也早些下去休息,却突然看见容儿双手手腕之处,都有一条青紫的淤痕。赵舒猛然抓起她的双手,问道:“这是刚才曹纯让人绑的?”容儿默然点了点头。这样美丽的细手,应该是一件多么珍贵的艺术品,可恨曹纯居然当真能狠下心来。赵舒心中虽然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自己都是不能保全,何况他人? 容儿看着赵舒伤神,低声道:“做奴婢的就是这样的命,先生不用费心。”赵舒又不禁皱眉道:“我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不要再提‘奴婢’这两个字的吗?”容儿淡淡一笑,道:“先生虽然没有把我当奴婢,可是奴婢始终是奴婢,主人也始终是主人。” 或者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赵舒也不可能向她讲述千百年后的,人人平等,只得取找来些药酒,轻轻为她擦拭。容儿先是不肯,最后拗不过他,也只好看着赵舒细心为她擦药,眼光之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愫。 赵舒却没有发觉,只是问道:“府上有多少丫鬟?”容儿没有回答,反问道:“先生也觉得刺客是在府中?”赵舒点了点头,道:“那刺客的身影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她又熟识府中各处地形,应该就是府中之人。”容儿手上微微发抖,颤声问道:“先生认出来了?” 赵舒摇头道:“那刺客来去都十分快捷,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见她有些害怕,笑道:“或者也不是府中的;就算是,这么多日都不曾伤害我们,应该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容儿点了点头,神色也舒展了些。片刻之后,赵舒为她擦拭完毕,才各自下去休息。 次日,赵舒穿衣起身,却发觉进来伺候的丫鬟甚为面生,根本不曾见过,于是问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容儿呢?”那丫鬟却只是低头做事,并不出声回答。赵舒越加生疑,大声喝道:“快说,容儿在哪?” 那丫鬟见赵舒脸色不善,吓得跪倒在地,答道:“今日一早曹将军带人将府中丫鬟尽皆抓走,奴婢是新派来伺候先生的。”又是曹纯这家伙,容儿落在他们这帮不懂怜香惜玉的莽汉手中,还能不生出个好歹来?赵舒也顾不得洗脸吃饭,匆匆忙忙就赶向曹操魏王府邸。 第七十七章 魏王府世子曹丕 赵舒来到魏王府前,门口却是许诸亲自把守,急忙请其通报。许诸却回答,曹操昨晚染了风寒,今日概不见客。赵舒虽然疑心有诈,但却不敢硬闯,只得作罢再回转自己府邸。刚走开几步,却听后面有人喊道:“这不是赵先生吗?”赵舒回头一看,正是魏王世子曹丕,平日虽然不曾深交,此刻却是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迎上前去问安行礼。 曹丕虽然立为世子,但并不是说他两个弟弟的威胁就完全解除,可以高枕无忧,所以平日对那些有名望的文臣武将都是极力拉拢。今日正要出门办事,看见赵舒在前,虽然他职位不高,又是新降之人,但其征战各地的名气却十分了得。最最重要的是曹丕曾听到管神卜对赵舒的评价“辅圣之明臣”,现在曹操已经是魏王了,而且也曾以周文王自比,言外之意不就是要让子孙后代取汉朝而代之么?曹丕身位世子,怎能没有一丝一毫地yuwang,所以也想极力拉拢赵舒。看着他今日一改往日态度,上前行礼问安,曹丕也大是高兴,急忙还礼道:“先生在此何干?莫非有事求见父王?” “正是。”赵舒急忙答道:“舒确有要事求见魏王。但许将军言魏王有恙在身,是以不敢打搅,正要回去。” 曹丕转看许褚一眼,心道,父王明明安好,他却如何不肯让赵舒进去?转念又一想,此事必然对赵舒十分重要,自己何不就此卖个人情?反正许褚是个莽汉,只会效忠父王,不会记下仇怨,得罪了也不碍事。想到此处,曹丕便故作惊讶道:“怎么父王身体不适?丕才向父王请安出来,并未见有何异样。” 赵舒顿时冷眼看着许诸道:“将军不欲吾见魏王,究竟是何用意?”许诸当面被人把谎言说破,脸面上大是难堪,只得低头不语。曹丕一不做,二不休,又道:“既然先生有事求见父王,丕这就代为转报。”等赵舒道谢一番,才转身入府,片刻又出来道:“父王有请先生。”赵舒狠狠瞪了许诸一眼,才快步入内。 曹操似乎当真不知曹纯行事,见赵舒一脸焦急,大是不解,惊问其故。赵舒于是将自己府中丫鬟全被曹纯抓去之事全盘道出。曹操并不去听赵舒说话,只看着他的一脸焦急,就心满意足了。美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赵舒年纪轻轻怎么会不贪图这美色二字?只要有弱点,曹操就能满足他,也就能拉拢他。 听完赵舒叙述,曹操立刻将脸沉下,召许褚入内,责骂几句,便让他去唤曹纯。许诸见赵舒入内之后,就知不妙,早已经派人通知曹纯准备,片刻之后,两人便又一齐前来。曹操不等其行礼,便喝问道:“汝何以不遵孤命,擅自在赵先生府上抓人?”曹纯昂然答道:“刺客确在赵先生府上,末将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 曹操勃然作色,呵斥道:“还敢无理?她们人在何处,速速全部释放。”曹纯这才拜道:“末将已尽数斩杀。”赵舒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大痛,在他们的眼中难道这些丫鬟就都不是人命?曹操也看到赵舒神色,心中暗骂曹纯坏事,越发作色,拍案而起,厉声道:“你好大的胆。” 曹纯随即又道:“末将还有下文禀报。”见曹操点头示意之后,便道:“只余一人未杀。”向殿外招手,便有两名军士将容儿押解进来。不仅赵舒大喜过望,曹操也微笑颔首,心道曹纯还是有些眼光。 容儿此刻头发散乱,神色憔悴,身上也有不少血迹,必是受有不少刑罚,看得赵舒心中好生不忍,可是此时此地,却也是无能为力。只听曹纯又道:“她已亲口承认就是昨夜刺客。”曹操看着眼前这弱质女子,突然道:“放了她。” 容儿一直低着头,闻言即抬眼望着曹操,道:“小女子确是刺杀丞相之人。望丞相开恩,放过其他姐妹。”赵舒听她声音娇弱无力,不禁失声喊道:“容儿。”又指着曹纯道:“府中其他丫鬟都已经被他杀了。” 容儿见到赵舒先是一喜,随即又听此噩耗,悲喜之间,竟晕了过去。赵舒再不顾众人,急忙起身上前,将容儿抱住,转对曹操道:“舒愿以性命担保,她绝非刺杀丞相之人。之所以供认直,盖欲以一己之性命,而救出他人也。”曹纯面色铁青,冷然道:“丞相安危,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你的性命能值几何?如何担保?” “放肆。”曹操即可大声喝止,吩咐旁边侍卫道:“将曹纯拉下去,重打一百军棍。”许诸见曹操当真动怒,急忙也跪下道:“丞相,念在曹将军一片忠心……”曹操却打断他说话,冷道:“你也有参与,孤就暂不追究。若再多言,一并责罚。”许诸只得住嘴,默默退开,便有侍卫上前,请曹纯出去受刑。 曹操这一番动作,赵舒不管其真心假意,都由衷谢道:“多谢丞相恩典。”曹操对着赵舒顿时脸色缓和,宽慰道:“曹纯莽撞,先生勿怪。可速将她送回府诊治,所需药物皆可在王府任取。”赵舒又再三言谢谢,才抱着容儿回府。 等赵舒离开,曹操即让许褚去放回曹纯,加以好言安抚。曹纯却大是不解,乃道:“丞相何以待赵舒如此之厚?再者那女子明明就是刺杀丞相之人,却为何要纵虎归山?”曹操闻言,大笑道:“汝也是征战多年之人,怎畏区区一女子为虎,杀之何益?”又命曹休带两位医官前往探视,随便代曹纯接管赵舒府中护卫之职。 曹丕在旁看着其父,一直都不曾言语,心中却默默在相比,自己与父王相比,在气量上当真是远远不及的。 第七十八章 闻战报西南交兵 赵舒带着容儿回府,见她一直都昏迷不醒,心中焦急。刚好曹休又带来魏王府两名医官,赵舒大喜,又连声道谢。两人为容儿检察一番,都言只是皮外伤,不及筋骨,并无生命大碍。赵舒始得安心,送走众人,又回转亲自为容儿煎药喂下,忙得不亦乐乎。 容儿用药之后,脸色才稍显红润,但仍旧昏迷不醒。在两军阵前撕杀,赵舒所见死人已经很多了,但却要以有嫌疑就杀死数十近百名妙龄女子,怕也只有曹纯才能做的出来。幸好容儿欲以一人抗下所以罪名,结果却反而保住性命。正应了那句好人有好报。 赵舒见其总是不醒,也只好转出门,欲回自己房中,却听得容儿喃喃呓语。赵舒将头俯了下去,容儿却是在说:“都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害了你们……”赵舒心中一凛,急忙出来对外面侍卫道:“她需要好生静养休息,你们离远些。”谴走侍卫,赵舒却不敢走开,就守在门前,却不住嘀咕,难道还真的是她不成? 容儿的伤势日渐好转,仍旧细心的照料赵舒的饮食起居,两人都绝口不再提当日之事,日子又仿佛恢复到了以前。而曹休在赵舒府中,远比曹纯恭敬客气的多,也省了不少麻烦。而赵舒心中感激曹操恩情,也渐渐多往魏王府走动,偶尔也为他出些并不干系国家大计的主意。侍中这个官职原本是陪王伴驾的,但是献帝现在的情况,需要人陪么?所以赵舒都不去当差,平日若有事都在自己府中处理。 新任侍中少府耿纪前来拜见,赵舒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却一时间又记不起三国里哪有这么一号人物,于是请在客厅相会。耿纪以下之礼拜见之后,呈上一封公文,道:“下官新任,有些公务要大人过目。” 赵舒不疑有他,随手接过,却被封面上几个大字惊住,赫然是“赵军师亲启”,正是刘备亲笔。赵舒再看左右,还有几名侍卫在场,于是起身道:“本官暂且收下,明日你再来听答复。”耿纪也不多言,再行礼而去。 赵舒急忙回到自己房间,才拿出刘备书信,仔细阅读。无非尽是些“多日不见,甚为牵挂”;“君在曹操身旁,如伴虎狼,恐有不测”;又说“黄老将军在蜀中安好,只是思儿心切”等等。赵舒看着却像刘备笔迹语气,但却怎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耿纪转交,莫非是曹操故意试探自己? 赵舒正把握不定,又见容儿推门进来道:“魏王派人请先生过府议事。”赵舒又是一惊,手中信笺落地。容儿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疑惑道:“先生何故如此?”赵舒急忙拾起信笺,笑道:“无妨,我这就去见丞相。”遂将信藏入怀内,出门来见曹操。 上殿之后,但见许都一众文武皆在,赵舒心中更是不安,与曹操行礼之后,又听他问道:“经纬今日可知蜀中动静?赵舒心下惶恐,却不敢承认,只得答道:“未知也。”曹操见赵舒脸色异常,心中也有些不解,问道:“莫非经纬身体不适?”赵舒借坡下驴,应道:“舒近日确染风寒。” 曹操点头道:“如此本不该打搅经纬,但事出紧急,须得众人商议才是。”乃命赵舒入座,又才道:“日前汉中子廉派人来报,言刘备果有侵犯汉中之意。其属下张飞,马超二将蠢蠢欲动。子廉虽斩马超牙将任夔,胜了一场,但恐刘备大军亲来。孤欲亲往征伐,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夏侯敦立刻起身道:“丞相正宜亲率大军,扫平西川,活捉刘备。某愿为前锋。”徐晃,庞德等将皆出言附和。曹操因见众将皆欲出战,又转问几位谋士道:“众位先生以为如何?”贾诩缓缓起身,答道:“西川地势险峻,刘备以孔明善于谋略为相,张,马勇贯三军为将,恐不易取耳。丞相大军远去,若吕蒙出兵淮南,关羽出兵襄樊,则宛,洛危矣。诩以为当先取淮南,再取西川,可也。” 曹操向来听从贾诩之言,于是点头道:“文和之言有理。”话音刚落,却又有一人起身道:“刘备犯我疆土,安可置之不理,岂非与敌示弱?丞相亲引大军前往,某求一军屯扎宛城,东连汝南,南援樊城,岂惧吕蒙,关羽?” 赵舒听这人口气不小,忙转头看去,却不相识,然而曹操却道:“吕蒙,关羽皆智勇双全之将,仲达不可轻敌。”乃恍然而悟,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司马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出言就不同凡响,把关羽,吕蒙都小瞧了。那司马懿见曹操并不采纳自己意见,也只好默然坐下,神色之间却并无不悦。 徐庶也起身道:“汉中乃西川门户,若为刘备所取,则进可取雍凉等处,退可保两川之地。汉中夏侯将军虽勇猛有余,却性情急噪,恐非诸葛敌手,丞相宜亲往拒之。”赵舒一直就是在等他的主意,见他也同意曹操出兵,于是也起身道:“舒正欲为父报仇,愿随丞相出征汉中。” 曹操却颇显得几分犹豫,看看众人,笑道:“今日就议到此,都散去吧。孤自有主张。”乃起身入内,众人也都各自回府。 次日一早,耿纪果然上门求见。赵舒借口公文忘在自己房中,骗过曹休与一众侍卫,乃请其入内室。耿纪仔细将房门掩好,才道:“徐先生不能亲来见大人,只得谴下官将皇叔信函转交大人。” 昨日在曹操府中并未见有何异样,又听他提起徐庶,是以赵舒不再生疑,问道:“徐先生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耿纪答道:“先生请大人极力劝说曹操出征汉中。”赵舒本就在劝说曹操如此,但曹操为人向来爱自断长谋,就算极力劝说也未必有用,却又不明徐庶之举何意,询问耿纪却也推说不知,只好道:“请转告徐先生,吾一定尽力劝说曹操出兵汉中。” 第七十九章 激将法曹操西征 耿纪见赵舒答应下来,也不敢就留,恐人生疑,便起身告辞。却猛然听房外曹休喊道:“先生可将公文取到?”接着便推门而入,复见赵舒与耿纪两人都是双手空空,不禁起疑,问道:“公文何在?” 赵舒和耿纪都是一惊,不知如何回答,又见容儿拿着一张书笺走进来道:“先生好大意,竟将公文落在卧室,却在这里如何能找到?”赵舒感激地看她一眼,猛拍额头道:“原来是这般,害我找了许久。”正要伸手去接,曹休却从中间拦下,先拿了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才转递与耿纪,笑道:“些许小事何需劳烦赵先生?”耿纪也急忙道:“将军说的是,难怪赵大人未曾放在心上。”又告辞离去。曹休看着赵舒神色之间大为不悦,也忙讪笑告辞。 赵舒等曹休走远,才将板着的脸色放缓,转对容儿道:“亏得你机灵,不然我又要被曹操怀疑。真是谢谢你了。”容儿微笑道:“先生把我从曹纯手中救出来,我都不曾道谢,先生何必言谢字?”赵舒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她柔弱的身体,突然问道:“你当真是那夜的刺客?”容儿脸色大变,道:“先生何出此言?” 赵舒见她十分害怕,忙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并不当真就是。”容儿在微拍胸口,松口气道:“先生吓死我了。”接着又道:“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退下了。”赵舒看着容儿离开的背影,实在不能相信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会拿剑杀人。 不过几天,曹操又命众人齐聚魏王府,言曹洪紧急军报,刘备亲率大军进犯汉中,欲率军亲往征讨,询问众人意见。贾诩仍旧起身反对道:“汉中子廉将军,妙才将军, 俊乂将军三部军马不下十万,即便刘备亲至也未必能胜。丞相可再命一上将引军支援即可,千金之躯岂可轻动?” 赵舒却按着徐庶的意思,起身劝道:“丞相威武,自讨董卓以来,战必亲往。今刘备自率大军而来,丞相却不亲至,只恐天下人皆言丞相畏惧刘备也。”曹操本就是雄武之主,数十年征战之中,凡有大战都是亲历亲为,听他这样一说,大笑道:“经纬所言极是。孤意已决,亲自出兵汉中,与刘备小儿一争高下。” 众将皆起身齐言道:“丞相威武。” 曹操复开怀大笑,又道:“孤大军远征汉中,恐吕蒙,关羽两处袭扰后方,有烦仲达,元直明日引一支军马前往宛城屯扎,使孤无后顾之忧。”徐庶脸上微惊,推辞道:“庶近日身体不适,恐不能远行。”曹操略感不悦,皱眉道:“此国家之事,望元直勿辞。”徐庶无奈,只得领命。赵舒原欲与曹操同往汉中,不想曹操却留之与曹纯虎豹骑共守许昌,又以夏侯敦为前部先锋,大军择日起程。 次日徐庶,司马懿先引兵前往宛城。赵舒猜想大约曹操也看出徐庶有些不轨,干脆让他和另外一个心怀不轨的一起,既能压榨他们的才干,又能互相监督节制。只是徐庶离去之后,赵舒又不能去汉中,将如何与西川方面联系? 容儿又带着耿纪前来进见,赵舒看着曹休也在一旁,不能多问别的事情,只是平常相待。耿纪却又拿出几份公文呈上,都要请赵舒处理裁定。赵舒看着曹休总是有意无意把眼光向着公文上瞟,知道耿纪也不会当面拿什么出格的东西前来,于是笑道:“吾深烦这些琐事,不如将军代劳?” 曹休口中虽然连声说:“不敢。”手上却将公文一一接过,察看一番并无可疑之处,才又对耿纪道:“些许小事,就不要来麻烦赵先生。”耿纪却借机正色道:“下官位卑职轻,可不敢越俎代庖。”曹休知是在说他自己,脸上微红,忙将公文递还赵舒,道:“既然如此,还是请先生裁断。”赵舒接过之后,也只是随便看看,便还给耿纪,道:“这些事情就按你的主意去办。”耿纪答应又起身告辞,曹休见他出去,也不愿久留,借口相送,便跟着出去。 总是被人如此监视,赵舒回到房中也很觉无趣。容儿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刚才耿大人让我转交给先生的。”原来上次容儿帮着伪造一份公文之后,耿纪竟就把她当成自己人了。赵舒只得摇头苦笑,好在容儿确实没有恶意,不然这么许多人的性命,就都不保。 看完耿纪的来信,赵舒才终于记起了他这个名字是出现在三国的什么地方,脸上大为惶恐,心道,这也太冒险了。容儿见其脸色有变,遂问道:“先生何以如此惊慌?”赵舒自然是摇头不答,容儿再三问之,最后忽道:“先生不信我耶?可惜我已经看了这封书信。” 赵舒更吓得半死,警戒地看着容儿,却又听她道:“先生尽可放心,我决不会出卖先生。”赵舒这才略微松口气,马上又笑道:“我倒差点忘记,你刺杀过曹操,自然不会向他告密。”容儿此番却是神色如常,答道:“我早知先生已经猜到,也不需隐瞒,那夜刺客确实就是我。只恨老贼倚天剑利。”说话之间,却见赵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又恢复女儿羞涩,低头道:“干嘛一直看着我?” 赵舒心中默然叹息,就这刹那之间,容儿从一个婢女转变为此刻,却马上又从刺客再变成一个羞答答的少女,也难怪能把自己骗了这么许久,还傻乎乎地说什么用性命担保。容儿见他仍不说话,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道:“你干嘛?”赵舒才回过神来,再叹道:“征战杀伐,阴谋诡计原是男人之事,你一个柔弱女子,何苦卷入其中。” 容儿低头不语,半响才答道:“老贼是我杀父仇人,岂能不报大仇?”赵舒看着她,虽然觉得勇气可嘉,但曹操身边护卫成群,就是那形影不离的许褚也不是平常武将所能对付的了,何况眼前这人? 第八十章 朝夕处日久生情 容儿看着赵舒眼望自己,知道他心中断然不会相信,一个弱质女流真能成功刺杀曹操。其实她自己也明白,以她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完成心中的愿望,所以才会选择在赵舒身边。这样一个连张辽都三番两次输在他手下,而又让曹操另眼相待的人,正好可以帮助自己。容儿伸手牵着赵舒的手掌,低声道:“先生要帮我吗?” 赵舒虽然不止一次和她肌肤接触,但这一次却是容儿主动伸手,心中的却又别是一番欣喜,但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常的女孩,却并不是当真平常,自己未必招惹得起。于是赵舒将手抽了出来,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别说许诸,曹纯等将,就是外面随便一个虎豹军士也能取我性命。于你何助?” 容儿嫣然笑道:“先生虽不能力杀老贼,却可在战场上与之一决胜负。”赵舒也笑道:“我要是能胜他,也不会沦落到此。”容儿诡秘一笑,道:“先生不必过谦。那夜先生与管老先生的谈话,我都听见,知你定可以打败老贼。” 赵舒又是心惊,不想她连这些隐秘言语都听了去,也难怪管神卜最后会只是用手指在自己掌中比画。反正都听见了,赵舒也没有能力杀人灭口,只好苦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倒是瞒的我好苦。” 容儿又吃吃笑道:“我又不是贼,先生当然提防不住。”赵舒总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女孩骗得昏头转向,心中甚是不甘,便想要取笑她一番,于是道:“的确,要是贼都这么漂亮,是人就都甘愿被偷。”然后一脸坏笑地问道:“我若助你报仇,你却怎么谢我?” 容儿脸上一红,喃喃道:“先生要如何谢?”赵舒越发笑的诡异,一下将她抱住,将唇贴在她耳际道:“你说呢?”刚刚说完就觉得腹上一股强力袭来,身体顿时向后就倒,又带动后面木几,一阵“乒乒乓乓”之后,跌坐在地,好不狼狈。 赵舒一直待之以礼,容儿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动作,本能自卫,紧急之下手上力道用重,更不想把他摔得如此惨重,一惊之下急忙上前搀扶。赵舒现在才知道她真的有武艺在身,只得苦笑道:“你也太狠了吧?”容儿又将头低下,说道:“谁叫你这么无礼?” 曹休在外面闻声匆匆赶来,见二人模样强忍着笑,道:“先生无碍吧?”容儿见有人来,将头埋得更低,脸上直红到耳根。赵舒也觉得尴尬,忙笑道:“无碍,无碍。”曹休点了点头,终于笑了出来,又道:“末将就不打搅先生了。”然后又才带着一脸怪笑下去。 赵舒看着娇羞无限的容儿,又揉了揉后腰,真不知道她的本相是什么。容儿见他在揉后腰,也帮着伸手揉了揉,忽然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先生若真答应帮我报仇,容儿愿意一辈子伺候先生。” 赵舒听得是心花怒放,却连连摇手道:“不用,不用,我方才是开玩笑的。”又突然想起关凤,才觉得自己大是不应该,遂道:“你也知道我心中早有所属。”容儿再点了点头,不再提此事,叉开话题问道:“方才先生看完信后,神色大是不善。莫非觉得耿大人的计划有不妥之处?” 赵舒又才记起耿纪之事,岂只是不妥,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原来耿纪此人也深恨曹操欺凌主上,算是一个大汉朝的忠义之士,所以暗中常于徐庶来往。现在趁曹操大军远去汉中之际,联合司直韦晃,御林军副将金炜等人准备在许昌起事,先杀御林统领王必,夺取兵符,攻占皇宫,再请献帝出来主持大局,率领百官征讨曹操。这几个人当真是忠义可嘉,却又愚蠢之极,曹操虽然远去,可曹纯的虎豹精锐都在城外。几家童仆虽然也有数千,但岂是虎豹骑的对手?再说就算杀了王必,夺取兵符,但是御林将佐全是曹氏心腹,又怎会只看兵符不认人?还有再退一不说,占了皇宫,劫了献帝,又能有什么作用?谁会把这个皇帝放在眼中?赵舒把这些理由一一说出,最后道:“须得通知他们取消计划,否则这几千人都不保性命。” 容儿对他所言深信不疑,于是道:“曹休监视先生甚紧。先生不如修书一封,由我送给耿大人。”赵舒倒不是不相信她,但曹休监视自己,又怎会不监视她?由她去送信还不是一样有风险?容儿却又道:“当夜我刺杀曹操,许诸,曹纯一起带人都没有把我捉住。难道先生还不放心?”赵舒也才记起她那一晚来出如风的身影,于是点头答应,当下提笔而书,规劝耿纪等人不可轻举妄动。 是夜,容儿带着信去见耿纪,赵舒虽然见识过她的身手,心中仍十分担心,毕竟关乎性命。在房中枯坐等待,大约过了一个更次,就见容儿一身夜行衣从窗户上翻了进来。赵舒才终于安心,急忙起身问道:“可见到耿大人?” 容儿点头道:“耿大人看了先生的信说会考虑先生的意见,不过还要与徐先生商议才行。”这样也好,徐庶总不至于跟他们一般没有脑子,赵舒也就放心了许多,正要让容儿下去休息,却又听到门外曹休的声音问道:“这么晚了先生还没有休息?” 赵舒还想反问他这一大晚怎么还不回家休息呢?一惊之后,立时有了主意,低声对容儿道:“你上床去。”容儿看了他一眼,并不迟疑,急忙躺到床上,将被子把身体全部遮住。赵舒也故意将外衣除去,才去打开房门,对曹休道:“将军也不是还未安歇。” 曹休见他把身体堵在门口,也不好硬闯,只得道:“末将巡夜至此,见先生房中尚有人影晃动,是以出声询问。”眼睛却不住往房内打量。赵舒嘿嘿一笑,低声在他耳边道:“舒也正要休息,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将军去别处巡视。” 曹休早看床上有人,想着白日之事,心中雪花一样明白,连“哦”了几声,才告罪道:“末将失礼了。”随即转身离开。 第八十一章 应真言遇火便走 赵舒重新关好房门,又将蜡烛吹熄,才借着窗外月光,走到床榻之前。容儿已经坐起身来,见他不停的靠近,低声道:“先生。”皎洁的月光洒在她微红的脸庞之上,更显得无限娇美。赵舒心中一动,做在床沿上,低声赞道:“你真的好美。” 容儿听到他的夸赞,只觉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害怕,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能力勉强做任何事情,但自己的心中仍旧十分的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赵舒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部,就觉得自己的那种最原始的冲动又被挑逗起来,急忙将目光移来,却问道:“你有心上人了吗?” 容儿能看出赵舒眼光中的炽热,她也常常能感受到别的男人这样的目光,但第一次出现在赵舒的眼中,却并不像别人的那样讨厌。听到他的问话,容儿身体微震,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低声说道:“先生,我该回去了。” 赵舒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今天晚上应该就睡我房里。不然明日一早曹休不见你从我房间出去,会起疑心的。”随即又笑道:“莫非你怕了?”容儿嫣然笑道:“我不怕,先生却不怕么?” 赵舒一怔,又笑道:“确实害怕,我可不是你的敌手。”随手将自己的长衫拿了过来,道:“再等片刻穿着我的衣服离开,被人撞见也无妨。”等容儿离开之后,赵舒才上床休息,却被那股遗留下来幽香,搅得一夜不曾安睡。 数日之后,曹操亲自领大军出征汉中,留世子曹丕守许都,曹纯虎豹骑屯扎城外,长史王必总领御林军马。而曹休自曹操走后,干脆就搬到赵舒府中,以贴身保护。这几日耿纪都不曾来找赵舒,大约是放弃起事的计划,赵舒也就放下心来。 就当赵舒真的以为耿纪放弃计划,完全放下心来的时候,耿纪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们几人终于还是没有听从赵舒的建议,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了。当夜赵舒看着皇宫方向冲天的火光,就知道这几个人的性命已经算是玩完了。 赵舒刚要出门,就见曹休迎面走来,问道:“先生要去哪儿?”赵舒答道:“宫中失火,舒身为侍中,自然要去护驾。”曹休略使眼色,早有几名虎豹侍卫阻拦在前,复道:“宫中自有王长史,先生不必亲往,只在府中等待消息即可。” 赵舒知道纵使自己出去也于事无补,只得回到大堂之上,让容儿奉上盏茶,静静得等待耿纪几人的消息。曹休带着府中虎豹侍卫,将厅堂团团围住,丝毫不得空闲。外面杀声越来越大,赵舒心里也是越来越紧张;曹休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端坐一旁。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曹休脸色微变,长身而起,却听外面有人大喊道:“末将金炜求见曹将军。”曹休知道来的是宫中王必属下,乃命人放入,问道:“宫中情况如何?汝来此何干?”金炜答道:“耿纪,韦晃造反,率人攻打皇宫,声势浩大。王大人身中一箭,受伤极重,恐不能抵挡,请将军速往支援。” 曹操出兵之前,再三嘱咐曹休要牢牢看住赵舒,今夜情况不明,曹休岂敢轻易离开?乃问道:“既然贼兵势大,何不去城外曹纯将军营中求救?” 金炜道:“已派人前往求救,只恐不能及时赶来。宫门眼看便要攻破,还望将军速去救援。”看着曹休还在犹豫,金炜当即拜倒,泣道:“若陛下落入贼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望将军以大局为重。”曹休也知事态严重,但赵舒身边又不能缺人,于是道:“你在此好生保护赵先生,某这就赶去宫中。”遂带着府中大半虎豹侍卫匆匆离去。 曹休走后不久,金炜一声令下,他所带的部下,齐声发喊杀向曹休剩下的虎豹侍卫。这些侍卫虽然都是百里选一的精锐,但谁曾想到站在身边,穿着一般衣甲的同袍会突然向自己下杀手?片刻之间,就被斩杀干净,不曾走脱一个。 赵舒知道金炜是耿纪等人的同谋,也不觉惊讶,见其动手,才问道:“吾曾通知耿季行不要举事,奈何不听?”却不想对方的回答竟然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金炜道:“某等想来,也知成事机会不大。是以某等此次起事不为迎夺陛下,而是要救先生出城。”赵舒绝对没有想到这几千人的性命,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金炜不等赵舒再多言,挥手就让两名属下将其架出府门,外面早已经准备好马匹。翻身上马之后,赵舒突然说道:“只为舒一人,诸公未免太欠考虑。” 金炜爽朗笑道:“反正都为杀贼,死有何惧?先生若能回转刘皇叔帐下,记得多为某等斩杀几颗乱贼首级便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舒还能有何话说?只能默然点头,与众人往城外而来。 城门守卫原要阻拦,金炜却有御林军令牌,又言自己是去城外曹纯军中求救,得以出城。但出许昌,众人都是策马狂奔,行出两,三里外,就见一对彪人马当道。赵舒大惊失色,金炜却先行上前,问道:“来的可是吉氏兄弟?” 对面阵中两骑人马飞出,迎上前来,年纪都在二十左右,长得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是同胞兄弟。左首年稍长之人,便先问道:“是金将军么?可救得赵先生出来?”金炜道:“幸不辱命。”又替三人相互引见,赵舒才知这二人乃是当年衣带诏事件中太医吉平的二子,吉邈,吉穆兄弟,他二人身负血仇,也参与其事。 众人都只是在马上相互见礼,也不敢久留,又商议徐庶现在宛城,当可借道而回襄阳,于是都投南阳方向而来。行不几里,就听得身后蹄声大振,赵舒转眼一看,却是曹军追至。 第八十二章 共患难宛城被截 曹军虎豹精骑,天下闻名,看着这一队队整齐的骑兵追来,金炜以及吉氏兄弟麾下的乌合之众都尽皆胆寒。金炜知事不能免,乃谓赵舒道:“先生可先去,某与吉家兄弟断后。”于是打马上前,喝道:“是谁领军?” 曹军见对方不行,也都各自勒马,仓促而停却不显丝毫杂乱,再由中间分开一条道路,就见曹纯,于禁二将策马出来。曹纯指着赵舒骂道:“早知汝反复,只恨魏王不信忠言,今日定取汝首级。” 赵舒也上前少许,问道:“耿少府,韦司直何在?”曹纯就从马旁扔出两颗头颅,不屑道:“这不是那两颗狗头?”金炜睚眦俱裂,大喝一声,挥枪直取曹纯。曹纯冷哼一声,举刀迎战。金炜哪里是他敌手,只得两三回合,便身中一刀,却是凭着那股血性,仍旧缠都不休。 吉邈知金炜再加他兄弟二人都不是曹纯之敌,又劝赵舒道:“曹军势大,先生可速去。”赵舒虽然怕死,却也深知一字,再三不肯,乃道:“公等是为救舒,舒岂可只身独亡?”正说之见,就见曹纯一刀斩在金炜肩上。好个金炜!随即弃枪于地,双手紧握曹纯刀杆,大声喊道:“先生快走。”却声若厉鬼。 吉邈再劝道:“先生不走,某等白死矣。”遂与其弟互望一眼,双双持兵器,杀向曹纯。手下都是二人桊养死士,都各自呐喊杀向曹军。容儿在身后拉着赵舒道:“先生不走,徒死何益?留得有用身躯,来日再五位大人报仇。”赵舒复叹一声,对着众人抱拳,遂与容儿打马而去。 曹纯再一用力,生生将金炜斩成两断,厉声道:“休教走脱了赵舒。”却又被吉氏兄弟缠住。于禁在旁看着众人死得惨烈,也不禁摇头,乃对曹纯道:“某去追杀赵舒。”便引心腹军士往赵舒逃逸方向追去。 接下来几日,赵舒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丧家之犬,与容儿各自乔装改扮,尽捡小路,还得夜晚赶路,白天睡觉。若不是容儿有些武艺在身,能打些猎物,赵舒饿也都饿死在去宛城的路上。当赶到宛城城下之时,赵舒才觉得终于脱离了苦海。徐庶奉命在宛城驻守,虽然也有司马懿在,但是徐庶才是主将,偷偷将自己送出南阳应该还是没有丝毫问题。 连日的赶路,两人几乎都成了流民模样,互相打量一番都不禁失笑。赵舒上前对着守门军官道:“请问徐元直大人可在城中?”那军士随即换上一副笑脸,道:“原来是徐大人贵客,快请。”还自告奋勇地要带二人去找徐庶。 赵舒与容儿甚是高兴,跟着那军士就往里走,谁知刚进城门就听有人道:“给我拿下。”旁边顿时涌出无数军士,立时将二人擒拿。赵舒只觉那下令的声音耳熟,抬眼一看,心中连声叫苦,却是司马懿。 司马懿笑吟吟地上前除去赵舒脸上的装扮,笑问道:“赵先生,别来无恙乎?”看对方笑的如此开心,赵舒知道徐庶也必然死定了,自己总还是没有算计赢曹操,乃叹气道:“想不到魏王动作这么快,不知徐先生现在何处?” 司马懿仍旧满面微笑,道:“徐庶造反,已被吾就地正法。先生不必心急,少时某就送先生去与元直相会。”说罢,便大笑不止。 赵舒见他笑的十分得意,却转念想着有些不对。许都的事情曹操就算知道,也没有证据牵连徐庶,也不会有那么快的命令传来。再者曹操是知道司马懿的狼子野心,所以才派徐庶与他一起镇守宛城,互相牵制。所以就算要杀徐庶,也不会放心留下司马懿一人在宛城独掌兵权。这中间岂不是有些古怪? 赵舒也跟着他哈哈笑了几声,才道:“仲达假传王命,杀害元直。就不怕魏王见责么?”司马懿笑声乍止,脸色变冷,沉声道:“先生果然是聪明人。某本来还想多留先生两日,如今看却是不行了。”挥手便让部下将二人推出城外斩首示众。 赵舒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从许都跑了出来,却是跑到司马懿这里来送死,大感无趣,转看容儿,却见她并没有丝毫惊慌害怕,不禁暗自赞真是女中豪杰,自己也急忙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可不能让女人比了下去。 两人被身后军士推推搡搡出了城门,容儿忽然低声问了一句:“先生怕么?”赵舒心中虽然怕的要命,但知道怕也没有用,只好道:“不怕。”容儿笑了笑,又道:“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可要你老实回答。”赵舒苦笑道:“马上就要死了,我还骗你作什么?”容儿脸上顿时又现出些许红晕,更小声地问道:“你,你喜欢我么?” 赵舒又不禁苦笑,真的小女人啊,眼看都要死了,还尽问这些没用的废话。就连身后的小军官都也都失笑道:“你们要谈情说爱,还是等下辈子吧。”容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催促赵舒道:“你快回答啊。”说真心话,怎么久的相处,赵舒心中早就有了她的影子,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忙着点了点头,道:“喜欢,不过似乎迟了点。”容儿又嫣然一笑,道:“不迟的。”随即大声喊道:“高大哥,你再不出手相救,我可当真要死了。” 赵舒怔怔地看着她,却马上又听有人朗笑道:“现在不多乘机吓唬你,日后还不得闹上天去?”接着就见一名武将把司马懿押了出来,还用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这样的变故太出乎意料之外,赵舒还是靠着容儿推了几下才回过神来,喃喃问道:“这,这是什么会事?” 容儿并不回答,拉着赵舒上马之后,对者着那员武将道:“我们先走了,高大哥你自己快赶来。”那武将看着二人同乘一骑,脸上神色大是不悦,却仍点了点头,道:“放心,我随后就来。” 第八十三章 出魏境襄阳城下 两人一骑又一直向南而来,赵舒软玉温香在抱,竟然忘记了身处险境,也忘了询问事情的原委,只将脸贴近容儿的耳际,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行了不远,容儿终于咯咯笑了出来,道:“你弄得我好痒。” 赵舒并不让开,却凑得更近,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根本没有危险?”容儿点了点头,道:“我看见高大哥站在司马懿身后,就知道我们会没事的。”赵舒又觉郁闷,自己被吓得半死,却原来她早就知道,还真当她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呢,想着就轻轻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道:“你又骗我。” 容儿叹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中,问道:“那你有没有骗我?”赵舒心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明知故问道:“我什么骗没骗你?”容儿用手肘在他腹上撞了一下,坐直身子道:“不说算了。”三分薄嗔更显七分艳色,赵舒此刻脑中再也没有想到关凤,而是紧紧地把眼前这位可人儿搂住,道:“我喜欢你,十分的喜欢,百分的喜欢,万分的喜欢。” 容儿也大为高兴,又复依在赵舒怀中,两人终于都将心事揭开,都静静地享受这一刻而温馨。身后一阵马蹄声,打破两人的甜蜜,容儿急忙挣扎出赵舒的怀抱,一跃下马。赵舒转头,只见方才营救二人的那名武将,牵着好几匹战马赶来。 刚才那么亲昵的动作被人看见,赵舒也觉得老脸发烫,又不知对方如何称呼,只好抱拳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对方却是一脸冷漠,鼻子里面“嗤”了一声,便转对容儿道:“你闹得越发大了。”容儿陪着笑道:“我就差一点便可以杀了老贼,只是他的倚天剑太锋利了。”那人再看赵舒一眼,哼道:“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容儿急忙走上前去,牵着他的缰绳道:“大哥,你知道我都是为了报仇的。”又转看赵舒,招呼道:“你过来,这位是高平高大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武艺可十分了得。我这些微末功夫都是他教的。” 原来赵舒被高平冷遇,心中十分气恼,却被容儿一喊,又想自己好歹是被他所救,顿时释然,再上前欠身道:“赵舒有礼。”高平原本极为是不悦,却禁不住容儿的这几句好话,脸色渐渐缓和也略还了一礼。 容儿见高平如此立时喜笑颜开,自己牵过匹战马骑上,道:“我们走吧。”赵舒欣然答应,正要扬鞭,却听高平又冷冷问道:“去哪里?”容儿微微一怔,转问赵舒道:“我们去哪里?”赵舒当然是想成都看看,于是答道:“先去襄阳,再转往成都。”容儿马上鼓掌道:“好啊,早听说成都是天府之国,美丽富饶,我也想去看看。”便转对高平道:“高大哥,我们一起去成都好不好?” “不好。”高平原本稍微放松的脸上,又笼上一层寒霜。容儿大是不依,还要再言,却听高平又道:“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不要再胡闹了,凡事欲速则不达。”赵舒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不愿意和容儿分开,于是道:“高壮士救命之恩,舒尚未报答。不如就请与舒一道回去成都,壮士一身无艺不俗,再由吾保举,刘皇叔定当重用。” 高平淡淡道:“先生好意,某心领了。但某还有事在身,不得闲暇去成都,就此告辞。”说完调转马头,再看容儿道:“你不跟我回去?”容儿看赵舒一眼,无奈点了点头。高平才对赵舒抱拳道:“某兄妹二人与先生就此告别,后会有期。”便打马而去。 赵舒待要喊阻容儿,却见她摇了摇头,用手指着自己胸口,又指了指赵舒胸口,才随着高平离去。赵舒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想着和容儿相处这些的时光,还有刚才那温存的片刻,心里不免惆怅。只等再看不见二人的身影,才打马徐徐向南而行。 没走几里听得后面马蹄声响,又听容儿熟悉的声音喊道:“先生,等等我。”赵舒急忙回头,又见容儿和高平一起策马而来。赵舒大是惊喜,急忙迎上前去,道:“你还是来了。”容儿连连点头,高兴道:“高大哥答应一起去成都了。”赵舒就伸手拉着她,道:“那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容儿还是不停的点头,却听旁边高平重重哼了一声,才将手抽了出来,道:“我们走吧。” 赵舒转看着高平一脸的不悦,猛然省悟,莫非他也喜欢容儿?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冷淡。也不便多问,只得与两人一起往襄阳而来。这一路上,高平对赵舒都十分的冷落,但赵舒一则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则又看在容儿面上,并不为怪,反而刻意接近。时候长了些,高平的态度也渐渐有所好转。 赵舒虽然是初次远行,高平却是此道老手,有他在远比只有赵舒,容儿两人的时候好过的多。而且高平又熟知道曹军巡哨的规律,很简单就带着他们躲过关卡,又绕开樊城,渡襄水进入襄阳地界。 到了荆州赵舒总算是放下心来,也敢与二人走在官道之上,连日的逃犯生涯终于是告一段落。现在东吴孙权已经占领淮南,吴军主力屯扎在寿春,合肥一线,荆州没有东面的压力,而樊城曹仁也断不敢轻举妄动。外部没有军事压力,而留守在荆州的马良,糜竺等人也善于内政,是以襄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向荣景象。 关羽为主将应坐镇荆州,却不知襄阳守将是谁。到了襄阳城下,赵舒也不敢贸然就入,先向守城军士打探。那军士却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轰了开去,差点就当奸细抓了起来。赵舒知道打听这些事情确实犯忌,于是打出关平的幌子,再问道:“我与关平将军有旧,不知他在荆州何处镇守?” 第八十四章 遭抓捕误会极深 赵舒这话问出之后,那军士越发将他瞧得仔细,才缓缓道:“关将军就在城中镇守。”赵舒顿时大喜,不想襄阳守将居然就是自己的结义兄长,急忙招呼高平,容儿二人就要进城。那名军士却又拦在赵舒身前,道:“我带你去见关将军。”赵舒知他是不放心自己,不过正好也不认识去关平府上的道路,随即答应道:“有劳。”才跟在对方身后,一路来到关平的府邸。 到了太守府门口,那军士转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好进去通报。”赵舒自然不能我说出真名,只得道:“就说是他义弟便可。”那军士点头记下,却还很疑惑,像关平这样的将军,怎么会和这个流民一样家伙是结义兄弟?在进门之前还特意向门上的几名守卫叮嘱了几句,切莫让这家伙给溜了。 赵舒看着他如此谨慎小心,不禁暗想,若是荆州军马都像他这么谨慎,也不会被吕蒙偷了荆州。却又想,现在吴军主力都在淮南,应该不会再来有余力来夺荆州。关羽这条老命基本上算是保住了。自己来到三国,总还是要改变些历史的。 关平快步走出门来,脸下已经蓄了一撮胡子,看上去远比以前成熟稳重得多,难怪可以独当一面,镇守襄阳。赵舒正要上前相认,却不料关平对着旁边家将道:“来人,将这三人给我拿下。”早围上大群亲兵,各自拔出兵刃将赵舒,容儿,高平团团围住。 赵舒急忙大喊道:“大哥,你这是干嘛?不认识小弟了?”关平冷哼一声,道:“认识,抓得也正是你。”又催促亲兵动手。这些亲兵都是唯他之命是从,当即呼喊着就杀向赵舒三人。容儿知赵舒不会武艺,拔剑护在他身前,又对高平道:“高大哥,千万不能伤他们性命。” 高平“恩”了一声,道:“麻烦。”手下却当真留情,都只是刺杀而不及性命。关平见他连伤数人,看出其武艺不弱,绝非一般士卒能比,于是喝退亲兵,自己取过长剑,缓缓走向高平道:“阁下好身手。”高平也知对方并非庸手,也收敛心神,道:“请了。” 两人同时出剑,人影不停晃动,“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片刻时间已过了十数招。赵舒惟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伤的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是极不愿意见到的。于是急忙在旁大声劝阻,但那两人都杀得其兴,根本没有打算停来的意思。 赵舒正感无奈之际,却见又有几人骑马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马良,顿时见了救星,又忙喊道:“季常,别来无恙?”马良闻声望来,大为吃惊,继而立刻道:“速将此人拿下。”周围军士原本都停了下来,现在被他一吩咐,又都就举刀杀来。容儿虽然也会些武艺,但双拳难档四手,她又没有高平那般武艺,眼见不敌。 赵舒总不能看着她受伤,遂使出浑身力气,极力喊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声好歹喊出了气势,终于让关平收剑跳出圈外,而高平挂念容儿安危,也不纠缠,径到容儿身旁保护。那些军士见关平住手,也都各自退开。 赵舒知道关平,马良都还当他是投敌之人,又道:“大哥,可否入府之后,容小弟慢慢禀告其中原委?”关平不屑道:“某和你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谈的。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不然,”一指高平道:“不然这位壮士的一身好武艺就可惜了。” 赵舒见他误会极深,只得道:“那好,小弟听凭大哥处置就是,只望大哥放过这两位。”虽然关平点头答应,容儿却立刻反对道:“不行。”赵舒走到她面前,附耳道:“你知道我和他们只是有些误会,不会当真取我性命。你先与高大哥一起离开,等我解释清楚之后,再来寻你们便是。”容儿也知道他九层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不放心,只是摇头不肯。赵舒只有再低声点道:“我保证过两日就来找你们,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 容儿脸上又红,嗔道:“这时候你还说笑。”高平在旁边一张脸又变的铁青,喝问道:“到底走是不走?”赵舒知道他又在吃醋,忙笑道:“走。”又对着高平行礼道:“有劳高大哥好好照顾容儿。”高平冷道:“我自会照顾她,何需你言谢?”容儿虽然不愿,此时此景也不得不随着高平一起离开。赵舒见两人走远,才伸出双手对着关平道:“大哥,来绑上吧。”关平冷扫他一眼,道:“不必。” 当晚,赵舒就住进襄阳太守衙门的大牢之内。回想自己在曹操那“坐牢”,住的可是仅次于皇宫内园的豪宅,吃得是山珍海味,还有一大群美女伺候;谁知回到荆州,自己的老巢反而住得是真正的囚室?屁大一点地方,再有一堆干枯的稻草,角落放着只马桶,就别无他物。好歹关平与自己称兄道弟那么多时候,都不优待一点。 饭菜却还可以下咽,只是睡在稻草之上的感觉大为不妙,回想着在许都的好日子,赵舒当真觉得太冤枉。接连两天,过了和容儿约定的时间,却也不见关平,马良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来探监,甚至提审。赵舒牵挂着容儿,只好多次想要狱卒代为转请关平,却都是遭的白眼,再多几次,自己都觉得无趣,干脆也就既来之,则安之,闲来无事就捉捉跳蚤解闷。 第三天晚上,赵舒吃过晚饭,又趴在稻草开始捉跳蚤,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血特别的香,这跳蚤是杀了一批,还来一批,据他的不完全统计,三天时间至少消灭了六十只左右。今天晚上,赵舒暗下决心,一定要打破昨天晚上二十三只的记录。可当他才捉到第十一只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稍微有些动静,顿时跳起身来,终于等到有人来救自己,差点没有把眼泪给掉下来。 第四卷 高平立功 郭淮降汉2960038第八十五章 下牢狱关凤相救 通常都是英雄救美人,只可惜赵舒运气一向不好,而且又丝毫不会武艺,只能眼巴巴地老是盼望美女来救英雄。看着来救自己的人曲线玲珑,猜就一定是容儿,赵舒急忙低声招呼道:“我在这。”容儿也急忙走过来,一剑斩开牢门。自由真好,赵舒立刻走了出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容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容儿”稍微一怔,立刻抽回小手,再顺手就给了赵舒一个耳光。赵舒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心中连声叫苦,这么熟悉的感觉,除了关凤还能是谁?男人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把眼前的情人当成别的情人,赵舒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关凤见他被一个耳光打懵,也就不再打第二下,冷言道:“先逃出去再说。”赵舒无不从命,老实安分地跟在她身后走出牢房。关凤对这的地形相当熟悉,躲过几处岗哨,便来到太守府后园,又带赵舒走进一间房室,道:“这是我的房间,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赵舒见四下布置的雅致,和自己这一身狼狈丑像,大不相衬,又见关凤还是满脸怒气,急忙道:“谢谢你来救我。” “不用。”关凤将头别到旁边,道:“就算我不救你,也自会有人来救。你不要怪我多事才好。”赵舒又只好一阵傻笑,然后再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还在生气啊?刚才只是个误会。”关凤假意挣扎了两下,便仍由他握着,却问道:“误会?那容儿又是谁?” 赵舒急忙解释道:“她和她大哥是与我一道结伴来襄阳的同伴,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刚才我以为是她。”关凤虽然有些不信,但心中却情愿相信,又再问道:“真的只是同伴?” “真的。”赵舒还不会傻到当真向关凤承认他与容儿的关系,就算昧着良心,说点谎话也再所不惜,然后又开始说些真话:“我那么爱着你,你还不相信我的心么?这么久没有见,有没有天天想着我?”女人总是在听了些甜言蜜语之后爱昏头,就算关凤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也显得有些无奈,轻轻叹息一声,道:“要是不想就好了。” 赵舒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也不顾身上多脏,仍旧将关凤拥住,歉然道:“我在许都那么久,都让你担心了。以后再不离开你了。”再次吻上了近一年都没有品尝过的红唇。关凤再多的恼怒也只能抛到九霄云外,迷失在这两句甜言蜜语还有这火热的一吻之中。 赵舒感觉着缺少氧气的时候,才放开了关凤,看着她迷梦的双眼,就知道暂时躲过了一劫。关凤回过神来,见赵舒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忽然捂着鼻子退开道:“你身上的味真大。”赵舒向来都很爱干净的,这次却是真的邋遢到了极点,只好尴尬笑道:“这还不是拜你大哥所赐?”关凤也知道他是刚从牢房中出来,笑道:“当囚犯的滋味不好受吧?”随即又道:“你可不能怪大哥,他也是职责所在,别无选择。” 赵舒当然不会怪罪关平,但是这笔帐却该去找谁来算呢?不由询问起关凤,对于他自己吴蜀两大势力究竟是如何传言的。关凤心中肯定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爱人是一个叛主投敌的小人,所以将她所知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讲与赵舒听。 诚如赵舒所想,**确实死了,可是让他吃惊的却是,东吴兵将居然将**的仇记在了赵舒的身上。更言赵舒是借着**的首级,才得以免死,得到曹操收录。东吴新任大都督吕蒙曾修书关羽,言辞凿凿,都指赵舒卖友求生。他既是东吴军方最高统帅,自然都代表的是整个东吴的态度,所以赵舒出现在襄阳,关平只能下令就地擒拿,否则消息传到东吴,肯定影响这两大势力的联盟基础。 赵舒真不知道曹操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自己置于了这万劫不复之地。成都方面都如徐庶所言,赵舒投降消息传至,刘备当即下令监禁黄忠,虽然孔明等人苦苦劝谏,却都无济于事。黄忠也就在下狱的次日,才监之自尽。 当关凤说到黄忠死讯的时候,见赵舒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悲伤,心中顿感不悦,便住口不复再言。赵舒看着她又突然将脸色沉下,却不知是何原因,忙开口询问。关凤见他仍不以为意,还道赵舒天性凉薄,越发为自己遇人不淑感到悲哀,不禁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赵舒只看得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连声告罪赔礼,最后才听得关凤道:“黄老将军虽不是你亲父,但却也是父子相称,平日待你甚厚,听到他不幸去世,你却不见半点悲容,真的是无情无义。” 赵舒这才恍然大悟,若不是还在关平的府中,就要大笑出来。关凤见他愈加有喜色,更是恼怒,伸手推道:“你出去,还是让大哥把你关起来的好。”赵舒忙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误会了,义父并没有死。”于是又将在许昌时徐庶转告自己的言语,一一再说与关凤听,言黄忠只是假死,乃是刘备计谋,欲使得自己获取曹操信任,才能得以机会逃回荆州。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关凤会觉得不可思议,也不会相信,但出自赵舒的口中,却让她一千个一万个的相信。赵舒见她破涕为笑,又继续将自己如何被人引骗入曹操埋伏,最后不得已投降之事说出,最终才将关凤心中所有的死结打开。 关凤在救赵舒的时候,便考虑了很久,即便他真是一个卖友求荣的小人,只要他能答应放弃这俗世的一切,与自己隐遁山林之间,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听赵舒将事情说得清楚,心中更是万分欣喜,暗道自己总还是没有看错人。 第八十六章 助守关冒充关兴 虽然只是赵舒一面之词,可关凤就已经将心中的误会疑团解开,她宁愿相信赵舒也不可能会去相信吕蒙的那纸书信,而且要求证赵舒的话也很简单,只需要陪他到刘备面前一问便知,于是便问道:“你准备何时去成都见伯父?” 赵舒对曹操现在是深恶痛绝,必欲除之而后快,遂答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曹操大军已经往汉中,我应去助主公一臂之力,好为寿春一战死去的东吴将士报仇。”关凤欣然答应,又道:“大哥每日早上都要去军营巡视,明日我们便可趁那个时候出城。” 赵舒自无不可,却又左右看看了,坏笑道:“那今夜却如何安顿?”看着关凤羞涩的垂下头,赵舒又将她拉到怀中,狠狠地吻了下去。吻罢,关凤小鸟依人地靠在赵舒怀中,道:“你还是先沐浴,再换身新衣吧。” 赵舒也不可能带着这身异味与关凤继续亲热,就寻着一处躲藏起来,让关凤去找下人送来热水。这是赵舒生平洗澡洗得最仔细的一次,心里简直乐翻了天,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间房,一张床,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舒穿好衣服,虽然一会终归是要脱下来,但却不能让关凤觉得自己太色急,还是保持一点风度的好。关凤已经躺在塌上,用被褥把身体包的严严实实,双目假寐,一副绝美的睡美人画面。赵舒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急忙也要躺上床去,却突然发现木床中间还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顿时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升起的**也都去了爪哇国。 关凤也感觉他停下了动作,睁开眼睛,含笑看着赵舒,说道:“上来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赵舒狠狠地咽了下口水,苦笑道:“要不我还是回牢房去睡吧?”关凤嬉笑道:“悉听尊便。”赵舒也只是说说而已,随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可是贼吧不能入睡,不禁转头看向关凤,却见她也正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赵舒也没有勉强关凤,虽然他知道应该不会被拒绝。但是更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不比后世,只有是在明媒正娶之后,才可以方法该发生的事情,这是对关凤的一种尊重。 次日两人用了早饭,打听得关平去营中巡视,才一起偷偷地出城,向西而来。赵舒早已经想透了,关平并没有当真要捉拿自己,否则偌大的一个襄阳城,哪是他与关凤两人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但却不能去寻容儿,不知她现在何处。 其时建安二十三年,刘备,曹操各率大军争夺汉中。是以刘备,孔明皆不在成都,赵舒与关凤二人只好再一路北上过巴郡,投汉中而来。于路打听到张飞大败张合,夺得瓦口等关隘,赵舒更知道大战一触即发,与关凤日夜兼程赶来。 行了数日,二人就见不少百姓扶老携幼的逃难。上前询问才知道,张合失了瓦口关之后,又引军攻打葭萌关,守将霍峻,孟达不敌张合勇猛,眼看关隘要失,是以百姓都纷纷逃向蜀中各处。原来赵舒与关凤一路急赶,又多走的是乡野小道,已经越过刘备大军,径到葭萌关下。赵舒知道张合攻打葭萌关,是由自己义父黄忠带兵营救,但现在黄忠诈死,却该是谁前来?赵舒便和关凤商议,商量先到葭萌帮霍,孟二人守关。 赵舒惟恐声音被听出来,故意沙沉着答道:“父亲有信要送与伯父,某姐弟二人不识路径,却误到此地。既闻有战事,特赶来相助。”孟达复将二人打量一番,客气道:“有二位相助,张合不足虑也。”脸上却无半分喜色。赵舒知道对方根本不会把自己二人放在眼中,张合乃曹操麾下名将,当年也是河北四大台柱之一,寻常人哪里是他对手?当下也不为意,笑道:“将军过奖,可带某去关前巡视。” 关兴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毕竟关羽之子,孟达总还是要看在这刘备手下第一武将的面子上,客气地招待二人,又劝了几句“战事吃紧,形势凶险”,最好才带着赵舒与关凤来关前观战。又再与霍峻相见,只寒暄两句,他不理会二人便又亲自督战。 张合在败给张飞之后,回去遭曹洪责骂,又命其引军来攻打葭萌关,欲要戴罪立功。所以曹军攻势极为凶猛,若不是霍峻,孟达二将在此镇守多年,又得将士用命,只怕早就沦陷敌手。这半日的近距离观战,让赵舒再一次的体会到了战争中,人的性命简直比畜生还贱,每一声的惨叫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流逝。真不知道在曹操,刘备这样的枭雄眼中,这倒底是什么样的景象? 直到傍晚日落,曹军才缓缓退去,而关上将士见又一次击退曹军,俱高声大喊,霍,孟二人也都露出一丝微笑。赵舒看着曹军的后队,忽然问道:“张合已经攻打了几日?”孟达随即答道:“已有五日。”赵舒再问道:“二位将军都不曾出战么?” 孟达脸上微红,低头不语。霍峻在旁接口答道:“只第一日孟将军曾下关一战。”赵舒看孟达神色,也知道结果如何,便不再问,只是淡笑道:“要破张合,只在今夜。” 赵舒样貌没有改变,又与霍,孟二人相识,只好精心改扮了一番,假借关兴的名义前往相助。及至关后,听得前面杀声震天,赵舒知道张合攻势甚急,急忙上前大声喊门,声言荆州关兴求见孟达。 还好关上军士能有几人知道关兴是关羽次子,便使人前去通报。片刻之后,就见孟达在关上俯视二人,关兴因为年幼长成,或者不好辨认,但关凤他却一眼认了出来,急忙命人开关,亲迎两人入内。相互客套一番,孟达才问道:“此间战事正紧,二位何以至此?” 第八十七章 败张合赵云来援 曹军连日不停攻城,早就疲惫,赵舒看其撤退之时,队伍都显得有些杂乱,所以献计孟达,霍峻二将当夜出城劫营,以求破敌建功。霍峻也是深知兵法,只是连日来的艰苦守御,让他只是疲于奔命,不能多得闲暇思量,如今被赵舒一语点醒,便极力赞成,就传下命令,当夜三更全军饱食之后,出关杀敌。 赵舒名义上是关兴,既然是将门之后,也不得不穿着戎装,与霍峻一起引军下关。关凤惟恐他有损伤,也换上铠甲随在其左右保护。曹军白日攻城,早就疲惫不堪,张合见霍峻,孟达二人连日不出,又不曾听闻来有援军,是以不曾做有准备。营外既然无鹿角马钉,营内巡夜之人也大都依戈而睡。等到霍峻带着川军一拥而入,大半曹军人不及甲,刀未出鞘,就死于非命。 张合匆忙之中,也不曾穿戴整齐,就上马迎战,虽然他极力要挽回劣势,但兵败如山倒,仅仅他一人之力也是杯水车薪。再说川军连日被曹军攻打,心中早就逼着一股怨气,今夜便都全部爆发出来,一个个精神大枕,如若虎入羊群,直杀得曹军哭爹唤娘。张合看看抵挡不住,部下死伤惨重,也只得引败军而去。 张合勇猛,绝非霍峻能敌,赵舒只能看着他的旗号消失在夜色之中。战至天明,川军所获粮草辎重无数,霍峻大喜命人一一搬运上关,犒赏三军,又命人准备宴席庆贺破敌大功。少时酒席整治妥当,众人方欲入席,却听探马来报,言刘备闻张合攻打葭萌关甚急,派赵云引军救援,大军已到关下。 霍峻,孟达二人有是一喜,就要亲自出迎,却见赵舒不为所动,便出言相邀。赵舒心中却不住打鼓,赵云随刘备日久,与关羽也是多年袍泽,不知是否能认出自己这个假冒的关兴?但赵云是关兴叔辈,又是刘备帐下名将,关兴若不出迎,于情于理都是不合,只得硬着头皮随二人出来。 几人还不曾走近,赵云却也看出赵舒的古怪,见孟,霍二人与他一起,但记忆之中却不曾见过那里有这样一位将领。赵舒看着对方的眼睛不住在自己身上打量,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关凤赶了出来,向赵云行礼道:“关凤见过将军。”又对着赵舒道:“兴弟还不过来见过赵叔父。” 赵舒急忙过去行礼,道:“关兴拜见将军。”赵云身体微微一振,也终于看出来对方究竟是谁,脸上也不动声色地道:“原来有关小姐与少将军在此,难怪杀得张合大败而退。”赵舒见他没有戳穿自己,顿时安心,急忙恢复常色,连声谦让。于是众人又回转关内,入席欢宴,尽兴而散。 当日赵云率军马进关驻扎,赵舒与关凤也被霍峻安排在客舍休息。赵舒心里却不住纳闷,赵云明明已经认出了自己,怎么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连关平见到自己都喊打喊杀,赵云却怎得如此平静? 是夜,赵云坐在自己军帐之中,心中也不安宁,双手不停的搓动,正显示出他内心的犹豫。“将军。”副将邓芝掀帘走了进来,让赵云的眉头皱得更紧,沉声喝道:“入我帐中,不需要通报吗?” 邓芝一怔,随即又满脸堆下笑容道:“是,末将知罪。”于是又退出帐外,重新喊道:“末将邓芝求见。”等赵云答应之后,才再行入帐,径直走到他身前问道:“将军可下定主意了?” 赵云猛然起身,怒视于他,道:“你随主公有年,却怎也从了那人?” 邓芝此刻却面色不改,丝毫不显畏惧,答道:“谁能为西川百姓着想,末将就誓死追随。”赵云嘿嘿一阵冷笑,道:“只怕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吧?” 邓芝并不否认,却又道:“那将军是为什么?也是荣华富贵吗?”赵云颓然坐下,手抚额头,喃喃道:“我自然是为了西川百姓。” “正是,将军高义,末将向来是十分佩服的。” 邓芝说着就对赵云拜了拜,才继续道:“将军也知道当日主公攻占成都之时,便欲以良田美宅分赐诸人,只有将军您力谏不可,才让主公改变心意。”赵云挥了挥手道:“这些都是过去之事,提他作甚?” 邓芝却又道:“虽然主公没有赏赐诸将,可是法正,孟达这些入川的功臣甘心了吗?哪个不在成都治下百般家业,万顷良田?成都周围百姓深受其苦,而主公却以众人大功,睁眼闭眼,难道将军不愿为百姓做主么?” 赵云听了邓芝言语,再复长叹一声,挥手道:“罢了,你出去准备吧,三更动手。只杀孟达等人,不可多伤关中士卒。”邓芝见他答应,又是大喜,再拜道:“将军能为百姓做主,除去孟达这样的祸害,成都百姓将永感将军大德。”赵云冷哼一声,道:“也是帮他除去法正一条臂膀,伯苗升迁指日可待了。”邓芝仍旧嬉笑道:“也是将军大德。”才转身出帐而去。赵云也才缓缓取过旁边的佩剑,用力的擦拭…… 赵舒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外面的喊杀声吵醒,第一个反应就是莫非张合去而复返?急忙起身着衣,唤外面侍卫进来,问道:“哪里来的杀声?”那侍卫也只是揉了揉眼睛,答道:“属下也不知情。” 赵舒心知今夜关中将军大多庆功饮酒,只怕是不能抵挡曹军的偷袭,只得暗骂自己糊涂,张合这样的名将,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的取胜么?刚要出得门去,却见霍峻满身血迹跑入房内,道:“少将军快走,赵云起兵反叛,正杀想这边来了。” 赵舒脑袋顿时像炸开一般,还道自己听错了,急忙再问道:“将军说什么?” 霍峻却斩钉截铁地说道:“真是赵云反叛,孟将军正在带人抵挡,少将军快走。” 第八十八章 霍峻死被迫逃亡 赵云,血战长板,七进七出,才救得少主刘禅出围,保全刘备一点骨血,若说他造反,赵舒打死也不会相信,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可又不是在做梦,在究竟是怎么回事?霍峻在旁见他如此动作,知道是也不相信,愤然道:“莫说少将军不信,某不是亲眼所见,却如何相信?少将军可问问我身后的这些将士,看某可有说谎。” 赵舒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平复心绪,才缓缓走出门外,见院中站有百十名守关士卒,有不少带伤在身,脸上都十分愤慨。正要开口询问,旁边关凤靠上前道:“我已经问过了,确实是赵云的部下干的。” 霍峻听关凤说后,又大声道:“少将军可听见了。某今日便要与赵云拼个死活,请少将军去见主公,禀明原委,定要为兄弟们报仇。”接着便抢到赵舒身前,挥喝着那些部下要出去与赵云决死一战。 “将军且慢。”赵舒喊住霍峻,心中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一些原委,或者赵云并不是要杀孟达,霍峻二人,而是要杀自己,当初刚投靠刘备的时候,不就是他在暗中射了自己一箭么?若不是关平,只怕自己早就成了他箭下亡魂。是祸躲不过,赵舒对着霍峻就道:“某与将军一起出去。”不等他再劝说,就先行出院门翻身上马。 霍峻,关凤见不能阻拦,只好跟在他左右,策马往着杀声而来。行不多远,就见一队败军迎面而来。霍峻认识是孟达部下,急忙上前问道:“孟将军在何处?”便有人回答道:“赵云勇猛,孟将军不是敌手,逃出关外去了。”话音未落,又听见前面人声杂乱,赵云带着人也追了上来。 霍峻恨极赵云,也不顾自己武艺不及对方,提枪就迎了上去,怒喝道:“赵云匹夫,主公待你不薄,何故造反?”赵舒在霍峻身后不远,看着赵云身上白色的战袍已经自己兄弟的鲜血染红,也觉得怒气上涌,也想要随着霍峻上前,却被关凤把缰绳牵住,低声问道:“赵云只怕是冲着你来的。” 赵舒微微点了点头,就听赵云回答霍峻道:“霍峻,汝与孟达二人勾结赵舒,图谋不轨。若非某来的及时,恐怕此关早属曹操。” 霍峻听后也突然,省悟转头看着赵舒,惊问道:“难怪我觉得有些面善,当真是赵舒?”赵舒随即将脸上胡须及改扮之物去掉,道:“不错,我便是赵舒。”又转头对赵云道:“赵将军兴兵果真只是为了赵某?那大可在白日宴会之际出手,何必要牵连二位将军?” 赵云脸上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弓弦响处,一支羽箭正中霍峻后心,再没说一言,便跌撞在马下。看着霍峻临死前疑惑不解的眼神,赵云勃然大怒,转喝道:“伯苗,你……”邓芝正好把长弓收下,靠上前低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孟达既然逃了,将军总要杀人灭口才是。” 霍峻在这关内镇守多年,素得士卒拥戴,如今那些部下见其惨死,都各自大呼:“为霍将军报仇。”“杀了这群狗娘养的。”拼死冲向前来,赵云还不能再与邓芝多言,就见几柄大刀砍向自己,知道这些人都已经红了眼,只能心中默叹,挥枪迎敌。邓芝也大声喊道:“叛主之贼,人人得而诛之,不要走脱了赵舒。” 双方人马撕杀在一起,关内地势狭小,霍峻部下人数虽少,却刚才把赵云的兵马死死堵住。赵舒见霍峻已死,留下也只能是拿自己的鲜血来喂赵云的长枪,转对关凤道:“我们逃吧。”关凤也知道不是眼前这些人马不能阻止赵云多久,遂点头与他一起弛马飞奔出关。 一路出逃,赵舒的脑中却也不住在回想当日魏延来劝说自己的言语,看来自己在许昌待了一年,刘备手下的派系分化的愈加明显了。最开始赵舒还认为赵云是为了自己,可是看见霍峻死后,赵舒才算明白,赵云既是冲着自己前来,又何尝不是冲着孟达,霍峻二人呢?赵舒在许昌日久,现在就算能回到刘备帐下,还能有多少势力与孔明争锋?而以法正为首的益州派无疑是孔明的最大对手,孟达,霍峻二人都算是法正阵营中的人物,怎么能不找不借口除去?赵舒的出现,而就正是赵云下手的最嘉理由,现在全天下除了少数几人之外,都知道赵舒叛投曹操,而孟,霍二人待之为上宾,难道不该杀么?赵舒原本是想帮助二人守关,却不想反而害了卿卿性命。 关凤与赵舒同行,看着他一直沉思不语,也不敢出声打搅。这几年来,她也能感觉出父亲,伯父,还有孔明之间的一些微妙的变化,可是从来没有去深想,这不是她一个女儿家应该去想的。现在除了父亲兄弟,就只有赵舒才是她关心的,别的就都不用再去考虑。 出关二,三十里,天色微明,赵舒与关凤见没有兵马追来,都稍微放心,也放缓速度,以养马力。可没有再行出多久,又听前面马蹄雷响,似有大队骑兵行来。赵舒,关凤都是惊弓之鸟,不敢贸然上前,只得隐身路旁草木之中。 不多时,就有数千骑兵整齐行来,赵舒仔细一看,军中将旗大书有“马”字,再看这些骑兵,都是重甲长枪,果然便是马超的西凉骑兵。自从赵舒在荆州为马超解围,两人之见关系便相当不错,赵舒见是他的军马,急忙拍马而出,大声喊道:“前面可是马超将军所部?” 马队顿时停下,就有一骑白马行至军前,坐上之人面若冠玉,剑眉朗目,正是西凉虎将马超。赵舒得见故人,再行上前,道:“孟起别来无恙。” 马超先是一惊,随即又道:“某并不认识先生,先生可速去。” 第八十九章 遇马超至诚友谊 没有想到马超也翻脸不认人,赵舒顿时觉得黯然失神,感叹世态炎凉。赵舒正准备打马离开,却转念想到,马超若是忘义之人,大可像赵云一样将自己擒下献给刘备,怎么会装作不认识呢?于是再看马超,却听他又喝道:“哪里来的狂人?竟敢阻我大军,还不快滚到一旁去。”赵舒顿时哈哈大笑,终于明白马超是想放自己一条生路,又笑道:“将军威武如初,莫非舒已变得连将军也不认识?” 马超听得身后不少认识赵舒的士卒已经在窃窃私语,只得叹气道:“来人,将赵舒与本将军拿下。” “等等。”赵舒忙阻止道:“马将军,舒欲要见主公,且本无缚鸡之力,何须绳索加身?”马超更是吃惊,不明白眼前这个家伙,是不是近年不见,智力变弱了,见到刘备之后,难道还能有活路?乃道:“主公命某为前部,随后就到。先生若要见主公,可随某一起先到葭萌关去等候。” 赵舒怎么敢再去找赵云送死?只得道:“将军能否与舒就在此处等主公大军前来?”马超颇为犹豫,道:“主公命我援救葭萌关,岂可在此耽搁?”赵舒又道:“葭萌关有子龙将军在,怎会有失?” 马超听赵舒提起赵云,便问道:“先生已经见过子龙?”赵舒嘿嘿冷笑几声,道:“舒就是被他追杀至此。”见马超还是不答应,于是再道:“舒此刻已经无路可逃,左右是死,不如就将这功劳送与将军。将军若擒舒献于主公,必是大功一件。” 马超脸色顿时显得十分难以决断,最后转身喊道:“大军原地休息,等候主公前来。”又对赵舒道:“先生可否借一不说话。”打马往旁边行去。赵舒让关凤暂时梢等,便跟了过去。马超离开大军数十百丈,乃翻身下马,立与一旁。赵舒也下马,上前问道:“不知将军有何话相告?” 马超注视赵舒片刻,忽然将手中缰绳塞了过去,道:“此马乃西凉名驹,先生可速速离去。”赵舒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动作,一愣之后又再哈哈大笑起来。这条西凉汉子终于让赵舒感觉到了友谊,他在刘备手下本来就不受重用,现在还敢私自放自己离开,必然是诚心诚意相袋。赵舒紧握着马超的手,道:“孟起好意,舒铭记在心。只是舒却有要事须得求见主公。” 马超却再劝道:“先生见到主公,恐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赵舒摇头笑道:“孟起尽可放心。”暗想,马超虽然心狠手辣,但却十分的恩怨分明,当日自己解他一时的窘境,今日他便要涌泉相报,也算得上是血性男儿。 马超见赵舒胸有成竹,也只好点头不再劝说。二人又复回到军前,军马都原地休息,只等刘备大军前来。事与愿违,刘备大军未至,却是邓芝引数十骑而来。马超却也认得,忙迎上前去,又见对方满身血迹,不由问道:“子龙如何不见?莫非葭萌关有失?” 邓芝看着赵舒与马超遇见,心中连连叫苦,口中却仍不死心,道:“某奉赵将军将令,前来捉拿奸细。”马超知道邓芝指的是谁,自觉理亏,只得低头不语。他这动作被邓芝看在眼内,大为高兴,又劝道:“此人只身前往葭萌关,与勾结霍峻,孟达二人欲献降曹操。却被赵将军突然赶到,才不能得逞,如今霍峻授首,孟达与他在逃,某奉将令缉拿。马孟起何不助某一臂之力,趁早将其拿下以献主公。” 赵舒当即笑道:“你怎知马将军不曾拿我?舒只是一介书生,马将军难道还需用绳索捆绑不成?”邓芝看着马超神色,便知赵舒所言不实,口中却道:“原来如此。”然后缓缓打马靠上前来。关凤见其不怀好意,急忙拦在赵舒身前,冷道:“这份功劳已经送与马将军,就不劳你再费心。” “正该如此。”邓芝连连点头,手中长枪却突然刺向关凤面门。关凤只是担心他偷袭赵舒,不想邓芝会向自己下手,急忙伏下身体,躲开这一枪。岂知邓芝仍然意在赵舒,这一枪只是虚招,枪势未老又转刺向赵舒。赵舒可没有关凤身手敏捷,只得闭目待死,却听“当”的一声,睁眼再看时,邓芝手中长枪已磕飞老远,虎口鲜血淋淋,马超却傲然在前。 邓芝强行忍住伤痛,喝道:“莫非马将军也欲通敌降曹么?”马超只是情急出手相救,现在听他喝问,只得道:“此事要交由主公明断,汝何故突下此杀手?”邓芝情知不是马超对手,只得恨声道:“日后见到主公,再与汝分辨。”便要带人离去。 此时,马超后面有军士赶来道:“禀将军,主公,军师大军至矣。”众人回头望去,果然见旌旗飘扬,有大队军马赶来。邓芝又冷哼一声,道:“正好让主公评理。”赵舒却见马超眼中寒光闪过,知道他动了杀机,邓芝虽然该死,但却不能当真就这样斩杀,急忙上前拉着马超道:“舒正好与孟起去见主公。”马超见其阻拦,只好作罢。 刘备此番起川军十万,以马超,张飞为先锋,孔明,法正为谋主与曹操争夺汉中,军容整肃,志在必得。葭萌关乃两川咽喉之地,听说张合引军马来犯,刘备便先以赵云救援,然后大军陆续进发,欲出葭萌而取汉中。却不想马超所部先锋军马居然距关数十里地停下不前,刘备心中不解,还道是葭萌关已经失守,急忙催军赶来,远远就见马超带着数骑迎来,旁边那人却正是多日不见的赵舒。 赵舒见到刘备马近,急忙翻身下马,拜伏道旁,朗声道:“赵舒拜见主公。”刘备哈哈大笑,也急忙下马,就要亲自上前搀扶,却听着孔明微微咳嗽一声,恍然而悟,当即沉下脸色道:“来人,将赵舒与吾拿下。“ 第九十章 营中闹派系斗争 听到刘备下令,赵舒才暗道自己糊涂。现在刘备与曹操争夺汉中,东吴孙权成为关键,若能出兵袭扰汝南等地,则可缓解汉中曹军的兵力优势,而赵舒现在是东吴的大仇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刘备怎么敢向赵舒示好? 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士捆绑赵舒之时,关凤本要上前阻止,却见赵舒对她微微摇头,也顿有所悟,于是退到一旁。马超却不明所以,急忙上前道:“此时正是主公用人之际。赵先生回来,实是主公之福,还请主公三思。” 邓芝也急忙哭拜在地,泣声道:“请主公为属下做主。”刘备看着邓芝如此,大敢意外,乃命人将其搀扶起来,问道:“伯苗何故如此?”邓芝用衣袖擦着眼角泪水,一边将受伤的右手递到刘备面前,将所谓的赵舒勾结孟达,霍峻二人等等之事,缓缓说出。 刘备听完之后,脸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变话,眼光之中已经露出狠狠地杀意,冷冷地看着法正。法正被他看着背上发凉,不敢直视,只得再拜于地,道:“马超包庇赵舒,还望主公做主啊。”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法正在刘备身后却听得是勃然大怒,上前大声道:“主公入川孟达颇有大功,又与霍峻久镇葭萌关,先防张鲁,再防曹操,劳苦而功高。赵云位卑职轻,不等主公亲至,便妄擅杀大将,此与谋反和异?” 刘备听后脸色越发阴沉,孔明却在一旁道:“赵舒投降曹操此天下皆知之事,孟达,霍峻二人却引其入关,心中必怀有异志,子龙事急从权,不得已而杀之,实是忠义可嘉。主公怎能不赏而罚?”法正顿时转骂孔明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住口。”刘备大声喝止,忽然笑道:“子龙当机立断,果有大将之风。”又示意邓芝起身,道:“伯苗协助用功,也该赏赐。”邓芝心中巨石方才放下,谢道:“属下职份所在,不敢居功。” 刘备也不再搭理他,转看赵舒道:“此人谋杀吴侯爱将,又降曹操。吾先擒之,待破曹之后,再交与吴侯处置。”又转头对马超道:“孟起不分好歹,便因救此人而伤伯苗,还不向他赔礼致歉?” 马超脸色陡变,双拳紧握,并不肯领命。孔明急忙在一旁劝道:“马将军素讲信义,主公也无须责备。大战在即,众将以合为贵,就不必再让二人心中再生芥蒂。”刘备这才点头作罢,道:“今日之事就此为止,曹操大军已在汉中,我军也要速出葭萌关才是。”转看法正一眼,再道:“大战将至,望诸公齐心协力,共同杀敌。”众人都齐声道:“敢不以死命报主公大恩?”法正却是狠狠地瞪着孔明,后者却仍是轻摇羽扇,不以为意。 片刻之后,后军刘封,魏延等将也至,于是合兵一处径往葭萌关而来。魏延见赵舒被押在一旁,大感吃惊,本要开口问候,却又想到现在对方身份,也只得移开目光,故作不见。 当日,刘备大军屯扎葭萌关内。赵舒也再此入关,却是以囚犯的身份,关禁在一座营帐内,外面都是刘备亲兵把守。刘备关押他也只是做做样子,好给孙权一个交代,所以手下亲兵都不曾过分为难,又知他没有武艺,竟连身上的绳索也解了去。赵舒一人在帐内,虽然悠闲,却也无聊得紧。 等到晚饭时候,赵舒终于见关凤提了盒酒菜进来,起身迎上去道:“饿死我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关凤大感惊异,道:“他们他们中午没有给你吃饭?”赵舒“嘘”的让她禁声,才低声道:“是送了饭的,但旁人送的我哪里敢吃?” 关凤点了点头,也明白现在刘备帐下肯定是有人想至赵舒于死地的,还是小心些好,看着他急急地抢过饭盒,心中甚是歉然,道:“我本午间就要来的,可是兴弟从荆州赶来向伯父禀报荆州和东吴的军情,我和她谈了些时候,就把你给忘了。” 赵舒却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拿起碗筷,就狼吞虎咽起来。关凤在旁一边替他倒水,一边不住劝他慢点。直到填饱肚皮之后,赵舒才抹了抹嘴唇,问道:“东吴吕蒙可出兵了?”关凤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道:“父亲自己引大军攻打樊城,东吴吕蒙已起兵攻打汝南。只是两处守将曹仁,张辽都是曹操手下名将,一时之间,也难以攻下。” 这两人确实是名将,但曹操大军在外,两处军马不多,未必就能抵挡得住关,吕二人。赵舒却又想起一人,不禁道:“若主公能将曹操大军拖延汉中,以关将军与吕子明之能,曹仁,张辽未必足虑。只是司马懿屯兵在宛城,可两处救援,却甚为棘手。”此时司马懿尚未有远名,关凤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乃问道:“司马懿并没有什么名气,你怎么反而担心他?” 三国之中,赵舒只认为三人可以与蜀汉的诸葛孔明相提并论,东吴前期周瑜,后期陆逊。而曹魏那人正是司马懿,虽说他与孔明之间的胜负是取决于两国实力之间的差距,但是司马懿能准确的看出蜀汉的弱点,制定坚守的策略,也远比别人强上许多,再者他能在曹魏那么多能臣虎将之中脱颖而出,并终于笑到最后,难道会没有几分真本事吗?赵舒于是答道:“诚然司马现在没有名气,却都是因为曹操知他有干才,一直不肯给予兵权。而现在他一人独掌宛城大军,干系荆,豫战局。不是我小看关将军与吕子明,只恐他二人都不是司马懿敌手。” 关凤见赵舒说的郑重其事,也点头道:“明日我告诉兴弟,让他劝告父亲小心便是。”赵舒微微一笑,道:“以关将军脾性,我看还是不说的好。”关凤也跟着笑道:“你倒是十分了解父亲。”随即起身道:“我先去了,明日再来,你自己小心些。” 第九十一章 帐中语孔明来访 赵舒听说关凤要走,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就这样就走了?”关凤看着他一脸的坏笑,白了他一眼,却温顺地低下头。赵舒看着仗帘是垂下的,也就大胆地将关凤拥到怀中,正要亲吻,却听关凤道:“哎呀,我忘了件事情。” 赵舒大感没趣,问道:“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关凤却也坏笑道:“是好消息。”赵舒故意挠了挠脑袋,笑问道:“莫不是今天晚上我们就成亲。”关凤又轻轻捶了他一下,道:“你老是不正经。我告诉你,兴弟带来的消息,你的那两位朋友几次去大哥府衙找你,大哥已经告诉他们你来了汉中,不久之后,你的容儿就能和你见面了。” 赵舒心中自然高兴,确实是个好消息,脸上却不显露出来,说道:“什么是‘你的容儿’,又乱说话。”关凤看着他,叹气道:“我才不相信你呢。连大哥都能看出,那个容儿和你感情不一般,让兴弟转告我看紧你。” 赵舒才想起那日在关平面前,他与容儿确实有些亲昵,但在这个时代应该不算是罪过吧?却又不忍心见关凤不悦,忙又道:“要是你不相信我,那我们今天就去找主公主持婚礼,然后洞房怎么样?”关凤推开赵舒,整了整被他弄乱的头发,笑道:“看来下次再给你送饭时,我还是得带把剑。”却又想起了那一晚的同床共枕,脸上微红,急忙拿着碗筷走了出去。 赵舒看她走出帐外,才记起还没有索吻,大呼失策,又躺到塌上,自己添添嘴唇,想着关凤,再想想容儿,又将两人一起比较一番,心中着实不知道到底更爱谁些了。赵舒正自我陶醉的时候,却听帐外孔明问道:“经纬可在?” 赵舒急忙起身,整衣迎上前道:“不知军师大驾前来,未曾远迎,失礼恕罪。”孔明还是那么爽朗的笑声,缓缓走进帐中。赵舒向他身后看去,却不见赵云,才稍微安心。孔明见他向外张望,也知其意,乃道:“经纬不必再看,就亮一人而已。” 赵舒请其相对坐下,才问道:“军师到此找舒何事,不知有何赐教?” “不敢,不敢。”孔明将手抱在胸前,道:“子龙将军行事卤莽,冒失得罪特经纬,却无颜来见,只好让亮代为赔礼,还望经纬勿怪。”赵舒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是专程来道歉,但却不得不道:“军师何需要如此?赵将军忠心为主,不徇私情,舒心中佩服的紧;况舒本就有罪之人,实在不敢当。” 孔明哈哈大笑,道:“亮与子龙愚钝,竟不知经纬高义,还道经纬当真变节,投降曹操。今日见主公待经纬神色,亮才恍然大悟,知经纬必有不得已之苦衷。” 诸葛亮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需要刘备的提点,才能想透其中内情?赵舒知道对方不过是在说谎,还为赵云推脱罪责,却并不能当面说破,只得伤神叹息道:“诚如军师之言。当日舒误中曹操奸计,与**将军和千余部下被围。舒以一身之辱,才换**将军和那千余士卒的性命,平安归还东吴。” 孔明点了点头,夸赞几句,才又问道:“难道经纬不知**将军已死?”赵舒答道:“确有耳闻,还传言是为舒所杀,而献于曹操为进身之礼。”孔明急忙道:“此皆小人中伤之言,经纬大可不必理会。”随即又道:“莫不是曹操当面答应,却又暗中使人将**将军杀害,借以嫁祸经纬。” 这些伎俩赵舒当然能想到,却仍道:“军师之言,甚为有理。”孔明听赵舒赞成他的意见,笑的十分开心,却又忽然神色一黯,道:“可惜黄老将军,唉!。”赵舒更觉得孔明太假,既然自己是诈降,难道刘备还能当真把黄忠逼迫死不成?遂笑道:“多谢军师挂念,但主公既然能明白舒的心意,义父他老人家自然也不会有事。” 外衣都还没有除下,却又听帐外有人问道:“赵先生可曾休息?”这个声音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赵舒却能听得出来,正是益州派系的领袖人物法正。看来今日白天刘备确实露出不少破绽,法正也看出了其中的前因后果,也忙着来拉拢赵舒。赵舒与法正一直很少交往,对张松之事还耿耿于怀,而且也知道法正睚眦必报的性格,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但既然对方找上门来,赵舒也只好再次整衣相迎。 两厢坐下,赵舒不愿意与他罗嗦,直接问道:“不知大人前来,又何见教?”法正没有想到,客气话还没有说上两句,赵舒就如此开门见山,愣了一下,便笑道:“并无他事,特来探望先生。” 赵舒自知和他的交情还没有到这份上,既然法正非要这么说,自己也只能开口言谢,道:“舒是戴罪之身,怎感有劳大人挂怀?”法正一时之间却不能再说别的,只能找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什么“先生风采依旧”,什么“前往许昌必有苦衷”等等。赵舒却都只是淡淡应对,并不显得十分热情。 法正似乎也感觉到赵舒的冷淡,却又不能就此作罢,只得将话题引到霍峻,孟达二人身上,叹道:“上月吾来葭萌关,还曾与二人把酒言欢。不意今日便阴阳相隔。”说着都假意用衣袖擦拭眼角,却偷眼来看赵舒的表情,看他如何作答。 孔明也恍然道:“正该如此,是亮多心了。”两人再说些无用的言语,孔明才起身告辞离去。赵舒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摇头,孔明有些话说的未免太故意了,似乎不符其美名。赵舒再看帐外天色已经很晚,打着呵欠,也不复再想这些烦心之事,就要脱衣睡觉。 第九十二章 欲拉拢法正游说 法正提出孟达,霍峻二人之死,赵舒也就知道他接下来必然就会说孔明如何如何,现在自己才刚刚再回到刘备帐下,无权无势,无兵无将实在不能,也不敢卷入他们二人的争端之中,也只得陪着叹息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是兰一时大意,不曾解说清楚,害了二位将军。” 法正听赵舒把罪过全往自己身上揽,也知其意不诚,冷笑几声,问道:“先生当真如此想?以先生之才智,难道看不出此此乃孔明排除异己,借口杀人之计?”赵舒见他把话说明,再不敢胡乱应允,只得道:“无凭无据,大人言语上还是谨慎些。” 法正再哼了一声,冷眼看着赵舒,问道:“适才吾见孔明也从先生帐内出去,不知二位在密议何事?”赵舒既不想与法正携手,也不愿与之为敌,听他如此说来,便正色道:“诸葛军师也不过是来探望在下,绝无所谓‘密事’商议,大人切不要多心。” 法正也不管真假,急忙告罪,然后道:“先生在许昌日久,不知川中变故。孔明在主公身旁,向来排挤蜀中降将,一心指望自己得势。霍,孟二人,外掌兵权,又有大功,故才招祸被杀。”赵舒再看法正,心中默叹,孔明也有心拉拢自己,言语之间却丝毫不露破绽,而法正却口口声声将这些话挂在嘴边,论城府就输了一大筹,怎能是孔明敌手? 法正见赵舒凝视自己,还道赵舒已经意动,于是再加了一句,道:“孔明之心甚大,非只欲除去我等川中将领,连先生这样的主公故旧之臣也多怀不轨。先生当还记得当年取川之时候,张永年向主公献有西川图纸?可在那分发地图之时,上面却少了好几处地名。” 赵舒自然还记得庞统死那晚,曾听他说过地图之上并无“落凤坡”三字,自己早怀疑孔明做有手脚,但后来却是法正将张肃杀了灭口,又才重新怀疑法正。现在听法正亲自再提当年之事,赵舒也不禁问道:“大人可试举一例?”法正见他肯开口询问,便知信了几分,顿时大喜道:“旁的不说,单单雒城西面一个险要去处,名唤‘落凤坡’的,孔明便没有标注。” 其时巫风盛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都十分迷信,而庞统道号‘凤雏’,若能见到‘落凤坡’三个字,必然会心生警惕,至少也不会贸然进兵。所以孔明此举虽然不算大过,但的确要对庞统之死负上些责任。当然‘落凤坡’也不算什么紧要之地,孔明再眷抄的时候遗漏也无可厚非,这并不能就证明他有心要害庞统。赵舒看着法正突然问道:“当日若非大人以言语相激,士元也未必会中伏。” 法正脸色顿时变的难看,勉强答道:“吾实不知张任有诈,只是贪功心切而已。”然后又道:“吾与张任相交多年,确实不想他会如此反复。”赵舒冷冷地看着他,又再问道:“听说张永年是被其兄长告发,而其兄长又是被大人处决,不知可有此事?” 法正面色如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片刻才叹道:“先生果然想得透彻,吾也是受了旁人蒙蔽。当日主公攻占成都,是孔明保我为太守,又私谓我新官上任,当立以威信。而张肃残害其弟,使主公失去成都内应,其罪大焉,是以吾连夜斩之,事后想来才觉莫非有人杀人灭口么?” 几句话便又将罪过推向孔明,赵舒却那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但如果当真法正是被人利用,那更说明其才智远远不如孔明,那赵舒又如何敢与他一起对付孔明?遂冷笑道:“大人也知道是有人想杀人灭口便好。”法正看着赵舒神色不善,也甚是不悦道:“莫非先生是疑心我不成?” “不敢。”赵舒站起身来,道:“死者已矣,舒何必再多管闲事?夜已深了,请大人回帐休息。”法正脸色铁青,也猛然起身,不再说话便大步出帐。赵舒看着他的背影,又微微摇头,今夜与孔明,法正交谈之后,孰优孰劣便已心知肚明,若是真要选择得罪一人,那无疑应该是后者。 次日一早,赵舒又是被关凤叫醒的,看着帐外蒙蒙天色,不由问道:“我是个囚犯,这么早起身干嘛?”关凤将早饭摆好,答道:“曹操大军屯扎南郑,伯父命令一早起兵出关,你自然也要随行。”又看着他迷梦的双眼,问道:“昨天夜里不曾睡好?” 赵舒一边起来一边答道:“昨晚你走之后,孔明,法正都来找过我,他们也都看出我与主公之间并无怨隙,也都想将我拉拢旗下。”关凤心中稍感吃惊,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都有何言语?你又是作和打算?” 赵舒哈哈笑道:“我现在刚回到主公麾下,即便能再起用,也不会有多大权势,他二人谁也得罪不起。既然招惹不起,那只能明哲保身,躲得一时算一时。不然没有死在许昌,却反而死在这两人的冲突之中,岂不冤枉?” 关凤走上前帮着赵舒着衣,又说道:“你虽然是想明哲保身,但这样岂不是连他二人一起开罪了?现在黄老将军不掌兵权,孔明也与马孟起交好,魏延将军职位不高,若他二人都对你不怀好意,你却何以自保?” 赵舒又笑道:“我不是有一位掌有数万雄兵的泰山大人么?还惧他二人做甚?”关凤轻啐他一口,道:“你总是这般没正经。父亲向来对你没有好感,而且对接党之事深恶痛绝,怎回管你死活。”赵舒搂住她的细腰,取笑道:“关将军能忍心你成……”关凤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不吉利的玩笑,急忙伸手捂住,道:“你可别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说笑。”赵舒口不择言的毛病一直不曾改过,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人十分忌讳,于是笑了笑,便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坐下用饭。 第九十三章 阵前斗暗夺南郑 诚如关凤所言,赵舒虽然是想明哲保身,但这样一来反而将孔明,法正二人都得罪。荆州关羽虽然是岳父却也指望不上,但赵舒并不畏惧,他还有一处优势。刘备身位当时枭雄,能以贩鞋小人开创三分天下的蜀汉帝国,难道就只是绣花枕头不成?帐下众人的明争暗斗他又岂能不知?昨日只有赵舒在刘备的正面,清楚的看见刘备看邓芝时候眼光重浓浓的杀气,也就明白刘备为什么定要让徐庶营救自己回川。孔明,法正之间的矛盾已经有些明显化,但身为君主的刘备所采取的措施不是要彻底的铲除他们,而是要尽可能的使他们的才智贡献出来,这两人刚好可以互相制约,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当然这两人的争斗必然也会对整个刘备集团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还需要在这两人之间再安插一人,能够缓解他二人的矛盾,而这个人就的赵舒。 黄忠诈死之事,刘备不禁隐瞒曹操,孙权;连孔明,法正两人都不曾告知真相,不就正能表明他对二人的些许顾忌么?赵舒没有孔明在荆襄当年的名气,也没有法正在西川的实力,只有义父黄忠掌些兵权,比那二人的势力都要弱小的多。而正因为弱小,才最安全,孔明,法正不能太将他当回事,刘备也最能信任他。现在毕竟刘备还是主公,有了他的信任,他的保护,赵舒还会怕孔明,法正二人不成? 关凤不曾想到赵舒用饭的时候脑袋里已经转过这么许多念头,反而当真忧心忡忡,担心他的处境。赵舒却不便将这些情由说出,不然显得自己城府太深,毕竟不好。吃完之后,关凤仍旧回去刘备中军,赵舒却仍是囚犯的身份,军师的待遇随着大军前往南郑。 不两日,便至南郑城下,大军安营扎寨。当晚关凤再送饭来时,手中却多拿了件衣甲。赵舒看那是普通士兵穿戴,大为不解,问道:“这是何意?”关凤笑道:“曹操已经下来战书,与伯父约定明日决战。伯父也想让你旁观,所以让你去当他亲兵。” 关羽,吕蒙两处大军分别攻打樊城,汝南,曹操自然不愿在汉中与刘备长期对峙,又自恃其兵多将勇,便欲与刘备速战速决。赵舒看着这身简陋的衣甲,不禁笑道:“前几日借用兴弟之名,穿的盔甲还像模像样,这身却未免太寒酸了。”关凤也笑着上前为他更衣,道:“且先试试。**毕竟是吴侯爱将,事情一日不能解释清楚,就还得多委屈你。” 赵舒穿上之后,觉得大小合身,却问道:“明日你也要扮作主公亲兵上阵?”关凤点了点头,道:“阵前凶险,你又不会武艺,我当然要去。”赵舒“嘿嘿”一阵坏笑,道:“有劳大小姐了。那要不要在下也先帮你试试衣甲?”说着就要准备动手。关凤急忙躲开,笑道:“可不敢劳烦先生大驾。”说完便跑出帐外,只留下赵舒一人遗憾的搓着双手。 次日,赵舒果然随着刘备大军来战曹操。两军阵前,赵舒极目望去,见曹操多时不见,仍是雄风依旧,左右众将也都各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曹操当先出马,朗声喊道:“刘备,汝妄称帝室之胄,却私占荆襄西川之地,违抗朝廷军马。今日孤亲率大军前来,定要取汝首级。”刘备也上前反骂道:“曹贼,吾乃大汉宗亲,奉诏讨贼。汝上弑母后,自立为王,僭用天子銮舆,非反而何?”乃回顾左右道:“谁与吾擒下此贼。” 话音刚落,一骑马飞驰而出,厉声呼:“曹贼还我父亲,二弟命来。”众视之,正是威镇西凉之“神威天将军”马超。曹操回顾身后许褚,道:“马超神勇,非仲康莫能敌。”许褚本就有意出战,此刻奉有将令,当即挥刀而出,喝道:“马超,当年渭水水一战,未分胜负,今日定要与汝决个高低。”声若闷雷,远传四野。两人也算是旧识,各不答话,枪刀并举撕杀一处。 二将场中战得不过十余回合,这边早已恼了常山赵子龙,也不请将令,挺抢而出,直取曹操。就见曹操身后转出一将,玄盔铁甲,容貌威武,手持开山大斧,来迎赵云。赵舒在曹营许多时日,也认得此人,正是徐晃,徐公明。四人皆是当世之虎将,分两对在阵前撕杀。两方战鼓大振,军士喝彩不断,声响震天,虽然只有四人之战,却远甚百万大军。 百合之后,四将都越战越勇,但徐晃所用大斧乃是重兵器,远不及赵云长枪灵巧轻便,渐渐力气不继,鼻孔大张,“呼呼”喘气。对面赵云却仍是一脸平静,神态沉着,一枪快似一枪,一枪狠似一枪。曹操在阵前也看出徐晃劣势,不禁叹道:“昔日长坂英雄尚在。”乃将马鞭一指,左右众将军马一起杀出。刘备也示意掌旗官,挥动令旗,使军上前混战。 两军接触顿时血肉横飞,呐喊之声却夹杂着无数惨叫。赵舒知曹操兵多,乃劝言刘备道:“力战非为将者所取,恐士卒死伤过多。”刘备淡淡一笑,指着孔明,道:“无妨,军师已有妙计。”赵舒看着孔明微笑不语,知他必然已使有计谋,只得不再多言。 两军混战良久,曹操士兵之中居然有人传言,“不好了,南郑已经失守。”“魏延,刘封偷袭南郑。”这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传开,一时间军心浮动,都有后退之意。曹操见众将多有迟疑者,乃拔剑厉声喝道:“众将后退者斩。”于是诸将又挥军奋力向前。刘备在这边看得明白,又命掌旗官改换令旗,大军缓缓后撤,且战且退。 曹操却也担心南郑有失追,只追杀数里,便也收拢军马回援南郑。行不多远,就见魏延引一军阻拦在前,骂道:“老贼,南郑已失,汝已无路可退,何不下马就缚?”曹操大怒,挥军便直冲过去。魏延兵少战得片刻,只能引军退去。曹操不舍,命众将一起追杀。 第九十四章 荐为帅出征定军 曹军又追得数里,却听见一通鼓响,刘封,吴懿各引军马两旁杀出。曹军虽然中伏,却人多势众,曹操又持剑亲自督战,是以并不见乱。却不料川军之中竟有不少人身着曹军服色,大喊道:“南郑已失,夏侯敦授首,曹操无路可退,兄弟们不要再为他卖命。”曹操与众将虽然不是很信,可部下万千士卒却哪里能都分辨得出真假?又见回南郑路上伏兵重重,便又不少军士纷纷溃退。 曹操与众将喝止不住,心知是孔明诡计,只得留下徐晃断后,引军弃了魏延等将,径往南郑而去。曹操既退,徐晃更加不能弹压众军,战不多时,也只得后撤。魏延等三将挥军掩杀,曹军死伤甚众,又所获军器,衣甲颇多,才缓缓退回刘备大帐。 今日一战,虽然不损曹操主力,却也算小胜一阵,刘备便命人整备酒席,为众将庆功。赵舒却不方便出席,只能回到自己帐内。但好菜,美酒自然不会少,更有关凤为伴,反比在中军大帐更显得狭意。食用完毕,关凤叫军士进来收拾东西下去,便问道:“曹操虽然折了一阵,却无伤元气。如今退军南郑城中,反而不妙,你可有计策?”说着就拿过地图,展开在赵舒面前。 赵舒仔细看了看,忽问道:“张将军所部现在何处?”关凤指着广元附近道:“三叔得严老将军替守巴西,率军前来,算时日应该在这左近。”赵舒指着定军山,道:“曹操汉中军马之粮草皆在定军山。可请主公下命张将军兵出阳平关,偷袭定军山,再取褒州,合攻南郑。若断得曹操粮草,汉中必得也。” 关凤听得大喜,便要去转告刘备。却听外面刘封问道:“赵先生可在?”刘封是刘备义子,又广有军功,在军中地位不低,赵舒急忙出迎,道:“少将军何以至此?”刘封进来去先看到案上地图,便问道:“莫非先生在思量破曹之计?”赵舒谦逊道:“舒来无事,只是随便看看。” 刘封却摇头道:“先生过谦了。敢问可曾想有妙计?”赵舒有意要让他代转刘备,遂指着地图将方才对关凤多言,一一道出。刘封愈听愈惊,最好乃道:“不想先生和军师之计竟如此暗合。”关凤也是惊讶,赵舒却脸色不变,这本来就应该是孔明能想到的,于是道:“既然诸葛军师也是此意,就请少将军转请主公传令张将军,依计而行。” 刘封点头道:“父亲已经下令三叔。”又看着赵舒道:“只是夏侯渊乃曹营名将,定军山兵马又众,三叔有勇少谋,父亲恐难以取胜。”赵舒看他神色,便知刘备心意,问道:“主公是想让舒前去?”刘封再点头,道:“父亲本有此意,诸葛军师也极力保荐先生。” 听孔明保举赵舒,关凤脸上又大感意外。赵舒却知孔明不能离刘备左右,剩下只有自己与法正二人,他不保举自己前往,难道还能将这分功劳送与法正不曾?当下点头道:“少将军可回报主公,舒愿前往相助张将军。”刘封却并不出去,又问道:“先生虽然愿往,但却如何瞒过能曹操和东吴细作?” 赵舒早有主意,微笑道:“这有何难?似舒这样的囚犯,岂可长期押在军前?可命人将我一辆囚车送回成都,等主公战后再行处置。”这番却轮到刘封惊讶,连叹道:“先生与军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随即告辞出帐而去。 过不多时,赵舒就听见帐外不少脚步声,忙与关凤出帐,但见刘备,孔明,法正与众将一道而来,身后果然还有一辆囚车。赵舒急忙上前行礼,刘备此番却是亲自上前搀扶,低声道:“辛苦先生了。”赵舒连道不敢,抬眼环视众人,孔明微笑致意,法正却是一脸乌云,再看到后面的几员虎将,心念稍动,对着刘备道:“主公,夏侯渊镇守定军,手下猛将如云。舒恐三将军一人难敌,请派孟起将军与舒一道回成都。” 孔明笑意稍顿,刘备也眉头微皱,法正却上前道:“赵先生所言极是,能得孟起相助,破夏侯渊必也。”刘备于是转看马超一眼,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由孟起押送先生回成都。”军情如火,赵舒与众人稍作道别之词,便坐上囚车,大张旗鼓地由马超,马岱两兄弟带数百军士一路押送往,前往成都。张飞军马驻扎在广元一带,于是众人取道葭萌关西来。 赵舒有着关凤在一旁说笑,虽然身在囚车之中,却也不觉得晦气。不几日将至光元地面,迎面大道之上,却行来两骑人马。寻常路人赵舒这两日见得多了,而这马上两人却让他欣喜若狂,正是在襄阳与他分别的容儿与高平,便要高声招呼,却又想起现在身份不便相见,正犹豫之间,那二人却已经打马而近。 赵舒思来想去,还是不相认的好,便以手蒙面。关凤却早看见他的神色有异,眼光之中透出浓浓喜悦,于是也向着对面二人看去。容儿想必是连日赶路,脸上多有风尘,却丝毫不能遮掩其绝世姿容。关凤虽然也自负美貌,却也感觉稍逊一筹,才明白赵舒是看着别的女子容貌美丽,便有喜色,心中略微发恼,伸手就狠狠在赵舒胳臂上拧了一下。 赵舒虽然用手遮面,却仍在指缝中偷看容儿,没想臂上传来一阵疼痛,不禁“哎哟”地叫了出来,对着关凤道:“你干嘛?”随即便暗呼不妙,再看容儿却已经认出他来。 容儿乍见赵舒,心中大喜就要打马上前,却被高平伸手拦下,低声道:“他们人多,你要干嘛?”容儿见左右不过两百来人,素知高平武艺不凡,于是道:“大哥,你救救他。”高平脸色顿沉,本要拒绝,又见容儿眼中泪光闪动,心中大为不忍,只好叹息一声,挺枪上前喝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众位军爷若要过去,只怕需得留下点东西。” 第九十五章 战阳平赵舒挂帅 汉末三国本是乱世,盗匪横生,赵舒听着高平这样好来,不禁觉得好笑。关凤却狠狠地瞪了赵舒一眼,脸上微感得意,暗道:你看人家美貌又怎样?却原来是贼婆。马超更是差点笑出声来,还真有这不长眼的蟊贼,居然打劫打到自己头上来,重重哼了一声,便不言语。马岱见兄长如此,知是不愿与这等小人说话,遂上前喝道:“不长眼的贼寇,竟然敢阻拦吾兄弟二人?”便拍马挥刀杀向高平。 高平见刀势甚急,不敢怠慢,急忙举枪相迎。马岱久镇西凉,武艺远不及其兄,高平家传绝技,又得明师指点,一杆镔铁长枪舞的迷不透风。十数回合,边能渐渐看出马岱不敌之势。马超原本想其弟三两下将对方收拾了,现在却也越看越心惊,此人武艺虽然与自己相比似乎还有不及,但却远胜马岱,而且枪法精妙沉稳,颇有大将之风,与自己只怕也是百十回合,才能分出胜负。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拦路抢劫?不等马超再多想,就见其弟马岱招势渐乱,忙亲自取下长枪,冷道:“贤弟可速退下,待为兄来会此人。” 马岱本来就支持不住,一听此言便需晃一刀,拔马后退。高平早偷眼打量马超,见其气势就知不是庸手,比刚才那人胜出良多,便也不追赶凝神备战。马超缓缓上前,傲然道:“某先让你休息回复之后,再与汝一战。”高平心折马超气度,点头抱拳,也不上前抢攻。 赵舒心想高平或者对容儿有意,遂欲见识其武艺如何,便不曾出言阻止他与马岱之战,却万万不曾想到马岱居然远不是其敌手,心中不禁打鼓,要是日后为了容儿撕破脸皮,自己的小命可就不好保全。现在却又见马超要与之一战,知这两人武艺都十分了得,万一误伤便不好交代,于是大声喊道:“高大哥,不必担心小弟,可速离去。” 这话喊出,关凤不仅大惊,再看了看容儿,似乎明白了些。马超也觉得愕然,转问赵舒道:“先生认识此人?”赵舒点了点头,道:“都只是误会。”然后对着高平抱拳道:“承蒙高大哥美意,马将军对我并无恶意,可就此别过,日后再会。”高平自然不想淌这滩浑水,便有心离开。容儿却对马超道:“既无恶意,将军可先将他放下车来。”马超大感为难,仍对赵舒道:“还是先生说吧。” 赵舒正要招手容儿过来,关凤却先拍马上前,笑道:“这位可就是容儿妹妹?”容儿先见关凤全身戎装却一直陪在赵舒身旁大是不解,后听声音才知她也是女儿身,再看其容貌甚是面熟,又能喊出自己名字,不禁问道:“正是小妹。姐姐好生面熟,我们可有见过?”关凤笑答道:“妹妹好记性。在许都,我们曾见过一面。” 容儿这才记起关凤当日在许都刺杀赵舒,也看得出两人关系不是一般,但却还是不明白赵舒何以会成为阶下之囚。关凤也知她不解,再上前附耳细语几句,只说这是苦肉之计,对赵舒却无加害之意。容儿再看赵舒神色毫不惊慌畏惧,心中也信了几分,遂下马走向赵舒身前,低声问道:“你可还好?” 赵舒偷眼看着关凤的目光,知道她心中不悦,急忙点了点头,又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容儿伸手轻握了赵舒一下,微微摇头,随即回身上马,转对高平道:“大哥,我们也跟着去成都吧?”高平看他二人动作,早就阴沉脸色,此刻却仍旧点头答应。赵舒大为不解,高平既然不愿意见到容儿和自己在一起,怎么却偏偏就愿意和她一起来汉中寻自己,现在却又答应与容儿一起跟自己一道?难道爱一个人到了深处,连应该有的嫉妒都忘了吗?真是这样赵舒可就远远不及高平用情之深。 赵舒不再想那么多,代众人引见一番。高平听到马超名号,心中更多了几分敬重,而马超见其武艺,也有心结识,是以相处甚欢。小小风波过去,一行人马又向广元进发。及至广元地界,就有张飞所部游骑迎接,直至张飞大营。 刚到辕门,却又听营内马蹄声响,张飞引数骑而出,厉声问道:“无义小人赵舒何在?”喝令军士将赵舒拉出囚车,押入营中。片刻之后,大营之中就有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号令示众。而赵舒却正端坐在中军大帐,与张飞,马超等人商议如何进攻阳平关。当夜张飞留下部将吴班,在营内虚张声势,自己和赵舒,马超众将引军偷行小道,欲往奇袭阳平关。 大军不日就到阳平关下,张飞也不安营便挥军摆开阵势,下令强行攻关。却见关上闪出一将,大笑道:“张翼德,汝来偷袭阳平关,以为魏王不知么?”赵舒大惊抬眼视之,正是张合。原来曹操也知定军山乃粮草重地,不敢丝毫疏忽大意,早派张合在此镇守,以助夏侯渊。 张飞见关上已有准备,也不敢贸然攻打,便骂道:“手下败将,也敢出言猖狂?可敢下关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么?”张合仍旧大笑道:“吾奉魏王钧命,只守关隘,并不出战。”乃转喝左右道:“但有敢言出战者,立斩不赦。”张飞勃然而怒,便要下令军士攻城。赵舒知不能胜,急忙让马超强行将张飞拦下,收军距关十里下寨。 安顿完毕,赵舒又复升帐聚将,此战他才是刘备亲自任命的统帅,张飞虽然有所不满却也得不屈居下首。赵舒帅位坐下,乃问道:“不想曹操早有准备,已派张合守住阳平。彼又坚守不出,不知各位将军可有取关良策?” 张飞今日被阻拦下来,本就不悦,此刻便起身道:“张合乃某手下败将,何足为惧?明日某便亲领兵马取关。”马超忙再劝道:“不可。阳平关修筑在两山之间,地势凶险。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者也,万万不可力战,只能智取。”张飞原就不满他听从赵舒之言,现在见又与自己争辩,便冷冷问道:“那孟起便可说说怎么个‘智取’?” 第九十六章 制风筝效仿后人 马超也本是谋略见短之人,虽然知道不能强行攻打,却哪里能想到计谋破关?随即脸上一红,低声答道:“还要从长计议。”张飞得理不让,又继续道:“如何从长计议?我军兵马本就不多,夺取定军山乃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让夏侯渊有所提备,我军如何能破?” 赵舒见马超更是窘迫,惟恐二人言语失和,便道:“诸位行军劳顿,可先下去休息。破关之事,舒自有主张。”等众人出帐,赵舒自摇摇头,回转自己营帐。赵舒身为主将,高平,容儿两人也就一起留在军中。刚一进帐,容儿便迎上前来,看他愁眉不展,遂宽慰道:“阳平关地势险要,张合又是曹氏名将,急切不能破关而入,也是情所应当,先生不必过于忧心。 这道理赵舒不是不懂,可是正如张飞所说,若不能尽快通过阳平关,怎么能达到奇袭定军山的效果?曹操的确是军略大家,虽然远在南郑,却能谋划全局。赵舒颓然坐下,刚才也见到张合是铁了心不会出战,这如何攻破阳平关,当真成了难题。容儿急忙为他端上杯茶水,再劝道:“先生越是心急,便越难想出良策,不妨先休息片刻。” 欲速则不达,赵舒点了点头,接过浅饮一口,便见高平大步进帐,一身风尘,甚觉惊异,遂问道:“高大哥这是上哪儿去了?”高平并不回答,拿过旁边茶水大大喝了几口,才道:“某刚才去关下察看地形。”赵舒急忙起身抱拳道:“原来是再为舒奔波,辛苦大哥了。” 高平轻哼一声,道:“是容儿让我去的,你不必谢我。”赵舒感激地看了容儿一眼,口中仍旧道:“都是要感谢的。”再问道:“看过之后,大哥以为如何?”说起此事,高平神色愈加凝重,微摇头道:“果然是座险关,若是张合真不出战,的确难以攻破。”这话不是白说么?赵舒难道还不知道这些,又只得跟着摇头叹息。 容儿却知道高平不仅只是武艺高强,也长于行军部阵,既然他也这般说来,阳平关便真的难破,不禁道:“这一处破烂关口,就当真那么难以攻下?莫不是要天兵天将帮忙才行?”听到“天兵天将”四字,赵舒却是猛然想起一次战例,遂对高平道:“高大哥可否再陪小弟到关下察看一次?”高平,容儿二人见他面有喜色,齐问道:“莫非你已经有了破敌之计?”赵舒只是有了腹稿,却不知能否可行,暂时只道:“待我先去看看地形再说。” 高平虽然不十分愿帮助赵舒,但却也想知道他究竟能有何计谋,当下答应同行。容儿也不甘落下,要求同去。赵舒亦无不可,三人一同出营寨,径至阳平关下。果然好一座雄关,两边都是悬崖陡壁,只有中间关隘可以通过。赵舒仔细察看了两边的山势,不觉问道:“不知道能否爬到这两边山上去?” 高平见他来到关前,不看关隘只把双眼不住打量左右山壁,便约莫猜想赵舒欲绕道而行,这算什么妙计?当即又轻视了几分,冷冷答道:“这山势虽然陡峭,但也必有小路可攀,再不济用绳索也能上去。只是想要绕过关隘,恐怕骑兵辎重不能,就以步卒干粮能败夏侯渊么?”赵舒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道:“不必绕道,只须能上到两边山上去就行。”他心中早已想到郭靖随蒙古大军西征的那次战斗。蒙古军在两边山上,用营帐制成“降落伞”,神兵天降于关上,不仅可以轻易登城,对对方兵将也有恫吓,震慑作用。 容儿在旁见他满脸尽是欣喜之色,也不禁问道:“你当真想到破关的计策了?”赵舒点了点头,心中默道:张合啊,张合,你怎么这么倒霉,老是遇到我呢?乃于二人同回营中,传令升帐。 片刻之后,张飞,马超等将齐聚帐中,赵舒便问向导官:“这附近可有竹林?”川中盛产毛竹,向导官立刻答道:“东南不远便有大片。”赵舒随即抽出一块令牌,道:“马岱将军。”马岱应声出列,抱拳道:“末将在。”赵舒将令牌递给他,道:“命汝领五百军士随向导官前去,务必在今晚之前砍伐一万支竹子回营交令。”马岱大声道领命,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大步出帐而去。 当赵舒让人将这玩意绑在自己身后时,马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劝止道:“先生大可不必亲自尝试。”赵舒其实自己也心虚的要命,但亲手做的东西让别人去冒险,似乎说不过去,只好笑道:“无妨,若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怎能让士卒取信?”遂让众人退开,活动活动筋骨就闭着眼睛,用力一跃。 真不愧是当年学校风筝节的冠军,赵舒很安全的着陆,还不急擦额头的冷汗,就笑着对众人道:“等马岱将军回来,可命军士照此制作,再从两边山上突袭阳平关。”在天黑之前,马岱带着大量斑竹回来复命。这东西又轻又结实,正是做大风筝的好材料。赵舒忙命军士连夜赶造,多多益善,却也不偷闲,亲自巡视各营指点,直到半夜才回到营帐休息。 赵舒知道众人都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道:“众位将军,请随吾到帐外。”又命人去取几跟竹棍,绳索,麻布等一应所需之物。片刻之后,便有军士为他准备停当,赵舒亲自拔剑,开始制作自己生平以来做的最大的“风筝”。做这个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在于是否结实可用,忙得赵舒满头大汗,终于宣告完成。众将似乎还是不能明白赵舒心意,于是又拿这只特制的“风筝”,爬上辕门两侧的箭楼。 第九十七章 吃情醋牵手许诺 回到帐中,却又见容儿等在里面,这几日有她在身旁,关凤来找赵舒的次数明显减少,但在这个时代应该不会因为这样就跟他一拍两散吧?容儿见赵舒近来,又忙着整理被褥,道:“先生可是要休息了?” 又不是在许昌,这些事情哪需要她再来做?赵舒急忙走上前去,拉着她道:“这些事情以后都不用你再做了。”容儿低下头,道:“我不说要服侍你一辈子么?”听着她这样明白的表露心意,赵舒心念大动,却忽然想起高平,不禁问道:“高大哥对你不错。” 容儿听后大为惊慌,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赵舒没有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反觉得奇怪,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而已。”容儿却似乎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我与高大哥一起长大。我一向都只是把他当大哥一样的敬重,他也只是把我当妹妹一样关爱。” 赵舒听她如此解释,反而觉得歉意,不过容儿或者只是当高平是大哥,那高平可未必这样想。但赵舒并又不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断然不会因为高平喜欢容儿就感觉不悦,爽朗笑道:“这个我知道,刚才真是随便问问,你别多心。”容儿轻点了点头,又低声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不论你能不能帮我报仇,都只有你一个。” 这样情意绵绵的言语说来,赵舒只听得胸口一片暖洋洋,情不自禁地就将她揽到怀中。容儿很温顺地靠在他的胸膛,继续道:“以后你无论上那都带着我好吗?让我永远和你在一起。”赵舒亲吻着他的耳垂,答应道:“我们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海枯石烂。”说完就移向容儿唇上索吻。 四片火热的嘴唇正要接触的时候,帐外的一声冷哼便将赵舒打入冰窖,急忙回头却只看见关凤跑开的背影。赵舒慌忙松开容儿,呆立当场,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容儿却在一旁轻轻推他道:“你快去追凤姐姐。”赵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容儿却又再催促道:“再不快点就追不上了。”赵舒紧紧又抱了一下容儿,感激地说道:“谢谢。”便急忙跑了出去。 容儿缓缓走出帐外,看着赵舒跑开的身影,心中十分的复杂,却又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耳际,回想着刚才那种痒痒的感觉。“现在你满意了?”不知什么时候,高平也站在了她的旁边,脸上极是不悦。容儿吃了一惊,问道:“你都看见了?”高平冷哼了一声,道:“关凤若是不出声,我就会动手了。” “你千万不能乱来。”容儿急忙道:“大哥,好不容易才是这样的局面,你不要坏了大事。”高平勃然作色,略微高声道:“什么大事?那是你的想法,我并不想。我只想与你一起。”容儿急忙看了看四周,并不曾惊动值夜军士,急忙示意高平禁声,道:“大哥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注意些便是。”高平看着她,许久不曾说话,最后叹道:“我都还不曾抱过你。” 容儿也看着高平,心中也明白他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意,自己也曾以为就会随他共渡一生。可是赵舒的出现,在她多年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许多涟漪。这种异样的感觉对高平,甚至其他几人,她都不曾有过。看着高平脸上的不平,失落,容儿轻咬着嘴唇,低声道:“你现在想抱我吗?”高平点了点头,猛然跨上前两步,就到容儿面前,却见她紧闭着眼睛,身体不住的抖动,反而觉得更是难过,苦笑几声,道:“你知道我不会勉强你的。”随即转身快步离去。容儿顿时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仰望天际,喃喃道:“父亲,母亲,我能怎么办?” 赵舒冲冲追出帐外,却根本不见关凤踪影,担心她离开军营,便急忙往辕门方向追来。跑不多远,就见马超带人巡夜,赵舒急忙问道:“马将军,可有看见关小姐?”马超见他气喘吁吁,忙答道:“关小姐骑马冲出营门,不知是要去何处?”随即又明白两人之间或者一时不合,立刻令人去牵来他的坐骑,道:“先生可骑某的坐骑去追。”赵舒急忙上马,冲他抱拳道:“多谢将军。”便狠狠抽了一鞭,冲出营门。马超大感心痛,摇头叹道:“当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北边是阳平关,东西两面都是山林,只有南面有路可去。赵舒出营之后,便一路向南追来。马超的坐骑不愧是西凉名驹,再加上赵舒并不爱惜,用力鞭策,只听两耳风响,道旁景物飞快后移。追出十余里外,赵舒终于看见前面一骑马缓缓而行,背影正是关凤,急忙再加一鞭,喊道:“凤儿,等等。” 关凤当真停下马,转过身来冷冷看着赵舒。赵舒看这她双眼通红,脸上仍有未干的泪迹,心中也十分痛楚,急忙下马,待要上前宽慰。关凤却拔出宝剑,指着他冷冷道:“不要过来。”赵舒伸手慢慢地将她的长剑移开,道:“你又想杀我么?”关凤猛地将宝剑扔开,道:“我不杀你,却再也不想再见到你。” 赵舒走到她马前,拉住她冰冷的小手,柔声道:“我却要一辈子缠着你。”关凤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将头转开道:“去缠你的容儿吧。”人赃俱获,赵舒也不能再否认,只得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容儿,不能在忘记。但是你也永远在我的心中。”赵舒再次拉着她的手,道:“失去你,我仍然不会快乐,不会幸福。” 关凤低下头,泪水又滚落出来,却并不再抽回她的手。赵舒也骑上她的坐骑,从背后紧紧地楼住她,在耳边轻声道:“我以前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改变。我要和你相伴一生。 第九十八章 降天兵偷袭阳平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时代,都是男权的时代,一个有钱或者有势的男人,有几个十个女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庄子讲的故事里面,不是乞丐都有二妻吗?关凤虽然出声名门,心高气傲,却也明白这是女人的宿命。所以她并不生气赵舒与容儿怎么样,而是觉得赵舒一直在欺骗着自己。关凤不只一次的问过赵舒关于容儿的事情,但他都矢口否认,而今日却无意见撞见他们的亲热举动,若不是这样,赵舒还要瞒自己到几时? 关凤靠在这个熟悉的胸膛上,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再听着赵舒不住的情话,心中纵有千般恼怒,也都化成乌有,幽幽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眼泪仍旧下掉。赵舒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吻着她的脸庞,道:“你不要再流眼泪了,好吗?我会很心痛的。”赵舒一直觉得爱情只能产生在一男一女之间,曾几何时,自己却当真纠缠在了两个女人中间?而且都让他如此心动,心痛,这是爱吗? “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关凤虽然在这样说着,身体却靠得更紧了。她觉得好累,不愿意再去多想,既然赵舒能追出营来,心中必然还是有自己的位置,别人都是三妻四妾,自己凭什么来要求他只能娶一个?赵舒也更紧地抱住关凤,将脸贴在她的脸上,静静享受着两人的温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出隐隐传来几声鸡鸣,关凤突然道:“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回营安排攻打阳平关之事。”赵舒软玉温香在抱,早把这些事情忘在脑后,听她说起,才看了看天色,似乎都快天亮,于是点头道:“是该回去了。”却并不下马。关凤大觉奇怪,催促道:“那你还不去骑自己的马?”赵舒却搂着她,在耳际斯磨,道:“我就要和你共乘一骑。”关凤将头别开,道:“不要这样,快点赶回去才是,千万不能误了大事。”赵舒又在她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才下马乘坐到马超的坐骑上,看着这匹马屁股上的鞭痕,也不禁摇头,担心回去如何向马超交代。 赵舒再舍不得抽打马超的宝贝,只得与关凤缓缓回营,终于还是在升帐之前赶到。关凤自回营帐休息,赵舒却不及收拾更衣,便直接到中军大帐。众将也知今日便要攻打阳平关,是以都早早聚齐帐中。看着张飞不悦的脸色,赵舒面上也微觉发热,急忙坐到帅位,分派众将军令。张飞领五千军马至关下挑战,吸引关上曹军注意;又命马超,马岱各引三千军士寻小道登上两边山顶,只待晚上三更时分一起从天而降。三将领命而去,赵舒也才打着呵欠回帐休息。 及至帐中,容儿已经准备好早餐和热水,见赵舒进来,便迎上前问道:“可追上凤姐姐?”赵舒点了点头道:“她已经回到军中。”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又道:“真的很感谢你。” 容儿又复低下头,道:“凤姐姐先认识你,我只求和你在一起便心满意足。”赵舒再也把持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便要将昨晚没有的那一吻弥补回来。 容儿却轻巧地将他推开道:“今日还要攻打关口,你早些休息吧。”赵舒也不想勉强,看着她脸上也很有疲惫之色,猛省道:“你昨夜也不曾休息?”见她点了点头,便急忙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女人要是睡眠不足,很容易变老的。”容儿对他嫣然一笑,便出帐回去。赵舒胡乱吃些东西,也就上塌睡觉。 等赵舒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时分,急忙翻身起来,却又见容儿进帐为他端来饭食,热水,不禁问道:“你还是没有去休息?”容儿笑道:“谁想你一样,一睡便是半日。”赵舒尴尬笑了笑,别的毛病都能改,贪睡却真的难以改掉,一边吃饭,一边问道:“马将军可有派人回报?”容儿答道:“张将军正午退军之时,二位马将军都派人回报,言已经整备妥当。只请你晚上按时引军接应便可。” 赵舒匆匆吃完饭,又拿过地图,仔细察看。阳平关即刻到手,接着便应该是曹操汉中军马屯粮之地----定军山。这里是夏侯渊把守,虽然管辂算出“定军之南,伤折一股”,赵舒却总不能等着夏侯渊自己把脑袋送上来砍吧?夏侯渊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曹操本家兄弟,才受到重用。想当年曹操能让他镇守长安,以备马超;而今又屯兵汉中,防御刘备,就应该晓得他是个十分棘手的角色。但人都有缺点,夏侯渊脾气暴躁,是众所皆知,这点赵舒确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 当天夜里,赵舒,张飞大军饱食摸黑潜到阳平关下,就见关上人影晃动,灯火通明。张合惟恐川军偷袭,就算是晚间也留下不少巡夜士兵。赵舒大觉得恼火,对自己的计划便有几分担忧,又忽然想起一个失误,若是能让马超两人所带的士兵,稍微化妆,假扮神鬼模样,必然能给曹军心理更大压力,才能更加显示出“神兵天降”的威力。 赵舒正懊恼不已,就见山顶放出一阵焰火,山间有人大呼道:“吾乃天界神将,奉天帝旨意,特率天兵天将助刘皇叔夺取天下。尔等何不早降?”正是马超的声音,见群山之中不住回荡,更显得几分诡异。关上曹军还不及反营,紧接着就见一大群装扮怪异的士卒,伴着阵阵火星从天而降落入关上。 古人尚神,曹军士卒先听得声音如雷,再看见真是从天而降,大部都呆立当场。等到马超率军士着地,四下砍杀才回过神来,有的转身就跑,有的下拜投降,当然也有的拿兵器反抗。但毕竟这股心理压力太大,反抗的是少数,又怎能和马超,马岱二人抗衡? 第九十九章 下阳平定军山下 川军白日攻过关隘,而晚上布置的岗哨也十分严密,张合才敢放心大胆地去休息。却没有想到川军今夜又来攻打,更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破关而入。等张合带着人马杀出来的时候,马超已经打开关门迎接张飞军马入内。川军一边大呼“顺天者生,逆天者亡”,一边砍杀曹军人马。冷兵器战争,士气为首要因素,曹军士气低落,川军士气如虹,胜负之分,显而易见。除了张合带着亲兵奋力抵抗,许多曹军士卒在黑夜之中看到马超兄弟部下装扮的希奇古怪的“天兵天将”,根本不动刀枪,直接就逃了去。有那逃得慢的,就伏地请降,再有那降的慢的,就命丧当场。眼看大势已去,张合相当识得时务,不等张飞,马超上来纠缠,便又先行带兵逃去。赵舒却并不在乎他的生死,只要能打通去定军山的道路,便算是大功告成。 大战结束,赵舒在张合的帅位上,为众将前来记叙功勋,等日后上复刘备再行嘉奖。看着马超脸上的青紫颜色,赵舒不禁赞道:“孟起能假借天兵之名,威慑曹军心魄,不愧智勇双全之将。”马超却拱手谢道:“此非末将之谋,都是高壮士所教授。”赵舒急忙转看旁边高平,今夜他也曾参战,心中更是佩服,道:“等日后见到主公,舒必然竭力保举高大哥,定能得主公重用。”随即便要使人下去准备宴席,庆贺大功。 高平脸上神色仍旧十分冷淡,抱拳谦让,又道:“张合已经逃去,只恐夏侯渊先有所准备。我军应马上休整,明日一早出兵定军山。”赵舒再重新审视高平,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还能有这些计谋,心中不由暗暗警告自己,与之只能与友,不能为敌。于是便道:“高大哥所言及事,那舒就等取了定军山,再与大哥痛饮一罪。”乃命众将下去休息,次日一早起兵前往定军山。 第二天,赵舒留下些军马镇守阳平关,便又带着众将赶至定军山,远远扎下营寨。又次日,赵舒还不曾派人挑战,夏侯渊却早早就亲自带着人马在营外叫阵。果然脾气急噪,赵舒端坐帐中并不加以理会。不久之后,张飞穿戴整齐入帐请令,赵舒却道:“曹军刚来,锐气正盛,可先避之,待其退兵之时,再行出战不迟。” 张飞虽然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毕竟赵舒是主将,只好闷坐一旁,唤人送来烈酒。军中虽然不能随意饮酒,但张飞却能有这个特例,刘备都是允许的,赵舒也只能不闻不问。过了个把时辰,便有军士来报,言曹军以弓箭向营中乱射。赵舒这才笑谓张飞,马超道:“此必夏侯渊欲退兵也。二位将军可带人马,分左右杀出,当可获胜。”张飞听后,即刻拎起丈八长矛就向外走,马超却还起身行礼才跟了出去。 曹军一早便下山前来叫阵,现在已有半日多半疲惫,夏侯渊又见川军不肯出战,便命弓箭手先向营中射几通箭,再令军马缓缓退回山上。岂知大军阵型刚动,就听营中几通鼓响,张飞,马超各率军马两边杀来。曹军本有撤军的命令,还不及重整队型,就被川军杀到眼前,张飞,马超又岂是还相与的?左右冲突,更将曹军冲得七零八落,抵挡不住便往后退。夏侯渊再行喝止,却无能为力,只得随军败走。张飞,马超二人又掩杀一阵,大获全胜,才各自引军回营复命。 赵舒命人记下二将功劳,却暗想,夏侯渊虽然败了一阵,但山上兵马粮草甚多,山势又极其险峻,不宜强攻。便再拿出地图,果见定军旁边还有一山,名曰天荡,也是曹军屯粮之所。乃夏侯渊侄辈夏侯德,夏侯尚二将把守。于是定下计策,先取天荡,再攻定军。 第二日,张飞便领人马到山下挑战,夏侯渊新败一阵,军士士气低落,只得高悬免战牌。再次日,张飞又引军挑战,夏侯渊却只是不出。而赵舒此刻却已经与马超,马岱等将偷偷率军奔袭至天荡山下,军马全藏身隐蔽之处。 天荡山地形也不易强攻,赵舒就想使人带兵换上曹军衣甲上山内应。但马超,马岱都是成名人物,恐曹军之中有人熟识。赵舒只得请高平前往,以高平才智武艺,谅也无妨。却不曾想到高平欣然答应,赵舒大喜,遂令其带五百军马,谎称夏侯渊恐天荡有失,特派来支援。 夏侯德能受其叔父重用,镇守天荡山,自然有些过人之处,对高平也有所怀疑,并不让其上山,就命所部军马屯于在山下。 赵舒见高平并不被信任,于是将军马全部移出,就在天荡山下安营。当日便命马岱出战,高平也引军马而出,两将在山下大战百十回合。最终马岱不敌而退,高平还装模做样地追杀一阵,才退兵回营。夏侯德在山上见高平能轻易打败马岱,都是惊讶不已。 次日,赵舒又请马超出战。两人又在山前大战数十回合,高平此番却不敌马超神勇,败退而去。马超乘势掩杀,高平只有五百军马,如何抵挡得住?只能弃了营寨,败逃上山。两日交战,夏侯德心中已信了高平几分,见他败回,惟恐有失,于叔父颜面上不好看,于是亲自引军接应回山。马超见到高平人马得以上山,便不再追赶,收兵回营。 高平退回山上,先谢过夏侯德救命之恩,又不住口地夸赞道:“马超英勇,实非常人所能敌。”夏侯德不置可否,旁边夏侯尚却是年轻气盛,十分不服地道:“彼不过一匹夫耳,何足惧哉?明日吾便下山取其首级。” “不可,不可。”高平急忙阻拦道:“马超成名已久,恐非将军能敌。夏侯将军只要某等严守天荡,将军不失此山便是天大的功劳。”这两句话非但不曾将夏侯尚心意劝转,反而是火上浇油,作色道:“你说的是哪里话?吾等蒙受魏王大恩,叔父栽培,就当杀敌报国岂可贪生怕死?”高平也不由大声道:“某这两日阵前杀敌,是何人贪生怕死只在山上观看?”夏侯德听闻此言,也不禁皱眉道:“将军此言过也。明日二弟就带兵去山下挑战便是。” 第一百章 劫粮草击败许褚 夏侯姓与曹姓之中,确实有夏侯渊,曹仁这些名将,却也有不少是以亲见任。天荡山的夏侯兄弟很巧就是那种没有十分本事,却身居要职的亲信将领。被高平三两句言语便激将,夏侯尚次日天蒙蒙亮,便引着数千兵马下山挑战。马超的勇武,就是其叔父夏侯渊亲至也未必能敌,何况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夏侯尚?只是三两个回合就落败,拔马往山上败逃。马超暂时不能伤他性命,但努力挥军追杀。 夏侯德在山上见夏侯尚情势危险,两人本是同族兄弟,又同在此处镇守多时,心中甚是担忧,急忙披挂上马,命高平守山,自己引军马救援。马超看见山上救兵已出,便将枪挂在马旁钓钩之上,取过弓箭,拉如满月,疾如流星,一箭将射夏侯尚于马下,又扔下长弓,复取枪大呼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血性男儿都跟吾奋力杀贼。”一马当先,直取夏侯德而来。 夏侯德先见夏侯尚已死,又见马超气势汹汹杀来,慌忙收军退回,却听背后一声大喝:“拿命来。”还不曾明白过来,便被高平长枪穿胸而过。高平割下夏侯德首级,大声道:“降者免死。”众军见主将已亡,降者大半。 赵舒随后引军上山,按照刘备的一贯作风,凡是投降士卒愿从军者收编入伍,不愿者多发财物遣散,反正天荡山上曹军辎重甚多。一众降兵欢声动天,这个乱世当兵或者是比回家能有更好的出路,散去的竟然只是少数。赵舒见降兵尚多,便去其老弱,得精壮近万人,就命高平暂时统领。高平虽然对赵舒不满,但天性就是一员武将,数战下来,不由激起万丈豪情,当即领命而退。 赵舒命人将二夏侯首级送与刘备,又申报众人功劳,自然也不免带上张飞一笔。大军在天荡山休整一日,便又转回定军山。临行之前,赵舒命军士尽量多带山上粮草,余下不能带走的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再回到定军山营寨之中,赵舒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夏侯渊看到天荡山冲天的火光,听到二夏侯横死的消息时候爆跳如雷的样子。如今对方又已经在营外挑战两天,赵舒却并不出战。他不急,一定要等到夏侯渊气的吐血,怒的喷火之时,再从容地找机会好生地收拾。 结果第三日上,夏侯渊却并不曾下山挑战,赵舒顿时觉得有异,遍多派探马,四下侦察。不时便有回报,却原来是南郑曹操与刘备相持日久,数十万大军消耗甚巨,城中粮草告急,便派身前护卫许诸前来定军山运粮。 赵舒得报大喜,暗思夏侯渊死期至矣。召集诸将,命马超两兄弟紧守营寨;自己带着张飞,高平来劫许诸粮草。本来许诸这个“虎痴”是马超的死对头,但张飞连日不曾出战,早就心有不悦,此番定要去会会许褚,两厢争执不下,只能随了他的心意。临行之际,赵舒又再三叮嘱马超,若见夏侯渊军马去救援许诸,就一定要不惜代价攻下定军山。 许诸外号“虎痴”,听就能明白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所以只能是在曹操身旁当侍卫头头,很少带兵出战。这次曹操居然派他运粮草,若不是他脑袋发晕,便当真是天意该败。 许诸带着运粮的部队,一路都十分小心。想着,魏王能将南郑城中二,三十万大军的性命,都交给自己,那就是对自己无比的信任,所以定然不能出丝毫的差错,不然何颜回去见魏王千岁。 忽然,道旁杀出一支千余人的小部队挡在道旁。虽然人少,许褚却也不敢大意,让人守住粮草,自己挥刀便杀向对方武将。那将生得极其雄壮,虎面短须,年龄看上去不足而立之年,但手中的长枪却耍得沉稳有度,不失大将风范。许诸不禁暗暗吃惊,这个与马超枪法相去不远,而且颇有几分面善的武将是谁? 列位看官自然知道此人便是高平。高平枪法虽然了得,却终究不敌许诸勇猛,虚晃一枪就带兵马逃去。许诸见对方兵马并不很多,疑心有诈,便不追赶,还是粮草要紧,千万不能中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高平刚退不久,张飞却又领军马前来,撕杀一阵便走。许褚还是不追,而不久高平又来又走,张飞再来再走,如是再三,天黑之时粮队只走出了十余里地。许诸暗骂张飞,但见士卒多已疲惫不堪,仍只得下令原地安营驻扎。又传令众军士马不得卸鞍,人不得去甲,严防川军劫今日营。许诸自己也是一夜穿戴整齐,不敢睡觉,结果居然一夜无事。 眼看东方渐白,许诸也不禁上下眼皮打架,睡意阵阵袭来。本打算休息片刻,再行起程,却听一阵喊杀声起,就有士兵喊道:“川军劫营啦。”这该死的张飞。许诸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便急忙提刀上马出来迎战。黎明之前,是人睡觉最香的时候,曹营士兵见一晚上都没有动静,大多以为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川军美美的睡了一觉,又填饱了肚皮才来偷营。曹军一夜没有休息好,又是空腹,慌乱之中,胜败之数便已注定。 许诸见着自己的士兵不住败退,心中恼怒,更恨张飞,便来寻他撕杀。张飞昨日听从李兰计谋,故意输给许诸,心里也十分不服,冲进营门也直奔中军来找许褚。两人正好相遇,都不答话,刀矛并举,大战在一起。 高平却在后挥军掩杀曹军人马,又放火焚烧粮草。许诸与张飞本不相上下,如今身体疲倦不说,见粮草被烧,心里又怒火中烧,招式渐渐凌乱。张飞何等样人,岂容对手有半点破绽?大喝一声,一矛正中许诸肩膀。许诸负伤而回,身后数员骁将急忙上前,拼死将其救出。 第一百零一章 夏侯亡强攻定军 张飞既然杀败许褚,心中大为得意,也不再行追赶就与高平带军马四下抢夺粮草,全部付之一炬。此处离定军山不过二,三十里,以夏侯渊之脾性,见到这熊熊烈火,必然会带军马前来救援。赵舒看着燃烧正欢的火焰,似乎已经看到他的惨淡下场,急命高平带几百人马换作曹军衣甲去接应夏侯渊。 夏侯渊在山上见往南郑的路上,火光冲天,便知许诸有失,急忙点上兵马救援。却有一人出列阻拦,视之,乃军中司马郭淮,听他说道:“将军身负要职,万万不可轻离此地。现在许将军粮草既然已经失陷,吾等应当再设法向南郑城中输送粮草,而不是贸然前去救援。将军须知,此山断不能再有失,否则汉中魏王数十万大军皆成饿鬼也。” 夏侯渊早被赵舒激怒,哪里还能想得怎么许多,当即呵斥道:“仲康乃魏王爱将,如若有失,吾岂能不救?何况吾连日挑战,敌军都不出迎,此时正好与之决战。”张合此时也在山上,深知郭淮之言有理,也劝道:“将军既然要前往,可分一半军马镇守此山。” 夏侯渊思量片刻,也觉得可行,点头道:“这也使的。”分下半数军马与张合,郭淮守山,自己引军来救许诸。下山不出十里,便见一路败军迎来,看衣甲知许诸部队,于是勒马问道:“许仲康何在?” 这队人马正是高平所部,他却认得夏侯渊,随即上前答道:“许将军败回南郑,我等正欲投靠将军。”夏侯渊急忙问道:“仲康如此就败走,那粮草何在?”高平答道:“张飞正引军马放火,只恐已全部烧尽。” “好你个张翼德。”夏侯渊闻言,勃然大怒,喝道:“汝等可随吾一起,夺回粮草。”便让高平在前引路,来寻张飞撕杀报仇。烟火渐近,果然就见张飞正在指挥人马四处纵火,送与南郑城中的粮草,眼看就被大火燃烧殆尽。夏侯渊的眼中也都快喷出火来,大喝道:“张飞,可敢与吾决一死战。”张飞冷笑数声,答道:“俺已烧得粮草,何需再与汝缠斗?”言讫,便引军马退走。 夏侯渊连日以来,损兵折将,今又见烧去这许多粮草,哪里还容得张飞如此离去?便匆匆领着人马随后追来。而高平带的兵马却渐渐落于其后,夏侯渊一心只望着张飞旗号,竟浑然不知。追不多远,夏侯就见两旁树木丛生,心中正疑惑不定。却忽然之间两旁火起,又有无数箭矢射来。 夏侯渊本是将才,顿时知觉中计,再不故不得追赶张飞,喝令全军便退。带着残败兵将冲出大火,迎面却杀出一路人马,急视之,却正是刚才许诸的那队败军。夏侯渊正要上前问话,却听对方喝道:“夏侯匹夫,拿命来。”一枪迎面刺来,夏侯渊躲避不及,正中咽喉,落马而亡。高平随即取下夏侯渊首级,杀散曹军,才来寻赵舒。 赵舒高处早看见高平刺杀夏侯渊,心中暗自窃喜,曹操啊,曹操,今天我总算是为**,董袭二人报了血仇。片刻之后,张飞,高平二将都至。赵舒看着高平马前悬挂那颗的首级,笑道:“高大哥立此大功,真可喜可贺啊。”高平今日却十分欣喜,居然笑答道:“全赖先生妙计。” 赵舒又见张飞在旁不语,忙道:“三将军刺伤许诸,也足让曹营诸将胆寒。”张飞只是勉强一笑,并不说话。赵舒知道他心中不悦,但夏侯渊认识他,总不能让他前去诱敌吧?于是转开话题道:“孟起应已经夺取定军山,吾等一起前去接应。”两人点头称是,军马又往定军山而来。 赵舒吸引夏侯渊来救许褚,本以为定军山上空虚,以马超之能,必能顺利攻下才是。结果三人引军到达山下,却听见喊杀声震天响动,就见马岱在不停指挥人马往山上冲锋,并不曾攻打下来。赵舒大觉意外,急忙打马上前问道:“孟起何在?” 马岱见赵舒回来,急忙道:“兄长亲自引军在前面攻打,末将在后接应。”赵舒闻言便极目向山上望去,果然见马超冲锋在最前面,而左肩之上还白布包扎,不禁问道:“孟起身上有伤?”马岱点头道:“兄长见山上兵马调动,知是夏侯渊引军去救许诸,便挥军攻山,谁知山上防守严密。大军数次冲突不破,兄长便亲自上前,左肩中了一箭。末将苦苦相劝,兄长却言‘先生以重任相付,不敢丝毫后退’只匆匆包扎一番,便又亲自上前。” 简直糊涂,既然对方有准备,何必再强行攻打?万一马超有个长短,赵舒可千万个舍不得,急忙让马岱前去劝其兄长回来。片刻后两兄弟一起下得山来,见到赵舒,马超便拜道:“末将无能,有失先生重托,未能攻下定军山。” 赵舒见他身上血迹,知其已经尽力,亲自上前相扶,宽慰道:“不意夏侯渊临去之时,还有准备。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绝非将军之过。”又看着他左肩的伤口,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将军还要善自珍重。”再转对张飞,高平道:“大军休息片刻,再行攻打。”马超却又抢先道:“末将愿为前部。” 赵舒当真觉得眼前这血性男儿实在可爱,可敬,可交,笑道:“将军冲锋多时,可先去休息,如今夏侯渊已死,此山不足为虑。”马超听闻夏侯渊死讯,心中大喜,道:“此人与末将交战多年。末将都不曾获胜,今日被先生诛杀,先生真高人也。” 赵舒指指身后将士,道:“此皆众位将军英勇,将士用命所至。舒岂敢居功?”再命马岱送其兄回营休息,自己却与高平,张飞上前,准备再次攻打定军山。 第一百零二章 困定军相持不下 将军是军队士兵的灵魂,如今夏侯渊已死,山上兵将看谁还能有勇气抵抗?赵舒等军士稍作休息,便领高平以抢挑起夏侯渊首级在前,挥军再次攻上山来。又命军士高声大呼:“夏侯渊已死,降者不杀。” 山上曹军都是夏侯渊部曲,平日对其敬若天神,听得川军如此喝喊都一起争相上前打探究竟。一旦见到夏侯渊首级,莫不心胆俱裂,看着川军杀来,都是略作作抵抗便往后撤,更有甚者便倒戈投降。高平引军在前,赵舒与张飞在后接应,眼见便至半山,定军山曹军大寨唾手可得。 赵舒心中正暗自高兴,就见曹军后面冲出二将,其一正是张合,旁边一人年纪轻轻,国子方脸,满面刚毅之色。看到曹军不住后撤,那年轻将领立时拔剑斩杀一名后退的校尉,大声道:“夏侯将军已亡。吾等当奉张将军为主将,努力杀敌,上报魏王大恩,下报夏侯将军之仇,再有后退者斩。” 张合也在一旁斩杀一人,喝道:“吾等誓与此山共存亡。杀敌一人,赏绢一匹;后退不前,左右皆斩。”曹军士兵于是发喊一声,又转头杀回。此山本来地势就极难攻打,若非曹军刚才主动后撤,根本不能突破防线。如今曹军无路可退,拼死坚守,高平带人冲突几次,都不能再上前半步。 赵舒此刻已经想起那名年轻将领便是后来与姜维对决的曹魏名将郭淮,因见士兵死伤过多,于是下令收兵。张飞却极为不愿,力劝道:“此山旦夕可破,先生何故收兵?”赵舒看着眼前残酷的战阵,答道:“如此攻打徒损士卒性命,就算能攻破此山,我军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张飞却不以为然,道:“高将军部下都是曹营新降士卒,死之何惜?”赵舒顿时大感不悦,就算是新降之人,却也是父母所生,难道比张飞的部下就要低上一等?正色道:“既然投降便是主公部下,将军何出此言?”张飞却重重哼了一声,道:“怕是先生的部下吧?” 赵舒顿时暗惊,原来张飞对自己不满,并不是因为高平建功比他多,而是自己让高平统率了曹氏降卒,这样不又是在扩张自己的势力么?赵舒虽然无此心,但连张飞这样的脑筋都能这样来看,旁人看了却应该作何想?赵舒又觉得头大如斗,不再理会张飞,便下令鸣金收兵。以高平亲自断后,大军徐徐而退。 回到营中,赵舒命人将夏侯渊首级送与刘备,又将众将功劳一一具明送去请功。刚才他与张飞言语不悦,马超又有伤在身,是以军帐之中冷冷清清,只随便交代几句,让众人各自紧守营房,便起身回自己帐中。 走进帐中,却见关凤,容儿都在,而且相谈甚欢。赵舒也暂将张飞之言抛到脑后,笑问道:“你们在聊何事,竟如此开心?”关凤笑道:“听说高大哥斩将立功,我们都为他高兴。”赵舒也点了点头,道:“已经谴人禀告主公,他日定有升赏。”容儿却问道:“怎么不见你为高大哥设宴庆功?” 张飞本来就如此不悦,赵舒哪里还敢提庆功之事?却不能给二人明言,只得推言道:“今日一战疲劳,我竟将此事忘了。”容儿不疑有他,便笑道:“无妨。我就去请高大哥前来,我们三人为他庆功如何?”说完就向外跑。 “不可。”赵舒急忙出声喊阻,声音却不免大了些,就见两人面色惊讶不定,忙又解释道:“高大哥征战辛苦,现在就让他好生休息。庆功之事改日再说。”见容儿仍旧有些不悦,赵舒便上前柔声道:“去弄些酒菜来,我已经很饿了。”容儿默然点头出帐。 关凤却知赵舒心中必然又事,等容儿出去,才问道:“又有何烦心之事?”赵舒自己捶了捶腰间,道:“前几日天荡所降士卒,我都分拨高大哥统领。这本是无心之举,却又让张将军误会了。”说着便叹气坐下。 关凤走到他身后,轻轻揉捏肩膀,道:“你做事常常不考虑周全。高大哥是你引荐而来,且伯父连面都不曾见过,怎能随便就授与兵权?”赵舒苦笑道:“此处兵马本就是张将军统率,孟起部下多为骑兵。所降皆是步卒,我自然想到让高大哥统领。再者让高大哥统兵,不正是又为主公收揽一员虎将?”关凤轻笑道:“只怕别人都当你为自己又收揽了一员虎将。” “所以我如何敢再请高大哥过来,为他单独庆功?”赵舒话音落下不久,就见容儿端着酒菜入内。关凤也忙着帮她将酒菜放置好,随后三人一起食用。 用完之后,赵舒见容儿一直不悦,又道:“容儿,身在营内,我也多有不便。刚才的事,你也不要介意。”容儿点了点头,却并不言语。赵舒便拉着她的手,再道:“高大哥是你的兄长,也就是我的兄长。其谋略无艺,我心里佩服的很,绝对没有半分的不敬之意。” 容儿脸上一红,将手抽回,低声道:“凤姐姐还在,也不怕被笑话。” “她笑什么?”赵舒一手拉着容儿,另一手便去拉关凤,四只手放在一起。看着两女都低头不语,赵舒心中大喜,这就是所谓的齐人之福。 定军山上仍有不少军马,张合,郭淮也都是曹军名将。赵舒爱惜士卒生命,始终不肯听从张飞意见强攻。大军一直驻扎在山下,又每日派马超,高平二人轮番带兵在去南郑的大路上巡视。只要定军山上不要给南郑城中送去一粒粮食,赵舒就算是功德圆满。张合,郭淮因见曹军连日战败,而且夏侯渊也死,士气不振,更加不敢妄动,只得严守各处关隘,于是两军相持数日不下。 第一百零三章 平定军生擒郭淮 赵舒在定军山与张合,郭淮二人僵持不下。数日之后,得报刘备使者前来,赵舒急忙亲自迎出帐外,见那使者长得眉目清秀,颇为面熟,却一时不记起在何处见过,行礼道:“不知主公派贵使前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先生不必多礼。”对方急忙还礼道:“先生不认识下官?”赵舒确实不能记起,只得笑道:“吾观贵使甚为眼熟,却不曾记起何处见过?”对方哈哈笑道:“先生贵人多忘事,下官乃是马谡。” 原来便是当日初到三国就给了自己一剑的马幼常,晃晃忽数年不见,而且已经长成,自然不能认出。赵舒恍然记起,轻拍脑门,道:“原来是马先生,一别多年,不想在此相见。”遂请马谡入帐。 尚不及入座,马谡先道:“下官奉主公之命前来,当先谈公事,再与先生叙旧。”于是掏出一份公文道:“此乃主公令谕。”赵舒双手接过,乃是刘备嘉奖的令谕。高平受封牙门将军,就统领所部降卒,其余诸将皆有赏赐。马谡又道:“下官此来带有十车财物,皆主公赏赐先生与众位将军之物。” 赵舒率众将拜谢,命人整备酒席,为马谡接风;又将那十车财物分赏军士,军中顿时欢声震天。不多时酒菜端上,赵舒请马谡上坐,他却再三不肯谢道:“下官虽是主公使臣,先生却是三军主帅。营帐之内,岂可擅离帅位?”赵舒这才居中坐下,众人也分别入座。 刚一举杯,马谡乃道:“先生得斩夏侯渊,立此大功。主公临行时特让下官代敬酒水一杯。”赵舒急忙谢道:“谢主公,谢先生。”遂先饮而尽。那日大捷之后,由于张飞缘故,赵舒不曾摆酒庆功,今日众将都频频敬酒,片刻便有几分酒意。 及至半酣,马谡又举杯道:“先生既斩夏侯渊,南郑城中又无粮草,恐曹操不日便要亲引大军前来。”赵舒深以为然,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曹操兵多,不能力敌,吾当退回阳平关守御。前日已谴马岱将军先往关中准备。”马谡再道:“主公大军欲先取南郑,只恐不能分兵来助。曹操兵多将勇,阳平关虽然坚固,怕也不能久守。” 赵舒知他所言属实,且不说曹操全军而来,便是分兵一半也有十余万,自己部下连带新降之卒不过三万,虽有阳平雄关,也只怕不能确保万全。既然马谡如此说来,想必已经思有妙计,赵舒忙起身问道:“先生可有良策助我?”马谡不敢失礼,也忙起身谢道:“不敢。曹军粮草都在定军山,先生若能先取此处,将粮草尽数烧去。曹操无粮,岂能久攻阳平关乎?” 这话等于白说,要是能攻下定军山,赵舒何必在这里跟他废话?马谡也看出赵舒脸上失落之意,笑道:“南郑无粮,张合,郭淮也深知。我军可大张旗鼓退回阳平关,却以精兵伏于山后。张合见我军撤退,必急于向南郑送粮,到时起兵攻之,当可获胜。”赵舒也觉此计可行,连声夸赞马谡不已。 宴席完毕,赵舒遂全军向阳平关撤退。考虑张飞心存不满,赵舒不敢再多用马超,高平等人,只命他带三千军士前去埋伏。张合,郭淮二人也都是有谋之人,赵舒恐其并不中计,于是只退十里便安下营寨。次日,却又退二十里安营。 张合数败于张飞,见川军退去,却也不能断定其真假,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后见川军,一日一停,起初还疑心是其诱敌之计,遂与郭淮商议。郭淮沉思良久,进言道:“川军一日一停,必然是恐吾军追击,欲缓缓退回阳平关。”张合虽然也有此想法,却还是不能确定,忽又有探马来报,川军又后撤三十里下寨。张合更不生疑,谓郭淮道:“若非伯济所言。某又被张飞,马超所骗,现在便带兵随后掩杀如何?” 郭淮劝谏道:“川军退去多有防备,将军带兵掩杀,也未必能胜。如今南郑城中粮草无多,将军宜速亲自押解送粮草送与魏王,只要魏王大军能破刘备,何虑张飞等人?”张合却其言深信不已,急忙点齐军马,押解粮草向南郑而来。 张飞伏兵在山下,探得山上兵马都往南郑而去,一面派快马通知赵舒赶来接应,一面亲自挥军攻打上山。张合因恐粮草再有闪失,将山上精壮尽都带走,只留少许老弱守山。郭淮在山上看见张飞旗号,心知又中对方之计,急忙命人放火烧山,准备弃山而走。 张飞遥见山上火起,也知曹军要逃,乃催军奋力向前,自己一马当先冲上山寨。正遇郭淮指挥人马突围,张飞哪里肯放过?大吼着便举矛刺来。郭淮素知张飞勇猛,心中着忙,且武艺本来远不及对方,只十来回合,就被张飞轻舒猿臂,生擒过去。余下众军将见张飞勇猛,皆伏地请降。张飞夺占定军,见四下烈火焚烧,不及卸甲,又忙指挥军士救火。 赵舒接到张飞快报,急忙带轻骑先转回定军山,见到满山尚未完全熄灭的焰火,还道是张飞在焚烧曹军粮草。等到张飞出迎交谈,赵舒才知是郭淮知不能守,欲烧山而逃,不禁暗想此人倒确是员将才,遂转问张飞其下落。得知郭淮已被张飞擒下,就关押在营中,赵舒又是大喜,拖着张飞一起便来会郭淮。 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人,为人极有谋略,是三国后期曹魏陇西一线屏障,多次与姜维交锋,各有胜负。赵舒也早闻其名,便让军士将其带上帐来,欲以言语说之而降。郭淮进来虽然有些狼狈,却并失风度,面上也丝毫不显惧色,不住打望帐众人。等见到张飞坐在旁边,而帅位之上另又一人时,郭淮不由脸上微惊,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青年文士。 第一百零四章 效古人不减反增 赵舒虽然是军中主将,但是怕走露风声,军中帅旗都是张飞旗号。而且郭淮一直随夏侯渊在汉中镇守,根本不曾见过赵舒,是以并不相识。赵舒也知他疑惑,笑问道:“伯济不识吾?”郭淮随即冷笑道:“朝廷上将,岂识叛逆贼寇?”马超在旁听他辱骂赵舒,遂起身喝道:“此人如此无礼,可先杀之。”郭淮更是不屑道:“吾岂贪生怕死之人?” 赵舒眼色阻止马超,再笑问道:“伯济适才言为朝廷上将?却不知伯济任的可是大汉官爵?”郭淮微怔,答道:“自然是大汉官职。”赵舒也随他之后,冷笑几声,道:“吾还以为是魏王府中官职。”郭淮已明其意,只得勉强道:“魏王乃大汉丞相,魏王官职也就是大汉命官。” “伯济此言差矣。”赵舒起身道:“天下皆知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欺凌主上,逼杀主母。我主皇叔正是奉天子衣带血诏,兴兵讨贼,欲匡扶汉室。”见郭淮将头低下,又道:“将军乃是明理之人,岂可助纣为虐,遗臭后世万年?” 当时天下但有才智之士,对汉室的倾危,都能悉数洞彻,曹操是相是贼,也都心中肚明,赵舒这样说来,郭淮也无以辩驳,叹气道:“先生所言,虽不无道理,但忠臣不侍二主,今既被擒,只求速死。”赵舒见他心动,又趁热道:“伯济所任乃大汉官爵,奉诏讨贼,仍是效忠汉室,何来二主之说?若弃暗投明,则近可光耀门楣,远可名垂青史。何不三思?” 郭淮定睛再看赵舒,忽然问道:“先生何人也?”赵舒不欲隐瞒,如实答道:“在下赵舒。”郭淮更是惊讶万分,乃道:“久仰先生大名,能死在先生手下,淮已无撼也。就请先生下命,勿须再多言。”说罢,昂首走出帐外。 赵舒见他已有降意,但却仍愿从容赴死,心中大是疑惑,忙命人将他请回,再三问道:“伯济有何难言之处?但讲无妨。”郭淮见对方一脸诚恳真挚,只得将心中顾及说出,道:“淮一家老幼皆在南郑城中,若降先生,则一门数十口都不得免。岂可因己一人,而害全家?膝下尚有幼子二人,于心何忍?” 这确实让赵舒觉得为难,既舍不得杀掉这么一位将才,也不可能强迫对方,而致使其全家灭门。思来想去,赵舒终于得出一个折中之策,乃道:“今日张将军立此大功,当速报与主公。”又复对马谡道:“就请先生回报,张将军所生擒敌将郭淮,也一并押送与主公处置。” 郭淮知道赵舒仍旧不忍心杀他,心中十分感激,却叹道:“魏王多疑,恐先生好意,反累淮全家。”赵舒正色答道:“军前擒将,吾正当交与主公处置,岂敢自专?”遂命人准备好车马,送马谡,郭淮二人上路。赵舒见郭淮坐上囚车,上前低声道:“委屈伯济了。”郭淮苦笑摇头,并不答话。马谡也靠近道:“谡必不委屈郭将军。”乃告辞引着人马下山而去。赵舒与张飞等将就在山上屯扎一夜,也免不了也张飞摆酒庆功。 次日,张飞先带所部人马将山中所剩粮草尽量搬往阳平关。赵舒与马超,高平引军驻扎在定军山,处理剩下不能搬走的辎重。再次人,就却探马来报,言曹操闻夏侯渊阵亡,只留下夏侯敦守南郑,自己亲引大军来取定军山,三军俱是白盔白甲,声言要为夏侯渊报仇,一路旌旗蔽日,恐有十数万之众。 赵舒没想曹操来得如此之快,心中也自吃惊,再看众将脸上都是惊异不定,眼望自己,只得故作轻松道:“无妨。我军可先退回阳平关。”高平与他相处关系渐渐缓解,此刻闻之,便出声劝道:“我军人少,又多是步卒。恐后撤不远,即被曹军赶上;不如就借此山势,抵御曹军。”赵舒却不从其言,道:“阳平关左右无路,我军在关上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孤守此山,曹军若四下围住,我军欲退不能,岂不全葬身此处?” 高平也觉有理,却又问道:“若曹军轻骑追赶,奈何?”赵舒笑道:“曹操多疑,见我军不战而退,必不敢轻举妄动。且我军行进之时,可在马后缚上树木,多扬尘土,又于路多弃军器,衣甲。曹操必疑心有埋伏,不敢追击。”此计虽然说的轻松,却端得是凶险,赵舒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马超,高平二将依命而行,头一日曹军果然不曾追赶。赵舒又恐其识破计谋,下寨之时又命军士多挖一倍灶坑,再次日,又多挖一倍,日增其倍。果然使得曹操越发疑心有埋伏,并不敢使兵将来追赶。赵舒一路平安地退回阳平关,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心中又沉重起来。即便合上张飞兵马及原来关上守军,赵舒所部不过三万余人马。而曹操含恨前来,尽起南郑军马,又近二十万之众。赵舒怎不敢大意,一面命军士在关上多插旌旗,迷惑曹操,一面修书刘备,请求分兵来援。 曹操在行军之际,察看川军营寨,见其军灶可供数万人食用,及至关下又见上面旌旗飞舞,不知川军虚实,前两日并不敢贸然攻打。到第三日,才猛然省悟,孙膑以减灶示其弱,川军难道就不是增灶示其强?曹操原本为兄弟报仇,现在又知中计,不由大怒,于是亲自阵前督战,命众将带人马轮番攻打,日夜不息。 赵舒在关上也只能将军士分成两部,由马超,张飞带领轮换守御;自己也时常亲自上关督战。曹军人马众多,且又带有不少攻城器械,杀退一批,又来一批,前扑后继,浑不畏死。幸赖阳平关地势险峻,张飞,马超等将用心防御,才能坚持住曹军一轮再一轮的进攻。赵舒现在真的是束手无策,只能祈祷刘备援军早些赶来。 第一百零五章 守阳平残酷攻坚 这样的攻坚战是赵舒多年来,所见最残酷,最血腥的一次。阳平关上下全是川军,曹军的尸体,曹军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来进攻,而川军劳累就趴在同伴的尸体旁边休息,谁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体力,来让死者得以安息。数日下来,赵舒关上守军死伤尽万,而粗略的估计曹军所付出的代价恐怕要三倍于此。这就是赵舒向来不愿意打攻坚战的原因,在他的心中一条人命,与和在张飞,马超这些武将心里分量完全不一样。看着满目的残缺不全尸体,赵舒只能苦笑摇头,这就是战争。 曹军攻势越来越猛,毕竟十几万人轮流攻打,休整的时间远比关上川军充裕,所以他们冲上关口的次数和人数,也都与日增多。若不是马超,张飞,高平这些当世等的悍将,并力死守,阳平关如何能躲过这一次次的危机。张飞的凶性被鲜血激起,曾一日之内,砍断八柄长刀;而马超也再不能看出“锦”字的 风范,全身只是一片血红,有他的,但更多却是曹军的;高平也不比那二人差多少,虽然身上大小伤痕不下十处,可几日手下的亡魂,绝对可以千百计。 再一次击退曹军的进攻,赵舒身体都快虚脱了,他虽然没有亲手杀敌,但却要站在城楼之上,时刻关注着战局,调兵谴将不停地分派众人迎击敌军。身后的关凤和容儿两人都是全身戎装,英姿飒爽,终日跟在赵舒身旁保护,此时也没有了女儿家的娇羞美艳,只有满脸的倦容,以及半身的血污。 赵舒正想开口与二人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各自紧绷的神经,却见关凤遥指关下,惊道:“你快看。”赵舒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又有一大队人马进入曹营,军中隐见夏侯旗号。 “曹军增兵了?”容儿此刻也看见,大惊失色道:“看来老贼不拿下此关,誓不罢休。”难道曹操真把南郑的夏侯敦也调来了?赵舒只得苦笑道:“看样子曹操真是铁了心要为夏侯渊报仇。”马超在关上,也看到曹营有兵马增援,急忙走到赵舒身前道:“先生,主公援军迟迟不至,曹操又增兵马。此关恐不能久守,还望先生早作准备。”赵舒没有想到马超也说出这样悲观的言语,那其他军士只怕更加惶恐不安,只得微笑道:“莫非孟起要舒弃关而逃?” 马超点头道:“先生乃主公臂膀,不能有失。末将甘愿断后,在此与曹贼一决生死。”赵舒才明白他只是关心自己的生死,心中大为感动,看着这个西凉虎将,身上没有一处干净,不沾染血迹,神色之间虽然略有疲惫,却仍是威风凌凌。赵舒也不禁豪气顿生,握着马超之手道:“吾等同为主公效力,何分彼此?”再指着关下的曹军,笑道:“此关险峻,再有几日也未必能破。主公援军启时也应该到了。”马超还待要劝,又听关下曹军战鼓大振,再次攻打过来。赵舒复笑道:“舒不会武艺,守关杀敌只望将军了。”马超抱拳点头,又转身而去。 曹军果然是有生力兵,此次攻势又更加的凶猛。多次都有兵将杀上关来,都被马超带人左右严堵杀退。甚至有不少曹军都冲到赵舒面前,关凤,容儿二人都再次手刃不少敌人。这次的攻势一直延续到天黑,曹军方才鸣金退去。 连日的经验,赵舒知道他们不久又会再来,急忙命人赶快做饭送到军前。这些时日,赵舒都与士卒一同就在关上用饭,他深知为将者若不能以身为表率,如何能让士卒用命?看着关凤与容儿跟着自己一起吃苦,赵舒心中很是不忍,本想劝她们先离开此处。但知道说了也不起作用,反而徒增伤感,干脆就不说了。 可是今天却有些奇怪,直等到赵舒将饭吃饱,仍不见曹军再来攻打。马超在他身旁,也生疑道:“怎么曹军不再来?”赵舒极目远望,并不见曹营之中有何动静,真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于是下令道:“众军原地休息,却不可稍有松懈,只恐曹军会发动更为强烈的攻势。”关上守军轮番守卫,赵舒每日也都要睡上三两个时辰,今天但见曹军反常,反而不敢下关休息,一夜就都守在关上。关凤,容儿二女见他不走,自然也没有离开。马超却被赵舒严令去休息,片刻之后又跑了上来。大家都只有一个心思,为什么曹军今天晚上还不来攻打呢?莫不是曹操有什么诡计? 阳平关上从赵舒到普通的士卒,都习惯了曹军的日夜攻打,可当曹操再不曾派兵马前来时,反而让众人心惊胆战地渡过漫长的一夜。看到第二日的太阳缓缓升起,又有军士送来早饭,赵舒却无心食用,实在没能想明白曹操到底有何计谋,难道真的是见阳平关久攻不下,而不愿再多死伤士卒,所以不再前来攻打? 关凤见他双眉紧锁,只好宽慰道:“曹操就算有十分的诡计,只要我军坚守关隘,并不出战便可,你何需如此担心?”赵舒点了点头,确实只要不出兵下关,就看曹操能把奈自己何?转见关凤脸上倦容,大感心痛,不禁伸手为她将额前凌乱的头发理理整齐,道:“你和容儿先下去休息会吧。”关凤坚决不肯,道:“你在那儿,我就陪你在那。”再见容儿也是摇头,赵舒也就不复再劝。 马超再旁也劝道:“曹军不知何时才有动静。先生还是去休息片刻,关上就交于末将与张将军便是。”赵舒看着关下曹军仍然没有动静,自己确实不能就这样与他们对耗,且又想让关凤,容儿下去休息,于是答应道:“就有劳将军。”再三叮嘱一旦曹军有所动静,必须尽快通报,才与关凤,容儿两人一起下关回到营帐外。关凤要回自己帐中,赵舒心念一动,拉住她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在那,你便在那么?那就在我帐中休息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曹军退松懈劳军 连日以来,众人都只关心着曹军不停的攻打,担心着阳平关何日告破。赵舒也忘了与二女调笑,如今难得有机会,便拉着关凤取笑起来。容儿在旁见关凤大窘,也跟着凑热闹道:“我本来还想为先生整理被褥的,现在只好让姐姐代劳了。”关凤更是羞涩,急忙将手缩回去,道:“你们两人现在还有心思说笑。”便垛足跑开。赵舒又笑嘻嘻地看向容儿,后者也只向他伸伸舌头,便跟着跑去。 赵舒现在两手空空,也只能独自进帐休息。昨晚一夜不敢合眼,现在赵舒确实只想着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也不除去衣甲,径自躺下便睡。谁知还没有把双眼合上,帐外就有马岱声音说道:“先生,马先生奉主公之命求见。” 马谡来了?赵舒顿时睡意全无,多少也会带来点刘备援军的消息,急忙一跃而起,出帐果然见马谡站在一旁,匆匆问道:“主公援军何日方到?”马谡先向赵舒行礼,才又不慌不忙地道:“主公并没有派援军前来。” 赵舒顿时就如三伏天掉进冰窖一般,这样刘备岂不是要弃自己于不顾,可还有张飞,他的三弟啊。马谡见他脸色有异,仍旧笑道:“可先入帐中,由下官慢慢道来。”赵舒只得将他请入帐中,刚坐下便又迫不及待问道:“主公何以不派援军?曹操十余万大军连日攻打,阳平指日可破。主公莫不是……”本来他想说“莫不是要置舒等于死地?”后来想到这话多有不敬,终于还是强行忍住。马谡还是心平气和地道:“先生少安毋躁,主公虽未派军救援,却在曹操大军离开南郑之后,猛攻南郑为先生解围。” “南郑有夏侯敦大军把守……”赵舒猛然想起昨日曹营那队打着夏侯旗帜的人马,不由问道:“莫非主公已经攻破南郑?”马谡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南郑城中缺粮,诸葛军师便以粮草诱夏侯敦出城,乘机攻占南郑。”赵舒顿时大喜,阳平关之围也将就此告解,却又猛然起身,道:“不好,曹军退也。”于是不再与马谡说话,急匆匆跑到关上来。 马超见其去而复返,而且行色匆匆,心中还道是出了什么要紧之事,急忙迎上前问道:“先生何故又来?”赵舒急忙道:“速派探马下关察探曹营动静。”马超见其神色不敢再问,急忙去谴人下关。张飞大感惊讶,开口问道:“莫非有何不对?”赵舒远望着曹军营寨,仍不见任何动静,乃道:“主公与孔明已经攻占南郑,昨日夏侯敦所部并非援军,而是南郑败军。”张飞听后,也急道:“曹贼必退也。”便下关而去。 赵舒心中只想着曹军如何如何,并没有在意张飞下去干嘛。不过多时,马超就上来报道:“先生,曹军寨中空无一人,不知何故竟然退兵而去。”赵舒长松口气,终于解围了,差点就要与马超来个热烈的拥抱。却忽然听得关下军马走动,赵舒转眼看去,就张飞正点齐着兵马要出关,又暗叫不好,匆匆下关,拦在张飞马前。 张飞见赵舒前来,问道:“先生何故拦俺去路?”赵舒知他是要去追击曹军,便劝道:“曹操大军退走,必留精兵强将断后,将军切不可贸然追赶。”张飞却不以然,道:“南郑失守,曹操必是匆匆退去,此正是破敌大好时机。”马超虽然少谋,却不是冲动莽撞之人,也知赵舒之言有理,也劝道:“老贼深谱兵法,将军此去恐有不便。”张飞战时还与二人能同心协力,现在却显得蛮横无理,且对马超总是听随李兰心意,大为反感,不悦道:“曹军连日攻打,今日如果就这般轻易放其退去,岂能对得起死去的兄弟。”打马绕过赵舒与马超二人,径自出关而去。身后副将吴班看了赵舒一眼,却不敢违逆张飞之意,只得跟了上去。 “站住。”赵舒也突然大喝道:“我才是主公所任命军中主将。若无我将令,胆敢擅离关隘者斩。众军连日作战辛苦,今日便可多取美酒鲜肉劳军。”这几日赵舒也逼着一肚火气,现在也懒得再与张飞讲大道理,丢下这几句话,便冷眼看着张飞反应。张飞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着左右部下都有畏惧之色,知道若是真是强行出关,确实不好交代,猛得大吼一声,道:“滚回去,都给俺滚回去。”心中怨愤不能发泄,对着旁边的亲随护卫就没头没脸的鞭打起来。 那护卫既不敢闪身躲避,更不敢出声求饶,只得咬牙承受,顿时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赵舒极是不忍,急忙上前,道:“张飞,你给我住手。”张飞见赵舒直呼其名,心中更怒,恶从胆边生,随手就向赵舒头面抽来。马鞭到了半空,却被马超一把抓住,喝道:“张将军自重。”张飞一时气愤抽出,现在也觉后怕要是真的打在赵舒身上,且不说马超等人不与自己甘休,便是说到大哥刘备那里,也是吃罪不起,当下扔了马鞭,重哼一声离去。 赵舒向马超道了声谢,便急忙要去察看那名护卫的伤势,谁知那人见赵舒过去,急忙跟着张飞身后跑去。赵舒并不曾见到他一脸惶恐之色,还道是其十分惧怕张飞,只得作罢,便与马超携手回营,各自休息。 既然曹军解围而去,赵舒心中再无担忧,让人安顿好马谡,倒头便睡,要将这连日来的疲惫全部消去。一觉醒来,帐中已经掌灯,赵舒见容儿坐在旁边凝视自己,又听外面喧闹不止,便问道:“外面怎么如此吵闹?”容儿见他醒来,急忙递过湿毛巾,笑道:“不是你下令劳军的么?”赵舒才记起确实是自己下的命令,反正这些士兵连日大战,也该放松一下,便不再多问。 第一百零七章 失阳平不退反攻 容儿已经换上干净衣甲,几日看惯了血腥污秽,现在看来却越发出落的美丽动人。赵舒也换上长衫,反正祸患已经消去,心中轻松舒畅,看着容儿为自己着衣,不禁意动伸手又将她揽在怀中。赵舒几次索吻都被她推开,这次却乘着容儿不曾防备,猛的覆在她唇上。容儿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弄得惊慌失措,推就几番,终于渐渐迷失自己。 赵舒得偿所愿,心中更是欣喜,动作更加热烈却不失温柔,意尽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来,只见容儿还闭着双眼,似乎不知身在何处。赵舒看着她迷梦的表情,又情不自禁地想再吻下去,却听旁边有人道:“你还不饿啊?”抬眼却见关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帐内。容儿听到关凤的声音,也急忙推开赵舒,站到一旁满面绯红。 赵舒只是看着关凤满脸笑意,却不知其心中究竟如何想法,又见容儿如此害羞,于是走到关凤身前,笑道:“有你们二人陪着我,三月不吃也不会觉得饿。”关凤知道赵舒又不怀好意,退开两步,说道:“马将军和高大哥在帐中等你饮酒,你却是在这里……嘻嘻。”容儿更是大窘,就要出帐而去。赵舒却将她拉住,道:“算了,今日不去和他们喝酒,就在帐中由你们相伴,岂不更美?” 关凤更是笑得开心,道:“那我就去告诉他们,说先生在帐中陪着美人,不去与他们喝酒了。”说着便要出帐。“姐姐。”容儿急忙喊道:“你也来取笑我。”赵舒知道自己是主将庆功宴上是断然不能缺席,刚才只是随口说说,现在也道:“那我先去与他们饮酒,片刻便回来,你们且在帐中等我。”也不管容儿脸上通红,又在她腮上香了一下,才笑着出来。 赵舒来到军帐之时,马超等人个个都喝得面红耳赤,见他前来便都起身迎来。马超打着酒嗝上前道:“先生来的迟了,应当先罚三杯。”后面众人也都跟着起哄。赵舒心中高兴,也道:“我认罚便是。”让人斟来三杯,一连饮下,引得满帐叫好。赵舒腹中无物,知道空腹饮酒易醉,急忙胡乱吃些东西,才好应战。 果然还没等赵舒吃上几口,马超又端着酒杯上前敬酒。除了张飞含恨没来,关中所以将校都一一来敬,连高平也不例外。这几日共同守关,都结下生死交情,赵舒来者不拒,全都奉陪到底。饶是他酒量不小,但是腹中无物,也经不起这一杯一杯地下去,不久便烂醉在地,不醒人事。 赵舒酒醉正酣,却听耳边关凤急促地喊道:“快醒醒,快醒醒。”赵舒头昏脑涨,哪里能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答道:“有事明日再说不迟。”关凤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焦急地道:“曹军已经进关了。” 听到此言,赵舒纵然醉死,也得翻身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却见关凤,容儿都又是满身铠甲,外面喊声振天,随即明白过来,暗骂自己混蛋,只是略有小胜就得意忘形,结果给曹操专了空子。赵舒急忙起身,问道:“众位将军怎样?” 容儿仍帮着他穿衣,答道:“马将军和张将军带兵马前去抵挡;高大哥就在帐外等你出去。”赵舒也只是大略将衣衫穿好,急忙跑出帐外,就见高平保护马谡骑马在前。马谡见他出来,急忙道:“先生快上马。” 赵舒翻身上马,问道:“形势如何?”高平答道:“我军有半数酒醉不醒,恐不能抵挡。请先生随某等出关。”赵舒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喝道:“走。一起与张,马二位将军御敌,与关共存亡。”打马就要上前。高平却一把拉住他的缰绳,冷道:“先生何以如此意气用事?此关势不能守,张,马二位将军却何以要上前拒敌?便是想让先生安全离开,二位将军武艺不凡,自能脱身。若先生执意前往,还要二位将军分心照料。不仅先生性命不保,二位将军也十分危险。” 赵舒听他说的有道理,也知道自己根本只是累赘,只得点头答应,与众人匆匆出关,望南而逃。行出十余里,赵舒忽停下马道:“就在此等候二位将军。”众人都觉离关太近,恐曹军追来,都要劝再前行几里。赵舒却让众人不需担心,言曹军虽然攻破阳平关,非但不会追击,而且定会马上退兵。毕竟南郑已经落在刘备手中,阳平只是一座孤关,根本不值得守御。众人听他说的有理,都不再言,就在路旁一起等候张飞,马超二人。陆续有败兵逃来,赵舒一面收集残兵,一面命人救助伤者。后见军马越聚越多,赵舒便命高平带人好生休息,养精蓄锐,以备他用。 直到天明,张飞,马超二将才引军马行来。赵舒看到二人旗号,便急忙上前迎接,但见张飞满身血污,长矛拿在左手,右肩无力垂下,知是受伤,便问道:“将军伤势如何?”张飞余怒未消,冷扫他一眼,道:“死不了。”赵舒知道此战之败,全怪自己大意,于是又连声作揖告罪。张飞却都不领受,径直拍马走开。 赵舒也只好随他去,复来见马超,询问昨夜战况。马超虽然没有受伤,却面容疲惫,答道:“曹军趁夜上关,我军将士不少酒醉未醒,士卒死伤过万。但曹军人数似乎并不多,所以我与张将军能安全逃出。”见赵舒深为自责,便又道:“胜负兵乃家常事,先生不必太过介怀。”赵舒也知这一句话,但是总要向那些死去的战士做些交代才是,遂让马超带人马去休息;又转回来唤高平问道:“夜间有多少士卒随吾等出关?” 高平一直在收聚残兵,答道:“约有三,四千人。”赵舒点头道:“好,大哥速选出能战者三千,全部换上马匹,带长枪硬弓,随我去追击曹军。”高平再看赵舒,由衷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乃妙计。”心中也暗道,此人胜不骄,败不馁,实是劲敌。 第一百零八章 败徐晃郭淮降汉 徐晃字公明,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曹操曾称赞其有“亚夫之风”,向受重用。夏侯敦丢失南郑之后,曹操便知汉中已失,不能再攻打阳平关,便欲退军,却又恐关中张飞随后掩杀。是以曹操挥军最后,也最凶猛地攻打关隘,却让后军准备拔营,当夜便起程撤退。临行之际,曹操又命徐晃引三千军马断后。 徐晃在关下埋伏一日,不见追兵赶来,本欲追寻曹操大军而去,却听探马来报,说阳平关上酒香四溢,上下都在欢庆胜利。徐晃不愧是大将之才,见有战机可觅,当机立断,又复率军潜回关下。川军果然只有少数军士巡夜,大半都酗酒不醒,轻易就被徐晃破关而入,有不少川军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刀下之鬼。后来虽有张飞,马超二人引军抵抗,却不能挽回颓势,败退出关。徐晃兵少,不敢追远,只赶杀一阵,放火烧关,便又收军撤退。 曹操在汉中数战不利,就连夏侯妙才都被人斩杀,十余万大军不能攻破阳平关,却反让徐晃三千人马立下大功,也不禁有些飘飘然。军马离开阳平关二三十里,听得背后蹄声大作,徐晃大感吃惊,转头就见数千川军赶杀而来。昨晚一战,曹军占尽便宜,而且把川军杀得落花流水,都不曾想过对方还要反扑,等到川军冲到跟前,才慌忙结阵应战。 赵舒与高平带兵追杀而来,远远看见徐晃旗号,便第一次想亲自冲锋陷阵,却被关凤,容儿两人死死拉着缰绳不放,只好仍让高平带兵冲杀过去。曹军顿时大乱,徐晃喝止不住,便想斩将以鼓舞士气,望着高平杀来。高平也正要寻他,两人撞到一处,各自抖擞精神,拿出十二分本事大战起来。曹军虽然慢慢结成阵势,抵抗川军。但川军含恨而来,士气如虹,个个舍生忘死,曹军渐渐抵挡不住。徐晃见势不妙,与高平又僵持不下,只得撇下对方,指挥部队边战边退。 转过一处道口,曹军身后又杀出一彪军马。赵舒大感意外,难道曹操还设有伏兵?心中正惶恐不安,便要下令后撤。关凤却早看见对方领军之人,喜道:“是魏文长将军。”赵舒定睛一看,果然是川军服色,将旗下武将正是魏延。徐晃虽勇,却也不能挡住这两下夹攻,曹军纷纷溃散,他也只引得数百骑而去。 川军大胜一阵,魏延便前来行礼,赵舒与他交谈才知其中原由。刘备得了南郑之后,知曹操攻打阳平关甚急,是以派魏延前来接引。赵舒又询问所得俘虏,才知道曹操大军退去,所部只是徐晃三千人马,不禁感慨曹操手下五子良将,皆是智勇双全之将。 赵舒正在感叹见,又听有人喊道:“赵先生。”抬头看去却是郭淮,惊问道:“泊济如何在此?”郭淮随即答道:“主公得了南郑,取出淮家眷,深感主公大德乃降。后闻阳平关吃紧,特请命与魏将军一起前来接应。”赵舒大喜道:“主公又得一良将。”遂命士兵收拾东西,押解俘虏退回阳平关。 今日虽然小胜,但昨夜死伤过万的损失,赵舒也深感觉心痛,命人好生安葬阵亡将士,又将军中所有之物皆分赏军士。赵舒再不敢大意,吩咐众将严守关隘,才自己回到帐内休息,闭目养神片刻,就听外面郭淮求见。 赵舒急忙起身迎请入帐,相互见礼坐下。赵舒便问道:“泊济到此,不知有何事?”郭淮答道:“魏王闻南郑失守,即兵退斜谷。先生以为下面该当如何?”赵舒知道曹操在汉中连败数场,而樊城,汝南战事又急,且军中粮草不多,于是道:“以吾之见,曹操不日将退兵回许都。” 郭淮点头称是,又复道:“先生所言甚是。魏王既要退兵,先生何不请主公分兵攻取上庸,新城等地,尽得汉水地利,与荆州接壤,也好遥助关将军。”见解果然不凡,赵舒深以为是,便答应向刘备献计。郭淮也就起身告辞,赵舒将他送至门口,突然问道:“泊济何不亲自向主公献计?”郭淮哈哈笑道:“淮乃新降之人,岂可锋芒太露?”两人四目相视,都不禁微笑。 赵舒听从郭淮建议,让马谡先回南郑请刘备出兵取上庸,新城等地。次日,留下兵将驻守阳平关,便引众将径往斜谷道口而来,与刘备大军会合。不数日,遥见到刘备大营,赵舒命军士原地待命,带着张飞,马超等将入营参见。刘备得到探马消息,也亲自带孔明,法正等人在辕门相迎。 见刘备亲迎,赵舒与众将远远便下马,快步上前拜见。刘备亲自将其扶起,携手进入中军大帐。两厢坐定,刘备便先夸赞道:“经纬夺阳平,取定军,斩杀夏侯渊,足令曹贼破胆也。”赵舒急忙谦让不已。刘备再说了几句,又转对高平道:“公就是高平将军?”高平忙起身答道:“正是末将。”刘备上下打量,见其人物雄壮,颔首笑道:“果然是员虎将,经纬识人也。”接着又勉励张飞,马超等人,才命人奉上酒菜。 酒过数巡,赵舒便问起此间战事,刘备答道:“曹操屯兵斜谷,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不知何意?”赵舒恰见案上鸡肉,不觉想起“鸡肋”二字,遂笑道:“曹操进不能胜主公军马,退又恐天下耻笑。是故进退维谷,不知如何自处,便如这‘鸡肋’一般,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也。”刘备听后不觉哈哈大笑,道:“经纬好个比较。”帐中众人无不失笑。 赵舒又再问上庸战事,刘备放下酒杯,对帐外喊道:“将吾昨日所备旗帜取来。”赵舒不知他是何用意,便往帐外瞧去,就见一名军士双手捧来一幅大旗,先向刘备行礼,再起身双手展开,上面却大书“汉军师将军赵”六个大字。 第一百零九章 授军旗出征上庸 赵舒看着刘备亲送将旗,便又知道其必让自己再去攻打上庸,不由偷眼打量孔明,法正二人,心想刘备现在难道当真只相信自己一人不成?刘备看不出赵舒表情,便道:“吾亲自为经纬准备此旗。望经纬旗开得胜,取下上庸郡。” 赵舒只好起身拜谢,却又想着刘备这样大张旗鼓的让自己领兵出战,怎么向东吴孙权交代?不禁问道:“连日征战,舒都以张将军旗号。如今自打旗号,只恐曹操,孙权得知舒在主公军中。”刘备缓缓饮下杯酒,道:“正要让曹贼知道经纬威名,至于东吴……”说着便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吕子明所率大军,已为张辽所破,退回寿春。吾不用再指望孙权出兵攻打曹贼。” 赵舒大感吃惊,吕蒙乃是东吴名将,吴军又远比张辽兵多,怎么又失败了?难怪刘备都不高兴,不再给孙权留颜面。赵舒又复想起宛城司马,急忙道:“莫非是宛城司马懿出兵相助,以至吕都督败退?”刘备却摇头道:“司马懿坐拥宛城十万大军,只推说粮草未齐,并没有出兵支援樊城,汝南两处。”随即笑了笑,道:“此人心怀叵测,曹操何以用他带兵?” 赵舒自然知道曹操是让徐庶与司马懿一起掌兵,原意是要相互牵制,却不想司马懿心狠手辣,借口徐庶谋反,将其斩杀而独掌兵权。想起徐庶等人,赵舒又不禁黯然,他们都是为了救出自己才惨遭毒手。 刘备也看出赵舒神色伤感,便问其故。听赵舒如实回答,刘备也不禁想起徐庶此人,两人颇有交情,也跟着赵舒叹息不已。孔明在旁,见二人如此,便举杯道:“经纬若能破得上庸,再与关将军一起攻取樊城,北进宛,洛则可为元直报此大仇。” 赵舒这才猛然省悟,刘备不仅是想攻下上庸,而是要遥助关羽北上。说到与关羽合作,孔明,法正却都不合适,却只有赵舒因为关凤干系,才可以和关羽一起征战,而少出纰漏。这就难怪刘备营中众人不用,独要他去攻打上庸。于是赵舒也举杯谢道:“多谢军师吉言,舒必不负主公重托。” 刘备也陪饮一杯,便问赵舒攻打上庸需要多少人马。赵舒低头默算,上庸虽然没有多少兵马,但是曹洪有五万军马驻扎在汉水。自己军马带少了却是不行,正要开口,法正却先道:“上庸山城何需多少兵马?有高,郭二位将军相助,主公再拨一万人马即可。” 高平部下只有万余降卒,郭淮只身投降并无兵马,刘备再给一万,也不过两万。曹洪却有五万大军,又有汉水阻隔。法正此言岂不是摆明了要自己好看?赵舒狠瞪了他一眼,看来最近风头太露,对方已经把眼光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刘备微点了头,道:“曹操大军在此,三弟,孟起都要在此拒敌。确实不能多分兵马与经纬,就由封儿引一万军马,随经纬前去。”赵舒大感不满,便还要开口多要些兵马,却见郭淮私下向自己使眼色,只好答应领命。 酒宴散去,赵舒回到营中,心里不住盘算如何以两万兵马破曹洪五万。郭淮却又在外求见,赵舒正有疑惑,急忙延请入内,匆匆问道:“席间泊济向吾连使眼色,不知是何用意?”郭淮见左右无人,才笑道:“淮观先生欲多求兵马,又知先生求而不得,故使眼色阻止。” 赵舒却是不信,问道:“泊济何以知吾求而不得?”郭淮再看左右,小声道:“先生以为是法正欲去先生兵马?”赵舒仔细回想,席间是刘备先向自己提出兵马的问题,不觉答道:“难道是主公?”郭淮见他想透,遂笑道:“先生聪明人,淮自不必多言。自来为君者,将无常兵,兵无常将。先生与张将军,马将军携手征战多日,主公岂能再让先生与二人一起?至于高将军,与先生是故旧亲信,主公也不能强行调开。拨来相助先生之军马,却又以少将军统领。其中意思先生还不明白么?” 这一席话让赵舒豁然开朗,还以为刘备会信任自己,却哪里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手下众人,自己与法正,孔明都是一般无二。只是曹洪五万大军驻扎在汉水,占尽地利,军马又多,区区两万人马如何可破?郭淮见其面有难色,笑道:“兵不在多,只看为将者如何调度,两万兵马未尝不能胜敌五万。” 赵舒见郭淮成竹在胸,于是问道:“泊济有何妙计教我?”郭济笑着拿出汉中地图,指点道:“曹子廉用兵谨慎,又闻魏王大军退回斜谷,只要请高将军带部分军马,大张旗鼓到汉水与曹洪隔岸相峙,作出进攻之势,其必不敢妄动。先生却与淮带军马去取上庸,谅此小城,何足为惧?” 曹洪在汉中战中,一直都以坚守的原则,现在曹操退军,只要高平声势造得足够,谅他也不敢出战。当下赵舒与郭淮又商议一翻,计较妥当。见天色已晚,郭淮便起身告辞。赵舒送至门口,郭淮转身又道:“古来派系之争不断,魏王手下嫡系与旁系将领,膝下诸子争夺嗣位也都十分厉害。”再看赵舒一眼,道:“司马懿能终于手握兵权,乃是他能忍,不露锋芒却暗招人才,一旦有机便大展宏图。” 赵舒也看着对方,脸色肃然,长揖到地,道:“舒受教。”郭淮哈哈大笑,又道:“先生客气了。淮得先生活命,军中众人莫不视淮与先生一系,命运与先生休戚相关。”言罢转身离去。赵舒看着郭淮背影,不禁摇头苦笑,刘备手下派系争斗,连一个新降之人居然都能看得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墙头草里应外合 次日赵舒引兵出征,也按与郭淮商量好的计策,请高平引五千军马只到汉水下寨,与曹洪隔江相对。自与郭淮,刘封二将倍道行军来取上庸。及至城下,高平也使人来报,言其故意做出渡水决战的姿态,曹洪果然不敢轻举妄动。赵舒闻之大喜,便命军士扎下营寨。 第二天,赵舒打着刘备亲赠的锦旗,与郭淮,刘封带人马到城下挑战。关凤,容儿二女也是一身甲胄跟在左右。刘备知道两人都有武艺,更知道赵舒需要保护,也就睁眼闭眼,当是给他两个亲卫。刚城下摆开阵势,只听城内也鼓声大作,杀出一彪人马。赵舒见为首那将,心中不由一惊,却也认得,正是孟达。 赵舒与他素识,便打马上前欠身道:“孟将军别来无恙?”孟达适才在城上见川军旗帜“汉军师将军赵”心里疑惑,忙下城一探究竟,见果然是赵舒,脸上颇为惊讶,也行礼问道:“先生何以在此?”赵舒笑道:“吾奉主公军令来取上庸诸地。”又打量孟达一身魏将服饰,故意问道:“倒是将军何以在此?” 孟达脸上微红,低头答道:“某当日为赵云追杀,逃出关外。后闻霍将军为赵云所杀,心知孔明容不下某等,便来投降魏王。”赵舒早就知道他是两面三刀之人,也不是十分惊讶,但现在上庸郡由他镇守,却不得不好言相劝:“舒素知将军忠义,乃是不得以而降曹。今曹操已尽失汉中之地,退兵斜谷,上庸孤城,舒又提大军五万前来,不日可破。将军若念旧情,复归主公。舒当力保将军无恙。” 孟达仰天大笑片刻,才道:“某新降魏王不久,再复降皇叔,岂不为天下人耻笑?况魏王不以某新降之人,以此地相托。某受知遇大恩,安忍再叛?”赵舒还要再劝,刘封却已抢上前来,大骂道:“此背主之贼,先生何必多言?”挥刀便杀向孟达。孟达闪身避过,乃道:“某也是被赵云所逼,迫不得已。” 刘封却哪里肯听他说话?举刀又砍。孟达再让过,也不禁勃然怒道:“某念在故旧之情,不欲与汝刀戎相见。汝却如此相逼,乃自寻死耳。”也舞刀相迎。刘封因见孟达还手,越发恼怒,两人就在阵前撕杀起来。这二人武艺本在伯仲之间,交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败。赵舒知道刘封未必能胜,遂大声喊道:“少将军且住手。”刘封自己久战不下,也不似刚才那般冲动,听赵舒喊起,只好虚晃一刀,退了回来。 孟达也知不能取胜,并不追赶,只是冷眼看着赵舒。赵舒见他不被言语所动,也冷然道:“孟将军,吾念昔日情谊,不愿挥军攻城。上庸城小兵少,若提兵攻打,旦夕可破,到时玉石俱焚,将军还要想好将何以自处?”孟达略微一想,答道:“先生给某三天时间考虑如何?”赵舒知他心意,冷笑道:“这也无妨。只是曹洪大军已被主公调拨军马阻拦,恐不能分兵来救援将军。”孟达被他说破心事,顿时脸色大变,强笑道:“先生哪里话?某并无此意。”赵舒也笑道:“如此便好。就请将军回城好生考虑。”孟达又欠身行礼,才带军马回城。赵舒也自引军回营。 是夜郭淮又来求见,赵舒请入帐中,问其来意。郭淮答道:“今日在阵前,先生不曾看出孟达心思么?”赵舒遂笑问道:“泊济可曾看出什么?”郭淮见他胸有成竹,也不禁微笑道:“却是淮多虑了。但先生既然看出其心意,却为何至今没有动作?”赵舒叹气道:“孟达降曹也是迫不得已。他今既有意弃城而逃,吾也不想赶尽杀绝。” 郭淮默然看着赵舒,当日他便是以这颗仁义之心释放自己,现在却又对孟达将仁义。可是他难道不明白,在这乱世之中,仁义二字只能在口中说说,当真事事如此,难免日后吃亏。过了好一阵,郭淮才道:“既然先生不打算斩杀孟达,却也应早作准备。一旦孟达弃城而去,我军便可即刻入城。” 赵舒点头答应,但知孟达今夜尚不敢妄动,也担心自己有所行动。只要今夜无事,明夜他便会弃城逃去,所以明日安排也不算迟。郭淮见他已有主张,就要起身告辞,却见关凤进帐说道:“城中来人声言有要事求见。” 赵舒不由和郭淮互望一眼,都是满脸茫然,难道孟达当真愿意投降?急忙与二人来到中军大帐,见刘封已经在帐内,不住向一个着下人服色的汉子问话。那汉子却只是摇头不答,见赵舒入内便急忙上前参拜道:“小人见过将军。”赵舒并不认识此人,便问道:“汝是何人?”对方却不回答,只是微向左右打量,欲使赵舒摈退众人。赵舒笑道:“此吾中军大帐,有事但说无妨。”那人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起身上前道:“小人乃是上庸都尉申耽家人,这是家主送与将军的书信。” 听到申耽这个名字,赵舒不用多看这封信,便能将内容猜出七八分。孟达既然要弃城而逃,而申耽乃是本地之人,自然不愿与其一起,是以修书投降。赵舒看他信中言到明日晚上,在孟达弃城之前,便开门迎川军入内,里应外合,献了上庸。 赵舒将信递与郭淮等人,又对来人道:“吾已知申都尉之意,汝回去可上复贵主人,可就按信中所言行事。若能取得上庸,吾便保举他为上庸太守。”来人再三拜谢,起身便要回去。赵舒又想起一事,唤回他问道:“房陵都尉可是贵主人兄弟。”那人急忙点头道:“正是。”随即又道:“若是家主修书,定可使二老爷来降。” 脑子反应挺快,赵舒点点头,命人取财物重赏,才打发回去。看着那人千恩万谢的离去,赵舒摇头暗道:孟达,可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你,而是你自己太轻信于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平上庸汉中人选 次日入夜时分赵舒就与郭淮,刘封带人马潜到城下。没过多久,果然见城上有人举火,接着城门大开。赵舒便要上前,却听郭淮劝道:“先生不宜亲自前往,恐其别有诈谋。”要是旁人赵舒还真有些担心,但这二申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墙头之草,那边风大那边倒。今日见自己势大,他二人定然不敢有诈,赵舒遂对郭淮笑道:“无妨,吾为主将自该身先士卒。”不再等其劝告,径直带人马来到城下。 远远就见一员武将带人等在城门口,见赵舒前来,急忙上前拜道:“小将申耽参见将军。”赵舒心中极为鄙视其人品,并不下马还礼,就让他起身问道:“城内情况如何?”申耽急忙答道:“城门已由末将亲信把守。孟达正在府中整备行装,欲三更弃城而走。”赵舒自己不愿意动手去杀孟达,便对刘封道:“少将军可带人马随申都尉去捉拿孟达。”刘封深恨孟达背叛,欣然应声便随申耽而去。 孟达带着家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城逃走,却听人来报,都尉申耽引川军入城,真是又气又急,也不再收拾东西,便出府上马欲只身逃遁。没有走出对远就见,正遇见申耽带着刘封杀来,孟达自知不能敌,又要拔马后逃,却早被身后数员裨将一起打落马下,捆了个扎实。孟达乃是新降之人,在此地本无威信可言,现在却又要弃城而逃,城中将士多是本地之人,实就不愿意相从,今见川军入城,申耽降敌,自然也就跟着投降。 赵舒刚入城不多久,就听申耽来报,言已经将孟达擒获。赵舒派刘封前去,就是想让他动手,自己实在不愿亲自下令斩杀孟达。结果现在是将孟达生擒,看这个杀人的命令还是要由赵舒自己下达,便让申耽引自己至孟达太守府中升堂,片刻就见刘封带人将孟达押解上来。孟达一脸沮丧,心知不能活命,低头不发一言。 孟达这个人赵舒本来也不喜欢,两面三刀,反复无常,典型的二五崽。但是这次投降曹操的确是被赵云所迫,而且还与赵舒多少有些关联,心中还是想给他留条活路,当下便问道:“孟将军可愿仍归降主公部下?”孟达抬眼看着赵舒,满是感激,正要开口说话。刘封却在旁边道:“这种人还要他做甚?先生好意能饶,父亲能饶他么?” 孟达浑身一振,只得叹气道:“先生好意某心领了,就请给某一个痛快吧。”遂转身大步而出。赵舒也只得下令将其斩首,又请过申耽好言安抚,命其修书劝降其弟来降。如今上庸既得,高平便不须再与曹洪对峙。赵舒急忙差人前往召其退军,再设宴庆功,款待一众降将。 不久,高平引军马前来,而申耽之弟申仪也率部归降。上庸,房陵等地悉数平定,赵舒便修书刘备报捷。再过几日,刘备仍派马谡为使前来,却是任命赵舒为上庸太守,总督上庸,房陵,新城等地。赵舒本是想让刘封镇守此处,自己还是带兵和刘备大军会合。毕竟在他身边,有起事来也好早作防备。不过刘备既然让他镇守此地,赵舒也不能推辞,只得拜谢,又问到与曹操的战事,才知曹洪兵马已经退向长安,如此一来,曹操不日也必将退去。 刘备占尽汉中之地,不久便将称王。关羽久攻樊城不下,使赵舒屯兵上庸,定是有让其相助之意。赵舒于是便对马谡道:“主公既得汉中之地。吾待上庸安定,士卒修养,即往樊城助关将军一臂之力。”马谡本就是来代刘备传达此令谕,不想赵舒自己说了出来,遂笑道:“主公正是此意。汉中既定恐孙权有窥视荆州之心,故使先生镇守上庸,随时援助关将军。” 孙权早有取荆州之心,只是现在军马皆在寿春,吕蒙又新败于张辽,应该不会再上演关羽大意失荆州的悲剧。即便如此,也不得不防,赵舒绝对不能让这悲剧再上演,于是欣然令命,当下使人设宴款待马谡。次日马谡告辞,赵舒便与高平,郭淮,刘封在上庸驻扎。 曹操在斜谷被孔明连用计谋,不出旬月果然引军退去。刘备尽取汉中地,也心满意足,引军退回南郑,又差人紧急召见赵舒。其时高平出镇新城,赵舒只好将一应事务交与郭淮,刘封, 自己与关凤,容儿带家将匆匆赶到南郑。 赵舒并不知道刘备召见自己所为何事,直到刘备开口才知他是想要询问汉中守将人选。赵舒从历史上能知道汉中太守是魏延,但现在魏延与自己关系最近,若贸然举荐免不了会让刘备生疑,而且也不知孔明,法正二人心中所想,是以不敢乱言,只是推说“事关重大,舒职位卑微,不敢擅言”。 刘备也知道赵舒心中顾虑,于是笑道:“经纬能收揽高平,劝降郭淮,足显识人眼光独到。难道吾属下众将竟无一人可镇守汉中么?”赵舒听着刘备前面两句,总觉得话外有话,似乎是在说自己结党,心中更是慌张,急忙道:“舒只能发掘人才为主公所用,至于各人司职如何,还须得主公裁断。” 刘备能听出赵舒对自己的惧意,心中甚是满意,复笑道:“既是如此,那经纬可在为吾挖掘一人担当此任。”赵舒见对方非要自己举荐,若是执意不说,反而显得心中有鬼,遂问道:“主公可曾询问过诸葛军师与法大人的建议?”刘备听他提起这两人,微感不悦,淡淡答道:“孔明属意子龙,孝直推荐正方。吾正为此事烦恼,所以请经纬前来商议。” 赵云与孔明相厚,李严是西川降将,不想这两人所举荐都如此明显怀了私心,也难怪刘备不悦,赵舒却两边都不愿得罪,答道:“子龙胆略过人,正方文武双全,皆是上上之选,主公任可择其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召密谈帝王权术 赵舒确实没有想错刘备,身为阵营的领袖,刘备对手下分成的几大派系,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却十分的清楚。看着孔明,法正二人越争越烈,刘备心中也有些担心,所以在攻打汉中之前,一定命徐庶要救出赵舒。刘备的一双眼睛也颇能识人,对于赵舒确实更多的信任,而且赵舒才智不下那二人,势力却远远不及,更能放心使用。可是当赵舒建功愈多,刘备心中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安,但这只是他上位者应该有的敏锐。汉中是西川门户,必然要留以重兵防守,所以不论是孔明,还是法正都争相保荐自己的亲信。现在两人还势均力敌,一旦谁掌控到汉中,便就多占了几分优势,而这并不是刘备所希望的。所以刘备才召回赵舒,想要他亲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好让孔明,法正把矛头转向他,孤立他,才能让其更加忠心地为自己效力。可是刘备没有想到赵舒如此圆滑,居然想谁都不得罪,心中大为不悦,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将脸沉了下来。 赵舒只是想要应付了事,并没有想到刘备会动怒,急忙拜伏在地,道:“此事本就该由主公亲定,舒实不敢乱言。”刘备本来对他的恭敬小心十分赞赏,现在却是越发地觉得此人圆滑的可恨,冷道:“既然他二人都保举了一人,经纬也可在众将之中选择一位。” 赵舒脑中顿时转过许多念头,既然赵云,李严都不能选,马超,魏延更不能说,剩下还能有谁?当即答道:“舒以为非三将军不可。”刘备没有想到逼了半天,他居然把张飞给推荐出来,不由失笑道:“三弟勇猛有余,却谋略不足,怎是上上之选?”看着赵舒如此,也觉得他十分辛苦,便放缓脸色道:“你且起身说话。” 赵舒起身之后,道:“三将军虽然谋略欠佳,但主公可使人辅之便可。”刘备不用张飞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旁的考虑。现在关羽已经独掌荆州,张飞若是再镇汉中,虽说二人表面上都是忠心耿耿,但人心隔肚皮,身为君主是万万不能考虑个人情感。刘备再看着赵舒,缓缓说道:“孔明,孝直二人保举子龙,正方,皆有私心。经纬何不举荐文长?” 赵舒不曾我想到刘备会如此开门见山地将话说出,又急忙拜倒道:“舒不敢。为主公效力,舒万万不敢存有半点私心。”刘备对这些听得多了,也听得厌了,但还是满脸微笑着亲自起身上前将他扶起,道:“经纬不必慌张。”见其神色不定,又道:“为帅之道,在于知人善用。吾能有今日,识人用人也颇有所得。”赵舒不明白刘备此言究竟是何用意,只好道:“主公知人善用,舒佩服不已。” 刘备仍旧淡淡微笑,示意赵舒安坐,才又道:“孔明有王佐之才,然而并不出仕魏吴,不能不说其有先见之明。魏吴二处人才济济,孔明虽智却也不见得能受到重用;就算重用,也未必能掌重权。转投于我,吾言听计从,正遂其心愿。法正才干虽然不及孔明,但取川中有大功劳,且为川中诸将牛耳,吾也谨用慎用。用人之道在于人尽其才,二弟对我重用孔明多有怨言,可是孔明大才远非他人能及,是以其虽有私心,吾却不闻不问。若非有他,吾也不得今日。” 赵舒确实不知刘备为何如此对自己掏心置肺,额头慢慢渗出汗珠。赵舒刀架在脖子上也有几次,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怕过,或许这就是刘备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王者霸气,可以让旁人折服心存畏惧。 刘备说到这里,话锋却一转,声音平和道:“经纬却不仅才智非凡,且无私心,吾心甚慰。所以愿与经纬坦诚长谈,望经纬能体谅吾之苦心。汉中太守人选非文长莫可,此便是吾不疑经纬远胜过他二人之意也。” 赵舒心中一阵冷笑,终于明白刘备的心意,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淋的神色,再拜道:“舒得主公信任,必万死以报大恩。”刘备哈哈大笑,又将其扶起,道:“今日之言,只入吾与经纬之耳,万勿传与他人知晓。经纬连日赶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切不可辜负吾之心意。”赵舒再三谢恩,才由下人引路往客房休息。 这一路上,赵舒想起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说是一位寡妇农忙的时候,请了三个男人为自己种地,第一天煎了三个蛋放在一个盘里,那三个男人一声不吭的吃完饭之后,干活都不怎么卖力。当晚寡妇就想了一个主意,第二天却不煎一个蛋,只有三碗白饭。三个男人仍旧一声不吭的吃完了饭,但是干活却都十分卖力。原来那寡妇在每人的晚底的放了一个煎蛋,所以那三个男人都以为那寡妇对自己青睐有加,自然都很尽力的干活。 而刘备方才的那一席话,也只是一个煎蛋而已,赵舒,孔明,法正就是那三个男人。刘备这个寡妇要分别暗中想这三个男人示好,让他们专心为自己办事,而对其他两人心存敌意。这样就更有利于刘备的统治,所以赵舒并不会相信刘备会对自己如何如何的信任,在臣子的心中可能有绝对的忠诚,但是在君主的心中是绝对没有十足的信任。 走进客房,赵舒只见到关凤,便问道:“容儿呢?”关凤笑答道:“片刻不见就舍不得了么?她给你准备饭菜去了。”赵舒心中便感觉不对,关凤熟悉刘备府中的侍从,却为何让第一次来的容儿去找人做饭?但却不敢问出口,怕引关凤不悦。 关凤见他一头大汗还没有干,便递过面巾。问道:“伯父急召你来,有何要事?瞧你这一头的汗。”赵舒将脸上汗水擦去,答道:“主公是要举荐汉中守将人选。”关凤又稍微一顿,再问道:“那你推荐何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高平访情意明显 关凤脸上稍微的变化,第一次让赵舒发觉,心中顿时有些怀疑,但并不多问,仍旧苦笑道:“我那敢推荐什么人?本想推脱过去。但主公定要我推荐,只好推荐张将军。”关凤沉吟片刻,才道:“要是伯父属意三叔,也不必那么着急要你来。” 关凤虽然没有问,赵舒却知道她想知道结果,于是道:“孔明保举子龙,孝直保荐正方,我举荐三将军,主公都不曾答应,心中必是已经有了人选。”关凤惊讶道:“莫非是魏将军?”赵舒点了点头道:“正是。”关凤忽然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出一头大汗干嘛?” “当真不是坏事?”赵舒双眼直盯着关凤,问道:“你觉得这是好事?”关凤看着呀深邃的目光,急忙将头别开,略有些慌张地答道:“你觉得是坏事么?”赵舒哈哈大笑,将她拉到怀中,低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也躲不过。反正都是主公一句话,我何必想的太多。”说着便又深吻下去。 这一次的热吻,赵舒能感觉出关凤心中的惊慌,甚至能听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一吻之后,关凤挣脱赵舒怀抱,道:“容儿妹妹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走错了路径?我去接她。”便快步地走了房去。赵舒看着关凤匆匆而去的背影,默然长叹,这几年的官场沉浮,已经变得十分敏锐,究竟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她真的心中有事? 赵舒在房中苦坐片刻,就见关凤与容儿一起端着饭菜进来。进门关凤便取笑道:“妹妹还不快过去报平安,只是些许时候不见就把他担心得要命,还要我来寻你呢。”容儿脸上还是她惯有的娇羞,道:“怕他是饿的狠了。”赵舒随即笑道:“既是饿了,也很担心你。”又问道:“你如何去了这么久?”不等容儿回答,关凤就笑道:“容儿妹妹走出院子,若不是我赶去,差点就送到伯父房间了。”赵舒也不以为意,与便说些闲话,边一起用饭。 用完饭,还不及收拾碗筷,就进来一名侍卫禀道:“外面一位高将军求见先生。”高平来着干嘛,莫非是上庸出了大事,赵舒急忙让侍卫请进,不多时就见高平风尘仆仆而来。赵舒上前迎道:“大哥此来,上庸出了何事?”高平见赵舒一脸慌张,急忙答道:“上庸无事。” 赵舒却反而愣住,大是不解,再问其为何而来。高平一时找不到借口,竟然笑道:“某甚为牵挂先生,特来相会。”赵舒见他偷眼瞟向容儿,心中顿时雪亮,知道对方牵挂自己是假,牵挂容儿才是真,当下笑问道:“大哥还不曾用饭吧?”高平点了点头,赵舒便让关凤与容儿一起收拾下去,再弄些饭菜来。 等二女走后,赵舒便想与高平将容儿的事情挑明,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赵舒还没有开口,却又听外面刘备声音道:“听说高平将军来了。”急忙与高平起身在门口相迎。刘备走进房间,见高平果在,遂问道:“高将军前来,莫非上庸有事?”赵舒知高平不好作答,便抢先答道:“高将军巡视上庸各处,见上庸魏军降者甚众,衣甲旗号不足,特来南郑求取。” 刘备点了点头,似信非信,笑道:“些须小事何劳将军亲自前来?明日吾就让孔明调拨过去便是。”高平急忙拜谢。既然上庸无事,刘备也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又让高平就在府中休息,才再行离开。 刘备刚走,高平也就告辞,随下人去客房。赵舒被刘备这样一打搅,也没有什么谈兴,只得与他作别。这两日赶路辛苦,赵舒送走他们,也想要好生休息,又见关凤进来,却不见容儿。关凤见他还在向自己身后看,便道:“容儿给高大哥送饭去了。”赵舒轻“恩”了一声,并不说话,心中确实有些酸楚。 关凤见他神色有些暗淡,走上前轻声道:“你怕了么?”赵舒也知道她所言何指,却笑道:“我怕什么?”关凤叹息一声,道:“高大哥似乎对容儿十分有意。”随即又取笑道:“你不怕容儿妹妹被他抢了去?” 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你情我愿,如果高平当真能将容儿抢了过去,赵舒也无话可说。但一得一失之间,赵舒心中的感受肯定会大不一样,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高平似乎没有什么希望。赵舒仍自笑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些自无可厚非。”关凤也不愿意多说,只是笑道:“那你自己小心些哦。”便要离开。 赵舒却哪里能这样就放她走?又将她抱住,低声笑道:“高大哥若真是把容儿抢了去,你不高兴吗?”关凤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开心吗?如果你不开心,我怎么会高兴?这就是女人的命。”赵舒知道关凤的心中也不想和别人共侍一夫,但是这个时代,一夫一妻的可能性在上层来说,是少之又少的。关凤心中即使不愿,也不能与这个时代的风气相抗衡,赵舒将她更家拥紧,道:“除了你们二人,我这一生绝不再会有别的女人。” 关凤靠在他的怀中,仰头问道:“我该信你吗?”赵舒点了点头,也在心中暗暗自问,这话真的可信吗?若再有一位美女向自己示好,会被拒绝吗? 次日一早,刘备在府中升殿,南郑城众文武都到齐,赵舒与高平也出席在座。孔明,法正二人似乎并不知道他的到来,都有些惊讶。而惊讶之后,孔明是微笑致意,而法正却是怒目向视。赵舒都是坦然处之,知道刘备今日宣布让魏延为汉中太守之后,这二人对自己只怕更加怨恨,刘备这手确实漂亮。 刘备看了三人表情,心中也十分满意,便开口问道:“吾大军不日即回成都。汉中要地,须要留一上将镇守。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受封赏高平拒任 法正看到刘备暗召赵舒回南郑,便知道汉中太守定然不会再落在李严身上,既然如此也就不能让孔明和赵舒占了便宜,于是当先起身道:“汉中乃西川门户,至关紧要。须有主公信得过之人把守,正以为非三将军不可。”马上就又不少人附和支持。刘备笑道:“孝直此言差矣。在座诸位吾都以为心腹,岂只是信三弟一人?” 法正自觉失言,又急忙道:“是正失言。但三将军顾念结义之情,必会更尽心竭力,又兼之名闻天下,数败张合,足使曹贼丧胆,镇守汉中实为上上之选。”孔明在旁也缓缓起身道:“孝直之言甚是,主公何不从之?” 刘备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转问赵舒道:“经纬以为如何?”赵舒知道他还是让自己亲口将魏延说出来,增加孔明,法正二人与自己的矛盾。可是现在他二人保举的是张飞,赵舒再出口举荐旁人,岂不是连同张飞也得罪在内。看着魏延不住向自己使眼色,赵舒心中却不想得罪众人,只得起身道:“主公识人之能,远非舒之能及。主公心中必已有合适人选,舒断不敢妄自揣测。” 刘备哈哈一阵大笑,道:“昨夜经纬不是向吾保举一人么?吾以为此人足以担此重任。”不等众人再说话,便大声道:“文长。”魏延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感激地看了赵舒一眼,随即应声而出,跪拜在前。 刘备看了看座中惊讶的众人,复问道:“吾若以文长镇守汉中,汝当如何?”魏延正身傲然道:“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主公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主公吞之。”果然是豪气万丈,赵舒虽然知道魏延有此一言,但现在亲耳听他说来,又不相同,心中也不禁激情澎湃。众人既惊于刘备的决定,更惊于魏延的豪语,顿时满座鸦雀无声。 “壮哉!”刘备闻言大喜,道:“文长言语惊人,必不让吾失望。”随即又道:“吾意已决,就以文长领……” “主公还请三思。”孔明打断刘备,再劝道:“魏将军虽为上将,然勇不及子龙,智不及正方,军中威信更不及三将军。以此为将,恐为不妥。”魏延一脸的不悦,大声道:“某自随跟主公以来,大小数十战,广有战功。区区汉中之地,如何不能守?” 赵舒心中也微感不对,孔明一向谨言慎行,今日却为何非要与魏延过不去?看孔明还待要劝之时,刘备却先道:“军师不必再言。吾意早决,就以文长领汉中太守,驻南郑,总督诸路军马,以防曹操。” 众人见刘备语气坚决,都不再言语。刘备又道:“上庸要地,也须将镇守。高将军。”高平起身而出,答道:“末将在。”刘备便道:“经纬与吾回成都任职。将军为上庸太守,与封儿巡御上庸,房陵等地若何?”赵舒心中大是高兴,把这么将高平与容儿分开,还能怕他怎样? 高平却道:“末将初来,得此要职。恐诸将不服。”刘备笑道:“将军有斩夏侯渊之大功,何人不服?”高平却仍旧道:“此皆赵先生妙计,非末将之功。望主公收回成命。”刘备大是不悦,沉声问道:“将军不愿屈居上庸,却意在何处?”高平却并不理会刘备脸色,答道:“末将不敢。只是末将才德皆浅,愿跟随赵先生左右,朝夕闻教。”刘备拂然色变,起身冷道:“既然将军执意不肯,就此作罢。”便转而入内。 见刘备离去,众人也都陆续散去。孔明走到赵舒身旁,笑道:“恭喜经纬。”赵舒知今日之事多招他不悦,急忙道:“舒何喜之有?” “魏将军得守汉中,高将军出任上庸,岂非都是经纬所愿?”孔明再看高平一眼,又复惋惜道:“只可惜高将军辜负经纬一番美意。”言罢大笑而去。赵舒也看向高平,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暗道:你不愿去上庸,愿意跟着容儿不是不可以,可为什么非得说要跟在我左右?地方大将不当,非给我当跟班,刘备会怎么想? 高平见赵舒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也知道他心中有所埋怨,却故意不知,问道:“先生可有话要说?”赵舒是有话要说,却怎么能说得出口?急忙摇了摇头,与他告辞转身回自己住房。 回到房中,容儿等候在内,见赵舒面色不善,便笑问道:“什么人把你得罪了?在我面前发气。”赵舒仔细再看容儿,这样的绝色姿容,是男人便都会心动,也难怪高平如何深情。上前将她拥在怀内,赵舒再笑道:“高大哥也对你有意?”容儿脸上大羞,低声道:“哪有的事?你别胡说。” 赵舒却故意将脸色沉下,佯怒道:“那他干嘛从上庸赶来找你?”容儿见赵舒发怒,心中着慌,急忙道:“他不是说来找你的么?”赵舒捏了捏她俏皮的鼻尖,笑道:“这话我才不信呢。老实交代,高大哥是不是来看你的?”容儿见他是故意假装生气,才松了口气,也笑道:“是又怎么样?你以后也要对我好些才行。”赵舒“嘿嘿”笑道:“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不等容儿再说话,很快就封住她的嘴唇。 正当赵舒仔细品尝这甜蜜滋味的时候,又听关凤声音道:“青天白日的,门都不关,你们这是在干嘛?”容儿急忙将赵舒推开,低声道:“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匆匆跑了出去。关凤笑吟吟地看着赵舒,问道:“心里恨死我了吧?”赵舒轻轻搓着手,笑道:“没关系,反正还有你在。”关凤看他逼上前来,急忙退开几步,道:“是魏将军在外请见,不然我才懒得当这恶人呢。” 赵舒听说的魏延前来拜会,也顿时没了心情说笑,只得道:“请他进来吧。” 第五卷 关羽北伐 于禁降汉2960071第一百一十五章 至成都惊闻父亡 魏延是赵舒当年只身入长沙劝降的,而且长沙城破之后,立刻厚赏以接其心。虽然都是无心之举,但被关羽看在眼中却差点引来杀身之祸。而从魏延归降之后,与赵舒时常走动,关系密切,在旁人看来自然都是将其归究在赵舒一系。如今刘备又说是赵舒保荐魏延为汉中太守,已经很招人记恨了,偏偏魏延还不知道避避嫌,刚刚散去便又前来相会,让赵舒大感头疼。 两厢见礼坐定,赵舒见魏延满面春风,洋洋自得,也祝贺道:“恭喜文长居此要职。”魏延却急忙道:“不敢。都是先生举荐栽培,否则延如何能居此职?是以特来拜谢先生大恩。”这可是在刘备府中,赵舒左右看看,正色道:“文长万不可如此说话,此皆主公慧眼识人。职位之事,与舒无半点关系。” 魏延见赵舒察看左右,遂笑道:“房外若是有人,怎能瞒过延之耳目?先生既然如此说,延也不再多言,但心中却总是知道先生大德。”赵舒也知道跟他解释不清楚,干脆什么也都不说了,便道:“既然无事,文长可就此回府准备,须知汉中太守责任重大,万不可让主公失望。” “这个延明白。”魏延起身告辞,走开两步却又回转,问道:“先生不日便要回成都,临走前就无言语交代?”看来魏延还真当是自己的党羽了,赵舒心中苦笑,答道:“只望文长谨守汉中,不负今日之豪言壮语。”魏延注视赵舒片刻,忽然叹气道:“正当如此。延闻孙权知先生在军中,前两日已谴有使者来见主公。” 这却是一个有价值的消息,赵舒心中微惊,问道:“主公却是如何答复?”魏延摇了摇头,道:“这延却不知。只是东吴咬定先生杀害**,又言有铁证。先生自己需要多加小心,况且黄老将军又已经不在,延一人势单力孤啊。”赵舒知他是好意,随即笑道:“文长放心。义父乃是诈死,此主公欲使舒取信曹操之计也。”魏延才恍然大悟,便不再多言,再次告辞而去。 刘备留下魏延镇汉中,郭淮驻守上庸,取回刘封,使先去成都报信。大军休整数日,便起程回转成都。非止一日就到成都城下,刘备命军马驻扎城外,自引众将入城。城中文武官员早就在刘封带领下出城十里等候,见刘备驾至,都拜在道旁齐声道:“恭迎主公。” 刘备向以仁义待人,急忙下马,大声道:“诸位请起。”众人又复道恩,方才起身。刘备但见军士都着白衣,忙唤过刘封问道:“城中何人过世?军士尽皆戴孝?”刘封看赵舒一眼,先对其道:“赵先生可先有准备?”赵舒心中顿时一阵冰凉,颤声道:“少将军但说无妨。”刘封这才缓缓说道:“封赶回成都之时,黄老将军因为思念先生已身染重疾,卧床多日。却不想仍未坚持到先生归来,见上最后一面。” 当初赵舒拜义父之时,虽然有私心在内。但是他在此间并无亲人,数年相处下来,已经将黄忠当成至亲之人。在回成都的路上,赵舒心中也十分牵挂,孰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到成都城下就得此等噩耗。赵舒只觉得两眼发黑,双退一软便晕倒在旁。 等赵舒悠悠醒转,却已经身在软塌之上,睁眼便见关凤,容儿关切焦急的神色。刘备在榻旁不住摇头叹息,见其醒来,急忙上前道:“黄老将军去世,吾心中也十分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经纬且宜节哀,保重身体。”赵舒仍旧觉得全身酸软,挣扎起身道:“谢主公关心。” 刘备又再说了许多宽慰之言,才告辞离去。赵舒问知黄忠灵堂就设在前面,便起身下榻,由关凤,容儿二女搀扶出来。路上赵舒仔细打量,原来这便是以前自己在成都的府邸。本是他和义父黄忠一起居住,现在却物在人亡,心中更添伤感,不觉又潸然泪下。 及至堂前,就见一口棺木放在正中,左右白幡飘动,四下青烟缭绕,前面灵牌之上赫然写着“先父黄忠之灵”,赵舒急忙上前哭拜在地。关凤,容儿二人也都上前行礼,不住劝说赵舒。赵舒三跪九叩之后,又为黄忠点上香烛,再让关凤,容儿带家将退下,才复复跪在灵前。堂上之有他一人,偶尔从院中传来一声两声鸟叫,赵舒的脑中却在不住的思量,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直到天黑之后,容儿端来饭菜进来,道:“你可要用些?”赵舒才从混杂的思绪中醒来,着实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点头接过随便吃了几口。容儿却忽然说道:“素闻老将军老当益壮,却不想无缘一见。” 赵舒听她提起黄忠,心中又是发酸,只觉口中饭菜难以下咽,便道:“收下去吧,我不想吃了。”容儿也不相劝,收拾东西又道:“不知道老将军得的是何病?老天真是不长眼。”赵舒虽然看她脸上并非有意,但自己听来心中却不由微动,道:“你有什么话可直说。”容儿抬眼看着他,不解道:“我能有什么话?”便转身出去。 赵舒却总觉得容儿话中有话,似乎与自己心里所想暗合,但却不愿将她喊住问明白。当晚赵舒就在其黄忠灵前守了一夜;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去刘备府中议事,就在自己府内休息。关凤,高平,容儿也都住在他府上。 直到黄忠下葬之日,刘备又亲自带人前来祭拜。赵舒对这些礼节不不十分熟悉,却早向关凤询问清楚,一切应付自如,却不免再大哭一场。当晚赵舒筋疲力尽回到府中,正打算休息,却听门上家将来报,言孔明在外请见。赵舒微觉吃惊,自己从许都归来,只与孔明私下见了一次;后来自己功劳渐大,身边人手渐多,孔明已经存有明显敌意,却不知现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来找自己会何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查父亡事有跷蹊 赵舒急忙命人请孔明到前厅相见,两厢见礼客套一番,才宾主坐下。赵舒便先问道:“军师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孔明急忙谦谢道:“不敢。黄老将军过世,亮因公事缠身一直不曾前来吊唁。今日得空,特来探望先生,还望先生节哀顺便,保重贵体。”赵舒也谢道:“承蒙军师挂怀,舒实不敢当。”孔明复又叹息道:“黄将军老当益壮,却不知得何急症,匆匆离世。竟不及见先生最后一面。” 他这话说的与容儿意思一样,容儿或许是无心之言,但孔明决不会到这来说闲话。都能看出黄忠死的蹊跷,赵舒心中又何尝不生疑,难道真是在自己降曹之时,义父便死,刘备只是在给自己作戏不成? 孔明看着赵舒默然不语,也知道这两句话起了效果,便起身道:“亮还有些事务在身,就不打搅先生了。”赵舒也忙着起身相送。及至府门,孔明看着旁边几名家将,道:“先生府上全换新人了?难怪无一人识得亮。”赵舒心中一凛,也才发觉黄忠以前家将一个不见,府中全是些生面孔,也只得强笑道:“恕不远送。” 送走孔明,赵舒更觉心烦,独自回房中休息。关凤在内,见他脸色阴暗,不禁问道:“孔明找你说了些什么言语?”赵舒却不便据实相告,只道:“只是些宽慰之言。我今天累了,想早些休息。”关凤看着他也不再言语,替他将床铺整理妥帖,便转身出去,走到房门却又转身道:“老将军死的确实蹊跷,但绝对不会是伯父所害。” 赵舒惊异地看着她,道:“我何曾说过是主公所害?这些言语不要乱说,旁人听见便是祸端。”关凤走了回来,低声道:“若真是伯父所害,在你从许都回来之时,他便该一刀将你除去。将你留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 赵舒不觉点了点头,以魏延镇汉中,而郭淮守上庸,刘备对自己表面上很是重用。倘若真是他害了义父难道就不怕自己有一天知道真相,反咬一口?可转念一想,这难道就不会是刘备放出的迷雾,而借此让自己消除对他的怀疑?赵舒不愿再提此事,对关凤道:“你先去吧,我很累了。”等她走后,赵舒躺在塌上,默道,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复杂? 次日一早,赵舒用过早饭,便要上刘备左将军府。关凤见他整理衣装,也问道:“你要去伯父府中议事?”见赵舒点头,便又小声提点道:“黄老将军之事,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在伯父面前提及。”赵舒知她是担心自己安危,微笑道:“我岂会如此傻?”又问道:“高大哥这几日在干嘛?” 高平随在赵舒府中居住,又无军务在身,终日或是在院中练武,或是去城外狩猎。赵舒见现在时候还早,应该不会出去,便让关凤去寻他在大门相会。赵舒行至府门,早有家将将马匹备好,便笑问牵马之人道:“汝如何在我府中当差?”那人恭声答道:“属下等均是奉少将军之命,在先生府上听用。” 赵舒还不及细想,就见高平出门而来,遂喊道:“高大哥。”高平对他态度已有所好转,上来问道:“先生有事找某?”赵舒指点周围家将,道:“有劳高大哥去城外马将军营中,选些军士将他们全部换掉。”也不与他解释,便翻身上马往刘备府邸而来。 通报入内,刘备知赵舒求见,便亲自出迎,道:“经纬连日伤神,何不多在府中静养几日?”赵舒行礼答道:“舒多日不曾拜见主公,恐有公务,耽搁不得。”刘备夸赞几句,便与之携手而入。 尊卑坐定,赵舒不见刘封,遂问道:“何以不见少将军?”刘备答道:“今日早晨起来,吾偶感不适,命封儿往城内寻找大夫去了。”赵舒心中便生有疑惑,复问道:“府中大夫不在?何必要去城中寻找?”刘备看了赵舒一眼,才答道:“府中原是有两位大夫,却一同告假回乡省亲。”想想又道:“此两人没能治好黄老将军之病,吾早想将起辞退,如此更好。” 赵舒心中暗自记下,又与刘备谈了些公事,就见刘封引着郎中进来。刘备让其在堂上陪赵舒说话,自己入内就医。刘封是黄忠病逝前唯一在旁的人,赵舒便问道:“请问少将军,义父去世之前,是何人照料左右?”刘封虽是名义上的少将军,但终究只是养子,是以对赵舒等重要谋臣大将,一向都十分礼敬,答道:“先生在许都时,一直是某侍奉老将军左右。但汉中开战之后,某引军在前,便由张苞贤弟代替。某此次回来,老将军病重,苞弟一直未离左右。” 赵舒回成都并不曾得有张苞消息,便再问道:“不知张少将军现在何处?舒当亲自拜谢才是。”刘封急忙道:“苞弟已随三叔去阆中镇守,先生不必如此客气。”赵舒却连声道:“应该,应该的。”顿了顿又问道:“不知为义父诊治的两位大夫是何处人氏,舒也当登门致谢。”此事刘封却一时回答不上来,想了片刻才道:“一人家在龙泉附近,姓张。另一人某却不十分清楚。” 赵舒便立刻起身道:“主公身体不适,不便多作打搅,劳少将军代为问候,舒先行告辞。”刘封也不再留下,起身亲自送他到府门。赵舒又记起家将之事,乃道:“府中家将俱是少将军调派,舒恐少将军缺人使唤,已经向马将军借来军士调换回去。” 刘封随即笑道:“某这几日确感人手不够,正不知如何向先生开口,不想先生想得如此周到。”赵舒不曾想到他会是这等反应,心中纳闷,只得向其道了声谢,便又上马往自己府中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拾兵刃扑朔迷离 赵舒见到府门上侍卫已经调换,心中甚是宽慰,下马进门,就见关凤迎上来道:“高大哥陪马将军在厅中等你多时。”赵舒急忙赶到客厅,见高平正陪马超说话,忙大步入内道:“让孟起久等了,舒之罪也。”马超也起身行礼道:“左右无事,并无妨碍。”赵舒复与之宾主坐下,便问其来意。 马超见厅中都无外人,遂答道:“听闻先生要调换府中侍卫,恐有为难之事,特来探望。”马超本来颇受猜忌,赵舒不想他再淌浑水,笑道:“并无他事,只是舒新回成都,府中缺乏人手,特向孟起暂借几人。”马超也知这不是真话,顿时不悦道:“莫非先生信不过某?某闻先生要调军士,便亲自带人赶来,先生却不以实相告,可是觉得某不配与先生论交?” 赵舒虽然知道马超一腔诚挚之意,但事关重大,而且自己现在也多有疑惑不解之处,怎好胡乱言语?只得道:“孟起言重了。非舒不愿意相告,实是舒心中也不明真相如何,还需暗查些时日才是。”马超随即点头,道:“既是如此,先生他日若有事尽管来找某。”又握着赵舒之手道:“某与先生过命交情,望先生不要见外。但有所命,某必尽力相助。”说完便起身告辞。赵舒大是感动,知道言谢无益,遂与之携手而出。 用过午饭,赵舒便请高平一道去寻那王姓名大夫,容儿也嚷着要去。赵舒拿她没辙,只能答应下来,三骑马出了成都,直奔龙泉。于路打听,行了个半时辰,终于来到那家姓张的大夫门前,结果却是一片焦土。赵舒知道自己又来迟一步,只是看着这片焦土发呆。容儿在一旁,见他不悦,开口问道:“你找这人家有何事?” 赵舒淡然答道:“这里住的为义父生前治病的大夫。”容儿随即道:“难道是被人灭了口?”赵舒却并不作答,他心中也是这般想法,可究竟会是谁呢?赵舒翻身下马,走向瓦砾堆中,希望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容儿与高平互相看了一眼,也跟在赵舒左右仔细查看。 “你们来看。”高平忽然在废墟之中抽出一把兵刃,指着刀柄道:“这里好象有几个字。”赵舒也顾不得脏,一把抓了过来,就用衣服下摆擦拭。等将上面的污秽之物抹去,赵舒赫然看见刻着的是“汉左将军府”五个大字。 “居然是他。”容儿惊呼道:“想不到此人满口仁义道德,却只是徒有其表。”赵舒转看了她一眼,高平马上在旁边道:“只是一把兵刃,且不可胡言乱语。”容儿也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片刻才问赵舒道:“你怎么想?”赵舒缓缓将此兵刃放回马旁的包裹内,淡淡道:“回去吧。”容儿还要再追问,却被高平眼色止住,便也默然跟在赵舒身后上马,又一起返回成都。 晚饭之后,赵舒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又将那把兵刃拿出仔细察看,确定是刘备府中侍卫所用,心中更觉迷茫不解。关凤端着一个条形木盒进来,问道:“你在想什么?”赵舒抬眼看着她手上所拿之物,不禁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关凤也看见赵舒手上的东西,不答反问道:“你手上又是什么?” 赵舒便伸手递给她道:“这是今日在为义父治病的大夫家里发现的。”关凤看也不看,便道:“莫非是伯父府中侍卫的?”赵舒大感惊异,问道:“是容儿告诉你的?”关凤不屑道:“何必要人告诉,猜也能猜得。”赵舒轻笑了几声,道:“你是说这是有人栽赃?” 关凤将手中木盒交给与赵舒,道:“这是父亲让二弟带来送你的。”赵舒是惊讶万分,问道:“怎么不见关兴过来?”关凤答道:“他放下盒子就急忙赶回荆州。樊城战事正紧,他不敢耽搁。”随即又催促赵舒打开看关羽所送之物。 赵舒却并不着急,更牵挂樊城战事,不觉道:“关将军已经攻打樊城多时,若不能胜,何不先行撤兵?久战恐为不利。”关凤也关心其父安危,叹道:“我也是这样给二弟说的,可依着父亲的脾气,若是不能攻下樊城,岂肯善罢甘休?” 关羽攻打樊城由于赵舒的出现,提前了好几个月,而且东吴也占了淮南之地,想来不应该再出现失荆州的事情。但关羽久攻不下,且吕蒙在淮南不能发展,而且又因为赵舒的缘故,致使孙刘两家有些误会。赵舒不禁还是有些担心,道:“得请关将军尽快撤兵才好。”关凤见赵舒面色凝重,又知其料事常中,便急切问道:“父亲那边可有何不妥?” 刘备取汉中,七月称王,关羽被擒杀是十二月。现在已经是六月初,而东吴在汝南失败之后,便一直没有动作,赵舒更加怀疑其意图,但并无实据,只得道:“曹操大军已回,怕是不久便要派军救援樊城,关将军劳兵多日,还是暂时退兵妥当些。”说着便打开关羽送来的盒子,见到里面的东西,不由笑道:“关将军知我。” 关凤见他如此也不禁向盒子里面看了一眼,却只是半截羽箭,不是不解,问道:“父亲这是何意?”赵舒刚见此物也不明白关羽之意,后来仔细看到箭身上刻的那个“关”字,才恍然记起,这是那年入吴吊唁周郎时候,暗算自己那支箭。赵舒托关平转交关羽,意思就想告诉关羽,有人故意陷害于他。如今黄忠之死,表面上刘备确实嫌疑最大,所以关羽将箭还来的意思也就是想告诉赵舒,刘备也是被人陷害。更有甚者,或者还是再说,陷害关羽的与陷害刘备的,便是一人。 赵舒将这些话解释与关凤听,又拿着刻有“汉左将军府”字样的兵刃,道:“其实杀掉那家人边足够了。何必再多留下这把兵器,反而画蛇添足。”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闻战报上庸出兵 关凤见赵舒明白其父的心意,也不再疑心刘备,便要告辞出去。赵舒却将她喊住,道:“你且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关凤稍微显得有些慌张,道:“你要问何事?”赵舒笑着道:“你过来些。”等关凤迟疑地走近,赵舒又一把将她抱到怀中,低声问道:“老实交代吧,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关凤更是有些害怕,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道:“你道当日父亲答应婚事的时候,就是心甘情愿的么?”赵舒想想也对,关羽凭什么甘愿与张飞毁婚,也答应将女儿许配给自己?心中顿时释然不少,说道:“关将军的条件就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要如实的禀报给他?” 关凤轻轻的“恩”了一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赵舒微微叹了口气,关羽总还是不相信自己,送给女儿来,都是一颗钉子,好在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不然这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关凤见他一直不说话,突然主动的献上香唇吻在赵舒嘴上。赵舒还有丁点的恼怒,却也被这难得的温存扫去,分开之后,笑问道:“你没有说我什么坏话吧?” 关凤见他笑了出来,心中稍微放心,也笑道:“你有什么坏话可以说?”赵舒摇摇头,道:“关将军在长沙见我先结交魏延,又拜义父,恐我有私心,所以误会很深。这些年有你在我身旁,也好向他证明我的为人。”关凤紧紧地靠在赵舒怀中,突然问道:“你一直都知道?”赵舒哈哈大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俏脸,道:“关将军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平白地将这么好女儿送给我。”关凤却左正身子,正色道:“我跟着你是真心的喜欢你。”赵舒也自觉失言,又将她揽到怀中,道:“这个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两人又这样相拥了许久,关凤再问道:“那你现在觉老将军究竟是被谁所害?”这话赵舒却不敢胡乱言语,虽然不一定是刘备,但也不一定就是孔明,或者法正,于是道:“如果我对主公怀有二心,谁最得利?这个还不好说。但今日我问少将军,义父生身前最后时日都是由张苞陪伴,难道他也有问题不成?” 关凤听到“张苞”的名字,身体顿时一震,道:“怎会是张大哥?他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随即又问道:“会不会老将军就是因病去世的?”赵舒知道关凤因为与张苞毁婚,心中觉得歉意,但是正因为如此张苞才更有怨恨自己,杀害义父的动机。这话却不便告诉关凤,赵舒只得道:“若真是病逝,又何必将那大夫灭口?” 关凤也觉得有理,但还是不相信赵舒能做这样的事情,劝道:“不会是张大哥的,你……”赵舒却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这个谁都不能保证。”又叹息道:“早知当日就该和你隐居在那山野之中,何必来寻这许多烦恼?”关凤也知道张苞既然一直在黄忠身边,就算不是凶手,却也是条重要的线索,便不再多言,起身回房。 赵舒也除去衣杉,上塌休息,一夜却都辗转难眠,心中不停想着黄忠,刘备,孔明等人。这个世界本来不属于他,可赵舒这一来却凭空添了这么许多烦恼。直到天色微明,赵舒方才昏昏入睡,不久却又被关凤唤醒。赵舒睡觉之时,向来讨厌别人打搅,关凤是应该知道的,所以肯定是有要事。赵舒急忙起身问有何事。关凤将面巾递给他擦脸,答道:“伯父派人请你过府议事?” 赵舒十分意外,作日刘备不是要自己在家静养吗,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变卦?但却不敢怠慢,急忙穿衣下塌,也不吃早饭,就出门到刘备府上。进入厅内,却见成都一众文武皆在,赵舒急忙上前向刘备行礼,然后坐下。 刘备见赵舒前来,便开口道:“经纬在家休息,吾本不意打搅。但昨日二弟差关兴前来,言樊城久攻不下,请吾派军马支援。”赵舒生怕他把这事情落到自己肩上,急忙起身道:“上庸郭泊济最近,主公可速派人前往下令,使其支援关将军。” “吾正是此意。”刘备点点头,却又道:“许都细作来报,曹操欲亲率大军救援樊城。吾恐二弟,泊济皆非其对手,想要经纬统兵前往。”黄忠之事没有调查清楚,赵舒怎么舍得离开成都去荆州?急忙道:“义父孝期未满,舒岂可……” “经纬当以大事为重。”刘备打断他说话,道:“若能打败曹贼,老将军在泉下也为经纬感到欣慰。”见赵舒还要说话,刘备遂起身道:“就如此定下,经纬即日前去上庸,高平,郭淮二将随军征战。封儿前往代替伯济镇守上庸。”赵舒只得与刘封一起领命退下。 回到府中,关凤见赵舒满脸的不悦,问道:“伯父请你前去商议何事?”赵舒心中郁闷,张口便道:“还不都是你去向关将军告密,现在才让我领兵去樊城支援。”关凤微怔,知他心情不嘉,便道:“父亲也是不想你在成都闹的太大,所以才请伯父让你带兵前往。”赵舒冷哼道:“义父都被人害死,难道还不算是大事?” 关凤见他越说越过分,也冷冷回道:“那你想要如何?需不需要请魏将军将人马从汉中调拨过来?”赵舒自然知道不能那样,颓然跌坐一旁,喃喃道:“那该如何是好,难到就这么算了不成?”关凤看着他如此伤感,心中大是不忍,柔声宽慰道:“无凭无据,这些全是你的猜测,如何能定人之罪?再说张大哥远在阆中,你去上庸途中,正好可以借道阆中,先去查探一番再说不迟。” 赵舒点了点头,关羽久攻樊城不下,曹操又要亲征,自己也担心他有所闪失,荆州之失是蜀汉的转折点,确实不能再让它发生。于是对关凤道:“你去叫容儿,和高大哥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去上庸。”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至阆中张苞出事 关凤离开之后,赵舒再仔细一想,关羽让自己去荆州也算是一番好意。汉中之战赵舒锋芒太露,而刘备又以魏延为汉中太守。法正,孔明对他便又有十分敌意,黄忠之事处理不好,便又是杀身之祸。现在赵舒能去荆州,远离成都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赵舒正思量之间,就见容儿急匆匆走进房来,一脸的不高兴,忙上前笑问道:“怎么了?谁又得罪你了?”容儿瞪他一眼,道:“就是你。”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赵舒今天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怎么会得罪了她?忙问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容儿便问道:“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去上庸?”赵舒点了点头,便又听她问道:“去干嘛?”遂答道:“关将军久攻樊城不下,我去上庸出兵相助。” “你。”容儿立刻指着赵舒的鼻子,道:“老将军明明是被他所害,你不替老将军报仇也就罢了。却还要替他卖命,真是……,哼!”赵舒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慌忙看了看门外,低声道:“我的小姑奶奶啊,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容儿更是不悦,打开他的手,道:“瞧你现在这点胆量,当日在许昌怎么不是这样?” 赵舒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义父大仇没报,我这条命还得留着才是。”容儿听他这样说,遂又问道:“那你为何还要为仇人卖命。”声音却小了很多。赵舒大感奇怪,她与义父面都不曾见过,何以如此关心?随即拉着容儿的说道:“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容儿便反问道:“那兵器却是怎么回事?” “你呀。”赵舒用手指轻轻敲她的额头,笑道:“你去杀人,会不会丢下自己的兵刃,让别人找来当证据?”容儿微微一征,轻咬着嘴唇,低声道:“或许是他一时大意。”刘备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赵舒摇了摇头,道:“慢慢再调查吧,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容儿看着赵舒,知道他已经不很怀疑刘备了,便有问道:“你可有怀疑之人?”赵舒叹气道:“仅仅怀疑有何用?明日出发前往上庸,我要先去阆中。人言最后几日陪伴义父的是张苞,或许他那能找出点线索。”容儿急忙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准备吧,我也回房收拾东西。”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当晚,听说赵舒要去上庸带兵出战,马超,马岱等人齐集府中为他送行。自然又是一顿痛饮,直到第二天出发之时,赵舒的脑袋都还是昏沉沉的。既然要去阆中,赵舒自然找了个借口让刘封先行,自己同高平,关凤,容儿带着随从,往阆中而来。他本就是南充人,离阆中不远,到三国来之前,还去过阆中张飞庙。这次前往,赵舒也颇有回到家乡的感觉,一路上虽然景色陌生,感觉却熟悉,悲伤的心情也慢慢平复。 不到一日,众人便到阆中城下,进城之后,问好张飞府邸就打马而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叫,更夹杂着张飞的怒骂:“今日非活活打杀你这两个狗奴才。”张飞的将军府邸虽然不及刘备的大,却总还是有些面积,赵舒在门外就能清楚地听到皮鞭的声音,真不知道张飞打人的时候用了多大力气。张飞鞭挞健儿的脾气总是不改,赵舒暗想着给他提个醒,要么不打范疆,张达二人,要打就得一顿鞭子打死才好。 赵舒下马走到门前,让守门军士进去通报,谁知那几个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入内禀报。赵舒再三劝说不行,不禁怒道:“吾奉主公之命而来,有紧急军事求见张将军。若耽搁了,你们谁吃罪得起?”就听那为首的军官哀声求道:“先生可怜小人等,张将军脾气谁人敢惹?先生在等些时候吧。” 关凤在赵舒身后,闻言上前问道:“张将军今日因何动怒?”那人叹口气道:“少将军今日出城狩猎,却不慎坠马入山涧,跌的头破血流,不省人事。张将军心疼爱子,正在里面鞭打少将军的几名随从。”张苞出了意外?赵舒更不愿耽搁,将剑拔出指着对方,喝道:“快进去通报,不然现在就以贻误军机治罪。” 那人稍微一愣,只好缓缓入内。不多时,就见他脸上新添了一道鞭痕走出来,冷冷对着赵舒道:“将军叫你进去。”赵舒还剑入鞘,抱拳道:“谢谢。”便带着关凤等人入内。虽然是第一次到张飞府上,但是跟着这一阵惨叫,不需用人带路就直接到了张飞跟前。此时张飞满面怒气,豹眼圆瞪,神情恐怖,手上一支皮鞭不停挥舞。而地上的几名军士,早就皮开肉绽,不忍目睹,惨叫之声也都越来越微弱。 赵舒快步上前劝道:“三将军少息片刻。” 张飞又狠抽了一鞭才转头看着他,问道:“大哥让你来,有何事交代?”赵舒随便找个借口,道:“主公派舒统兵去樊城援助关将军,只是上庸兵少,特来向三将军借些人马。”张飞断然拒绝道:“阆中军马若无大哥令谕,俺岂能私自调动?” 赵舒本就没有打算真的借到兵马,于是又道:“若三将军不借兵马,少将军年少勇武,不知可否使之与舒出征。既可上报主公,建功立业;又能解关将军之围,以全结义之情。”张飞一听他提起张苞,又是一阵怒火攻心,“啪,啪”就是几鞭抽了下去。看得赵舒心惊胆战,这样岂不是自己害了他们?急忙阻拦道:“将军这是何意?” 张飞指着那几个奄奄一息的军士,怒道:“苞儿今日出城狩猎,就是这几个狗奴才跟随。结果让苞儿坠马,现在仍昏迷不醒,俺今日定要打死这几个狗奴才。”说着又要鞭打。赵舒再次阻拦道:“三将军少待。想少将军将门虎子,自小弓马娴熟,今日怎会大意坠马?” 第一百二十章 遭暗算张苞早逝 张飞为人粗中有细,虽然莽撞,却不是呆笨,见到爱子受伤之后,心中就是大怒,也不问原委,将这几人便是一顿好打。现在听赵舒说来,张飞也觉得有理,一鞭抽出喝道:“苞儿如何落马,还不老实说来?” 这些军士本都是奄奄一息,但张飞问谁都不敢怠慢,便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乱糟糟的成一片,张飞听不清楚,又给了最大声的那人一鞭子,道:“就你一个人说。”那人虽然挨了一鞭,却听张飞询问自己,便觉得有了活命的希望,反而有些欣喜,马上答道:“小人等陪少将军追猎一只山鹿。少将军马快在前,小人等马慢在后,猛然就见少将军坐骑嘶鸣一声,前身竖立将少将军掀落马下。旁边恰是条乱石涧,少将军正好跌落其间。小人等见上将军受伤,便立刻护送回来。” 张苞身为武将,马术自然不在话下,那马受惊多半是受人暗算。赵舒随即问道:“少将军坐骑现在何处?”张飞也立时明白过来,急忙让人去将张苞坐骑牵来。片刻之后,家将就牵来一匹战马。赵舒随同张飞上前仔细察看,果然在马颈之处,发现一豌豆大小的伤口。 张飞见果然是有人暗害,勃然大怒,骂道:“真是有人相害,哪个狗贼如此胆大妄为?”话音刚落,就听有家将慌慌张张地跑来报道:“将军,少将军快不行。”张飞正在怒气头上,闻言一把将那人提起,喝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声若半天霹雳,那家将经此一吓,张口结舌,更不能言语。张飞随手将他往地上一扔,快步走去看视爱子。赵舒也紧跟在后,暗想: 张苞居然也被人灭口,这人也太胆大了。 当赵舒跟着张飞走到张苞房外时,就听到里面一片号哭。张飞身型一震,急忙冲了进去,走到床边伸手一探,但觉张苞已无气息。赵舒走进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也知道张苞已经去世,只得上前劝道:“三将军节哀。” “啊……”张飞一声大喝,转身就抓起赵舒,怒喝道:“是谁?”赵舒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头脑之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能开口说话。关凤也跟在旁便,急忙喊道:“三叔,请先松手。”张飞却并不理会,仍对赵舒喝道:“快说,汝特意来找苞儿,是不是知道他会出事?” 赵舒缓缓回过神来,见张飞还是不笨,心中倒觉得有些欣慰,自己无疑又多了一个战友,遂道:“将军且送手,容舒慢慢道来。”伸手轻轻推开张飞那双巨掌。张飞强压心中怒火,咬牙道:“快说。”赵舒抹去额上虚汗,答道:“舒此番来找少将军,是想察一下义父死因。”见张飞不解,便又继续道:“义父死因甚为蹊跷。而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皆是少将军相伴,故舒想来询问少将军,却不想迟了一步。” 张飞愣了片刻,忽然问道:“先生可还有其他线索?”赵舒便从背后取下那柄刻有“汉左将军府”字样的兵器递给张飞,道:“将军请看。义父生前是由一位姓张的大夫诊治,不想张大夫一家也被灭门。这便是舒在他家废墟中找到的。” “是大哥?”张飞冲口而出,随即又摇头道:“不是,一定有人陷害。”赵舒伸手将兵器收回,缓缓道:“这舒就不得而知了。少将军既然已经去世,还望将军节哀,早些为少将军准备后事。舒这就告辞。”便要转身离开。张飞却拦在他身前道:“等等。” 赵舒见其阻拦在前,不由皱眉问道:“将军还有何事?”张飞冷然道:“先生若不言明,俺岂能就此放过?”赵舒知道他要问这件事情,但是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怎好信口开河?只得道:“言明何事?将军所惑,也正是舒之所疑。”张飞却是不信,重重哼一声,道:“先生才智非俺能及,心中已定有所疑。望先生见告,俺好为苞儿报仇,大恩大德永不相忘。” 赵舒冷眼看着对方,道:“将军心中何尝无疑?何必非要舒言明不可?但舒奉劝将军一句,此事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未明真相之前,万望勿轻举妄动。”便绕开张飞,大步出门。张飞并不阻拦,关凤,高平各上前到别。 走出张苞房门,赵舒看着那帮受责军士都黑压压地跪在外面,不住大哭,也知道他们不仅是在为张苞而哭,也是在为自己而哭。赵舒本来想代为求情,转念却想到,何必再与张飞纠缠?举步便行。却猛然有一人上前抱住赵舒大腿,哭喊道:“先生救救小人,先生救救小人。”赵舒也不是不想救他们,可是张飞的脾气,未必会买自己的帐,遂伸手去扶那人道:“你先起来吧。”那人却死活不肯,不住哀求,引得旁边那几名军士也都上前不住磕头呼救。 赵舒逼迫无奈,只好道:“我代尔等去三将军说说便是。”众人又都忙着谢恩,腿上那人也才将手放开。赵舒晃眼看见那人面貌,依稀有几分面熟,原本迈开的脚步不禁又停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见赵舒注视着自己,更显得惶恐,连连叩首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赵舒越发生疑,再问道:“我们见过?”那人继续叩头道:“在阳平关之时,先生曾代小人向三将军求情,是以小人深知先生仁德,还请先生再救小人等一条狗命。”赵舒点了点头,记得自己在阳平关时确实在张飞的鞭下救过一人,于是不再生疑,转身便要走回房中。 行至门前,赵舒却猛然记起一事,再复转身喝道:“你说,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二十章 除后患斩杀范张 在阳平关时,张飞因为赵舒阻拦不能出兵追击曹操,是以大怒而鞭打健儿。赵舒出言劝阻之后,本想询问那人伤势如何,那人却匆忙地跟着张飞离开,所以两人根本不曾见面。然而眼前这人赵舒有的确见过,虽然赵舒的记忆力不是过目不忘,但见过人的却还能记得。在这几步之间,赵舒便恍然想起此人,于是再行喝问。那人听赵舒语气,便知道是认出了自己,急忙膝行上前,哀声道:“小人当日冒犯先生,实是无心之举,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狗命。” 赵舒不是小气的人,对于旁人一时冒犯自己,根本不会十分在意,可眼前这人却不一样。在赵舒刚回到三国之时,遇到马良赠送了一匹宝马,差点招致杀身之祸。而当日抢马之人,便是眼前这位,赵舒恍惚记得当日他曾向关羽自报姓名,就是“张达”二字。以前赵舒曾想着向张飞提点这个名字,但无凭无据,而且自己又能肯定挽回荆州之失,所以就不十分放在心上。可是眼前张达确实被张飞如此鞭打一番,难保不会与历史上一般动了杀机,宁枉勿纵,赵舒不能拿张飞的性命冒险,是以断断不能帮他求情,当下一脚踢开张达,喝道:“将他拿下。” 左右张飞府中家将一则知道赵舒身份,二则张达现在本就祸罪与张飞,于是答应一声,便上前两人将张达押住。关凤在赵舒身后,不明白他为何出尔反尔,上前低声道:“这是三叔的府上,此人就算是有得罪你之处,也不能随便让你处置。”赵舒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却不顾不了那么许多,又转问那些受责的军士之中,道:“谁是范疆?”虽然没有人答应,但从众人眼光之中,赵舒也找到了答案,也正是那日向张达献计夺马之人,遂又喝道:“一并拿下与张达一起斩首。” 话音刚落,却听背后张飞重重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官威。”赵舒听他语气,就暗呼不好,急忙转身对着张飞,恭声道:“不敢,这几人保护不力,以致少将军被人暗害,当杀之以儆效尤。”张飞却并不回答,径直走到张达面前,问道:“你二人何时得罪过赵先生?”张达急忙答道:“当年赤壁曹操兵败之后,小人等奉将军之命四下巡视,却见先生行迹可疑,是以有些冒犯之处。” “赤壁时候?”张飞“嘿嘿”冷笑几声,转看着赵舒冷然道:“十年前的些许小事,先生还如此耿耿于怀?未免太过小气。”赵舒知道张飞是个浑人,自己若是不抢先杀这两人,或者他马上就会出来斩杀,可是当看到自己要杀这两个人的时候,张飞却偏偏会阻挠。赵舒虽然十分想除掉这两人,但总不能对张飞说,日后他会死在这两个宵小手上吧,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赵舒将心一横,道:“不错,就是这二人得罪过舒。恳请将军给舒一分薄面,将此二人斩杀如何?” 赵舒这话一说出口,张飞,关凤,容儿乃至高平都感觉吃惊,不知张达二人与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定要取这二人性命。而张达,范疆两人便又呼天喊地的向张飞求情。张飞冷冷地看着赵舒,一时拿捏不定主意。关凤也觉得赵舒大反常态,悄然伸手扯了扯他的后裳,提醒他要适可而止。赵舒却并不理会,又上前少许抱拳道:“恳求将军下令。” 张飞为人卤莽,却也还是要考虑些问题,现在张苞被人所害,而仇人或许正是赵舒的仇人,若能与之一同努力,那报仇的的事情就更加有把握,实在没有理由因为这两个士卒而伤了和气。但是就凭赵舒这几句话,就让自己斩杀部下,日后张飞如何再领兵打仗?两厢权衡之后,张飞还是道:“将二人拖下去斩了。”一挥手,那几名家将便拉着张达两人下去。张飞再看着赵舒,问道:“先生现在可满意了?” 赵舒心中才松下口气,心道,我这一番忙活可都是为了你啊。嘴上却不得不道:“多谢将军大恩。”张飞哼了一声,道:“若无旁事,俺就不留先生了。”赵舒听他下了逐客令,只好告辞,与关凤等人出来。众人上马缓缓出城,赵舒看着他们都不搭理自己,知道心中都鄙夷自己过分的睚眦必报,却又解释不清,只好也默默前行,反正算是救下了张飞的性命,心里也舒坦得多。 行出几里,关凤却突然道:“我们来阆中,一路行程也不算慢。如何却被人抢了先,莫非对方先知道我们的行程?”赵舒早已经想到此事,微微摇头道:“张苞是重要线索,对方当然能想到。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对方真敢向他下毒手。”关凤想到张苞以前对自己的深情,不禁又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如何办?”赵舒狠狠抽了坐下白马一鞭,答道:“去荆州。这边线索既然已经断了,就暂时放下吧。” 出了巴西郡,一路向东便到汉中境内,荆州战事甚急,曹操又欲亲征,赵舒便不欲进南郑,遂饶城而行。不料离城二,三十里,便见一队人马拦在道上,赵舒仔细看却是川军服色,想是魏延派人来迎,于是打马上前。走近前去,对方为首武将便先欠身道:“末将王平奉魏将军之命,特在此等候先生。” 王平字子均,汉中之战投降刘备,因为熟悉此间地形,授以偏将军为魏延副将,协同镇守汉中。赵舒虽不曾见过,却早知其名,遂还礼道:“不知文长找吾何事?”王平答道:“这末将却不清楚,只吩咐末将请先生入城中一叙。”赵舒虽然本不想进城,但魏延派人来请,也不好拒绝,于是调转马头,随王平往南郑城而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设酒宴三遭行刺 王平先派人回城通报,等赵舒众人到南郑城下时,魏延已经带着人马等候。见赵舒到来,魏延笑迎上前道:“先生过南郑而不入,莫非是瞧不起某?”赵舒急忙施礼道:“将军言过了,荆州战事甚急,舒不敢耽搁片刻。” “耽误不了先生多少时间。”魏延哈哈大笑道:“某只是为先生略备薄酒,欲祝先生旗开得胜。请。”魏延现在是镇远将军,又领汉中太守,职位在赵舒之上。军中职位有序,赵舒不能在前,让魏延先请;魏延却也不愿在前,两骑马遂并肩入城。及至魏延太守府中,酒宴早已经备下,魏延居中,赵舒与高平左首坐下,右首边不少汉中将领相陪,但除王平等两三人外,其余赵舒都不曾识得。 酒席之上,也就无非是祝赵舒早日得胜,大破曹军之类的言语,直至半夜方才散去。赵舒就留在魏延府中安歇,刚洗漱完毕,便见魏延独自入内。赵舒倒也不惊讶,对方总不会当真只是为请自己吃一顿酒席,才请其入城的。赵舒等魏延坐定之后,才问道:“文长有何事与吾商议?” 魏延开门见山地问道:“先生可是真要去荆州?”赵舒略感奇怪,答道:“主公之命自然不能违抗,何况曹操欲要亲征,关将军兵少,舒正当率军马前往援助。”魏延叹息道:“先生好糊涂啊。某在汉中也曾听闻,黄老将军去世十分蹊跷。现在出战樊城,主公诸将不用,独用先生。先生难道没有看出其中关系?” 本来简单的问题,赵舒却反被魏延的表情,语气和言语弄糊涂了,不由问道:“请文长指点一二。”魏延见他满脸疑惑,叹道:“先生对主公竟无半分防范之心?”再看赵舒低头不语,又继续道:“老将军之死,某暂且不说。关将军与先生素来不合,此次何以派先生前往?”赵舒与关羽之见表面上是不合,但事实上却并没有是大的矛盾,也不想就此明言魏延,便道:“同为主公效力,想来关将军也不会以私而废公。” 魏延轻“哦”了一声,随即又道:“那黄老将军死的如此蹊跷,先生就不疑心主公?”这里虽然是魏延的府第,但也不能张口闭口都将刘备挂在嘴边,赵舒总觉得魏延太过露骨,不禁道:“真相不明之前,舒不敢妄自猜疑任何一人。”魏延又将身体前靠一些,道:“倘若真是主公,此次先生带兵,岂非正是借刀杀人?” 经过魏延这样提醒,赵舒反而觉得不错,如果真是刘备有心加害,此次让自己领上庸两三万兵马出战,即使加上关羽荆襄也不过数万,而曹操亲征动则二三十万大军,手下五子良将,贾文和等谋士,胜算实在不大。关羽相信刘备,但刘备却未必相信关羽。魏延见赵舒沉思不语,便又道:“先生聪明人,这点早该想到。某听闻先生赶往上庸,是以差人四下阻拦。” 难得这样的复杂时代之中,还能有马超,魏延等人真心对待自己,赵舒心中感动,道:“多谢文长好意。但是主公已经下令,如之奈何?”魏延笑道:“先生这点计谋都想不到?容易至极,到了上庸之后,先生大可称病不出。主公能奈你何?”赵舒也笑自己愚笨,这些下花招居然还要别人提点,于是道:“容舒再考虑考虑。”魏延见他心动,也不再多言,起身道:“既然如此,某就不打搅先生休息。”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却又道:“以某愚见,先生此时要先分清敌我。不能因为关小姐,就……”话未说完,便出门而去。 魏延虽然没有将话说完,赵舒却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不要因为关凤而就轻信关羽,刘备二人。的确赵舒能对关羽没有恶意,多半就是出于关凤的原因,爱屋及乌,人之常情。赵舒躺到塌上,心中不住思量,这刘备,孔明还有法正究竟是何人杀害义父?在关凤面前,赵舒只能说,刘备不会将兵器遗留在现场。可是以孔明的才智,在这个时候也应该知道刘备的嫌疑最大,所以不会画蛇添足地留把兵刃在场,这样反而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赵舒正想着,就听外面有些动静,紧接着房门打开,一名黑衣人闪身入内。赵舒看得真切,待要起身,便有一道刀光劈向面门。赵舒翻身滚下床塌,大声呼喊:“有刺客。”但觉背后一凉,已被刀锋划中。就听外面有人喊道:“贼子,看剑。”却正是容儿的声音。赵舒心中大喜,抬眼又见一道剑光闪过,黑衣人扑身到地,刚好压在自己我身上。赵舒如此一惊,一痛,再一压,便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背上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赵舒猛然惊醒,喊道:“好痛。”就听容儿喊道:“姐姐,你轻点。”赵舒转眼看去,自己却是趴在塌上,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而关凤正拿着伤药在为自己涂抹。关凤见他醒来,又听容儿这样一说,便道:“你知足吧。这刀若是再深得一分半寸,你连痛都不能喊。”却又端过一碗汤药来喂。 赵舒喝了几口,便又低声笑道:“若每次受伤,都有你在身旁照顾,多几次也无妨。”关凤见他还有心情说笑,白了一眼道:“不是每次否这么运气,这次还好容儿及时相救。”赵舒转见容儿,魏延,高平都在旁边,对容儿道:“多谢你了。”容儿神色黯然,低声答道:“你没事就好。”赵舒恐她担心又勉强笑了笑,再看魏延,高平脸上都有怒色,于是问道:“那刺客如何?”魏延闻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递与赵舒,道:“先生且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获令牌又生疑窦 刘备虽然占有西川,荆州之地,但是表面对汉帝十分恭敬,仍只是以左将军职位开府治事,所以赵舒寻到的那件兵刃上才有“汉左将军府”的字样。而现在魏延递给他的也是一块“左将军”府的令牌,兵器可以假造,但这令牌却是不能。赵舒常在刘备帐下,对其中的真伪是能一眼看出,知道此物是真的,不禁问道:“此物是那刺客身上寻得?”魏延点头道:“正是,先生当知此令牌只有主公心腹才有。” 赵舒默不着声,魏延所言诚然不假,这令牌确实只有刘备才有,难道真的是他不成?关凤却旁边道:“伯父若要杀你,何需如此手段?”赵舒不想让她费心,便欲顺着其意说下去,容儿却抢先道:“若是正大光明地杀掉先生,岂不有负一向仁义之美名?”再见关凤又要辩驳,赵舒恐二人越说越僵,遂道:“我有些累了,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 魏延,高平先起身告辞;关凤看他一眼,也默然出去。但见容儿却留在房中迟迟未动,赵舒便道:“你也去休息吧。”容儿却坐在塌旁,低声道:“我就在此间守护,刚才真的吓死我了。”赵舒心中又是一阵激动,拉着她的手,笑道:“有你在这里陪着,我怎么安心睡觉?”容儿脸上又微红,埋头道:“那我就陪你说说话,反正不放心离开。”赵舒哈哈笑道:“你总不能坐着陪我一宿,要不也躺下?” 赵舒本是玩笑之语,不想容儿稍微犹豫一下,便真的点头,和衣在他身旁躺下。一阵幽香扑鼻,赵舒心中不由一荡,再看容儿一脸娇羞,不可方物,便再忍耐不住,将头侧过在她脸上吻去。这一吻嘴上便宜是占了,可是背后却传来一阵巨痛,赵舒不由“哎哟”叫出声来。容儿忙坐起察看,慌张说道:“你千万不要乱动,小心伤口裂开。”赵舒苦笑着道:“你这样的美人躺在身边,我能不动么?” 容儿又复躺下,看着赵舒片刻,很快就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问道:“还疼的厉害吗?”有人曾说,冬天的一吻等于三十卡的热量,但赵舒现在却觉得,一吻等于三针麻醉剂,背上的疼痛早被抛到九宵云外,嬉笑道:“你若多亲我两下,伤口便要痊愈了。”容儿牵着他的手,柔声道:“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 赵舒心中虽然高兴,但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自己半点武艺都不会,还真件麻烦事,居然沦落到需要女人保护的地步。但这样也好,像容儿这般的美女再多来十个八个天天保护,是个男人就不会嫌多。赵舒见她眼中泪光闪动,便尽取笑道:“那岂不是每天夜里你都要和我同塌而眠?” 容儿放开他的手,拭去脸上滚落的泪水,道:“你就知道不正经。”赵舒仍是哈哈大笑,缓缓靠了过去,伸手将她抱住。容儿心中十分的慌乱,便要挣扎几下,却听他低声道:“别动,小心我的伤口。”再看着赵舒情深脉脉的目光,只得叹息道:“你可不要胡来。”赵舒浅浅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问道:“这算是胡来吗?”说着便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背上的那一刀,虽然没有取走赵舒的小命,却也让他在魏延府中躺了十来日。容儿整日不离他左右,夜间也是相拥而眠,赵舒丝毫不再以伤痛为念,反而暗中感谢那名刺客,等伤好之后一定为他多上点香,以表示感激之情。关凤每日都会去探望一次,但并不多说话,现在此事越发显得迷离,在她心中也不甚好过。 魏延虽然军务繁忙,每日也都要前来看望。这晚,赵舒在房中与容儿说笑,又见魏延大步入内,喊道:“先生,有大事。”赵舒在汉中耽搁了半月,上庸兵马未动,赵舒心中不由担心关羽,急忙问道:“可是荆州出了什么事?”魏延见他还是如此关切关羽,脸上便有不悦,道:“曹操大军未动,荆州无事。” 赵舒便松了口气,却不知还有哪里能有战祸,遂又问道:“何处又有战事?”魏延在他榻前坐下,道:“先生误会了,不是战事,而是喜事。”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不知道对先生而言是否算得上喜事。”赵舒越来越觉得魏延麻烦,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有总是挂在嘴边,也难怪历史上遭到杨仪这小气鬼的嫉恨,便问道:“文长此话何意?”魏延答道:“孔明,法正等人奏请主公称‘汉中王’,主公已经命人筑坛于沔阳,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在下月初,便要行加冕大礼。” 赵舒这几日身在福中,居然忘了计算时日,现在已经是六月底,刘备七月初称王在时间上刚好没有错,于是点头笑道:“此乃大喜之事,吾二人也当上表庆贺。”魏延看着赵舒脸上并无表情变化,便又道:“正该如此。主公手下谋士当推先生,孔明,法正。主公称王之时,先生却不在成都,恐于之不利。”赵舒知道他是想着自己与孔明,法正二人争权,遂又笑道:“有何不利之处?吾不与那二人争抢便是。” 魏延又急道:“先生如何总是这般?岂不闻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却是不假,赵舒不与他二人争,难道他二人也就能轻易放过自己?心中便有些踌躇,道:“那舒此刻便回成都?”魏延见其意动,喜道:“先生现在身上有伤,正好回成都休养。” 赵舒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借口,但没有刘备的诏命私自返回也不好,便道:“文长可先修书,差人急送与主公定夺,舒再回去不迟。”魏延即刻答道:“如此甚好,某这就去办。”便转身出门。赵舒目送他出门,却又见关凤神色漠然地走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奉王命赵舒督军 赵舒看着关凤的表情,心中也十分的沉重,他也不愿意与关凤之间有任何的矛盾,但刘备那块令牌,确实若不是将军府中之人,旁人绝对不会有。而如果真是刘备所为,那赵舒与关凤之间,除了个人的情感之外,便又夹杂着更多别的东西。关凤是关羽的女儿,关羽效忠着刘备,难道赵舒能让她背弃亲生父亲,随自己一起不成? 关凤听见赵舒与魏延之间的谈话,进门直接就问道:“你当真要回成都?”赵舒知她已经听见,便不好隐瞒,点头道:“也好回去调查令牌的事情。”关凤冷然问道:“你怎么查?难道就这么拿去询问伯父?” 赵舒确实愣住,也的确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就听关凤又道:“若不是伯父加害,你回去岂不耽误了荆州战事?若是伯父之意,你回成都岂不更加危险?现在你正该远离那是非之地,领军在外,便何惧他人加害?”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关凤这话倒甚是有理。但又一想,刘备加冕之时,赵舒若不守在旁边,加官晋爵便对他大是不利,若让孔明,法正坐大也很是不利。现在黄忠去世,魏延又在汉中,朝中无人难做官,这一点赵舒也不得不考虑。反正魏延已经上表刘备,回去不回去就让他替自己拿主意算了,赵舒知道关凤是担心荆州战局,便道:“即便我不去上庸,泊济也可引军支援樊城。” 关凤见其仍不改初衷,更是不悦,冷道:“父亲何需他人救援?”遂出房而去。赵舒转看着身旁的容儿,无奈地笑笑,更觉得容儿的温柔可人,世间少有。 魏延差人回成都,往来十余日,刘备的使者才到汉中。赵舒的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便与魏延一同出迎。刚入魏延府中,使者便道:“二位速设香案,接汉中王旨意。”刘备果然已经称王,君臣大节断不能马虎,魏延急忙命家将准备。少时香案备下,赵舒与魏延跪下接旨,高平有军职在身,也跪在一旁。 使者这才拿出诏书大声念读,其诏曰:“赵舒赋质纯良,持身恪谨,克昭新纶,报国以抒忱悃,以遵例急公,以尔军师将军,假节钺,督南阳事,忘卿恪守职责,勿负孤望。将军高平,多从征战,身先士卒,斩将杀敌,特授奋威将军,随舒征战,有功之日再行升赏。镇远将军魏延,智勇兼备,广有战功,以为都督,镇守汉中,勿失孤望。” 诏书念罢,赵舒三人叩首谢恩,方才起身。使者笑吟吟贺道:“恭喜三位将军。”魏延上前见礼,问道:“不知贵使如何称呼?”使者还礼答道:“下官费诗。”赵舒,高平也跟着上前行礼,相互寒暄一番,魏延又道:“某已备下酒席,特为大人接风,请。”费诗虽是刘备使者,但是官职远不能与魏延这个地方大员相比,两厢谦让,才与之并肩而入。赵舒虽加节但是现在魏延府内,只能与高平跟随在后。 四人入席,依次坐下,酒过数巡,魏延便先问道:“赵先生曾有表上奏,大王如何没有回批?”费诗笑答道:“大王诏书之上,说得已经十分清楚。命赵先生督南阳事宜,先生就不必再回成都。”赵舒自然知道刘备不让他回去,但心中却有一疑问,道:“主公以舒督南阳事务,是否有节制关将军之意?” 费诗神色一怔,不敢胡乱猜测上面旨意,答道:“下官此来便要陪先生去樊城,大王对关将军也有封赏。”赵舒才稍微放心,让自己去节制关羽,他可不是张飞,断然不会甘心听命,真是不知道这份诏书是那个白痴下的。赵舒听费诗也要去樊城,便又问道:“依大人之见,吾等何日动身前去上庸?” 费诗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先生伤势如何?若已大好,即日便要动身。许都细作有报,曹操本要亲征,临行前头风发作,乃命左将军于禁率精锐七军救援樊城?”怎么还于禁率领七军前往,事情发展的竟然与历史一样,难道关羽真的还要出事?赵舒大觉惶恐,急忙问道:“可是庞德为先锋?”费诗却摇头不知。赵舒便起身举杯道:“饮尽此杯,吾等便各自休息。明日一早,出发前往上庸。”魏延看他一眼,似有话说,但碍着费诗之面,也只好起身举杯。 宴罢,魏延送费诗下去休息,赵舒独自回到房中。容儿等在内,见他回来,便迎来问道:“主公已经称王?”赵舒点头答应,又道:“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去上庸。”容儿应下便却收拾包袱,却又笑问道:“升你做什么官呢?”赵舒正为此事烦心,只能苦笑不答。 不久魏延又大步而来,赵舒也知他必然有话要说,乃请其坐下,道:“多日打搅文长,深感不安,明日一别,却又不知何日方才能见。”魏延也只得随便客气几句,便切入主题,问道:“先生明天真要去上庸?” 赵舒点了点头,且不说荆州之失是他三国情结的隐痛,就是为了关凤也不能让关羽生有出意外。魏延见其点头,遂叹气道:“既然先生已经决定,某也不在多言。只是大王以法正为尚书令,孔明为军师总领军政。先生却只是假节,都督南阳事,现在南阳诸地尚在曹操手中,大王如此安排是否心太偏?” 这话何尝需要他说出来,赵舒岂会不知?但刘备是主公,升迁之事,自然全由他做主,赵舒也只能道:“大王以文长总督汉中,也不能不对舒有几分提防。”魏延急忙接口道:“正是如此,既然大王防着先生,先生也就应该有所防备才是。今日大王诏书上,大有让先生节制关将军之意,嘿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荆州关平战败 初听到刘备诏书,赵舒大为不解,后来却渐渐想得明白,成都朝堂之上孔明,法正能相互牵制;然而荆州却只有关羽在外,刘备这样的旨意无非就是要自己与关羽之间,也能有些相互节制的作用。君主用人都是权衡之术,怎能将荆州这样一大块地方,全交给关羽一人管理?赵舒笑了笑道:“此乃主公高明之处,舒岂能不知?”魏延也知道赵舒必然能想透个中原委,便起身道:“既然先生明白,某这就告辞,为先生准备明日车驾。”又请赵舒早些休息,才告辞出去。 赵舒看着魏延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此人说话太露,得找机会提点一下,不然是取祸之道。容儿在旁见赵舒出神,便上前问道:“刘备如此虚伪,你却还效忠于他,是因为凤姐姐吗?” 这真把赵舒问住了,说实在的刘备确实不是最嘉的君主,但当初有了黄忠,关凤这两位亲人在其帐下,赵舒是决然不能投靠曹操。而现在斩杀夏侯渊,纵火烧许都赵舒早与曹操结下深仇;孙权又对其有所误会,再者吴国内乱并不比蜀汉少。在刘备帐下赵舒还算有些势力,暂时自保应该没有问题。至于赵舒自己扯旗子闹独立,无兵无将无威望,远远不足成事,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不是当君主的材料。赵舒找不到答案,只能叹气道:“为君者都是这样,既要用人,却又不能完全信任人,真正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谈何容易。” 容儿却深感不悦,道:“就算疑心你,也不该派刺客前来。”赵舒又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仔细看了看,摇头道:“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随即又笑道:“不想此事了。若能拿下南阳,在外出任太守,便不用如此担心。”遂与容儿各自休息。 第二日,魏延亲自带人马送出十余里方才回转。赵舒担心关羽,于路急赶至上庸。及至上庸城内,费诗又宣读刘备诏命,以刘封暂代上庸太守;以郭淮为行军司马,随赵舒出征。此时已经探定,曹操确实以于禁为主将,庞德为先锋,起七路军救援樊城。赵舒见与历史无异,一面上书刘备,请他与孙权通使示好;一面整备军马,出征樊城。 刘封早到此处,上庸军马多已准备妥当,不数日,赵舒尽起上庸兵三万,东渡汉水,丹水,往樊城而来。于路得报于禁大军已至,屯于樊城西面。关羽留廖化等将攻打樊城,自己引军与于禁对峙。赵舒更不停留,催军急行,将至樊城,便听得前面杀声阵阵,知是两军交战。赵舒让郭淮统率大军,自与高平率轻骑上前接应。 二人登上高处,果然见两队军马混战,赵舒正要使高平前去支援,却见一名青年武将败逃而来,后面跟有与一员曹将紧追不舍。定睛细看,赵舒大为吃惊,败走的正是关平,而追赶的却是庞德,急忙让高平救援。高平略是犹豫,便挺抢而出,大声喊道:“少将军勿慌。” 那庞德正追赶关平,忽又见一将抢来相救,便舍去不追,舞刀直取高平。两人各不答话,遂刀枪并举,战成一团。赵舒与关凤急忙打马上前,等关平喘息稍微定,才问其战事。原来关平听庞德抬木棺出战,又出言不逊,便想为父亲出气,请命出战庞德。不料庞德勇猛非凡,关平被杀得大败而逃,幸好遇到赵舒等人,不然恐怕凶多吉少。 赵舒向知关平武艺不俗,竟也不是庞德对手,不禁便向交战那二人看去。只见那庞德虽已战过关平,却仍抖擞精神,不见丝毫疲惫之态,高平这一杆虽然抢神出鬼没,却也不能奈对方何。赵舒再叹道:“好一员虎将。”心中便又开始盘算如何拉拢过来。 庞德在场中见赵舒军马众多,于是虚晃一刀,拔马跳出圈外,大声道:“汝军马甚众,吾恐遭人暗算,来日再整备军马,可敢一战么?”高平与他之战不分胜负,也激起斗胜之心,立马横枪,傲然道:“吾岂惧汝?”庞德遂道:“好。来日某便在阵前等候大驾。”拔马转身飞驰而去。 两军主将都去,各自鸣金收兵。关平忙上前感谢高平相救之恩,高平神色冷淡,推辞一番。赵舒虽然知他脾气向来如此,但恐关平见怪,便抢着道:“大哥可先带小弟去营中拜会关将军。”关平遂答应在前引路,赵舒与他上次匆匆一见,话也不曾说上几句。今日相见,两人自然分外亲热,一路谈笑,便到荆州军营寨。 还未入辕门,就听里面有人喊道:“少将军回来了。”接着营门大开,周仓这个大黑脸就快步跑了出来。赵舒与关平等人忙翻身下马,周仓便走上跟前,急切问道:“少将军无碍?”关平点头道:“幸好碰到赵先生,高将军,否则平几不能再见将军也。”周仓也认识赵舒,便上前见礼。众人又寒暄一番,赵舒便问道:“关将军可在营中?” 周仓急忙答道:“正在大帐之中,请先生入营。”又见其身后军马,遂道:“少将军可带先生前去,某带高将军安顿军马。”赵舒向他道劳,便让高平,郭淮带军马与周仓下去,自己和关平,费诗以及关凤,容儿径来中军大帐求见关羽。关平先入帐中禀报,关羽便亲自出来迎接。距上次在公安相会,赵舒与他又有四,五年不曾见面。关羽英武依旧,只是两鬓斑白,毕竟岁月不饶人,赵舒如果没有记错,眼前这位名镇华夏的英雄,已经是五十八岁了。 虽然都是同僚,职位差别也不大,但对方是关凤的父亲,赵舒便以晚辈之礼进见。关羽见他行次大礼,急忙一把扶起道:“先生何以行此大礼?”赵舒微笑道:“君侯威名远播,为舒平生最敬佩之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受诏命关羽为将 赵舒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当年流落异世的小子,而且几年来声名鹊起,名气不在关羽之下。这两句话说出来怎么能不讨关羽欢心?关羽随即大笑不止,亲携赵舒之手并肩入帐。众人还不及落座,费诗便道:“汉中王有诏书与关将军。”关羽急忙放开赵舒,上前问道:“诏书何在?”费诗微愣,问道:“将军是否先设香案?”关羽复笑道:“汉中王与吾兄弟也。何需此等烦琐礼节,速将诏书取来与吾。” 费诗微微摇头,却不敢违逆关羽之意,伸手取出刘备诏书双手奉上。关羽见他如此正式,也不得不双手接过,打开看时,脸上神色却越来越显得阴沉。关平在旁见其父神色不悦,便要伸头去看。关羽却已将诏书递与赵舒,道:“先生请看。” 赵舒不明所以,恭恭敬敬地接过,诏书上正是册封关羽为前将军,假节。这些都无不妥当,关键是最后一句“从军师将军舒征战”,言外之意,便是要赵舒节制关羽。赵舒看罢之后,急忙将诏书还给关羽,恭声道:“君侯名震天下数十载,舒后进晚辈,断不敢与君侯争先。”关羽遂颜色大开,朗笑道:“某为大哥大计,岂在乎这些小节?先生若能破敌,某自当遵从先生号令。” 赵舒知他是口是心非,当下再道:“舒这便上书大王,保奏以君侯主持大局。”关羽见赵舒神色愈恭,更是大喜,道:“不急,且先用些酒菜。”便转头对关平道:“速去命人准备酒宴,为先生洗尘。”关平应声出帐之后,关羽又对赵舒道:“先生请坐。”却站在他身前,将正中帅位挡住。赵互微微一笑,自行在下首坐下,又道:“君侯请坐。” 关羽哈哈笑着,便居中坐下,才对旁边关凤道:“此是中军大帐,不是女子该来之地。汝可先退下休息。”关凤遂上前行礼出去。容儿也上前向关羽见礼,道:“小女子拜见关君侯。”关羽乍一见容儿,脸上神色顿时大变,转头问赵舒道:“这位是……”赵舒正不知如何作答,便听容儿道:“小女乃是赵先生婢女,侍侯先生与小姐左右。”关羽脸色稍微缓和,淡淡道:“既是婢女,可先随小姐退下。”容儿再行一礼,才起身缓缓退出帐外。 赵舒见关羽如此神色,心中十分疑惑,但却不敢多问,只是随口询问几句樊城战事。樊城被关羽连月攻打,城角已有多出崩塌,只是曹仁与城中诸将奋力死守,才坚持到了现在。眼下于禁带兵马前来救援,关羽便分兵与廖化,马良,只是围住曹仁使其不与于禁内外夹攻;自己却引大军来战于禁,却不想头一战就让关平折了锐气。 赵舒见关羽对关平颇有责难之意,便道:“舒素听孟起言道,庞德乃世之虎将。少将军不能力敌,也非他之过。”关羽对赵舒今日表现十分满意,手抚摩长须道:“若不是先生前来,某岂能轻易饶他?”遂又道:“庞德,西凉小卒也。某来日定取他首级。”赵舒本想劝他不要轻敌,却又想起关羽脾气,不劝还好,劝说反而是火上浇油,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下。关羽见他欲言又止,笑问道:“先生想要劝某不要轻敌么?” 赵舒于是道:“正是。庞德不过一马前卒耳,君侯胜之不能显威名,败则数十载声名落地,诚不为所取。”又是逢迎之言,关羽听后哈哈大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某受教。”又说得几句,关平便入帐禀道:“父亲,酒菜已准备妥当,可要呈上?”见关羽点头示意可以,关平才出帐招呼军士将酒菜端来酒菜安置完毕。刚好周仓又引着高平,郭淮二人入帐而来。 关羽不识二人,但见二人皆仪表非俗,遂问道:“此二位是何人?”郭淮上前参拜道:“末将郭淮。”高平也随之上前,却是对赵舒行礼,口中道:“先生本是主将,怎不居中而坐?”赵舒被他冷不丁地说出这话,吓得大惊失色,偷眼再看关羽,却已经是怒容满面,一时又不知这样开口。 关羽遂重哼了一声,起身道:“某微感疲倦,就由平儿在此作陪。”也不再瞧众人,便大步出帐而去。赵舒看着高平,自己好不容易才将关羽的脾气理顺,你却偏偏又来这一手,把刚才费的那么多言语心血都一笔勾销了。高平见赵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颇不以为然,道:“先生既是主将,若不立威,如何统御三军?”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舒也只好对关平道:“大哥,且先坐下用饭。”关平见其父拂袖而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点头坐下,一言不发,帐中诸将也都各自默默坐下。赵舒也正要落座,却又听高平道:“先生请上座。”赵舒大感不悦,眉头紧皱,暗想高平今日怎么如此反常,非要让自己与关羽闹翻不成?难道还是对自己心存恶意,于是冷道:“吾就坐陪在此,高大哥也坐下饮酒。”便要坐下。 高平却伸手拉着他,再劝道:“国不可二君,军也不可二帅。先生如此寡断,如何能破强敌?还请先生上座,严明军纪。”赵舒看在容儿面上,一直隐忍不发,不欲驳他颜面,但对方却相逼甚急,不由大声道:“既然吾是主将,坐何处还需汝多言不成?”高平见赵舒动怒,仍旧面不改色,沉声道:“某也是为先生好。先生亲统大军,岂可因一女子而误大事?” 上庸兵马不过三万,又多是曹军降卒。荆州军马却是由关羽一手训练,兵多且精,要破曹军,多靠他们。若是与关羽闹翻,荆州军不合作,怎么能抵挡曹操的精锐七军?高平日里不傻,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非要让自己在名次上与关羽争先?现在居然还扯到关凤身上,赵舒心头的怒火不禁又串上几丈。郭淮在旁见高平说话过头,急忙上来劝道:“今日刚到关将军营帐,正该居客位。都坐下饮酒,这般吵闹岂不让主人见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觉异样帐中私语 赵舒乍听郭淮这话是在帮着劝解高平,仔细一想却还是支持自己坐帅位。这二人也算是赵舒亲信,当下也不愿过于违逆二人之意,遂压低声音道:“今日暂且如此,连日行军辛苦,且都坐下饮酒。”再不理高平,自顾坐下举杯向关平致意。高平也被郭淮拉在一起坐下,只是经过他这番搅扰,关羽又不悦而去。荆州众将皆不发一言,赵舒也甚觉无趣,随便用些酒菜就让关平引我回帐休息。 关平仍是不发一言将赵舒带到休息的营帐,转身就要离开。赵舒却将其喊住道:“莫非大哥以为今日帐中之事是小弟指使么?”关平看了赵舒几眼,叹息道:“贤弟虽无此意,可高,郭二位将军则不然。何况伯父又有令,为兄先去劝劝父亲,一同破敌才是大事。”赵舒点了点头,还好他比其父深明大义,遂道:“小弟也正是此意,只要能破敌,何需在意这些名次?”关平答应便走,行不几步,忽又回头道:“凤妹就在那边营帐,希望先生不要忘记她昔日不远千里只身入川的情谊。” 赵舒点头入帐,其时天色尚早,并无睡意。只坐在塌旁仔细思量今日之事,高平何以如此反常?却猛然记起关羽见到容儿时神色极不自然,莫非他们之间有何仇怨?但容儿最多双十年华,关羽已经年近花甲,这仇怨二字从何而来?赵舒反复思索,总隐隐觉得不对劲,当下便又起身出帐,径来关凤帐内。 进帐时见二女正在说话,关凤见他前来,便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赵舒不解其意,笑问道:“莫非又有何好事被我撞上?”关凤指着容儿,道:“自然是好事。我想去拜见父亲,又恐容儿妹妹无人陪伴。你来的岂不正是时候?”赵舒正好又事要问容儿,关凤走的特岂不正是时候?赵舒心中暗喜,遂道:“些须小事,我自当效劳。你多日不见君侯,原是该前往拜见。”关凤又复笑道:“那我便多陪父亲说说话。”言讫就出帐而去。 赵舒见容儿一直不曾说话,神色之间似有不悦,即上前调侃道:“今晚怎么不到我帐中休息?”容儿白了他一眼,道:“你身在这千军万马之中,还怕什么?”赵舒便伸手将容儿抱住,深深地在她颈间吸口气,笑道:“只怕离了你身上的香气,我便不能安睡。”容儿神色仍旧黯淡,幽幽道:“我只是个婢女而已。”赵舒又在她脸上轻轻一吻,道:“那只是你给关将军说的。我可没有这样说,也从来没有这样想。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容儿却反问道:“那我该怎么数?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赵舒也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与关凤早已定亲,若不是当初兵败入许都,怕不早已经成亲?容儿现在跟着他却是无名无份,今日又见关羽气势如此,怎能添加不伤感?赵舒轻轻抚弄她的秀发,柔声道:“我待你们二人俱是一般心思,不分彼此,你不相信我么?”容儿还是叹口气,道:“凤儿姐姐毕竟是关将军的千金,而我始终只是一个婢女。” 赵舒又靠在耳边说了不少宽慰的话,才记起此来的目的,急忙问道:“你以前认识关将军?”容儿不想他有此一问,呆了片刻,答道:“他是威名远播的君侯,我只是一名婢女,如何识得?”赵舒听出容儿那番话是今天自己赞美关羽的言语,知道她心中还有怨恼,又笑问道:“那关将军今日见到你怎么神色突变,极不自然?”容儿不悦道:“我如何知晓?”随即又说道:“男人还不都一样?” 赵舒听后哈哈大笑,道:“你切勿拿我与关将军相比。”轻点着她的鼻尖,又道:“从这一方面比,我的确不如他。”容儿却不屑道:“我看却未必,你就比他好的多。”赵舒又是一阵大笑,才道:“我与你讲些故事。”于是便将关羽在许都侍立二嫂门外之事,和曹操赠美女之事,一一说给她听,最后道:“关将军可不似我这般,乃当世柳下惠……”本来还想加个鲁男子,却又不知道这个时代是否有这种说法,便将这三字生生咽了下去。还好容儿并未在意,只是冷冷道:“那些庸脂俗粉,岂能入关将军法眼。” 听她这般一说,越发叫赵舒生疑,正要仔细询问,关凤却走进帐内,笑问道:“这么许久,还不曾把那悄悄话说完么?”赵舒见她进来,不便再问,只得笑道:“有悄悄话也要等你来一起说。”关凤早看见容儿一脸的不悦,笑问道:“你又欺负容儿妹妹了?惹得她如此不高兴?”赵舒无辜地道:“不关我的事。”容儿本还在他怀中,一听这话便将赵舒推开,道:“就是你。”赵舒不想她还真就变脸,苦笑道:“怎么便是我了?”容儿却不回答,冷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便不看赵舒,侧身坐到一旁。关凤一脸疑惑看着二人,却不知说什么是好。赵舒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讪讪笑道:“那你好生休息,我这便回去。”又对着关凤微微一笑,便退出帐外。 一路往自己营帐行来,心中只觉得高平,容儿都甚为反常,料想与关羽有关,只是容儿不愿说明,赵舒也不便勉强。天色已经不早,明日还要与庞德交战,赵舒也不便细想,回帐就要休息。踏进帐内却见郭淮端坐在内,赵舒忙上前问道:“泊济如何在此?”郭淮见他回来,也忙起身行礼道:“淮已等候先生多时。有些话想与先生说来,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泊济何出此言?”赵舒虽然知道他要说关羽的事情,却不愿拂他心意,遂道:“你我之间有何不当讲?且坐下慢慢讲。”郭淮侧身坐下,才道:“如此淮便如实说了。今日高将军之事,先生可有恼怒?”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结情义营内定交 对于高平,容儿两人,赵舒所知真的很少,根本不知道二人底细,但是容儿又确实对自己十分的好,又何必去多问呢?再者容儿确实与曹操有杀父之仇,而且冒险行刺,这样对赵舒来说,就应该没有恶意,反而会帮助他对付曹操。至于高平,或者因为容儿而与赵舒有些矛盾,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应该会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所以赵舒对他也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今日在关羽之事上处理的有些突然,心中没有准备,才向高平发了些火,当下笑道:“高大哥与吾有救命之恩,吾安得有所恼怒?只是关君侯面上不好过,故而责之,来日当亲往致歉。” “这却不必。”郭淮叹了口气,道:“今日高将军行事固然卤莽,却也是为先生着想。淮恐先生见责,故而前来。”赵舒知道他也赞成高平今日行事,不由道:“伯济多虑了。但上庸兵马既少且大半为新降之人,实不能与于禁军马相比。要破曹军非荆州兵马不可,吾不得不向关将军让步。” “先生所虑甚事。”郭淮抬眼看着我,又道:“只是这一番好意,关将军未必能领会。”关羽为人傲慢,轻易想让他听从号令的确不能,赵舒只得问道:“那依泊济之意,当如何是好?”郭淮就靠上前附耳道:“就像高将军这般便可。大王虽然以先生都督南阳战事,却不加先生官职。关君侯为前将军,又长镇荆州,位高权重,岂将先生放在心上?”赵舒点了点头,就从关羽今日接刘备诏书之事,也能看出他能将几人放在眼中? 郭淮见他不住点头,又接着道:“先生若一味忍让,以君侯脾性只会越发目中无人,先生再想统御便难上加难。不如先就态度强硬,再以大王诏书为由,反客为主压制住君侯。淮以为高将军今日之意,必在于此。”高平真是想帮自己压制关羽?赵舒对于这点还有些怀疑,不过郭淮之言也不无道理,关羽的性格不是自己一再忍让就能保安然无事的。或许真该与他顶着干,于是赵舒点头道:“泊济所言有理,只是若真将关君侯惹恼怒,以上庸兵马恐不能破敌。”郭淮随即笑道:“先生有大王诏命,君侯若不从命,先生尽可放手为之。若能再得荆州……”并不将话说完,只是微笑不语。 赵舒也能听懂他言外之意,自己虽然无意争夺天下,但是现在的情况看,也不得不拥兵自保。 但关羽在荆州一镇多年,军中将领也尽是亲信,想要夺过兵权谈何容易?何况还有关凤,关平二人,赵舒当如何交代?郭淮看透他的心思,复笑道:“先生以为荆州军马全在君侯手中?南郡太守,公安守将是哪二人,先生可知道?” 倘若是别处,赵舒还或者不知,但二处却是从小便知,笑道:“莫非是糜芳,傅士仁二将。”郭淮微觉惊讶,道:“不想先生远在成都,此间之事却如此清楚。”赵舒也笑道:“泊济不也清楚么?”郭淮答道:“淮知先生奉命出兵樊城,便派人私下打探荆州消息,故而得知。”虽然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赵舒心中却很是感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握着郭淮双手道:“有劳泊济。” “先生不必如此说话。”郭淮正色道:“昔日先生天高地厚之恩情,淮此命便也是先生所有。”赵舒见他面容严肃,知道再说感激之语也是多余,于是又问道:“是他二人却又如何?”郭淮见他问及,连忙答道:“糜芳是大王亲眷,傅士仁乃是大王同乡。此二人虽担有重任,可自身才能,先生想必很清楚。是以平日关将军待之甚慢,二人也多怀不满。此番关将军久攻樊城不下,便有此二人不奉将令,拒出兵马钱粮之故。关将军也对二人言,将‘还而治之’,二人多有恐慌,先生何不结之以为己助?” “泊济之言甚妙。”赵舒仔细看着这位与姜维不相上下的魏国名将,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又猛然想起姜维现在已快成年,何不先派人结交?郭淮见其夸奖之后,又沉吟不语,以为心中又有所想,便再道:“淮早已派人以先生名义送二人厚礼,明日先生可借口上庸军粮未到,差淮前往南郡筹粮。淮此番亲往,必为先生结交二人。” 虽然刘备,孔明等人对自己颇有恶意,让赵舒甚为失望;可是郭淮,马超,魏延等人又待自己至诚,处处为之着想。赵舒胸中一阵起伏,又激动地道:“多谢泊济。”郭淮大是不悦,道:“先生如何又出此言语?淮以性命付与先生,先生何以总是如此见外?”赵舒自觉失言,急忙道:“此后你我便是兄弟一般,勿再分彼此。”郭淮见其言语真诚,也道:“若是先生不弃,淮愿以兄事之。” 虽然并无香案,也不曾告拜天地,只是四手相握,也远胜那些并不能当真的盟誓。赵舒虽然容貌不改,但算年岁比郭淮稍长,便称了声“贤弟”。郭淮也喊了声“大哥。”随即又道:“明日小弟去后,大哥与高将军还宜另扎营寨。不与关将军一起,以防有所不利。”关羽手下众将愚忠,赵舒连番被刺,也不得不防备,点头应下。郭淮便起身告辞,赵舒见天色已晚,明日又各有要事,遂也不作挽留,起身送他出帐。 两人走到帐外,又行礼作别。郭淮走出两步,却又回转,似有话说,但又不开口。赵舒见他欲言又止,便靠近道:“贤弟有话,尽管说来便是。”郭淮本来还在犹豫,听他这话,便开口道:“大哥本来也是才智过人,只是……”再看赵舒一眼,终于又接着道:“只是一个情字看的太重,恐终为人所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争帅位赵舒分兵 赵舒作为一个生在和平年代,而家境又不是很差的独子,对亲情,爱情,友情看得自然比这些在乱世中,尔虞我诈求存的人重许多。在这个动荡的年代,确实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旁的不说,赵舒对关羽向无恶意,也不得不说是因为关凤的原因。被郭淮这么说来,自然也就是指的男女之情,赵舒也觉得脸上没有光彩,讪笑道:“贤弟之言,为兄一定牢记在心。” 郭淮察颜观色,也知道他口是心非,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却不便再说,只好道:“男儿志在四方,大哥当舍则舍。”便转身离去。赵舒看着郭淮背影,苦笑摇头,要真能把这“情”字看透,又谈何容易? 次日早晨,赵舒起身便去中军大帐。既然昨天晚上已经与郭淮商量好,今天就去帅位点将,看关羽能奈自己何?离大帐不远,听得一片喧哗,赵舒急忙上前,就见高平与周仓二人正拔剑交战。关平,郭淮,费诗等人在一旁观看,神色焦急。倒是关羽端坐帅位之上,双目微闭,神色自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赵舒看着心中就有气,不用问都知道是关羽又坐在帅位之上,高平必然又出言顶撞,而以周仓对关羽的忠心肯定不能容忍,是以两人就交起手来。高平枪法精妙,用剑却非所长,所以两人打了许久,始终相持不下。两人之中,任谁受伤,都非赵舒所愿,遂走进场中,大声喝道:“住手。” 高平,周仓两人急忙各自收剑跳开。赵舒冷冷看着二人,喝问道:“此处可是汝二人胡闹之地?”俱都默不着声,赵舒又转身对关羽道:“以君侯之见,该当如何处置?”关羽这才缓缓张开眼睛,淡然道:“清晨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谅也无妨。” “是活动筋骨,还是性命相搏,君侯应该比舒看得更为清楚。”赵舒指着周仓,又问道:“周校尉现居何职?”既然已经将校尉二字点出,自然不是不知,而是明知故问。关羽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冷哼一声并不回答。郭淮便抢上前,答道:“现任管军校尉。”赵舒遂不理关羽,转身对周仓道:“汝可知罪?”周仓脸色大变,转看向关羽,后者也是脸色铁青,一双拳头捏得贼紧。赵舒终于觉得郭淮所言丝毫不错,现在就开始与高平打架,指不定哪天就找到自己头上,更何况这样闹将下去,怎么破于禁大军? 听着身后关羽假意咳嗽一声,赵舒却懒得理会,又大声道:“周仓扰乱军营,以下犯上。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而且故意将以下犯上四个字咬的很重。关羽在后面再也忍耐不住,喝道:“高平出言无状,是某让周将军将他拿下的。”赵舒正等着他开口,于是转身又问道:“高将军如何出言无状?” 关平见二人越说越僵,惟恐事情再闹大,急忙上前劝解道:“都是一场误会。大战在即,还是商议破敌之计要紧。”赵舒见关平说话,心中想起往日情谊,便又有退让之意。郭淮看他身神色,便知其心意,也上前道:“少将军此言差矣。正因大战在即,首先就要安定内部,最起码该让众将清楚,究竟该奉何人将令。” 关羽闻言霍然起身道:“某为前将军,又镇荆襄。攻打樊城自然由某作主。”赵舒本来还看着郭淮,关平心中犹豫,听关羽如此说来,心中更觉有气,遂也大声道:“君侯莫非忘了大王诏书上所写,由舒总督此间战事。”关羽原本就红的脸上,现在更是恼怒不已,大声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汝是何人,某岂能受尔节制?” 此言一出,不仅赵舒,高平,郭淮脸上变色;关平,周仓,费诗等人也面色大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不是不能说,但是像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理直气壮地大声喊出,恐怕也只有他关羽一人才敢。关羽说完之后,见众人颜色都变,也知道失言,便接着又道:“既然先生也不愿意听吾号令,就请先生与高将军引上庸军马另设营寨,各自破敌。” “父亲。”关平可比他老子清醒得多,上前劝道:“于禁军马乃是曹操精锐,又兼庞德骁勇善战,我等两处合力尚不敢力敌?分开扎营寨,恐为曹军所破。”关羽向来高傲,岂会听从劝告?当下冷哼一声,不屑道:“于禁,庞德二人岂是为父对手?”又瞟赵舒一眼,道:“只恐有人畏惧耳。” 赵舒也正想与高平另立一寨,此言正重下怀,乃笑道:“君侯尚且不畏,吾岂惧之?今日吾便与高将军率本部军马另立一寨。只是君侯须知,你我同为大王效力,须当互相配合,才好破败曹军。”关羽还道是他示弱,大笑道:“先生切放宽心,若先生不敌之时,某定会率军马营救。”赵舒也跟着放声大笑道:“舒正是此意。惟恐君侯日后顾及颜面,虽败却也不愿向舒求助。”说完便不再理会关羽,转身对高平道:“还请将军速去整顿军马,另觅营地。”高平遂抱拳领命而去。 赵舒见费诗还在一旁不知所措,便问道:“费大人是与吾一起,还是就在关将军营中?”费诗看着赵舒与关羽闹翻,也不知如何是好,却两厢都不敢得罪,听他问及,便急忙答道:“下官即刻起程回成都复命。”赵舒遂笑道:“既是如此,就有劳关将军相送。”又向关平点头示意,才与郭淮一起行至辕门,等候高平将点好军马前来。 不多时高平未至,而关凤与容儿先到。关凤见到赵舒,便上前问道:“你真要与父亲分兵两处,岂不为曹军所笑?”赵舒见她前来,心中就不住盘算如何应对,却听郭淮替他答道:“小姐。此事却不能怪赵先生,君侯不能容物,吾等在此早晚纷争有何益?不如分兵另立营寨以为犄角之势,也未尝不可。”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结朋党郭淮入荆 关凤在帐中听到赵舒与其父发生争执,便急忙出来想要两厢劝阻,却不想赶到之时,赵舒已经要点兵出营,另安营寨,遂又赶来相劝。关凤也知道其父的脾气,向来吃软不吃硬,听着郭淮如此说来,也觉得有些道理,可见赵舒并不言语,便又再上前两步,低声道:“父亲脾性不好,你就不能容让些么?” “小姐哪里话?”郭淮在旁惟恐赵舒答应下来,便又正色道:“若是一己之私,容让无妨; 先生所奉乃大王诏命,岂能退让?”赵舒自己也不忍心开口与关凤辩驳,能有郭淮代劳正合心意,当下便缄口不言。关凤见他始终不发一言,也只好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又过了些时候,高平将上庸军马集结完毕,使人来报。赵舒便与郭淮,容儿翻身上马,看见关凤并没有动,知道她心中难处,遂柔声道:“你便在关将军营中安住。待破敌之后,再行相会。”关凤闻言,眼泪断线般滚落,转身跑入营内。赵舒心中大痛,便要下马追赶;郭淮却在他马后抽了一鞭,道:“大哥,该起程了。”那马负痛跑走,赵舒也只能暗自苦笑。 此处位于樊城西面,地势平坦,正适合两军作战。郭淮昨晚已经先从地图上觅得一处地方,言可以下寨。行军布阵,安营扎寨自非赵舒所长,当下便由郭淮引路,军马缓缓而行。毕竟前方还有于禁兵马,众人不得不小心从事。 幸好于路不遇见曹军,平安无事,大军行至一处空旷地段,郭淮便问道:“先生以为此处如何?”赵舒见此处左右皆是山丘,只有中间一条大道可过,旁边又有水源,的确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正要点头赞同,忽然发觉此处地势低洼,想起不久就要秋雨绵绵,关羽借机水淹七军,李兰不由道:“此处地势低洼,又近丹水,恐被水淹。” 郭淮经他提点,也觉得不妥,便往旁边山上望去,又道:“小弟观此山地势险要,却不知有无水源?若有,倒可山上安营。”赵舒也正有此意,当下便命一队军士上山察看。不久回报,山中有泉水足以饮用。赵舒与郭淮大喜,急忙命军马上山扎营。直到午间,营寨方才扎好,又埋锅造饭,等到午饭用过,郭淮才道:“昨夜与大哥商议之事,小弟这便去南郡。” 既然与关羽翻脸,拉拢糜,傅二人之事便刻不容缓,赵舒点头答应,便要亲自送他下山。郭淮却又道:“小弟又有一番计较,可让关将军向大哥低头。只是……”却不敢再说。能让关羽低头的办法,一下就将赵舒兴趣提起来,急忙问道:“贤弟有何妙计?”郭淮犹豫片刻,才道:“关羽军马粮草多是南郡,公安二处供给。二人早对关羽有怨,但又迫于关羽权威,是以供应时断时续。此次大哥结好二人,就以大王诏命,请二人将粮草全送至军中。关将军无粮,岂不来向大哥求助?” 此计确实能让关羽低头,只是颇为毒辣,赵舒不禁道:“若引起荆州军士哗变,恐为不妙。”郭淮又笑道:“大哥估量关将军营中粮草殆尽,便亲送粮草前去,荆州军士岂能不感大哥恩德?”赵舒觉得可行,再次大笑起身,道:“贤弟好计谋。愚兄就送贤弟下山。”便唤过高平,容儿二人一起送郭淮出营下山。 及至山脚,郭淮便停下坐骑,道:“大哥不必再送,可先回营。”赵舒也不强求,抱拳道:“贤弟一路小心。”郭淮哈哈笑道:“此去南郡能多少路程?大哥不用担心。”又与高平,容儿作别,才转身离去。见他行了几步,赵舒突然喊道:“贤弟且留步。”郭淮急忙再次停下,回头问道:“大哥还有何事?” 赵舒策马上前道:“贤弟这番前往南郡,须得要多多注意江东动静。”郭淮立刻明白他的用意,却有些不以为然,道:“大哥莫非是怕孙权偷袭荆州?吕蒙淮南新败,孙权又与大王结盟,似乎不会生有兵端。”眼下的情势,除了赵舒引军来支援关羽以外,与历史并无二致。赵舒不得不担心吕蒙仍然会白衣渡江,再次叮嘱道:“孙权眼馋荆州已久。此番关将军大军来攻打樊城,荆州空虚,怎知他不会乘机偷袭?况且为兄与东吴又有些误会,还是小心为好。” “是。”郭淮见他说的严肃,遂点头道:“小弟必放在心上,也会叮嘱糜,傅二位将军多加小心。大哥可还有何吩咐?”赵舒摇头,再次与他作别道:“贤弟一路顺风。”郭淮也再抱拳行礼,才与随从打马而去。 回到山上营帐之中,赵舒即刻命高平带士卒在山中砍竹伐木,多早船筏。高平大是不解,惊问其故。赵舒知道不久将有大雨,自己虽然能改变历史,却总不能改变天候。这次就让自己来水淹七军,威镇华夏。一念到此,赵舒不禁意气风发,笑道:“吾已料定不日将有大雨,可先速作准备,以破曹军。”话虽然说的模糊,高平也是半信半疑,但并不再多问,答应一声便出帐招呼军士去准备。 现在与关羽军马分开,要想单独战胜于禁的精锐七军,着实不易,赵舒不禁看着地图发呆。容儿在旁见他察看地图,知是在想破敌之计,不欲打搅,便转身出帐。刚踏出去,就听她喊道:“凤姐姐,你怎么来了?”关凤来了?赵舒又想起早晨出营时候的情形,心中很是愧疚,急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关凤快步走过来。等两人相近,赵舒见她眼中仍有泪光,心中更是怜惜不已,便有些后悔早间所为。 关凤见到赵舒,第一句话就是:“你带着兵马回去吧。”语气近似于哀求。赵舒听得心碎,一个“好”字差点就冲口而出,却终于还是忍住。早上刚带人马出来,下午又带着回去,这颜面何存?赵舒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进去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章 战庞德高平逞勇 赵舒与关凤走进帐内,容儿却在帐外并不进来。赵舒便轻轻拥住对方,歉然道:“对不起。”关凤紧紧地靠在他胸前,道:“你带军马走后,庞德便引军马在营外挑战。父亲亲自出战,却被他弓箭所伤,幸好不曾乘势攻打,若明日再来,恐怕大哥不能抵挡。” 关羽被庞德射伤?事情当真是一步一步向赵舒所知道的方向发展。既然是这样,那么于禁恐庞德立了大功,也不会强攻关羽营寨,应该暂时是没有危险。而关凤肯定是背着关羽跑来的,赵舒现在回去怎能让关羽心服?计较已定,赵舒才言道:“于禁,庞德二人也是貌合神离。彼见庞德立功,必然不喜,不会派军马攻打。你尽可放心。”关凤听他如此说来,知道仍旧不愿回兵,挣扎出怀抱,怒道:“你就这般绝情,一定要与父亲争个高低?” “我并无意与关将军争先。”赵舒叹息道:“主公以我督南阳战事,若关将军不从调遣,且不说于禁大军与樊城曹仁不能攻破,其后宛城司马十万大军又如何抵挡?”又拉着她说道:“更何况,我与关将军闹翻正合主公心意。难道他会愿意看着我与关将军相安无事?”其中这些微妙的关系,关凤也能明白,神色渐渐舒展,但仍担心关羽,道:“可是父亲现在已经受伤,万一于禁再出兵攻打,该如何是好?” 赵舒心中倒是有十分的把握,但却怎么能让关凤放心?正考虑如何措辞,却听帐外有军士道:“禀将军,山下有曹军大队人马。”难道于禁真的分别攻打?赵舒也不再与关凤说话,急匆匆出帐,登高而望,果见大队曹军往此山而来,军中大旗隐隐是个“于”字。果然是于禁亲至,赵舒心中连声叫苦不已。此时高平也赶到他旁边,进言道:“不若趁敌军立足未稳,下山冲杀一阵如何?” 于禁兵马既多且精,就算占有地利,也未必能得多少便宜。赵舒不愿意出战,遂问道:“军中粮草够多久之用?”高平答道:“够半月之用,若省着点,或许可支撑二十日。”赵舒虽然知道这年秋雨大作,却不知具体时候,更不知道二十日之后,这雨会不会下来。高平见他不再言语,只是望着天空发呆,便再道:“先生要早做决断。” 赵舒看高平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只得点头道:“去整备军马,下山迎敌。”高平欣然应诺,急忙下去调兵点将。赵舒又见关凤站在身后,遂道:“现在于禁大军都在此处,你可放心回去。”关凤咬着嘴唇,走到他面前道:“我现在不放心你。”赵舒心中一阵愧疚,叹道:“只要关将军对我无恶意,我定不会与关将军为难。”关凤颇觉惊讶,急忙道:“父亲对你本就没有恶意。” 赵舒拉着她的手,心情沉重地道:“此事你说了不算。即便关将军无恶意,可主公与我之间,关将军如何取舍?有朝一日,主公要除去我,关将军是助我,还是助主公?”关凤知道赵舒心中还是疑心刘备,本想代为解释,可又无证无据,只得决然道:“不论如何,我都和你一起。”赵舒听了开怀大笑,把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看着关凤一脸娇羞无限,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赵舒早就把她搂在怀中,一亲芳泽。 赵舒与高平引军来战于禁,本不欲带上关凤,容儿二女,奈何两人都坚决不肯,只得仍以赵舒亲兵身份,随护左右。赵舒知道双方实力差别太大,所以没有打算和于禁正面开战,只是想乘着他军马新来,冲杀一阵,挫挫曹军锐气而已。及至山脚,高平便吩咐士兵排好阵型,准备冲锋。 不意曹军一骑探马先出,大声喊道:“于将军请赵先生上前答话。”赵舒与于禁在许都也有数面之缘,交情也还是算有几分,但现在两军交战,却让自己上前答话,不知对方是何用意。既然于禁已经开口相请,赵舒也不好示弱,打马与高平上前,朗声道:“于将军何在?”就见曹军两边闪开,中间缓缓行出一员将官,银盔铁甲,英武不凡,上前拱手道:“昔日许都一别,经年不见,先生风采如旧。” 赵舒也欠身还礼道:“将军多日不见,也威风不减。”于禁哈哈大笑道:“闻先生前来樊城援助关君侯,某特来相会。”赵舒也笑道:“如今两军交战,将军不必如此客气。”于禁叹息道:“某不愿与先生为敌,奈何上命所差。今日先以礼向见,明日再战如何?”赵舒本意是想突袭于禁,结果被他如此搅和,见曹军已经有所准备,也不便再战。毕竟是曹操的精锐部队,衣甲鲜明,兵器精良,个个精神抖擞。赵舒也乐得作个人情,笑道:“将军之言甚合吾意。今日就此作罢,来日再战不迟。”于禁闻言微微欠身道:“就请先生先退,某在此恭送。” 赵舒相信于禁不会随后掩杀,便下令军马缓缓后退。岂知大军刚动,就见于禁身后转出一将,宝马金刀,威风凌凌,对着高平大声喊道:“兀那敌将,昨日一战不分胜负,今日可敢于吾一决死战么?”视之,正是西凉庞德。 赵舒还不及阻止,高平已经跃马挺枪而出,大声答道:“吾岂惧汝。”两人再不答话,就在阵前撕杀。庞德刀法沉重,一柄金刀,使得虎虎生威;高平枪法精妙,一杆铁抢,耍得密不透风,就见一片金光与漫天的雪花搅在一处。两人真乃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战百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曹兵汉军劫营 眼看天色渐晚,赵舒见二人都气力不继,苦苦支撑,恐高平有失,遂打马上前道:“二位将军少息,今日天色不早,不如回营养精蓄锐,来日再分高下如何?”二人闻言各自收住兵器退开,皆是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于禁惊讶高平武艺,也上前道:“这位将军是何人?枪法竟然这般精妙。” 高平昂首道:“某乃汉中王驾下奋威将军高平。”于禁失声问道:“莫非斩夏侯将军者?”高平傲然答道:“正是。汝若不退,来日也当斩汝首级。”庞德在旁闻言大怒,便要上前继续撕杀。于禁急忙阻止,乃道:“将军神勇,来日某再与夏侯妙才报仇。”转而对赵舒道:“先生且回营中休息。” 于是双方各自收兵,赵舒与高平回到帐中,就有军士奉上饭菜。高平与庞德大战,耗力良多,当下便狼吞虎咽起来。赵舒也随便用些,回想今日二人大战,不禁叹道:“庞德果然世之虎将。”高平闻言也放下碗筷,道:“确是某生平劲敌。”关凤在旁听他二人夸赞庞德勇武,献言道:“庞德故主马将军现在成都,其兄庞柔也常伴伯父身侧。不如派人回成都,请二人或来樊城,或修书前来招降。一去强敌,二添虎将,岂不妙哉?” 赵舒心知庞德无意归降,却十分喜爱他的勇猛,也不妨愿意试试,便让容儿准备笔墨,将原委书写清楚,派人送往成都。一切妥当,夜色已晚,便各自回帐休息。次日一早,庞德果然又引军马在山下挑战。赵舒登高向山下望去,见曹军果然将营寨安扎山脚,心中暗自窃喜;抬眼却又猛然看见对面山上也隐隐有曹军旗号,仔细一看,军中竖有“于”字帅旗。却原来是于禁分兵马与庞德在山脚驻扎,自己却在对山安营,与赵舒军马遥相对望。这却让赵舒心中着忙,不知如何将于禁军马也引下山,才好全部一淹而尽。 高平见庞德在山下耀武扬威,心中忿忿,便要上马下山迎战。赵舒急忙止住,两人武艺不相上下,惟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就在山上坚守,直等到大雨滂沱,再水淹七军不迟。岂知两军相处十余日,营中粮草眼见便尽,却仍不见一滴雨水落下。这十几天内,庞德在山下不断挑战,高平也数次请战,都被赵舒阻下。眼看粮草快尽,关羽军马又不见动静,赵舒心知自己若不派人前往求救,他是不会发一兵一卒来援。 这天庞德一早便又在山下挑战,高平求战不得,又自己回到营帐内饮酒。关凤见赵舒连日不战,知道他怕上庸军马不是曹军对手,又见营中粮草只能支撑数日,便劝道:“不如我去父亲营中请大哥出兵?”她知道赵舒不愿意向关羽低头,故意说成关平。赵舒却笑道:“大哥若无关将军将令岂能擅自出兵?”关凤知道他还在斗气,急忙道:“现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不若就向父亲求救,两下夹攻,才可破敌。你总不能因为赌气而不顾这数万将士性命。” 赵舒何尝不怜惜将士性命?只是现在去向关羽求救,以后自己如何能在他面前抬头?于禁这混蛋放着关羽不管,却到这来撒野,让赵舒始料不及;而且这破天,也不下一滴雨,让他更是大骂不已。现在向关羽低头,以后诸事都要受关羽掣肘,对赵舒也是颇为不利。孔明,法正都在刘备身边,自己引军在外,若又不能节制关羽,在刘备手下还能有什么混的?何况郭淮人在南郡,知道自己受困,也会设法相助。赵舒也不顾关凤满脸的不高兴,答道:“军中粮草尚够数日之用,且再等两日。” 关凤见他心意坚定,不愿向关羽求助,便跺脚出帐而去。赵舒只得不已,容儿见他心中烦闷,忽然说道:“你受有汉中王诏命,可派人去关羽营中,不是求救,而是命令他出兵。”关羽连刘备的命令也不见得全部听从,自己下令能有何用?赵舒摇头道:“他若能听命,我又何必到此地另安营寨?” “那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容儿急道:“总得想方法破敌。”赵舒随即点醒,连日来自己只是将希望全寄托在天气上,现在既然老天不肯相助,自己便应该想办法破敌才是。赵舒点头道:“这几日庞德见我连日不出,士卒都已经松懈。不如就今晚下山劫营,你去把高大哥叫来,我再与他计较一番。”容儿急忙答应出去。 过不多时,高平便带几员副将入帐,听说今天晚上前去劫营,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请为前部,看来这几天确实将他们都憋坏。当下计较已定,以高平为前部,赵舒自己引军马在后接应。是夜三更,大军饱食之后,人衔草,马摘铃,一起下山来劫庞德营寨。不料,军马将近曹军营前,就听几声鼓响,曹营之内杀声大作。赵舒在后面疑是中计,急忙命人马止住,派哨骑到前面打探。 片刻之后,探马回报,却是郭淮引军马乘夜来劫庞德营寨,高平已经和他合兵一处,请赵舒前去接应。赵舒心中大喜,郭淮当真不让人失望,急忙催军马前进,一路杀入曹军营中。庞德见川军连日不出,根本不曾作有准备,又被高平,郭淮前后夹攻,军马大败,便望着于禁山上营寨而走。高平,郭淮二将不舍,又率军马随后掩杀。及至对面山脚,于禁亲自引军马前来救援,手起一箭正中郭淮左臂。 赵舒督军在后,一边命军士将郭淮南郡押解来的粮草送上山去;一边命士卒放火焚烧庞德营寨。听得郭淮受伤,急忙上前探视,却见其早被高平救出。郭淮已将箭矢拔出,伤口包扎完毕,见赵舒上前,急忙道:“大哥,于禁已经带军马前来救援,可速退兵。”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郭淮援于禁来信 于禁随曹操征战三十年,乃当世名将,又有精兵。赵舒也不愿与之正面为敌,遂命高平断后,自己与郭淮带粮草先退回山上。回到帐中关凤,容儿接入。郭淮乃道:“某身受箭伤,请二位小姐去取些伤药前来。”取药随便找一军士就行,根本不用她二人。郭淮此言很明显是要支开她们,关凤,容儿却也明白其用意,便一起出帐而去。 郭淮见二女离开,便小声道:“小弟幸不辱命,糜,傅二人愿意与大哥相交,军粮已由小弟全部押解到军中。闻大哥受困,小弟还向糜将军借来三千军马,本想乘夜送粮草上山。不料大哥也在今夜劫营,实是天助大哥。” 赵舒听他又将南郡军马调来不少,不禁问道:“江东消息如何?”郭淮随即笑道:“更是大哥之喜,东吴吕蒙因前次败于张辽,郁结于胸,已染重病在身。孙权以为病重,用孺子陆逊代其职位。”赵舒听到郭淮之言,更是大惊失色,失声呼道:“不好。”郭淮见其惊慌失措,忙问道:“有何不好之处?” “吕子明之病根,实乃是荆州也。”赵舒听着与历史越来越吻合,心中顿时乱了方寸,便以实相告道:“曾闻关将军起兵攻打樊城之时,恐吴军偷袭荆州,沿江岸多设烽火台,用以示警。吕蒙见荆州不易取,故称有病,而以陆逊代替,松懈荆州军马,才好一袭而取。”郭淮闻言,虽然觉得赵舒说的不无道理,却终究只是一厢猜测,便劝道:“大哥且宽心,荆州现在由治中潘濬总领,料也无妨。” 赵舒正好借用王甫之言道:“潘濬平生多忌而好利,不可任用。”郭淮见他神色严肃,说得郑重其事,便道:“明日可修书关将军,请其另派人镇守荆州。”现在东吴起心偷袭,而樊城未破,于禁军马又不曾退去,真的是腹背受敌。赵舒看着郭淮,忽然道:“贤弟谋略过人,不若就请贤弟再返南郡,协助糜芳守城。只是糜芳为人不善,贤弟要多加小心才是。”又看郭淮肩上伤口,问道:“贤弟伤势如何?” “这皮肉之伤,并不碍事。”郭淮接着又从战袍中取出一支羽箭,道:“大哥尽提东吴之事,小弟险些将此事忘却。”赵舒仔细看那支箭时,箭头带有血迹,而箭身却束有一块锦帛,不由疑惑道:“此物何来?”郭淮将羽箭递给他,言道:“小弟刚才便是被此箭所伤,拔箭之时见有书信在上,不敢丢弃,还请大哥过目。” 原来是于禁射伤他的箭矢,赵舒急忙取下锦帛,果然是一封书信,细看之下,却是越来越心惊。郭淮见他神色数变,也不禁紧道:“大哥,这书信内容为何?”赵舒也不回道,伸手将这片锦帛转交给他。郭淮接过看后,脸色也是大变,半响才问道:“大哥觉得可信么?”赵舒看着他手中的书信,苦笑摇头道:“于禁自从曹操起兵以来,随同征战三十载。为兄着实不敢相信。” 郭淮又将信递还给赵舒,道:“小弟曾在夏侯军中,素闻文则忠义。此信言辞恳切,小弟倒是觉得颇有几分可信。”赵舒还不曾言语,就听帐外高平声音道:“先生可在帐中?末将缴令。”赵舒急忙将那封书信放入怀中,喊道:“将军请进。”高平闻言进帐,朗声道:“某断后归来,于禁,庞德已经率军马退下。” 这次劫营不仅挫动曹军锐气,还接应郭淮从南郡运来的粮草,可谓一石头二鸟,收获不小。赵舒乃道:“高大哥作战辛苦,且先下去休息。”高平答应又询问郭淮伤势,才转身出帐。接着关凤,容儿也将伤药拿来。郭淮取过药物,向二女致谢,也告退回自己帐内上药。眼看天色将亮,赵舒也觉得十分疲倦,让关凤二人下去休息,自己上榻和衣睡下。 赵舒一觉醒来,睁眼却见帐中昏暗,耳中隐隐听帐外有落雨的声音。终于下雨了,赵舒差点没有叫出来,急忙起身下榻。走到帐外,果见天空乌云密布,大雨瓢泼而下,不禁心中狂喜,赵舒遂对着旁边军士道:“速去请高将军,郭司马到我帐内议事。”那军士应声而去,赵舒再看着一直不停落下的雨水,心道:庞德,看来我真是要水淹七军,哈哈…… 话分两头,且说庞德此时在中军帐内,也确实不好过,听着刚才传令兵的回报,心中更是压抑,不禁连声叹气,良久才对身旁的副将成何,道:“于将军不让某将兵马移到高出,如之奈何?”成何在旁也早就不悦,愤然道:“什么严防赵舒走脱?明明是他忌惮将军立功,才让将军屯兵此低洼之处。如今大雨骤至,看这天色,也不知何时才停……”见庞德脸色越来越阴沉,成何也只好闭口不再言语。庞德见他不语,乃道:“你去命士卒多开沟渠,将营中集水引走。好在这等天气,也不怕赵舒前来偷袭。”成何恭声领命而去。 庞德独坐帐中,心里更有无限感慨,此次出战,魏王以先锋大印相付,却终不能尽信自己。于禁又多次以言语相挑衅,虽然被严词回复,却总不用自己良言。关羽受伤之后,不乘机攻打荆州兵马,反而移兵到此与赵舒对峙,也不顾樊城内被困的曹仁将军。现在天降大雨,于禁倒是引军马安扎在山上;自己却分兵马在此集水之处,向彼请求移营,还却被严词拒绝。唉!自己终归只是一员降将,怎么能比得上跟随魏王三十年的于禁将军?无奈之下,庞德只好翻翻兵书,聊以慰寂。 当晚,庞德正在帐内安睡,但听石破天惊一阵巨响,似有万马奔腾之势。庞德急忙贯甲出帐,见迎面成何赶来,劈头便问道:“可是赵舒前来劫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淹魏军庞德受困 “不是。”听到成何如此回答,庞德心中稍安,却又听对方接着说道:“是川军决丹水,大水向着营寨淹来。”庞德便觉得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在地。成何急忙上前搀扶,让军士牵来战马,劝道:“将军且上马去高处避水。”话音尤在耳边,就见一道白茫茫的水墙,排山蹈海地奔腾而来。 “唉!”庞德长叹一声,将营寨安扎在如此低洼之地,怎能不被人用水淹?可恶可恨的于禁!庞德急忙对成何道:“快命军士向于将军山上撤退。”自己也匆忙翻身上马,往高处退去。庞德,成何二人刚上一处山丘,便见大水已将整个营寨淹没。数万儿郎,都葬身鱼腹,那些或者漂浮着的尸体,或者还在挣扎的军士,都看得庞德心中酸楚,虎目含泪,却又无能为力。 成何看着庞德如此悲痛,在旁宽慰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能有此败,皆是于将军之过。”庞德微微摇头道:“我岂是欲推卸过错?”指着不少还在水中挣扎的士卒,道:“只是这数万将士的性命。”猛然却见水上行来不少船筏,皆是川军旗号,不住打捞水中曹军。成何也看见川军船只在靠近,乃问道:“将军,现在该当如何?” 庞德回顾左右,不过百人,乃谓成何道:“吾闻‘勇将不怯死以苟免,壮士不毁节而求生’。今乃我死日也。汝也可努力死战。”成何与身后众将士皆感其言,齐声道:“愿随将军死战。”众皆拔刀在手,以待川军。 赵舒站在船头,见庞德领近百人立于高处,整容待战,遂下令军士将船筏稳住,并不上前攻打。高平不能于庞德一战,深感遗憾,见他如此,不解道:“庞德身边人少,何不就此擒下?”赵舒笑道:“此人勇猛异常,若作困兽之斗,岂不白白死伤士卒性命?”又看着庞德身后渐渐接近的船只,接着道:“自然有人擒他。”高平顺着赵舒的目光看去,却见那些船只上都打者“于”字旗号。 庞德在对面见川军船只并不靠近,心中颇感疑惑,却听身后士卒喊道:“于将军来救我们了。”庞德急忙转身望去,果然见身后也有一排船筏,上书“左将军于”,心下大喜,就要招呼相救。成何伸手拉他一把,忽然道:“将军,于将军何时备有船只,却不知会将军?”庞德心中顿时大凉,难道于禁真是因为忌惮自己立大功,而就置这数万儿郎的性命于不顾?不片刻,于禁的船只靠近,便听有人喊道:“于将军请庞将军上船答话。” 庞德闻言便下马往船上走去,成何急忙拦住劝道:“将军万万不可。前日劫营之时,于禁便有相害之意。今日全军覆没,他岂肯轻饶?”庞德冷眼看着船上,森然道:“某正要去问他,如何自己屯兵山上,却不让我移营;如何备有船只,却不知会我等?”遂不理成何,大步上船。成何在后见阻拦不下,急忙招呼身边士卒一起跟了上去。 于禁端坐舱内,左右士卒各精神抖擞。庞德径直上前,也不行礼,只是冷冷看着对方。于禁也觉察到庞德来者不善,于是微微皱眉。旁边校尉董蘅便喝道:“庞德,见了将军为何不行礼?”于禁却挥手止住董蘅说话,起身缓缓道:“令明,此次汝军马尽丧,该当何罪?”庞德见他气定神闲,并不将这数万将士的性命放在心上,更觉怒火中烧,怒吼道:“若不是汝以军令压某,让某屯军在此,何至有此惨败?” 于禁听庞德如此说话,随即冷笑道:“如此说来,令明是要将兵败的责任全都推卸与本将?”庞德冷冷回道:“见到魏王,自有公断。”于禁哈哈大笑,忽而又冷喝道:“庞德损兵折将,左右与吾拿下。”旁边董蘅,董超二人答应一声,便拔刀向前。成何此时也带十余士卒在庞德身后,遂也都举刀相护,喝问道:“将军是要灭口么?”董超立刻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将军无礼?”便一刀向成何劈去。成何也不再答话,挥刀相迎,就在船头撕杀起来。 董超乃是七军校尉,也颇有武艺在身,成何相较之下,便渐有不敌之势。“退下。”庞德大喝一声,从身后军士手中夺过一柄大刀,便替下成何。董蘅知道兄弟不是庞德对手,也挥刀上前,双战庞德。成何见二董一起出战,与那十余军士呐喊一声,便要上前相助。于禁将手一挥,左右兵将也各自拔刀,将成何等人围住撕杀,就在着船头混战。于禁却负手站在旁边,冷眼观看。 毕竟于禁麾下军士人多,片刻庞德所部士卒便一一倒地身死,成何也被众军乱刀砍死。庞德双目尽赤,睚眦皆裂,奋力一刀砍死董衡,脚下却被董超砍中,跌倒在地。董超见自己兄弟被杀,心中恨极庞德,就要上前取其性命,却听于禁喊道:“住手。”只得退到旁边。 庞德受伤不轻,这一刀砍在大腿之上,可见森森白骨,鲜血侵染战袍,却挣扎坐起,骂道:“汝如此作为,不愧对魏王大恩么?”于禁也不恼怒,只是反问道:“魏王如此作为,不愧对汉室大恩么?”庞德听于禁如此言语,方才明白他对自己所说投降刘备等言语,并非是在挑拨自己,而是有心降刘,叹息道:“魏王不察,竟用汝为将。” “也是某当年不察,投靠曹操帐下。”于禁负手上前两步,叹道:“当年曹操兴兵,某率人投靠,欲从他平定天下,匡扶汉室江山。谁想彼一朝得势,便欺凌主上,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某为大汉儿郎,岂能从无君之贼乎?”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庞德大声反驳道:“昔日高祖斩蛇起兵,也不过一亭长。魏王英武,三分天下,已归其二。若非魏王,天下如何能这般安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存汉室于禁来降 于禁被庞德这几句话说得无言以对,片刻才冷笑道:“某倒是把你看错了。原本以为汝故主马超,兄长庞柔都在川中,会从某一起弃暗投明,不想却是如此的冥顽不灵。”庞德昂然道:“昔在故乡时,与兄同居,嫂甚不贤,某乘醉杀之;兄恨某入骨髓,誓不相见,恩已断矣。故主马超,有勇无谋,兵败地亡,孤身入川,今与某各事其主,旧义已绝。某深感魏王恩遇,安敢萌生异志?不像汝这无义之贼,深受魏王数十年恩遇,却临阵降敌,不知耻乎?” 于禁见他言辞激烈,知其心意甚坚固,乃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某念汝勇猛忠义,可释汝而去,日后再见便是各为其主。”董超兄弟被杀,岂肯甘心放过庞德?劝道:“将军不可。此人杀末将兄弟,望将军做主。”于禁挥手命军士让开一条道路,道:“令明勇猛,来日某在战阵之上,再与汝一决高下。” 便有那未死的庞德部下,将其扶起,厉声道:“某不会敢汝恩情,这数万儿郎的性命,也要向汝讨还。”便在士卒搀扶之下,离开于禁大船。早有人准备好竹筏,送这一干人等离开。看着庞德远去,于禁乃问董超道:“吾与令明,孰对孰错?”董超答道:“庞德忠于魏,将军忠于汉,都无对错可言。只是将军家眷全在许都,恐魏王……” “某跟随魏王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魏王若是难为某家眷,岂不更让人心寒?”于禁心中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无可奈何,转头道:“传令下去,愿降刘者,随某一起投降;不愿降者,发放川资,各自回乡。”又看着董蘅的尸体,道:“厚葬董校尉,他日在战阵之上,某一定替他报仇。”董超拜谢之后,便带军士下去传令。 赵舒站在船头,看着于禁的船队慢慢靠近,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当真是于禁率军马来归降,樊城便指日可破。曹军船只慢慢靠近,见于禁全副铠甲站在船头,赵舒忙命人将船迎上前出,笑道:“知将军弃暗投明,舒特来迎接。”于禁一跃过船来,拱手行礼道:“某为大汉子民,早已不欲从贼欺君,奈何无有机会。今日能降汉中王,固某素日之愿也。”赵舒侧身,先请于禁入舱。于禁却连口谦让道:“某乃降将,岂能与先生争先?先生请。” “将军威名,久镇中原。”于禁用兵,沉稳毅重,乃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昔日曹操征讨宛城张绣,先败而后胜者,皆他之功劳。今日虽然是来归降,赵舒又怎能不多加礼遇?乃再三请道:“舒钦慕将军已久,切勿再行推让?” 于禁哈哈大笑,遂携赵舒之手一起大步入舱,道:“先生取淮南,夺定军,斩夏侯,威名岂在某之下?”入舱之后,两人又谦让一番,赵舒才居中坐下,问道:“将军手下兵马多少?”于禁答道:“某此次引五万大军来救樊城,庞令明分统半数。某所领也有少数不愿降者,尽皆遣散,现不及两万。” 两万曹军精锐,现在虽然还是降卒,只要加以时日,稳定军心之后,一样可以成为川军精锐。赵舒心中大喜,再道:“舒已经修书上报主公,定会对将军义举大行嘉奖。”于禁起身行礼称谢,赵舒也忙起来还礼,又听他道:“某擅自做主,将庞令明释放,还望先生勿怪。”赵舒心中十分喜爱庞德勇猛,当真押到面前,杀又舍不得杀,放又不能放,到是十分为难。现在于禁做主放了,也正好为他省去许多麻烦,遂笑道:“素闻庞令明勇猛,舒亦不忍斩杀。将军释之,正与舒之心意暗合。” 两人又在说些言语,便有董超进来禀报,言军马已经安置妥当,于是赵舒邀请于禁一同回营。此次于禁大军被水淹一半,投降一半,樊城指日可破;而糜芳,傅士仁又受自己将令,赵舒再无忧虑,暗笑道:关羽,此番你想不服气都不成。众人回到营中,赵舒便下令犒赏三军,在帐内宴请于禁等众降将,是夜皆是大醉而归。 于禁来降之后,赵舒急忙请郭淮带五千兵马,去南郡协助糜芳守城,以防备东吴偷袭。但带去的全是上庸军马,而上次从南郡调来的兵马却全部留在营中,密命郭淮,只有糜芳有所异动,就可取而代之。 几日之后,大雨渐渐停,南郡,公安二处都不向关羽营中输送粮草,只怕现在军中的粮草食用殆尽。赵舒恐荆州兵马军心动乱,便欲亲自给关羽送点过去,当下便请于禁留守营寨,自己与高平带些人马押解粮草起程,望樊城关羽营寨而来。关凤自然是不敢带上,瞒着她让容儿一直陪在帐中说话。 及至关羽营寨,赵舒先命人报入,不多时就见关平带周仓等将出迎。赵舒下马与二人见礼,问道:“关将军可在营中?”关平忙答道:“父亲日前中庞德一箭,现在创伤未愈,还在营中将养,是以不曾来迎接先生。”赵舒心知他便是没有伤,也断然不会出来迎接自己,乃笑道:“南郡糜太守,误将粮草全部送入小弟营中。小弟恐关将军营中无粮,特送粮草而来。既然关将军伤势未愈,小弟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着些言语刚刚说完,但见关平及身后众将脸上都愤恨不已。 关平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位义弟,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真的错,或者父亲的眼光才真正能识人,遂冷笑道:“难怪父亲数此派人前去南郡,皆空手而回,却原来都送与先生营中。”赵舒看着关平的脸色,也能感觉出对方心境的变化,却只能淡笑道:“大王以小弟总督南阳战事,兵马粮草自然由小弟调遣,糜太守也是按大王诏命行事。” 周仓在关平身后,听他如此说话,勃然怒道:“粮草乃三军将士之根本,先生如此作为,就不怕激起兵变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送军粮关羽攻樊 赵舒若真是想引起大军哗变,也就不会亲自押送粮草而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低下他高傲的头颅而已。听的周仓如此喝问,赵舒故作吃惊,道:“关将军营中已经无粮,缘何不早些到舒营中求取?”还特意将“求”字咬得十分重。关平脸色越发铁青难看,强忍着胸中的怒火,道:“某倒是一直没有看出先生能有这般本事。先生既然已经将粮草送至,帐中简陋不能容下先生大驾,就请回营。” 赵舒只听得心中发凉,自己到底和关羽在争什么,难道已经不自觉的迷上了权力二字?不是,自己只是想要自保,这个战乱的年代,手上如果没有兵马,如何能生存下去?对着满脸怒气的关平,赵舒只能报以平淡的微笑,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与之共同开怀畅饮,所谓的兄弟情谊,怕也就从此两断了,又不觉想起关凤,心中默默叹息。赵舒对着众人略微抱拳,变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关羽声音喊道:“先生且留步。” 赵舒随即回转,见关羽左肩之上,确实还缠着一块白布,果然伤势还未痊愈,上前微微行礼,问道:“君侯有何事吩咐?”关羽缓缓走近,冷冷瞪看着赵舒,并不说话。赵舒心中一阵发毛,却也不愿示弱,两眼直迎对方凛冽的目光。良久,关羽才将目光移开,冷道:“某有伤在身,先生既然来到营中,就请先生主持大局,某这便回荆州养伤。” “父亲。”关平随即大声喊道:“您伤势已经大好,我等岂能受他号令?”周仓等将也都大声附和:“某等只奉君侯号令。”这场景在赵舒眼中看来,是感动于众人的忠诚,可要是放在刘备,孔明眼中只怕大为不妙。关羽也不理会众人,再问道:“先生意下如何?” 赵舒听他说后,脑袋里面便转过无数念头,关羽绝对不会是因为受这点粮草威胁,将兵权拱手相让。更何况就算把这些兵马交给自己,像关平,周仓能人能甘心听命?改日关羽一声招呼,这些人还不是争先恐后地跟着他去?现在关羽把兵马让出,而自己回荆州休养,岂不是把赵舒放在刘备,孔明面前用火烤?赵舒可也没有打算收编关羽的兵马,也没有这个能力和威望,只是想着能够压制住便行,遂笑道:“君侯那里话,区区小伤,岂能放在君侯眼中?君侯受汉中王诏命,攻取樊城,怎可半途而废?粮草之事,君侯尽可放心,舒会派人按时押送到营中。” “哼。”关羽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冷然道:“那某这数万将士性命,岂不都掌握在先生手中?”赵舒正色答道:“大王以舒为帅,辎重粮草,兵器衣甲自然要统一调度,这也是为大局着想。万望君侯也以王事为重,带伤攻打樊城。”关羽显然不愿意被其这样牵制,道:“先生水淹庞德,迫降于禁,威名远镇。区区小城,还需让某攻打么?” “正是,区区小城何足为虑?”赵舒放声笑道:“舒此次只为君侯送来半月粮草,君侯若半月不能攻下樊城,就请自己设法筹粮。舒这便告辞。”说完不管对面父子两人杀人的目光,径自准备离开。关平却又抢着问道:“某等在此力战,先生军马却在何处?”赵舒冷冷瞟了二人一眼,缓缓道:“吕蒙称病之后,君侯就欲置荆州不顾?于禁将军归降,曹操就不会再派援军?” 关平哼了一声,便要说赵舒危言耸听,却被其父眼色阻止。关羽心惊于赵舒言语,道:“先生且自去,某明日便挥军攻城。”赵舒再向众人抱拳,便上马与高平同去,身后隐隐传来关羽叹息声道:“赵舒所虑不虚,荆州确实该多加防备。” 回到营中,赵舒随即召集众将帐中商议。据他所知,关羽水淹七军之后,吕蒙白衣渡江,徐晃率军马救援樊城,于是便问于禁道:“徐晃与将军齐名,汉中之战舒也曾败于此人。将军以为此人如何?”于禁不解其意,如实答道:“公明实乃将才,用兵严谨,虚实难定,胆大却不乏细腻,颇难应付。”赵舒见他对徐晃评价颇高,便笑问道:“素闻徐公明有亚夫遗风,不知将军能敌否?” 于禁沉思片刻,才缓缓答道:“兵力相若,虽不能胜,亦不会败。”赵舒也不需要他取胜,遂拍手道:“将军归降汉中王,曹操必再派援军,舒以为诸将之中,非公明不可。就烦将军引所部兵马,舒再拨上庸兵马五千,屯兵堰城阻挡徐晃,候关将军破城。”于禁向与徐晃惺惺相惜,今能与之一战,欣然领命道:“某定不负先生所托,这便告辞前往。”赵舒却仍有些不放心,再三道:“将军所部新降,军心不振,只需坚守,不用出战。待关将军攻破樊城,徐晃自然退兵。”于禁深然其言,领命出帐,自行点军马离营而去。 见于禁离开,高平在旁问道:“先生,那我等现去何处?”与曹操争锋多年,赵舒也该去会会吕蒙,陆逊二人,遂笑道:“今日休整,明早大军便向荆州进发。”高平脸色大惊,问道:“那可是关将军的驻地,先生前去是否妥当?荆州守将恐怕也不会迎先生入城。”现在糜芳,傅士仁都听自己号令,此去荆州,潘濬能有几个胆子敢闭门不纳?何况南郡调来军马已经全部被于禁带走,赵舒带往的全是上庸兵马,还怕他三人不服?笑道:“吾汉中王诏命,潘濬岂敢违抗?高大哥下去准备便是。”高平只得答应出帐。 赵舒心中暗自得意,吕蒙,但有我赵舒在一日,想偷袭荆州,门都没有。再者,能与东吴继周郎之后的另一帅才陆逊斗法,赵舒也十分得期待。 第六卷 温侯有女 荆州无虞2960102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樊城趁胜进兵 赵舒刚到荆州,就传来了关羽攻破樊城的消息,在赵舒前往荆州途中的第五天,关羽提兵急攻樊城,粮草军械得到补给后,关羽带出来的荆州军便显示出精锐二字的真髓,在庞德战败,于禁投降,而徐晃的援军迟迟不到,曹仁再也没有能力固守樊城了,当夜便弃城逃往徐晃处与徐晃合兵一处,以图坚守,等待曹操带兵亲临。 过不两日,高平派出探马回报,吕蒙果然引大军去攻打汝南.郭淮也将南郡,公安二处粮草押解前来.赵舒始终还是不放心东吴,于是,留下郭淮协同潘濬守荆州.留下五千上庸兵马守城,为这事高平还争吵了一阵,毕竟上庸军队是他一手带出的亲信兵马.这也没有办法,继续用荆州兵马守城,郭淮岂不处处受人压制? 赵舒与高平又带着兵马一路北上,渡襄水.不一日,来到樊城并无一人一骑出城迎接.赵舒让高平在城外下寨,自己与关凤带着千余军士将粮草押解入城.关凤见赵舒出兵,仍旧跟在军中,只是相互生有隔膜,不似以前那般亲密,也让赵舒心中很是失落. 入城之后,将粮草交割将粮草交割守城门的周仓.问好关羽住处,和关凤两骑前往.到了门口,守门士卒认识赵舒与关凤急忙禀报.片刻回来,请赵舒二人入内. 来到客厅,关羽,关平,马良端坐在内.赵舒上前各自一礼,笑道:“君侯攻破樊城,中原震动,此不世奇功.舒已上报汉中王,当有嘉奖.” “全赖先生粮草相助.”关羽的语气显然没有感谢的意思,看赵舒一眼又道:“既然先生到樊城,某就请回镇荆州.” 赵舒笑道:“荆州又潘治中总领,将军勿需担心.今樊城既破,何不以此得胜之兵,北上攻打宛城.以图中原.” “哼,无兄长王命,某岂敢擅自兴兵?”关羽心里估计也牵挂的自己的根据地,又道:“荆州兵马连日征战,多已疲惫,也当休整.” “君侯此言差矣.”赵舒自然不愿意让关羽回去,乃道:“如今樊城已破,东吴吕子明已经率大军进攻汝南.君侯正宜北向宛,洛,使曹贼首尾不能顾.” “吕蒙出兵汝南?”关羽听到这消息也颇为吃惊,问道:“先生所言可是实情?” “自然是.”赵舒又将陆逊书信一事仔细说来,又言:“舒已上表主公,请以君侯为帅,北图中原.主公再已两川之众出秦川,取雍凉.” “恩.”关羽也不禁点点头,真是这样三路齐出曹操的确不能兼顾. 关凤却在一旁看着赵舒,问道:“父亲为帅北进,那荆州岂不是要你镇守?” 关羽猛然回神,冷道:“某用兵不及先生,不如先生挂帅前往.某还守荆襄,为先生筹备粮草辎重.” “哈哈.”赵舒看着关凤,看样子还是关羽在她心中分量重,也不理她,对关羽道:“舒闻宛城司马懿拥兵近十万,上庸,荆州两处兵马也不足八万.自然要一同进兵,方有机会获胜.荆州有 潘治中,南郡,公安又有糜,傅二将,皆大王心腹,自当为舒筹备粮草.何需君侯费心?” “哼.”关羽平日与糜,傅二人不和,现在两人依附于我,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冷冷道:“先生又拉拢此二人,这荆州也将属先生所有.” “君侯何出此言?”赵舒正色道:“同为大王效力,舒岂敢有私心?只愿君侯能攻破宛,洛,北取中原,安定汉室,以成主公王霸之业.” 关羽死死盯着赵舒,忽然对关平,马良,关凤道:“你们先退下,吾与先生有事单独交谈.”关平,马良二人行礼退下. 关羽见关凤迟迟不离开,皱眉道:“怎么还不下去?” “父亲.”关凤看着关羽,小声道:“他总是伯父差来的,您……” “哈哈.”关羽大笑道:“吾儿想到哪里去了?当日长沙一箭未中,为父岂能再下第二次手?退下吧.”关凤这才缓缓离开. 赵舒见三人都退下,才问道:“君侯有何事吩咐?” 关羽忽然叹口气道:“汝与孔明之才,若能同心协力,大哥霸业何愁不成?” 赵舒又何尝不知道?派系之争,足以亡国.刚来这三国,我也想助刘备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可是后来连续遇刺.接着张松,庞统被害,前不久义父,张苞之死,到底怪谁? 赵舒不愿和孔明,法正相争,他们能放过我么?我甘心为刘备卖命,他又能全心全意信任我么?我想到此处也不觉叹气道:“舒只求自保.” “先生现在握兵数万,还不足自保么?” “兵权愈重,孔明,法正二人愈发妒忌.而大王也愈发不放心.”我看关羽听此言后,默不作声,又道:“大王不相信舒,又何尝信任君侯?”] 关羽闻言故作不悦道:“某与大哥桃圆结义,生死与共数十载.大哥岂有不信某之理?” “哈哈.”赵舒知道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想说的太深,只问道:“若相信君侯,何需舒总督此间战事?” 刘备用赵舒为帅,是不想让关羽权领荆州,若再得南阳,关羽治下就差不多与他一样的土地.有这样的部下,哪个君主能放心?至于赵舒,刘备也知道关羽的脾气,不会安心受我压制.就这样让我和关羽明争暗斗,他也就放心. 这点关羽不可能想不到,被赵舒这么一问,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笑道:“大哥待某恩情,某只尽力相报.先生……” “君侯也尽可放心,舒也无二志.”虽然刘备让赵舒心寒,不过我看过中国两千年的封建史,哪朝哪代的君主不是担心自己臣下又二心?心中早就释然,只要不要把赵舒逼上绝路,赵舒也不会怎么样.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连出身都没有的人,如何能争霸天下? 也不知道关羽相不相信赵舒说的话,只听关羽又道:“先生此言,某暂时信了.等大哥王命下来,便出兵宛城.” 等成都把刘备的命令传下来,司马懿不早作好准备了?“西川与此相距甚远,往来费时.若等汉中王诏命,岂不误了战机?”徐晃一直没有援救樊城,赵舒估计曹操也是想用赵舒和关羽的兵马先与司马懿交战,他也不会放心司马懿手握十万雄兵. 赵舒又道:“于禁将军领兵在堰城,可就为前部.舒与君侯随后接应,以新胜之锐气,乘胜追击.不然曹军士气恢复,准备充足,吾军如何取胜?” 关羽终于点点头,道:“先生其出城准备。某军马休整两日,便起兵。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下**被困山林 关羽答应起兵之后,在樊城休整两日。派探马告知于禁,就以他为前部。赵舒与关羽随后接应,大军北进,望宛城而来。 其时荆州九郡分别由三家瓜分,北边的南阳郡,就是宛城的所在,被曹操占领。而樊城以北到宛城基本上没有时候坚城,雄关。而曹操或许真的想让赵舒与关羽在宛城同司马懿所部决战,一路之上并没有什么抵抗,就到了宛城南面的郏下。 刚至郏下,前面于禁却派人回报,有大队曹军屯在郏下坚受。难道是司马懿不想在宛城决战?将大军提到郏下御敌。 赵舒与关羽闻报急忙催军上前,不多时候就见于禁已经安下营寨。自己亲自在辕门等候大军到来。赵舒与关羽径直到中军大帐,出兵以来,赵舒不想跟关羽冲突,应该默认他为主帅,高平出奇的安分,没有给赵舒添乱。 关羽坐到帅位,问于禁道:“于将军可派人打探好郏下曹军虚实?” 于禁与关羽当年在许都也是旧识,答道:“某派探马去曹营打探,曹军大约有三万之众。中军帅旗是“徐”字,想来应该是徐公明为将。” 徐晃?怎么他的援军现在才到?赵舒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乃问道:“文则确定是徐晃所部?” 于禁点点头道:“探马的确回报是“徐”字,曹操手下徐姓能为将者,只有公明。” 关羽见赵舒脸上神色不对,笑道:“某与公明也是旧识,来日便亲自提兵前往交战。”顿了一下,对赵舒道:“先生以为如何?” 反正现在荆州,上庸再加上于禁所部,有八万余人,徐晃才三万人马也不怕打不过。赵舒点头道:“就请君侯定夺。”当下商议妥当,便各自回营休息。 赵舒回到帐中,心中总想着徐晃的援军为何姗姗来迟。容儿端着饭菜入内,见赵舒沉凝不语,道:“先用晚饭,再想你的军情吧。” 这一向来,关凤因为关羽缘故和赵舒渐渐疏远。容儿一直伴在左右,见她进来也将旁的事放在一边,道:“着实有些饿了。”拿过碗筷便狼吞虎咽,不时夸奖容儿的手艺。 一餐饭就在这嬉笑之中用过,也让赵舒暂时忘了外面的战事。容儿收拾东西下去,赵舒却突然觉得很困,衣服也不脱,便倒在塌上酣睡。 这一觉赵舒睡得相当香甜,睡梦之中隐隐还有金戈铁马,号角战鼓的声音。等赵舒睁开双眼,但觉光线刺眼,不由闭上眼睛喊道:“容儿,这是什么时候了?” 就听容儿在一旁回答:“已经午时。” 不知道关羽有没有和徐晃交战,赵舒急忙坐起身来,却感觉身下不对,睁开眼睛一瞧,不禁呆住。赵舒哪还在什么军营帐篷之内?我坐全是一片荒草,周围不少树木,虽然景色怡人,却让赵舒心中一片冰凉。 容儿就坐在赵舒的身边,见我坐起小声道:“你醒了,腹中可饿?要吃点东西么?”说着就递了两个馒头到赵舒面前。 赵舒并不接手,只是冷冷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虽然赵舒已经极力压制,可是语气还是那么生硬沉冷。 容儿看赵舒一眼,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对着四周道:“你觉得这里景色美么?”见赵舒并不回答,又接着道:“我们就在这搭间茅屋,终老一生好么?”说着,眼中却流下两行眼泪。 这话要是昨天给我说,赵舒真的会答应。可是现在,赵舒的脑袋都还有些眩晕,再笨也能明白昨天晚上的饭菜,容儿作了手脚。不然,赵舒何至于被人搬运到此处,仍沉睡不醒?不论什么理由,赵舒最痛恨的是别人欺骗自己。更何况,容儿能给赵舒什么理由? 这两串泪珠着实让赵舒心痛,可是被所爱的人算计,欺骗,更让赵舒心碎。赵舒胸口就觉得一阵烦闷,不愿再和她说话,想着昨晚梦中的喊杀之声,赵舒急于想知道关羽,于禁,关凤,关平等人的生死下落。毕竟关羽的阳寿差不多了,至于高平,还需要赵舒担心么? 赵舒看着不远处两匹闲散的战马,起身便要大步走去。“等等。”容儿从后面拉住我的手,道:“你能先听我一个故事么?” 声音惨淡怜人,赵舒却将她的手甩开,冷然道:“在我见到关将军,凤儿他们之后。再来听你说吧。”不理会身后的哭泣的吕容,快步跑到坐骑之前,翻身上马,将心中的怨恨,烦闷,痛苦狠狠地一鞭抽在马后。 其实赵舒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更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军营在哪个方向。只是这么随意的让马儿奔跑,心中不停的责骂自己。毕竟容儿和高平在见到关羽的时候,就大有反常,自己却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爱人,兄弟。 高平,容儿。到现在为止,赵舒居然没有仔细询问过他们的身份。只是知道,容儿刺杀过曹操,与自己多有情愫,就这般大意。还让高平统领上庸兵马。凤儿,赵舒的心里一阵撕痛,不停的抽打的战马。就这样毫无方向,浑浑噩噩地在山间林中驰骋。 不愧是公元三世纪,环境保护真好。赵舒骑死命的奔驰了半个多时辰,却仍没有转出这片山林。看着坐下战马“呼,呼”吐着大气,赵舒不得不放缓速度,这马要是累死了,想走出去就更难了。 赵舒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荆州在南边。不管关羽胜败,生死,赵舒还是先回荆州,便一路向南而来。心中不停猜测高平,容儿二人的身份和目的。和曹操有杀父之仇,和刘备,关羽也大有过节。高平,高平,好厉害的枪法,好厉害的手段。 赵舒猛然间想起一员三国中差点被自己遗忘的武将,高顺。莫非与三国战神吕布有关系?是了,应该没有错。难怪容儿要一路跟自己去成都,难怪要劝自己不要效忠刘备。吕布与其说是死在曹操的刀下,不如说是死于刘备的那一句“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 赵舒更加担心关羽,确切说是关凤的安危。又抽了一马鞭,可坐下战马却一失前蹄,将赵舒掀了下来。就听有人喊道:“老大,抓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返荆州路遇故人 赵舒只顾自己胡乱猜想,却不防马下。被人用绳索绊倒,接着就从两旁跳出几个强人,一边用明晃晃的大刀在赵舒头上挥舞,一边大喊:“老大,抓住了。看衣着,是只肥羊。” 赵舒早被摔的七荤八素,心中本就郁闷,也不管头上几把兵刃。破口大骂:“我操你老母,敢暗算老子。” “嘿嘿。”喊话的那人似乎没有想到我还敢骂他,一愣笑道:“这小子被摔傻了。”用刀背在赵舒身上敲一下道:“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老子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赵舒一直在军营呆着,哪里有什么财物?苦笑一声,闭目不语。那人见赵舒对他不理不睬,声音有些恼怒,道:“小子,装什么死?老大,你来。” 却又听一人“咦”了一声,问我道:“可是赵舒先生?” 有熟人?那自己的小命不是保住了?赵舒急忙睁开眼睛,看见一身材魁梧的大汉,虎面虬髯,身上却是一件破旧的铠甲。隐约有些影响,却不记得是何人,乃问道:“壮士是何人?如何识得某?” “果然是先生。”那壮汉将我扶起,答道:“小人是**将军部下。三年前,曾随从先生偷袭汝南。” “对。”赵舒记起此人正是**副将,不仅随同偷袭汝南,后来又和**一起离开的,应该知道**是如何死的。赵舒隐隐记得他好象叫桓什么,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问道:“桓将军,你如何在此处?” 那壮汉也颇为激动,颤声道:“不意还能再遇到先生。想不到先生还能记起小人的名字。” 看他这般真诚,赵舒反而不好意思,老实道:“舒这记得将军姓桓,却不知道将军名讳。” “哈哈。”那人放声大笑,道:“能记得小人姓桓,已经足够。小人桓易。” 赵舒见他笑声停下,才又问道:“将军还没有告诉舒,何以在此?” “唉!” 桓易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先生且与小人到山寨去,再详细告知先生。再与陈将军报仇。”说到后一句,声音呜咽,悲愤不已。 赵舒虽然极想知道**死因,可是现在关羽等人下落不明,不好耽误,只好道:“舒尚有要事在身,恐不便耽搁。” 桓易闻言不悦道:“陈将军大仇也不算要事么?” 死人总没有活人重要,赵舒却不敢说出口,乃道:“舒此次率兵马攻打宛城,兵至郏下。却。。。。。。”一时倒还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到了这里。 桓易却以为是军中机密,见赵舒不说,也不往下深问,不过说了一句话,让赵舒心凉了半截:“先生军马在郏下,如何独骑到此处?此地已是安众,先生要回去。怕不还要两,三天?” 看来自己这一次昏睡不止一个晚上,只是事情来的突然,心中烦苦倒不觉得腹中饥饿。桓易见赵舒不说话,又道:“不若先生先到山寨休息片刻,待收拾妥当。就与先生一起前去郏下。” 赵舒现在单人独骑,又无钱粮,只好点头道:“就随将军前去。” 桓易大喜,命人将马匹牵过来,扶赵舒上马。自己也骑上一匹战马,带着赵舒回到他们的山寨。 山寨不大,也就两,三百号人。桓易将赵舒请入他简陋的“聚义厅”,要赵舒上座。赵舒坚决辞谢,才分宾主坐下。桓易一面命人整治酒菜,一边对赵舒讲述那日**与我分开之后的事情。 原来那日赵舒投降曹操之后,**带着那千余人马一路望荆州而来,想借道回吴。结果,军马快到新野之时,被一彪人马伏击。**力战而亡,千余士卒,也只有桓易寥寥数人逃出。却不敢再向南行,而其他三面都是曹操势力,只好躲在山林之中。不想遇到一伙强人,桓易力杀他们的首领,便被奉为主。在这一带,当起了山大王。 桓易说到被伏击之时,故意顿了顿。却将对方的身份隐讳,赵舒心中又觉得不妥当。当日回到汉中,与孔明私下相见,曾疑心是曹操出尔反尔派兵马追杀**。现在看来却不像,如果是曹魏军马,桓易没有必要隐瞒着。 赵舒见他把话说完,才问道:“将军可知道对方是何处人马?” 桓易看着赵舒,突然拜倒在地,大声道:“陈将军与先生相交并不长久,但将军血性男儿,又素敬佩先生谋略。希望先生能为将军复仇。” 赵舒心中“咯噔”一响,桓易如此说来,杀**的多半是熟人。当时关羽也在进攻樊城,离**出事的地方最近,难道是他? 桓易见赵舒沉默不语,乃起身冷冷道:“看样子是陈将军看错先生了。” 赵舒不觉疑惑道:“将军何出此言?” “哼。” 桓易乃道:“某本要与陈将军共死,可是陈将军却拼死掩护某杀出重围。先生可知陈将军最后一句对某说的是什么话?” 这个怎么会知道?赵舒忙问道:“将军请讲。舒愿闻其详。” 桓易冷眼看着赵舒缓缓道:“陈将军告诉某:‘若吾全军皆死在此处,天下还有何人能为赵先生辩白?赵先生岂不成了贪生怕死投敌的叛徒?’就此一言,可知陈将军何等敬仰先生。不想先生却三番两次推脱,不愿为陈将军复仇。” 桓易说的不错,**能在临死前还为自己考虑,自己又骑能不为他报仇?更何况那次兵败,本就是自己计谋不如贾文和。可是对方若真是刘备手下,自己又该当如何?真的为了东吴的将领,杀自己人? 桓易见赵舒还是不语,叹气道:“先生聪慧,自然已经猜出对方乃是皇叔手下。有所顾及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先生也应该明白,对方伏击我军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天下人不明白先生降曹的苦衷?让先生困在许都永远不能返回皇叔帐下么?” 这层关系赵舒也不是没有想到,唉,罢了,既然自己人还没有东吴的将领待自己诚恳。自己又何必顾及其他?更何况现在东吴一直认为自己杀了**,这个也必须要解释清楚。拿定主意,赵舒大声道:“既然陈将军如此待舒,舒也愿为将军报此大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至樊城郭淮遭擒 桓易听赵舒如此说来,哈哈大笑,乃道:“陈将军没有看错先生,伏击我军的便是糜芳,傅士仁二将。” 怎么会是这两个人?他们一向和关羽不合,不会是奉关羽将令伏击**。哪会是谁?谁最不想自己回成都?“不好。”赵舒再也不能等什么酒菜了,马上对桓易道:“桓将军,现在马上去收拾人马,愿从军的就随吾二人一起。不愿的便遣散回家。半个时辰内,安置妥当,随我前往荆州如何?” “出了什么事?” 桓易见赵舒脸色大变,慌忙问道,随即又道:“先生不用回答,某这便下去安排。”说完大步就往外走。 “等等。”赵舒又喊住他道:“可有纸笔?要先修书一封送去荆州。” “马上给先生送来。” 桓易已经在厅外回答。 片刻便有一人将笔墨拿来,赵舒急忙给郭淮写了封信,虽然到三国来了这么久,毛笔写字仍然生疏,很多时候都是找人代笔的。现在亲自捉笔,心中又慌乱,有些便写的是后代的简化字,文笔又不知道有没有错。只是事情紧急,也顾不了许多,一气写完,早已经满头大汗。 赵舒放下毛笔却见桓易已经在一旁,道:“先生可写好。” 赵舒点点头,将墨迹吹干,递与桓易道:“将军务必差一可靠之人,快马送至荆州。交与司马郭淮,郭泊济。” “是。” 桓易接过信又转身出去。 赵舒将脸上的汗水拭去,心想:泊济啊,希望能来得及。不知道桓易准备的怎么样,赵舒也急匆匆地走出大厅。 出门就见营寨里到处混乱,四周人马都在收拾行装。桓易站在一旁不住呼喝,见赵舒出来,急忙走到面前道:“某已经差人将先生的信快马送去。山寨众人也快收拾妥当,约有两百人愿跟先生一起去荆州。” 又过了顿饭的时间,终于混乱结束。两百号人整齐的站在赵舒和恒易面前,看着这两百人,赵舒只能说精神,士气不错。毕竟在曹操地盘上打家劫舍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不过装备就让人惨不忍睹,身上衣甲破破烂烂,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战马也就二,三十匹,还都瘦骨陵陵。要不是头上没有裹黄巾,赵舒真能把他们当黄巾军用。 桓易也看出赵舒脸上的神色,小声道:“这些人全是无牵无挂之徒,杀人不眨眼。只要先生诚心相待,必能以死相报。” “恩。”赵舒点点头,现在手上就这点人,自己还能有什么挑剔的?赵舒上前两步,大声喊道:“众位壮士,从现在开始,你们就随我,赵舒闯天下。男儿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岂可终老山林?随我下山,辅汉安刘,拼个富贵前程,也好留名青史,让后人瞻仰。” 一不小心用了李清照的诗,还好他们一定没有听过。辅汉安刘,留名青史什么的他们肯定不在意,但是富贵前程却是人人想要。何况,自己月前水淹七军,赵舒二字早已声名雀起。桓易一起出来的那几个**部下,又是这一伙人的小头目,在中间带头喊好。一时间众人起呼,到也颇有声势。 赵舒又要过桓易的佩刀,割破手指,滴血道:“我,赵舒今日滴血起誓,今后有我的饭吃,就有众位的肉吃。有我的水喝,就有大家的酒喝。一起同富贵,共生死。”这些山林强人,自然是将义气看得很重,赵舒这般一说,又赢得阵阵喝彩。 桓易也走到身前拜倒道:“某愿跟随先生,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赵舒点点头,将他扶起,暗想:以后一定要将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高平这一次,把自己给坑惨了。还是毛,主,席说的对“枪杆子里出政权”。对他道:“桓将军,出发吧。” “是。” 这两百人的队伍尽拣山间小路,一直往南行进。过得数日,便到樊城北面不远,赵舒命人马潜伏在山中,派人前去打探,看樊城究竟现在属于哪家人马。 不多时候就来回报,言城上全是曹军旗号。樊城又被曹军夺回来,那关羽,于禁的部队必然已经退过襄水,往襄阳退去。我这两百号人又如何过去? 桓易见赵舒低头不语,问道:“先生,现在曹军又占领樊城。我等不如西渡丹水,再往南去襄阳。上庸,房陵是皇叔的势力,应该安全一点。” 虽然这样要多几天时间,但安全起见也只能如此,襄阳城坚粮足,曹军也未必能攻破。赵舒当下点头道:“就依将军的,只是我等并无舟楫如何过江?” “哈哈。”桓易笑道:“先生忘了某是江东水军?山中毛竹甚多,随便做几只筏子。有何难处?” “有劳将军了。”桓易答应一声,就要带人去伐竹做筏。 又听有人来报:“先生,大哥,山下有一小队曹军。” 桓易也不急着去,便和赵舒一起到前面察看。果然远远看见两,三百曹军沿大道而来。队伍中间隐隐有一辆囚车,等到队伍渐渐走近,赵舒看清车上那人,不由惊呼出声。车上之人正是郭淮,郭泊济。 “先生认识次人?”桓易见赵舒脸色大变,道:“某这就带人下去,将那人抢上山来。” “不可。”赵舒虽然很想救郭淮,现在此处离樊城不远,惊动城中军马,别说不能救人,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去。赵舒看着曹军队伍一路向北,应该是要把郭淮押解到别的地方。就算是宛城,也还有几天时间给我们。 赵舒对桓易道:“这里离樊城太近,不安全。将军留下些人在此做竹筏,其余的跟在这对曹军之后。找机会救人。” “好。”桓易忙下去安排,片刻挑了百多人与我一起跟在那小队曹军身后,一路又回转向北。 当夜,曹军在一处小山上安营扎寨。虽然是曹操的势力范围,但却是两家争战之处,所以曹军防备也相当严密。不时有士卒在巡视营寨,赵舒远远看着,知道这群乌合之众决不是曹军的对手。正要想点办法营救郭淮,却听曹营里一阵混乱,就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劫营。” 第一百四十章 闻败讯关羽受困 赵舒正在远处思量如何救出郭淮,却听曹营中杀声大起,急忙与桓易一起带人马向曹营靠近。离辕门不远,就见一曹军将领带着十余骑迎面败退而来。 桓易看得性起,大声道:“贼将哪里走?”来将不想还有军马在此等候,措手不及被桓易一刀劈于马下。余下的还不够这群亡命之徒塞牙缝,一一杀死。 众人正在哄抢马匹,又见辕门里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将大喝道:“来的是何处人马?” 赵舒一听声音,大喜过望,上前道:“是文则么?” “赵先生。”于禁听到赵舒的声音,也催马上前。赵舒与他相见自然都是兴奋不已。赵舒正好可以向他打探哪夜究竟发生何事。 赵舒刚要与于禁说话,就听一声:“大哥。”赵舒一看,却是郭淮被于禁部下救出。赵舒急忙下马,快步迎上前去,见郭淮形容消瘦,身上多有血迹。原是一位仪表堂堂的良将,却成阶下之囚,不禁暗怪自己行事不周。 郭淮见赵舒神色黯淡,默然不语,笑道:“韩淮阴曾有跨下之辱,小弟得此囚笼之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这样说,赵舒心中越发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叹口气问道:“贤弟,想必荆州已经失守?” “小弟愧对大哥。”郭淮声音忿恨,道:“潘濬居然勾结吴兵入城。小弟措手不及,只好弃城而走,逃往南郡。不想糜芳,傅士仁二将也投降孙权,小弟被二人伏兵擒下。好在孙权以我为曹操降将将我送至樊城徐公明处,公明又要曹操亲自处置。又将小弟押解上许都,否则不能再见大哥矣。” 糜芳,傅士仁这两个混蛋。这样说来,荆州还是丢了。都怪自己太轻信高平,打探吴军的动向是交由高平办理,给自己的情报自然全是假的。吕蒙根本就没有去汝南,还是来偷袭荆州。曹仁放弃樊城,就是为了吸引自己和关羽的大军北上。魏,吴两家终于还是联手,夺取了荆州。而这中间最关键的一颗棋子,却是高平。 赵舒看着旁边的于禁,又问道:“文则,那晚大军在郏下到底出了何事?” “先生不知道么?”于禁疑惑答道:“那夜某在营中,听见关将军营中大乱。有人来报高平叛乱,某便急忙率军来寻先生。却又听得营外,徐公明劫营。某所部皆是曹军降卒,一逢大变,又都倒戈投降。某只引得这心腹数百骑逃出,校尉董超阵亡。” “高平,好你个高平。”赵舒心中的怒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眼看一片大好形势,居然被他给我全盘破坏。先是用假情报引自己北上,然后阵前倒戈,让自己一败涂地。赵舒又急忙问:“文则可知关君侯现在何处?” 于禁摇头道:“某这几日带人马潜伏在山林之中,偶尔出来骚扰一下曹军粮道。樊城已经被徐公明占领,某正不知如何南归?不知道关将军下落。” 郭淮却在一旁接口道:“小弟这两日在曹军中,得知关将军困守襄阳,现在被吴军围攻。徐晃不日恐也要南下援助东吴。” 荆州军马本来就只有几万,郏下一战估计也是损失惨重,不然关羽也不会放弃樊城退守襄阳。如何挡得住魏,吴两家联军?不过襄阳城池坚固,粮草也能支撑数月,关羽或许能坚持一阵。现在最近之处就是上庸刘封,虽然兵马多被我带来荆州,但再凑个万把人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再一面向成都求救,希望刘备不要被孔明,法正左右,顾念一下关羽的结义之情,或许还有得救。 当下打定主意,赵舒便对二人道:“现在南下之路已经阻塞,就算能到襄阳,这一千不到的人马也左右不了大局。不如向西去上庸,讨得一支救兵再援救关将军。再一面申报主公求救。” 两人也知道这一千人马成不了什么气候,也没有什么异议。便收拾战场,人马又往白日桓易所部伐竹之处行来。 军马行了半夜才到,只是留下的人不知道又多了几百人,没有编造那么多竹筏。当下命人马休息,等天明再行造竹筏渡丹水。 这一夜真的是辗转难眠,当年淮南大战,汉中阳平被徐晃偷袭,都算是惨败。都只是自己计谋不如人,不像此次这般被人出卖,后面捅刀子。高平,容儿在自己身边已有两年多,自己却没有将这两人看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想来两人也多有反常之处。只是自己没有太过留心,看来在这个世道上要生存,真的要不择手段,处处如履薄冰。 好容易挨到天亮,听着旁边陆续有人起身。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天气有些寒冷,露宿起身,赵舒也不禁咳嗽几声。 郭淮在一旁听的声音,也起身道:“大哥身体不适么?” “没什么。”赵舒摇摇头,看着稀薄的雾气,关羽是年底被害,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他救出来。现在这情况只能为他祈求多福了。 于禁靠过来递些干粮与赵舒二人。这几日,与桓易一起,都是吃得这些难咽的麦饼。偶尔打得只野味却是僧多粥少,不能解谗。赵舒胡乱吃得几口,站起身来,高平,吕蒙,潘濬,糜芳,傅士仁,还有。。。。。这些仇我总要一笔一笔和你们算清楚。 于禁带来的全是骑兵,这数百只马匹却是个麻烦事情。桓易又带人忙活了半天,竹筏才勉强够用。快到正午,这近千人马才开始渡水。过丹水就一路往上庸而来。现在却有体现出骑兵的好处,桓易部下没有马匹的就两人一骑,快速行军。 不一日,便到上庸境内。看天色不是很早,虽然人马都已疲劳。赵舒仍下命急速行军,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进入上庸城内。 眼看城池在望,忽然前面军马停下,就有士卒回报:“先生,二位将军。前面有一女子当道阻拦我军,声言要见先生。” 莫非是关凤?赵舒急忙打马上去,却是容儿立马在前。 第一百四十一章 露真情得知真相 赵舒看着是容儿立马在大道上,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容儿见赵舒脸色阴沉,也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赵舒可没有时间和她在这里干耗着,开口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要赶去上庸。你走吧。” 容儿看赵舒一眼,慢慢道:“我知道你会来上庸求救。但是你觉得该来吗?” “高平已经先到了上庸?”上庸的部队一直是由高平在带,他难道乘机把上庸占领了?那自己和关羽现在不是死定了? “没有。”容儿答道:“高大哥现在襄阳二叔军中。上庸还是刘封镇守。” “嘿嘿。”刘封是刘备义子,顶都就是不出兵,难道还会和高平勾结么?赵舒冷笑道:“难道少将军还和你们有瓜葛么?” 容儿又咬咬嘴唇,道:“我不会害你,真的不能进城。” 还没有害我?我现在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连容身之地都没有。关凤又生死不明,还好意思说不会害我?赵舒接着怒道:“那你还要怎么才算是害我?不害都成这样了。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随便告诉高平,我会报此仇的。” 容儿的泪水又涌出眼眶,赵舒心中一阵抽搐,大声对身后军士道:“绕过她,全速进城。”于禁便带着人马左右绕开容儿,继续前进。郭淮却到赵舒身边道:“容儿姑娘言辞恳切,大哥还需仔细斟酌。” “她的话,还能相信么?”赵舒也不顾是谁,冲着他就大吼道。见郭淮脸上一红,赵舒叹口气打马就往前行。 却听容儿大声喊道:“汉中魏府的刺客就是刘封派来的。” 赵舒几欲从马上跌下来,一脸惊愕的看着容儿:“你说什么?” “左将军府的令牌除了刘备,还有谁有?” 不错,只有刘封有,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容儿又如何知道?赵舒看着容儿,冷道:“他真的也和你们勾结一起?” 容儿看着赵舒,许久似乎才下定决心,道:“你把人马停在城外一夜。我告诉你一些事情。”赵舒目视郭淮,于禁二人,两人都微微点头。赵舒便对于,郭,桓三人道:“三位将军就在此地安营吧。一切小心在意。”三人齐声答应,便引人马找合适地形安营下寨。 只剩下赵舒和容儿两人,先是默然对立一会儿。可是看着她泪迹未干,双目尤红,梨花带雨般的楚楚动人。赵舒感觉自己的百炼钢又要变成绕指柔,当下咳嗽一声,语气尽量生硬道:“你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容儿看了赵舒一眼,赵舒不能完全明白这一眼中含有的东西,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忙将头转看不再看她。 容儿也不说话,随便打马往道旁小路行去。赵舒那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之后,暗自叹了口催马上前跟着。 转过两个路口,却见容儿抱膝坐在一片草地之中。夕阳斜照,自是无限娇美。她听得马蹄声近,回头木然看着赵舒。 赵舒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冷淡,心中却反而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好的理由,一个能让自己原谅她的理由。 容儿似乎也听出赵舒语气的变化,淡淡一笑,抚弄自己的长发,问道:“你的父母呢?” 赵舒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却不禁想起自己在一千多年后的双亲,只怪自己一时意气,便再无相见之日。 容儿见赵舒神色黯淡,问道:“已经去世了吗?” “是的。”赵舒点点头,默默为他们祝福。 “你见过他们吗?对他们有印象吗?” 赵舒又点点头,有一天或许自己能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但决不会忘了自己的父母。 容儿却惨然道:“我还没有出世,我父亲就被人所杀。我尚在襁褓之中,我母亲就被人逼死。”又看着赵舒问道:“是你,你会报仇吗?” 赵舒虽然能隐约猜出容儿的双亲,却仍不免问一句:“令尊是?” 容儿的眼睛却放出异样的光彩:“舒哥哥虽然年纪不大,却想也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叱咤中原的飞将,银戟温侯吧。”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昔日下坯一战,确是曹,刘二人合力战败吕布。为人子女替父报仇,自己也不能说她就是错。只不过,利用了自己而已。 赵舒苦笑道:“最起码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骗我的理由。” “我不想骗你。”容儿停顿一下,又道:“可是,我。。。。。。”却又不知道如何措辞。 赵舒也不想再问她这些话,直接问道:“刘封是什么回事?” 容儿身子一震,片刻才缓缓道:“刘封已经和高大哥合作?” “他傻的?”我不明白刘封这样到底有什么好处?:“他有什么好处?” 容儿将头一低,才道:“高大哥将我许给了他。” “哈哈。”赵舒一阵大笑,怒道:“高平这也舍得?” “这只是刘封加的条件。”容儿看着赵舒道:“他只是刘备的义子,刘备可是有亲生儿子的。” 赵舒恍然大悟,关羽一直不赞成刘封为嗣,刘封自然恨之入骨。可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又没有招惹他:“那他为什么要刺杀我?” “挑拨你和刘备的关系,架空刘备。”容儿一直看着赵舒叹气道:“你虽有谋略,却始终不及别人算计。如果你不忠于刘备,刘备死后,你支持刘禅,还是他刘封?” 是啊,赵舒和刘封共事多时。只要再对刘备稍有不满,很自然就要支持他取代刘禅。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转念一想,刘封也真是晕了头,和高平合作岂不是将把柄握在此人手中?一直受其牵制?赵舒冷笑道:“高平还真是个人才。” “高大哥什么都算计到了。现在他早就传出消息,关羽之败,是你想要占荆州自立。”容儿见着赵舒一脸愤慨又道:“你只要一进上庸,刘封就马上拿你的头颅去向刘备请赏。既除去你和关羽,又讨好刘备,孔明。” 赵舒极怒而笑道:“那你的高大哥又没有算计到,你会跑来把这一切告诉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下决心计夺兵权 容儿听赵舒笑完,才慢慢道:“他是没有算到。你就还有机会翻身是吗?” “当真是这样,我现在就进城去,先下手除去刘封夺取上庸兵权。然后在修书给魏延,张飞,魏延是我心腹,张飞又一定会救关羽。有此二人在,刘备也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会放弃荆州?成都方面自然会出兵相救。我尽起上庸兵马去襄阳救援关羽,能拖一天算一天。” 容儿站起身来,淡淡道:“以后我们再见面,可就只有兵戎相见。” 赵舒胸口似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下,深深吸口气道:“是的。你忘不了父母大仇,我也要为义父报仇。” 容儿身子一阵颤抖:“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觉得刘备,孔明都不会下手。”赵舒冷笑道:“现在看来,就只有刘封了。你和高平也不是一直在帮他将我向刘备的思路上引吗?” “或许高大哥不该得罪你。”容儿看着赵舒,问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坦诚的告诉你,你会帮我报仇吗?” “不会。”赵舒几乎没有考虑,道:“令尊当年驰骋疆场,难道戟下的亡魂少了么?成王败寇,轰轰烈烈的死在战阵之上,又何可怨的?” “你说的没有错。”容儿冷冷道:“我父亲争霸不成,死而无怨。可是我母亲呢?你可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貂禅夫人?” “正是。”容儿声音有些激动:“我母亲便是被你所说的那个大英雄,好男儿逼迫自尽的。”自己何时在她面前说过谁是大英雄?容儿见赵舒不知所云,又道:“便是那不近女色的关羽,关云长。” 怎么又扯到关羽身上了?赵舒不禁问道:“这是从何说起?” 容儿将目光移开,望着远处。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昏暗,赵舒却仍能看见她脸上的悲愤。过了片刻,容儿才道:“父亲兵败被杀,母亲也被曹操带回许都。因为有张文远,藏宣高二位叔叔照顾,日子也过得平淡。谁知道我出生不久,刘备兵败徐州,关羽投降曹操跟入许都。曹操百般拉拢关羽都不得要领。后来,又将父亲的坐骑赤兔送与关羽。关羽大喜,因为他知道母亲也在许都。便私下央求曹操将母亲赏赐给他。当时,张,藏二位叔叔不在,没有人阻止。曹操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母亲抵死不从,关羽那畜生居然用襁褓中的我来威胁。母亲为了救我。。。。。。好不容易张叔叔回许都,母亲将我托付给他,便投缳自尽。这就是你要去救的大英雄么?” 说到此处,容儿早已经泪流满面。赵舒的一颗心也死命往下沉。关羽居然是这样的人?赵舒连连后退几步,刘备这样多疑善忌,关羽这般为人不耻,孔明又如此阴险狡诈,自己还留在刘备军中干嘛?这就是自己从小仰慕的三国英雄? 容儿在一旁默默流泪,而赵舒也在一旁发呆,这些事情让赵舒太过于震惊,要慢慢的消化。却听身后一身咳嗽,郭淮喊道:“大哥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营休息。” 容儿听得郭淮言语,将脸上泪水擦拭干净,自己纵身上马,对我道:“舒哥哥,回去吧。如果你真要救关羽。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一扬马鞭,打马而去。 赵舒看着她的背影,仍呆立不动,心中思量着何去何从。郭淮催马到我身边,道:“大哥,你与容儿姑娘的谈话,我也听到不少。” 赵舒转头看着他,问道:“那我该如何办?” “关将军往日风流干大哥何事?”郭淮冷道:“大哥不能再感情用事。此次若非容儿姑娘感情用事,大哥一入上庸便身首异处。此时大哥不应该再计较别的,只要想如何对自己有利便行。” 赵舒叹了口气,郭淮所言不虚,关羽为人如何关我屁事?赵舒翻身上马,问道:“那依贤弟之见,该当如何?” 郭淮听赵舒问起,乃道:“大哥可下定决心?自古红颜皆祸水,大哥此次大败,也不无此中原由。” “你说吧。”不管怎么样,高平这次把自己坑惨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关羽的为人,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他算吧。赵舒看着郭淮坚定地道:“贤弟但讲,为兄决不再顾念儿女私情。” “好。”郭淮这才开颜道:“现在天下三分,曹魏大哥是不能去了。而江东孙权,帐又有吕蒙,听口气与高平颇有交情。大哥也不能去。若说自立门户,大哥现在有这魄力么?” 我笑道:“自然没有这般实力。” “所以大哥还不得不依附汉中王。”郭淮叹口七道:“依小弟愚见还是必须要援救关将军。” “不错。”赵舒点点头,道:“此次若能救出关将军,则关张二人感恩,也能赎误用高平之罪,在汉中王处才能站稳脚跟。” “大哥既然打定主意,不若就。。。。。。”郭淮顿了一下,继续道:“趁刘封现在豪无防备之心,乘夜杀入城中,先夺了上庸再作打算。” “就这般行事。”我也想马上替义父报仇,当下便与郭淮骑马与于禁,桓易军马汇合。二人也非常赞成郭淮的主张。于是,赵舒四人带着人马弃了刚扎好的营寨,一路往上庸而来。 到了城下已经快三更,便由郭淮出面唤人开城门。想必城门守卫乃是刘封心腹,当下急报入内。不多时候,就见刘封戎装上城问道:“泊济何故在此?” 郭淮上前答道:“荆州兵败,某只引的这数百残兵逃来。望少将军先开城门,入内在叙。” 刘封在城上显然不知道赵舒已经清楚他的底细,看着郭淮带着这几百衣甲不整的残兵败将,也不生疑,郭淮毕竟曾是上庸太守。他也不好闭门不纳,当下吩咐几句,便有士卒打开城门。 郭淮见城门大开,向于禁,桓易使个眼色,都将兵器握紧。果然刘封骑马带着几骑人马出来,故意问道:“泊济,荆州战事缘何战败?” 郭淮见刘封靠近,冷笑道:“还不是汝卖父求荣。” 刘封闻言大吃一惊,知道事情败露,便要后退,却被于禁一枪扫下马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擒刘封逼问父仇 刘封毫无戒备,被于禁一枪扫地下马。早有军士抢上,死死按住,取过绳索绑的跟粽子一般。他身后几名亲信,先是一呆,继而各自拔刀要上前营救。桓易早带着手下冲杀过去,片刻便乱刀分尸体。 刘封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冷冷问郭淮:“泊济这是何意?” 赵舒在后面听他开口询问,便催马上前,大声道:“少将军就不记得舒了?” 刘封看赵舒出来,脸色大变,却勉强道:“原来是赵先生,早知先生有二心,今日阵势果然不假。” “谁有二心,少将军心知肚明。”赵舒冷笑道:“舒今日便要为义父报仇。” 刘封闻言更是面如死灰,还要张口辩驳,赵舒却命人道:“将他嘴巴堵上。”旁边士卒随便在地上找了驼泥块,往刘封口中一塞,便呜呜噎噎说不出话来。 赵舒也不再理他,与郭淮并骑便走入城门,旁边军士见此突变,都是木瞪口呆。见赵舒带人马入城,都伏拜在地。 赵舒在马上郎声道:“刘封谋逆,与众人无关,都起来吧。”那些军士慌忙起身,赵舒安抚几句,又让郭淮在此善后,他在此作过太守,应该无碍。便带着人马往太守府而来。 远远就看见申耽在门口等候,想是已经得到消息。见赵舒前来,急忙迎过来,拜倒在地,道:“末将不知先生驾到,未曾远迎,万望恕罪。”看着一旁的刘封又道:“刘封谋逆,末将实不知情,请先生明鉴。” 话音刚落,就见刘封在一旁又“呜呜”不止。赵舒转过头去,皱眉头道:“不能让他安静点么?”桓易便下马举起碗口大的拳头,狠狠望刘封软肋锤下。打得刘封口中鲜血直喷,放才住手。赵舒看着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申耽道:“申都尉请起,吾知刘封之事与汝无关。” 申耽这才起身,让到一旁道:“太守府中刘封亲信,末将已经全部拿下。请先生入内。” 还真是棵优秀的墙头草,风还在城门,他在城内就先倒了。赵舒对他微微一笑,道:“将军此功甚大,吾定向汉中王为你请功。”乃下马径直入府。 到了大厅坐定,申耽这才命人将刘封的侍卫押入厅中,道:“还请先生发落。” 赵舒看着下面十几名侍卫,有几个还颇有印象,曾经在我的府中待过。我随口问道:“你们跟着刘封多久了?”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好。”赵舒笑道:“我很欣赏你们的忠心。不过,看你们的年纪应该在成都都有家小吧?就不为他们想想。”刘备府中侍卫的家小都是在成都集中居住,不然如何放心让他们保护自己的安全?赵舒猜想刘封也多半如此。 果然就有几人的神色大变,却有一人昂首道:“小人曾闻,祸不及妻儿。先生自然不会为难小人家小。” “呵呵。”赵舒一阵长笑,道:“说的好,不过你可以先去黄泉路上等着,看你的妻儿会不会马上来找你。”脸色一沉,喝道:“来人,拖出去斩了。回成都再灭他全族。”便有两名军士上前将他拖出去,片刻就呈上一颗血淋淋的首级。 赵舒看都不看,又指着一名侍卫问道:“你跟了刘封多久?” 那侍卫汗如雨下,颤声道:“小人,小人。。。。。。” “吞吞吐吐,要你何用?”赵舒眉头一皱又道:“拖出去斩了,照样灭族。” “先生饶命啊,饶命。。。。。。”一阵惨叫,搅的听中众人心神不宁,不多时又一颗头颅送了上来。 赵舒再指着一名侍卫,又问道:“跟着刘封多久了?” “五年。”那侍卫一口就答了出来。 “时间很长啊。”赵舒又问道:“那可是心腹了?” “是。”转而又想不对,马上改口道:“不是。” 赵舒又皱眉道:“自相矛盾,吾怎能信你,来人。。。。。。” “饶命啊,先生,饶命啊。”那侍卫挣扎膝行上前,哭喊道:“是,少将军一直视小人为心腹。” 赵舒见效果已经达到,一挥手让上前来拖他的军士放开,问道:“黄老将军死时,你可与他在一起?” “在。”那侍卫又道:“老将军卧病在床,少将军亲自端水奉药。只是老将军已经回天乏术。。。。。。” 赵舒打断他的话,又问道:“有何可疑之处?” “没有,小人着实不知。” “那留你没有什么用处。”赵舒又转向旁边侍卫道:“我还是问他们吧。” “不,不。”那侍卫看了刘封一眼,才道:“少将军曾派小人等去龙泉杀了张大夫一家。张大夫便是为老将军看病的医生。” “哈哈。”终于把证据找出来了,赵舒看着一旁几近晕倒的刘封,笑道:“少将军以为此人的话可信么?” 刘封口中的泥土找被刚才桓易的几拳揍得吐了出来。现在见赵舒问起,当然不肯承认:“此等小人之言,先生岂可轻信?” 赵舒又问那侍卫道:“刘封到上庸上任之时,可先去过阆中。” “去过。”那侍卫指着旁边一人道:“是马二哥陪他去的。” 赵舒又问那名叫“马二哥”的侍卫道:“你们去干什么?” 那侍卫将头一低,并不言语。赵舒又道:“刘封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看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赵舒接着道:“我既然不能让你开口,明日就送你去阆中三将军处。想必他能让你开口。”那侍卫一听张飞名号,身上不由自主的一颤。 赵舒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就算你不说,就凭你这位兄弟的口供,也足以治刘封死罪。你何再为他枉送全家性命?” 那人叹了口气,才道:“既然先生都已经知道,何必再让小人背此卖主的罪名?就请先生给个痛快吧。”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赵舒微微摇头,命人将这一干侍卫押下去,改天再发落。上前看着刘封,对旁边军士道:“把他绑好,给我拿跟皮鞭来。” 片刻就将皮鞭取来,赵舒接在手中,对着刘封就狠狠抽了下去,口中不住喝骂,终于将这几月的郁闷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厅上众人听着皮鞭声,咒骂声,再加上刘封的惨叫声,都是心惊胆战。连外面进来的郭淮就愣在一旁,事后告诉赵舒,从来没有见大哥这么爽快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终于,赵舒累得再也挥不动皮鞭了,才对桓易道:“把他带下去泡到盐水里面,不要让伤口发炎,给弄死了。”刘封看着赵舒,想要说话,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桓易像拖死猪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郭淮见赵舒停下,才上前道:“外面已经安定下来,也杀了几个刘封的心腹。” 赵舒点点头,有气无力道:“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申耽闻言就要上前告辞。赵舒却道:“申将军且慢。” 申耽神色一变,不住打量四周,见有不少自己的部下,心中稍安,慢慢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赵舒看着他道:“荆州战事甚紧,吾要引军马久远关将军。烦请将军速修书令弟,齐集房陵,新城等地军马,两日之内赶到上庸。” “这。。。”申耽面有难色道:“先生上次出征,上庸军马抽调一空。现在多是新募之兵,如何能杀敌?” “这点不用将军担心。”我命人将笔墨奉上,道:“请吧。” 申耽无奈只好提笔写信给其弟申仪。不多时,就将书信写好,赵舒命人快马送去。申耽再次告辞,赵舒却道:“这两日,将军就在太守府中休息。吾早晚与将军商讨军务。” 申耽犹豫一下,终于道:“末将家中不便,若先生有事,可差人来唤,末将随传随到。” “不行。”赵舒这一开口,于禁,郭淮二人就手握剑柄,牢牢盯着申耽。申耽看着左右也有不少自己的人,胆气一壮道:“先生这是要硬留末将?”他手下心腹也都靠上前来。 “呵呵。”赵舒见气氛紧张,笑道:“既然将军执意要回府,我也不强留。泊济替我送将军。”郭淮将手松开剑柄,对着申耽道:“将军请。” 申耽满意的笑着道:“那末将告辞。”带着身后二,三十名军士转身出去。郭淮,于禁也带人跟在后面相送. 赵舒坐在厅内,含笑等待:就凭你申耽也想跟我玩?片刻之后,就听外面惨叫声起.一会儿,又见申耽垂头丧气地回转厅中,后面于禁,郭淮,桓易都拿着兵刃跟着. 赵舒早就想连申耽一起拿下,桓易出去就带着弓箭手埋伏在暗处.等申耽等人一出去便放箭,先把手下全部射死,还怕这软骨头不乖乖地听话? 赵舒见申耽进来,起身笑道:“将军不回府了?” “不回了.不回了.”申耽虽然气愤,但仍只能一副笑脸道:“末将正愿在先生左右,聆听教诲.” “这样也好.”赵舒一伸懒腰道:“上庸军马就先由泊济统领,将军这两日就在我左右吧.”又对桓易道:“你这两日便好好照顾申将军.”这几人都点头领命,赵舒也着实困了,便转到后面休息. 第二日,赵舒第一件事便是将刘封和他手下几名愿意作证的侍卫派人押解往阆中交给张飞处置.也修书将高平身份,荆州之事情一一书写清楚,送将过去,让他顾念结义之情前往成都搬取救兵.此去阆中皆是魏延治下,赵舒也修书去南郑,请他派兵马接应护送。至于那些不愿意作证的侍卫也就一刀了事,看过首级之后,才慢慢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这血腥味了. 申耽一直在赵舒旁边,没有赵舒的命令,他不能离开一步.他开始倒是很担心赵舒要杀他,回来见赵舒没有拿他开刀,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去.跟在一旁不停的拍马,恶心的赵舒差点就放了出去,还好赵舒强行忍住。 至于郭淮接手上庸的事情,还是比较顺利,他在这当过太守,只需要恩威并施,杀几个刘封的心腹,立立威;再重赏几个先表示效忠的,给点甜头。也就将驻军拉了过来,不过回来之后就和我商量,这样的部队不行,得好好整治。 赵舒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现在荆州吃紧,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给赵舒?只好等以后再说,现在才想起来要像老毛一样,让全国几亿人把自己当亲爹一样忠诚,还真不是人能干的事。 再第三天,申仪也将房陵等地的兵马带到上庸城外。赵舒又强令申耽修书让他兄弟把军马屯扎在外,自己带着部属入城。赵舒也亲自陪着申耽在城门口迎接。 不多时候,就见申仪带着数十骑人马扬尘而来。申仪一行人靠近城门,见赵舒也在门口迎接,急忙上前欠身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勿需多礼。”赵舒微微还礼笑道:“多日不见,将军越发精神了。舒为将军略备薄酒洗尘,请。” “不敢。”申仪谦谢道:“先生请。” 赵舒的职位比他高出许多,也不谦让当先而入。申仪跟在身后,看见乃兄神色不对,问道:“大哥脸色怎么如此?” 就听申耽咳嗽一声道:“愚兄近两日身体不适,并无大碍。”申仪便不再言语。赵舒在前面冷笑一声,却也不搭话。 到了太守府,宴席早已经准备妥当。当下便与众人入座,酒过数巡,我举杯看着申仪带来的部下问道:“赵舒请将军把军中将校都带来赴宴,不知道来了多少?” 申仪答道:“都已到齐,均愿聆听先生教诲。” “好。”赵舒起身对着众人道:“舒在此敬列位将军一杯。来日援助荆州,还赖诸位大力。” “不敢。”申仪也忙起身,对部下道:“我等也敬先生。” 一杯酒饮尽,赵舒哈哈大笑,申仪虽不知我为何而笑,也站着陪笑。申耽却似乎明白了什么,见申仪与起部下有十余人,而厅中只有赵舒,于禁,郭淮三人,于是恶向胆边声,大叫一声:“二弟,一起先捉下赵舒。”便赤手向赵舒扑来。 他却好似忘了,自己坐在郭淮下首,郭淮见他异动,忙拔剑斩下。就听一声惨叫,申耽血溅堂上。厅中这一变故,左右立刻跑出数十军士,由桓易带着,各各握刀在手,团团围住,虎视众人。 申耽配剑被赵舒取下,申仪等人却都腰悬长剑,急忙拔剑在手,问道:“先生此举何意?” 赵舒冷笑道:“众人已经看到了,令兄想要谋刺我。将军想也参与其事。” 傻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申仪大笑道:“先生便是想要某兄弟二人的兵权么?” 赵舒也笑了起来,随即停下一字一句,沉声道:“是又怎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援荆州欲留猛将 上庸,房陵是二申的地头。这两个是的典型的墙头草,赵舒必须的除掉。当日入住荆州之时,明知道潘濬是个二五崽,却一时心软没有下手。结果让郭淮吃了大亏,现在就先把这两个家伙除掉,免得临阵给自己添乱。 申仪听赵舒所言大怒,就要持剑上前,桓易忙举刀向他剁去。这段时间相处,赵舒就发觉此人武艺不弱,不在**之下。仔细询问才知道**曾救过他性命,所以虽然屡立功勋,却仍一直在**帐下作副手。 申仪的武艺也就比普通人强点,在桓易手下走不几合,就被剁作两段。桓易将刀锋上的血迹在申仪尸体上一抹,对着申仪的部下道:“还有谁不服,尽管过来一试刀锋。” 众人一是忌惮桓易勇猛,二是见周围还有一圈士卒,三者二申已死,没有必要再和赵舒过不去。先有一人弃剑伏倒在地,接着“叮当”之声不断,十余人全都拜倒在地。 虽然目的达到,赵舒却仍与于禁,郭淮二人相视苦笑,这样的部下,怎么能和曹魏,孙吴两家大军撕杀?赵舒挥挥手,让于禁,郭淮一齐去处理此事。早就商量好,将上庸府库所有财物都分赏众军,现在也只有靠这个来激励士气,安定人心。 看着于禁,郭淮带着那十余人下去接管城外的部队。赵舒又拿过地图,不日就要出兵救援荆州,可是自己这边人数,装备,士气都不如魏吴两军。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平安的救出关羽,保住襄阳? 军马休整两日,虽然于禁,郭淮都对这支队伍苦笑摇头,还是得出兵救援襄阳。赵舒也不想用这些新招募来的士兵去和曹孙两家大军火拼。可是眼看关羽归西的日子不远了,赵舒不能不着急啊。郭淮留下镇守上庸,这是赵舒现在最相信的人。然后就带着这一杯水,去救那一车的薪火。 此时,吕蒙东吴大军将关羽围困在襄阳。而徐晃率曹军屯扎在襄水旁,坐山观虎斗,对襄阳也颇有垂谗之意。 至襄阳城下,远远便看见吴军扎下几座营盘,将襄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上庸兵少,赵舒也不敢上前逼近,又距吴军营寨十里下寨。 第二日,吕蒙闻上庸兵至,便亲自带军马前来挑战。早有军士报入,赵舒与于禁,桓易都在帐内,闻报便问二人道:“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于禁答道:“吴军新至,锐气正盛,可先挂免战。待彼要退之时,再出战不迟。” 赵舒见桓易低头不语,乃对于禁道:“就请文则去营前命悬免战牌。” “是。”于禁也知道赵舒有话对桓易讲,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帐。 等于禁出去,赵舒又对桓易道:“自上庸至此,桓将军一直闷闷不乐。不知有何心事,可否见告?” “并无何事。”桓易答道:“某一勇之夫,不懂行军打仗之道。故而不曾出言。” 赵舒走到桓易身前,拍着他的肩膀叹口气,道:“舒知将军本是吴将,不愿与子明为敌,是么?” “先生能体谅。”桓易看着赵舒,抱拳道:“某感激不尽。” 赵舒点点头,却问道:“将军可知糜芳,傅士仁二将现在何处?” “某听郭将军言,此二贼已投降吕都督。”桓易顿了顿,又道:“某也不能因为此二人便与吕都督为敌。” 赵舒又问道:“那将军如何为陈将军报仇?” 桓易乃道:“某自当禀明吴侯,请为陈将军做主。” “如此也好。”赵舒向帐外喊道:“来人,为桓将军备马。” “先生这是何意?” 赵舒又叹口气,道:“现在吕子明偷袭荆州,你,我份属敌国。将军也不宜在军中逗留,就请将军自行离去。” 桓易沉吟片刻,也长叹一声,道:“方今之势,曹魏强,而吴蜀弱。不知吴候何不以鲁大都督之遗策,联合皇叔,共抗曹操。不过,吴候既然有此意,某也只能告辞。” “将军真高见也。”赵舒故作惊讶,随即又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桓易见赵舒此举颇有不解,问道:“先生何事如此惋惜?” 赵舒仔细打量着桓易,半响才道:“舒是为将军可惜。将军见解过人,可惜命不长矣。” 桓易拂然不悦道:“先生何以出此言?” 赵舒正待再言,就听帐外军士道:“先生,马匹已经备好。” 赵舒拉着桓易笑道:“不说这些,舒送将军出去。”两人携手出帐,见早有军士将马匹备好,桓易先前山寨的两百部下也整齐列队在前。 赵舒请桓易坐上战马,乃道:“舒军务在身,不能远送。将军且自便。” 桓易在马上微微欠身,道:“不敢劳先生大驾,这便告辞。”便要调转马头,却又顿了一下,缓缓道:“不论吴侯怎样,某终身不与先生为敌。” 赵舒一听此言,一把拉住桓易缰绳,激动道:“将军不能回去。” 桓易叹口气道:“某去意已定,先生不必再挽留。” “既然将军执意要去,舒也不敢强留。”赵舒松开手,又道:“不过还请将军听舒一言。” “先生请讲。” “将军不去子明营中,直接去荆州面见吴侯,禀承**将军死因。”赵舒说完,就见桓易身体微微一震,问我道:“先生可否明言。” 赵舒微微笑道:“个中原由请将军仔细思量。舒若说出来,难免有污人清白之嫌。将军请吧。”赵舒却不再理会桓易,转身径自入帐。 赵舒刚坐下,就见桓易也跟着走进帐内。赵舒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将军何故又返?” 桓易看着赵舒,笑道:“先生不也正想某留下么?” 赵舒哈哈大笑,道:“那将军意下如何?” 桓易又叹口气,道:“先生所言,某也有所疑惑。吕都督此次袭荆州,糜芳,傅士仁二人不战而降。想来私下也多有来往,不过就此断定吕都督与陈将军死有关,也未免草率。” “好。”赵舒站起身来,笑道:“舒这便给将军证据。”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施诡计吕蒙蒙冤 桓易听赵舒说能拿出证据,神色一凛,道:“先生真有实据?” “将军可还记得金泉此人?”看着桓易微微摇头,我又道:“此人便是董袭将军的侍卫,当日引我等入曹操埋伏,正是此人。” “原来是此小贼。”桓易也记起,又问道:“先生知他下落?” “此人现在吕蒙手下。”赵舒一见桓易还半信半疑,又拉着他道:“将军与舒一起去会会吕子明。”又一同走出大帐,径直往辕门而来。 于禁见赵舒二人到来,上前道:“吴军已叫喊半日,士气已泄,可以出战。” 赵舒点点头,道;“就依文则之意。”旁边军士忙牵过马匹,赵舒与桓易都翻身上马,带着军马会战吕蒙。 吕蒙带着大队人马在外面叫喊半天,不见汉军营中有动静,正打算退兵却见赵舒带着军马杀出来,只好命军士布好阵势,以强弓硬弩压住阵脚,防止被川军突袭。 赵舒见吴军微微骚动一下,又站好阵势,不禁佩服吕蒙治军之能,乃打马上前道:“淮南一别,舒有数年不见都督。今日一会,不想都督威风依旧。” 吕蒙也上前微微欠身道:“某也思慕先生风采,今日特来相会。” 赵舒看着他身后军马笑道:“莫非要取舒性命?” “正是。”吕蒙正色道:“吴侯与皇叔本是联姻,只因先生杀吴侯爱将,而皇叔又包庇先生。某闻先生在荆州,故而前来捉拿。” 你想夺取荆州明说嘛,又扯我当什么借口?赵舒沉声道:“都督为东吴三军统帅,岂可轻信谣言?当拿出实据,放能定舒之罪。” “好。某便给先生证据。”吕蒙回头向营中喊道:“金泉何在?” “小人在。”就见肖全打马而出,看着赵舒笑道:“先生可还记得小人?” “哈哈。”赵舒并不答话,只是大笑。就听身后桓易大喝道:“无耻狗贼,拿命来。”马蹄声响,一骑飞出,就见一道刀光,激起一阵血雾。再一看,桓易立马横刀,怒视吕蒙,而金泉已经身首异处,坠落马下。 吕蒙不认识桓易见金泉被杀,握枪在手,怒道:“赵舒,你以为杀了此人便能掩盖汝的罪行么?” 赵舒见桓易一时冲动将金泉杀死,也微微皱眉,听到吕蒙的话,笑道:“可惜啊,倒为都督掩饰了罪行。”桓易听了赵舒这话,更是怒火中烧,提刀就要与吕蒙撕杀。 吕蒙见桓易目光凌厉,不禁向后退开两步。身后甘宁恐其有失,催马上前,却见桓易惊道:“来的莫非是桓易,桓校尉?” 桓易在**帐下也认识甘兴霸,欠身道:“正是小将。” “哼。”甘宁冷哼一声,道:“子烈常言汝忠义,不想也做出这卖主求荣之事。” 桓易闻言心知甘宁误会,乃道:“将军冤枉小将。小将随陈将军出征汝南,清楚陈将军死因。并非赵先生所害。” 甘宁两眼寒光闪露,沉声道:“那你说说当日情形。” 赵舒不等桓易再开口,笑道:“这就得请教吕都督了。”赵舒也心知吕蒙杀**的可能性极小,却非要将他们往这条路上引。一则将桓易这员将才留在身边,二则要惑乱东吴军心。 吕蒙一听此言,神色愤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桓易指着金泉的尸体,冷声问道:“此人投降曹操,引赵先生与陈将军中伏。而吕都督却收在帐下,又是何意?” 此话声音甚大,不仅甘宁脸色大变,身后众武将也都窃窃私语。吕蒙见军心浮动,大声道:“此人胡言乱语,惑乱军心。众将岂可轻信?”又对甘宁道:“此人已经降赵舒,又杀金泉灭口,他的话将军也能相信?” 赵舒笑着对桓易道:“如何?若非舒阻拦,将军现在已成刀下亡魂。” 桓易听得吕蒙言语心中本就恼怒,再听赵舒这搬一说,大喝道:“还陈将军命来。”举刀就剁向吕蒙。甘宁见桓易来势汹汹,急忙上前舞刀相迎。赵舒与吕蒙各自退开,就看二人在场中撕杀。 甘宁乃东吴名将,桓易虽勇却非其敌手。只是桓易深受**大恩,此时又认定吕蒙是凶手,当下长刀挥舞,行同拼命。甘宁也不禁微皱眉头,严守门户,不与桓易争锋。 赵舒虽不懂武艺却也明白桓易这一轮抢攻之后,气力不继,便要为甘宁所败。于是又上前道:“二位将军且住。” 桓易虽冲动但也知道赵舒是在帮他,当下奋力一刀,逼开甘宁勒马后退。甘宁心中两疑不定,也不追杀。赵舒见两人都住手,乃对甘宁道:“兴霸忠义,万勿被奸人所用。舒闻糜芳,傅士仁就在军中,将军回去不妨仔细盘问。”不等甘宁答话,又对吕蒙道:“今日就此收兵,等吕都督向众将解释清楚,来日再战如何?” 吕蒙见众将仍多有疑虑,只好道:“今日便此作罢,来日定取汝首级。” “好。”赵舒笑道;“舒明日便洗颈以待。”就带着于禁,桓易收兵回营。进入大帐,赵舒便对桓易道:“当日,舒与陈,董等将军偷袭汝南,行事机密,却被曹军所破,现在想来也颇有疑窦。”反正吕蒙的罪状多了,不如索性再加一条。 桓易明白赵舒的意思,答道:“先生认为是吕蒙通敌?” “只是怀疑而已。”赵舒又道:“舒在许都曾与徐元直先生密议,当日曹操本是将军马埋伏在合肥。却又突然改变命令,转战汝南。不能不让人生疑啊。” “若此言当真,董,陈二位将军皆亡。”桓易恨声道:“必是吕蒙无疑。” 于禁也在一旁道:“先生所言不差,当日某也在曹营,曹操突然下令改变部署。诸将皆不知其原由。” 赵舒似自言自语,又似对他二人道:“难怪此次东吴能和曹操结盟,恐怕多是吕蒙主意。要为陈将军报仇,着实不易啊。” 桓易不傻,自然明白赵舒的意思,下拜朗声道:“只要能为陈将军报此大仇,末将愿听先生吩咐。” “好。”赵舒大喜将桓易扶起,笑道:“今夜便可破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袭吴营计中有计 于禁听赵舒此言忙问道:“先生可是想今夜去劫吕蒙营寨?” “不错。”赵舒答道:“今日在阵前,舒已与吕蒙约好来日再战。只是兵不厌诈,今夜便可去劫他营寨。”说完却看着桓易淡笑不语。 桓易却道:“末将以为不可,吕蒙也善诈。今日阵前先生强调来日再战,今夜想来也会有所防范,恐不能取胜。” “哈哈。”赵舒大笑,拍着桓易的肩膀道:“将军果然不凡,今夜就由将军引军马前去劫营。吕蒙必以为将军报仇心切,不加怀疑。”赵舒一指地图上一处山谷,又道:“将军再诈败将吕蒙引入此地,以奇兵杀之。吕蒙岂又不败之理?” 于禁,桓易二人闻言不仅拜服道:“先生用兵真神鬼莫测。” 却说吕蒙带人马回到营中升帐,见众将看自己的眼色都有着一丝疑惑,心知被桓易的语言打动。**对桓易有救命之恩,两人在军中亲若兄弟,这事情一些将领都比较清楚,故而桓易在阵前这么一说,众将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特别是甘宁,今日在战阵之上,见桓易形同拼命,不象是卖友求荣之人。一入帐就对吕蒙道:“都督,糜,傅二人就在左近,不若唤来严加审问。” 荆州初定,襄阳关羽仍在,赵舒救兵又至,现在怎么可能处置糜芳,傅士仁两人,以寒降将之心?莫说此二人杀**之事,尚未证实,就算是实情,也不能因为一个去世的人,妨碍自己的大业。看着帐中诸将都附和甘宁之言,吕蒙狠狠瞪了甘宁一眼,缓缓道:“此二人颇受主公褒奖,可修书主公定夺。” 甘宁不悦道:“都督节制荆襄众将,些许小事何需上报吴侯?”甘宁见吕蒙不肯让糜,傅二人前来,心中越发疑惑。 高平没有出征,此时却也在帐中,见两人言语不和,上前问道:“不知二叔与甘将军争执何事?” 吕蒙乃将今日阵前之事一一说出,末了乃道:“那姓桓的已经投靠赵舒,此人之言却不知众人如何这般信服?” 高平眼珠一转,乃对众人道:“**将军死因不明,各位将军有所疑惑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在荆州初定,不宜惊动糜,傅二人。”顿了顿,又道:“众位将军且还是齐心协力杀退赵舒,攻破襄阳再言其他。” 吕蒙见高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不禁微微点头,道:“荆州战事结束,某一定上表吴侯查清**将军死因。” 甘宁等人见吕蒙如此说,也不便再言,便要起身告辞。高平却道:“众位将军且稍等,以平愚见。今夜,赵舒必然前来劫营。” 甘宁乃道:“赵经纬今日阵前相约,来日再战。岂能失信?” 吕蒙笑道:“兵者诡道也。赵舒用兵狡诈,不得不防。贤侄所虑甚是,今夜就由某坐镇大营。贤侄与兴霸各引军马埋伏两旁,若赵舒真来,便让他有来无回。”便一一吩咐众将下去。 高平见帐中无人,也要告辞。吕蒙却问道:“刘封不是和你一路的,为何赵舒还活着?带着兵马来襄阳。” 高平想着容儿在郏下救走赵舒,心中本来就是气,现在听吕蒙问起,不由冷冷道:“还不是容儿这丫头坏事。” 吕蒙白了他一眼,道:“自己的妻子都看不严,如何能成大事?以后不要再让他四处乱跑。” “是。”高平转身出帐,低声骂道:“赵舒,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当晚,吕蒙全副戎装端坐大帐之中。三更左右,果然听的营外战鼓震响,有人大喊:“汉军前来劫营啦。。。。。”冷笑一声,便提枪出帐,接过旁边军士牵来的马匹,大声道:“建功立业就在今宵,众将士与吾一起拼杀。”纵身上马,就向营门杀来。 吴军本就有准备,又见汉军果然中计,一时士气高昂,都跟在吕蒙身后杀来。桓易带着三千人马前来劫营,刚入辕门就见吕蒙引军马杀出,知道吴军果然有准备,心中暗自窃喜,一边指挥部下拼杀,一边喝道:“吕蒙还陈将军命来。”挥刀杀向吕蒙,吕蒙也恨极桓易阵前所言,举枪便刺,两人就在这乱军之中撕杀起来。 不过片刻,又听得左右杀声大作,却是高平,甘宁两支伏兵杀出。汉军见中计,反被围困,多数便各自败退。桓易假意再抵挡一阵,也虚晃一刀,喊道:“吕蒙匹夫,改日再取汝首级。”拔马便向后逃。 吕蒙见汉军溃逃,哪里肯就这般放过?带着人马就在后面追杀。追出不远,就见甘宁上前道:“都督,穷寇莫追,何况襄阳城内还有关羽军马。若乘势杀出,也大为不妙。” 吕蒙听得有理,便有退兵之心,旁边高平却道:“汉军大败,我军正好乘机掩杀,夺了营寨,除去赵舒。若无援军,襄阳再多困几日,便可不战自破也。” “城中兵马也不可不防。”吕蒙便命甘宁带军马严守大营,以防关羽引军杀出。自己与高平带着军马,继续追杀桓易。 上庸兵马本来素质就差,这一战败便各自逃散,吕蒙也不生疑,直接就追着桓易杀进谷中。赵舒在高处,见吕蒙兵入伏,一挥手旁边军士便将锣鼓敲的震天响。接着就是一轮一轮的弓箭射向吴军。 吴军赶杀正在兴头上,却被这一阵箭雨射来,黑暗之中又不知道伏兵有多少,自相践踏,中箭身亡者不计其数。吕蒙喝止不住,又见两边伏兵又杀出,桓易带着人马杀回,吴军抵挡不住,都往后便退。 高平杀到吕蒙身前,乃道:“不想还是中赵舒奸计,二叔可先退,小侄断后。”吕蒙心知不能再挽回败局,点头道:“汝自己小心。”带着亲随侍卫便要退出山谷。 刚才追杀的时候不曾留意,现在回兵才发觉此谷口狭窄,众军哄抢外逃,又践踏不少士卒。吕蒙不住大喝,只是这败军之中,谁人还听他号令?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一起往外挤。刚到谷口,却听几声响动,便有无数石块从天而降,砸在乱军之中,激起阵阵尘土和不少血沫。。。。。。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败吕蒙马谡献计 吕蒙见着无数石块落下,急忙拔马后退,好在他不屑与一众军士争相逃命,远远在后面,反而捡得一条性命。自己惊魂未定,又见高平引着败军前来,喊道:“二叔何不速去?”上前牵着吕蒙坐骑缰绳,拼死往外冲。 到了谷口,上面又是一阵石雨落下。两人左右躲避,狼狈不堪,而旁边士卒却死伤甚众。好容易要冲了出去,就见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直砸向高平顶门。高平躲避不及,只好双手握枪奋力一拨,石块是被拨开一旁。高平却一长枪落地,虎口崩裂,口吐鲜血伏鞍而行。 于禁见高平将自己仍下的石块挡开,也不禁暗叹一声:“好力气。”当提枪上马,杀了下来。却说吕蒙见高平受伤,急忙护到他身前。两人带着残败兵将,刚冲出谷口。就见前面于禁横枪立马,大声喝道:“吕蒙,还不下马受死?” 吕蒙见于禁又勒兵在前,不禁叹道:“赵舒计策毒辣,不给某等翻身的机会。”转头对一众军士道:“诸军若不死战,便要葬身异乡矣。”护着高平便冲杀过来。吴军也个个争先,毕竟都想活者回江东。 于禁兵马不多,上庸士卒又远不及吕蒙所部。被吕蒙这么冲杀一阵,竟也有些抵挡不住。于禁将长枪一挥,众军两边散开,让出一条生路。吕蒙带着高平率先冲出,吴军见有路可逃,也不再拼命,一起往那缺口逃跑。 于禁见剩下人马不多,再将枪一挥,上庸军马又奋力将缺口堵上。于禁高呼道:“降者免死。”吴军见主帅已逃,己方兵马又不多,便有不少弃械投降。也有少数顽抗,却终不成气候,被于禁军马一一斩杀。 赵舒坐在帐中,想着东吴大都督又被自己所败,心中又是一阵欢喜。只是这几个月来,让自己历练了不少,喜怒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形于颜色。一一为众将记下功劳,个个嘉奖几句。让于禁将降士卒打散安插在各军之中,上庸兵少不得不如此。事情处理完毕,让众将退下。赵舒也回帐休息,今夜吕蒙虽然折损一阵,吴军却仍然势大,如何才能保住襄阳,就出关羽呢? 次日赵舒还在帐中高卧,就听外面于禁叫喊:“赵先生可曾起来?” 昨天晚上一夜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计谋,没睡多久就被吵醒,心中着实不爽,只是碍于于禁颜面,起身道:“舒这便起身,文则稍等片刻。” 等赵舒起身穿衣出帐,却看见于禁身后还有一人,却是马谡。这家伙不是该在成都吗?难道救兵来了?不对,没有那么快。 马谡见赵舒出帐,忙上前行礼道:“下官拜见先生。” 赵舒还了一礼问道:“幼常何以在此?” “下官奉汉中王诏命前来封赏先生,却不想荆州失陷。这几日都在野外等候,见先生救兵前来,特来相会。” 原来是这事,赵舒苦笑一下,道:“如今兵败地丧,舒还有何面目接受大王赏赐?”赵舒让开一步道:“请进帐再叙。”虽然是说请,但赵舒还是先进帐,这是职位差别,赵舒谦让也没有用。 走到赵舒的帐中坐定,赵舒先问道:“幼常还没有用饭吧?” 马谡本来仪表堂堂,这两天在山野之中,神色也颇为狼狈,却没有选择返回成都,尽忠职守,赵舒也不禁生出许多好感。马谡想也真是饿了,并不客气,道:“不曾。” 赵舒便命军士下去准备,又问道:“大王诏命何在?” 马谡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份诏书,赵舒忙起身下拜道:“军帐之中,没有香案,只得从简。” 马谡点点头,遍朗声宣读。却是赵舒水淹庞德,于禁投降时候的嘉奖。不仅对赵舒和于禁,连高平也有所赏赐。 等到马谡读完,请我起身,赵舒才道:“舒误用奸人,几坏大王大事,真是无颜再见大王。” 马谡宽慰道:“先生且安坐。高平城府之深,非常人能及。先生一时不察,也勿用自责。”见赵舒坐好,马谡也坐下,缓缓道:“当今之计,应先保住襄阳,救出关将军。” 你倒是说的简单,赵舒叹口气道:“舒引兵前来,正是此意。只是吴军势大,徐晃又虎视一旁。上庸兵少,正不知如何破敌。” 马谡微微一笑道:“正是,吴军势大,徐晃虎视眈眈。先生以为这不正是破敌之机吗?” 赵舒看着马谡,哈哈大笑,乃道:“幼常果然高明。”此时正好有军士将饭菜送入,赵舒与他二人便一同食用。 赵舒与马谡一边吃饭,却一边都在想如何挑拨魏,吴两家的关系。一顿饭缓缓用完,心中都有了腹案。于禁见赵舒二人正说到痒处却有只是吃饭,跟了胡乱吃些就在一旁等着赵舒与马谡。 好容易见军士进来将东西收拾下去,于禁便开口问道:“二位先生似乎成竹在胸,可否明言?” 赵舒笑看着马谡道:“幼常先说说看,你的计策。” 马谡起身对赵舒二人一礼道:“如此,谡就献丑了。以谡愚见,襄阳重地不仅吕蒙想要。徐晃也必欲得之而后快。得了襄阳则与樊城隔水相望,进可攻取南郡,江陵,退可严保南阳诸地。是以徐晃率军在襄水下寨,名为声援东吴,实则两厢观望。吕蒙也不会不知其意。只需稍加一把火,必能使二人反目。” 赵舒看着这年轻人,的确是个不错的参谋,只是不适合领军作战。不过稍加历练,也不失为一大才,可惜历史上被孔明给误用了。马谡见赵舒脸上有欣喜之色,又接着道:“吴军昨夜兵败,不日定要前来报仇。先生可连战连败,最后佯退上庸,放弃襄阳。谡再亲身入徐晃营中,必说其前来与吕蒙争夺襄阳。只是,吕蒙军中,也需人前去离间?” 于禁在一旁听得是心旷神怡,等马谡说完,连声道:“先生妙计啊。” 赵舒也笑着起身道:“幼常之计,正与舒暗合。至于吕蒙军中,何需多虑,眼下便有二人可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入魏营慌诈徐晃 马谡思来想去,营中只有他自己与赵舒能做说客。他去徐晃营中,难道赵舒亲自去吕蒙营内,岂不是羊入虎口? 赵舒见两人不明白,笑道:“这事简单,只需要来日与吕蒙交战之时,选几名伶俐军士诈降。却在军中散播糜芳,傅士仁二人谋杀**,吴中众将皆有加害之意。只等回吴便与他二人算帐。此二人本就贪生怕死之辈,这么一说,他们怎能在吕蒙帐下待的安心?幼常在游说徐晃之时,便可让公明结好此二人。二人吴中不能去,蜀中又不能回,必然投靠曹操。如此一来,吕蒙多为徐晃所破,而我军也正好‘黄雀在后’。”言罢,三人尽皆大笑。 果然不出两日,吕蒙为报当夜兵败之仇,又亲自引兵来战。我军自然是连战连败,退军百余里。最后只的全军回转,往上庸撤退。当然这只是做做样子,瞒过吴军探马又转向西南,军马躲入荆州山脉之中。 马谡也就在这时出使徐晃营中,身份是关羽的密使。徐晃前不久知道我带兵马救援襄阳,又大败吕蒙,心中暗自窃喜。那知道几天之后,风云突变,上庸军马数战数败,已经退回上庸。眼看吕蒙必得襄阳,荆州,淮南都落入东吴手中,对魏王多有不利。 此时徐晃正在营中看曹操的来信,无论如何不能让孙权将荆襄全部占据。正愁没有良策,却有军士来报,关羽派使者来见。先是一惊,随即又明白其中的含义,忙命人请入。 马谡入帐,见徐晃居中而坐,气度沉稳,威风八面,也不禁暗叹,上前道:“荆州马谡参见将军。” 徐晃微微点头,淡淡道:“君侯派先生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马谡笑道:“特来给将军献礼?” “何礼?”徐晃有点惊讶道:“我与君侯虽然有旧,现下却份属敌国。岂可私下相赠礼物?” “将军误会了。”马谡乃道:“并非私下相赠,君侯欲将襄阳送与将军。” 马谡此言一出,让徐晃大吃一惊,马上又笑道:“君侯不敌吕蒙,便要这般挑拨某与东吴的关系么?” 马谡闻言也不答话,只是不住大笑。 徐晃见马谡无礼大声道:“被某识破奸计,何故还如此无礼取笑?” 马谡笑声乍止,正色道:“君侯与将军旧交,信得过将军。将军如何却这般轻视君侯?” “某也素知关君侯信义,只是君侯守土一方,职责所在,如何肯将襄阳轻易相送?”徐晃看了马谡一眼,冷道:“此必尔等奸计。” “将军既然不信,某这便告辞。”马俗转身便要出帐,口中又道:“反正襄阳不保,便宜吕蒙也不打紧。” 这句话却说到了徐晃的痛处。徐晃急忙起身道:“先生留步。” 马谡当然不会真的离开,听徐晃这么一喊,也就顺势站住,转身冷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徐晃却不知如何措辞,只好道:“且先安坐,此事再慢慢商议。” 马谡也不客气,坐到一旁,道:“某倒不急,只是吕蒙急于攻下襄阳而已。” 徐晃听马谡故意这般说话,心中本是恼怒,口中却仍笑道:“适才先生言君侯欲将襄阳相赠,先生可否再详细说明其中原委?” 马谡知道鱼儿已经上钩,笑道:“君侯外被东吴偷袭,内有高平作乱。已经连失荆州,南郡等地。现在困守襄阳孤城,不想赵舒所率援军又被赶回上庸。此时外无可救之兵,内无食用之粮。吴军气盛,襄阳旦夕可破,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也。” 马谡停了一下,见徐晃听的入神,乃问道:“若是将军,将军当会如何?” 徐晃朗声道:“自当与城共存亡。” “不想将军与君侯一般,只知逞此匹夫之勇。” 马谡微微皱眉头道:“汉中王以君侯恩若兄弟,才将重任托付。若一朝得败便轻言生死,如何对得起汉中王?况城中尚有两万将士,也要与君侯陪葬么?” “不错。”徐晃点点头道:“留得有用之躯,以图他日报仇雪耻。” “这才是男儿本色。”马谡激动道:“某等便这般劝说君侯,弃城而走。回到成都,再请汉中王兴兵与吴狗决一死战。”又看了一眼徐晃,乃道:“关君侯深恨吕蒙背信弃义,不愿襄阳落入东吴之手。故谴某前来,将襄阳嫌与魏王。” 徐晃虽然被说的心动,却也知道这是要让他与吕蒙翻脸,不禁犹豫道:“吴军势大,某手下也不过两,三万人马。若与东吴起争执,双方争斗,并不能取胜,岂不让汝家君侯渔人得利?” 马谡哈哈一笑道:“将军仍不相信关君侯。试想荆州已失,襄阳一座孤城,关将军失言不与将军,自己留下又能久守么?岂不获罪于魏王?若让吕蒙得去,东吴占有淮南,荆州之地。而蜀中地势难攻,孙权必不会再与汉中王为敌。到时候,北上青徐,西向宛洛,岂不让魏王责将军今日之失么?” 曹操本来就有书信给徐晃,这下更是触到伤处,徐晃也不得不道:“某便相信君侯,即日就起兵前往襄阳城下。” “正是这般,若非将军牵制君侯大军。东吴能如此轻易得取荆州么?分襄阳与魏王,吕蒙又有何话可说?”马谡见徐晃已经被说动,又道:“若吕蒙不让襄阳,某倒还有一计,可助将军破敌。” 徐晃也正担心兵少不能与吕蒙抗衡,忙问道:“愿先生教吾。” 马谡笑道:“将军可知,糜芳,傅士仁二人?” 徐晃不屑道:“此等小人,某倒是听过。” 马谡哈哈大笑:“将军破敌,正在这两小人身上。某闻此二人曾袭杀**,吴中众将皆要杀之而后快。只是现在荆州尚未平定,孙权暂时不曾处置。只要吕蒙占了襄阳只怕便要拿此二人祭奠**。二人也知其意,将军何不使人诱之为援?” 徐晃问言也笑道:“多谢先生指教。”又向帐外喊道:“来人,设宴款待马先生。” 第一百五十章 魏击吴黄雀在后 马谡离开徐晃军营的第二天,徐晃就起兵在襄阳城外远远下寨,密派人拉拢糜,傅二人。 吕蒙击败赵舒之后,连日攻打襄阳。不想,这个时候徐晃却移兵城下,大有横插一脚之意。此时两家共破关羽,还有联盟的情谊,只好谴使前往名为劳军,实则打探动静。 结果使者回报,徐晃有请东吴割让襄阳之意。此言一出,帐中诸将都忿忿,甘宁当先出列道:“我军辛苦征战,襄阳唾手可得,岂可轻言相让?徐晃想的也未免太幼稚了。” 高平伤势有所好转,也在帐中,也起身道:“徐晃连日不动。赵舒刚刚兵败,此时前来,恐其中另有原因。若是听信赵舒挑唆,对我军则是大为不妙。” 吕蒙也皱眉道:“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高平断然道:“不如舍了襄阳,就让与徐晃。” “岂有此理。”吕蒙还没有回话,甘宁便先吼道:“我军劳兵耗饷,便是为他人作嫁么?吴侯付都督与重任,岂可轻言相让?”甘宁理直气壮地说完这几句,帐中周泰,蒋钦等将都起身附和。 吕蒙心知高平说的有道理,只是坐中这群莽夫都不愿放弃襄阳,又抬出吴侯相压,不禁左右为难。最后终于自己仿佛还是舍不得襄阳这块肥肉,乃道:“明日再派使者好言相劝,如徐晃执意不从便只好在疆场上一较高下了。” 高平闻言还要再劝,吕蒙先道:“贤侄放心,徐晃现在不过三万部众。料想也不敢与吾军闹翻。众将这几日要严防营寨,不能让关羽与徐晃互通消息。” “得令。”甘宁见吕蒙听从自己的意见,瞪了高平一眼,与众将领命而下。 高平见帐中只有自己与吕蒙,又上前道:“二叔,若现在得罪徐晃,岂非让关羽得利?” 吕蒙大笑道:“贤侄啊,你终究还欠些火候。”又看了看高平,道:“此次夺取荆州,一是为大哥报仇,二是扩大我们自己的实力。如今淮南由公绩镇守,我等再取得荆州,吴侯还能奈我何?” 高平点头道:“正是如此,二叔又岂可为区区襄阳之地而耗损实力?” “我有说要消耗我们的实力吗?”吕蒙又是一阵大笑,小声道:“刚才你已经看到,甘宁等将还忠于孙权,我们何不就借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兵力,将来也好控制吴中。” 高平微微一想,也笑道:“姜果然是老的辣,小侄佩服。” 次日,吕蒙果然又派使者去徐晃营中好言相劝,结果自然是徐晃不同意。使者返回之后,两军皆整军备战。 徐晃轰出东吴使者,便急召副将徐商,吕建入帐商议夺取襄阳之事。徐商先道:“吴军兵马甚众,不若请樊城子孝将军也前来援助。就算关羽出尔反尔,也有所准备。” 吕建却道:“吴军只习水战,陆战岂能与我军骑兵相比?等子孝将军兵至,岂不让吕蒙有所准备?来日末将便引军马前去挑战。” “将军勇气可嘉。”徐晃喜道:“来日就由将军引三千军马去吴营挑战,切不可失了吾军锐气。” “是。”吕建朗声答应。徐商还要再言,徐晃却挥手命二人退下。 第二日一早,吕建便引军马出战。而吕蒙早已经命甘宁,周泰,蒋钦三人移营,以备徐晃。当下便由甘宁出战,吕建又岂是甘兴霸的对手?没有几个回合便落荒而逃,败退回营。他自己也倒还有自知之明,进了辕门就让军士将自己反绑,这才进帐向徐晃请罪。 徐晃见他这副模样,急忙亲自扶起,道:“将军何故如此?” 吕建乃道:“末将兵败,请将军责罚。” “哈哈。”徐晃大笑道:“吾正要汝大败,以骄吴军士气。今夜便能破敌。”言罢,解开吕建绳索,又召徐商入内商议夜间劫营之事。 是夜三更左右,徐晃留下少数人马守营。自己与徐商,吕建二将引兵马去劫东吴营寨。刚到寨前不远,就见营中火起,军马乱作一团。徐晃知道是糜芳,傅士仁二将得手,也指挥着曹军铁骑一拥而入。 吴军白日大胜,不防夜间曹军就来劫营,何况又有糜芳,傅士仁为内应,一时间军心大乱,大多人不及甲,马不及鞍。甘宁等将虽是尽力抵挡,却也不能阻止曹军铁骑,抵抗一会儿又不见吕蒙军马来救援,只好弃营望吕蒙大营而来。 徐晃追杀一阵,又放火烧掉吴军营寨,将至天明这才带人马缓缓回营。及至寨前,却不见有人出来迎接,徐晃心中甚为疑惑,乃命军士上前叫门。却听一声梆子响,营中射出无数弓箭,曹军队伍前面的骑兵纷纷落马。 徐晃正左右遮拦就见辕门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人笑道:“徐将军,某在此等候多时矣。”仔细一看,正是前几日游说自己的马谡。徐晃心知上当,不由怒火中烧,大喝道:“何人与吾拿下此贼?” 吕建答应一声,便舞枪上前。马谡身后却转过一将,铁铠黑袍,坐下乌骓马,手中金背大砍刀,虎面生威,正是桓易。吕建一见桓易气势,先便胆怯,却又不敢后退,只得奋力上前撕杀。只是两,三回合就被桓易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徐晃在后面看吕建不敌,便要亲自提斧上前。却见马谡令旗一挥,左右又杀出两支伏兵。曹军大战一夜,早已人困马乏,怎抵得住这些剩力军马?而糜芳,傅士仁二将一见是刘备人马早吓的魂不符体,向后便逃。徐晃看看抵挡不住,就命徐商引军马先退,自己断后。再看吕建却已被桓易一刀斩与马下。 徐晃只得且战且走,军马逃出数里才不见桓易,马谡追来。收拢残兵只有不足三千,而且多有伤在身。不由虎目含泪,懊恼不已。 徐商拍马上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还当尽快定夺主意。” 徐晃长叹一声,乃道:“为今之计,只有退回樊城,再与子孝将军商议。”言罢,便引着残败兵将,望北而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破魏兵真相明朗 徐晃大军惨败,只剩得两千多人马,往北而来,欲过襄水,退守樊城。不料军马行不多远,又听一阵战鼓响起,赵舒和于禁带着兵马阻拦在前。 赵舒看着徐晃的狼狈样子,心中是大喜,阳平关,郏下两处战败之仇,今日终于得报。于禁上前朗声道:“公明别来无恙?某在此等汝多时。” 徐晃见退路又有埋伏,回顾左右道:“大丈夫当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为荣。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徐晃为将,素得军心,此言一出,群情激昂,不少徐晃部下都有效死之心。 赵舒不禁微微摇头,杀敌固吾所愿,却也不想多伤士卒。正要思良策,却见糜芳,傅士仁二人在徐晃军中。赵舒上前笑道:“子芳,多日不见,清减不少。” 糜芳看见赵舒,心中早就忐忑不安,见赵舒招呼,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先生倒是风采依旧。” 赵舒笑道:“将军本汉中王贵亲,如何一时糊涂,现在还不反省么?” 糜芳一愣,却是傅士仁听出了赵舒的口气,在曹军阵中大喊道:“吾等本是汉中王帐下,不得已而降吴。今日若立下战功,汉中王仁德定会宽恕我等。”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糜,傅二人手下军士又有谁肯为徐晃陪葬?各自发喊一声,便向旁边的曹军砍杀。 糜,傅二人跑的早,这两千多残兵之中,倒有大半是他们的部下。徐晃一时不备,都差点被人所伤。 于禁在赵舒一旁,见赵舒轻松一句话就挑拨糜,傅二人倒戈,不由低声道:“先生心计,真是无人能敌啊。” 赵舒小声笑道:“此二人虽然贪生怕死,是十足的小人。”接着又大声道:“不过此次得救襄阳,还多赖二人之力。吾当上表汉中王,请令嘉奖。”心中却道:一人一刀。 糜芳,傅士仁听得这话,更是带着手下奋力撕杀。我和于禁带来的兵马,倒在一旁观看。看着双方人马死伤殆尽,我将手一挥,于禁高呼:“放下兵器,投降免死。”带着兵马围杀过去。除了徐晃,徐商亲信十余人,其他的都伏地请降。 于禁带着人马将徐晃一干人团团围住。赵舒打马上前,抱拳道:“素闻公明忠义,何苦再为曹贼卖命?” 于禁也劝道:“昔日公明从杨奉护送圣上出亡,力战李,郭二贼。天下无不称赞,今日之世,曹操比之李,郭有过之,而无不及。公明何不。。。。。。” “文则不用多言。”徐晃朗声道:“李榷、郭汜又岂能与魏王相比?” 于禁乃道:“都乃欺君乱国之贼,有何不同?” 徐晃正色道:“欺君或有之,乱国从何说起?魏王自讨黄巾以来,破袁术,杀吕布,败袁绍,平定北方。中原百姓得免战乱之苦,若非孙,刘二人。天下一统,如何还有的这连年战乱,生灵涂炭?” 赵舒心中也暗自一惊,这话对赵舒来说平平无奇。可是从徐晃口中说出,不得不让赵舒对他另眼相看。于禁也是张口结舌,喃喃道:“可是这天下乃汉家天下,曹操若一统势必篡位。” “天下非一人一家一姓之天下,暴秦无道,高祖起而代之。”徐晃冷哼一声,道:“以汝看来,当今圣上,有魏王之雄才大略么?” 凭良心说,曹操的确是统一三国的最好人选。一时之间,赵舒也不知道如何说话。于禁也苦笑道:“公明就是这般固执。” 徐晃将手中大斧子一摇,道:“文则忠于汉室,也不能算错。今日各为其主,就兵器上分高下吧。” 赵舒带着几千兵马,要杀你们十几个人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曹魏五子良将的徐晃,徐公明难道真要死在自己的手中?赵舒正犹豫不决。就听于禁道:“当日郏下一战,若非公明念在故交之情。某岂能活到今日。”乃下马走到赵舒前面道:“望先生能网开一面。” 最近虽然斩杀不少人,但是要让赵舒杀徐晃终究下不了手,长叹一声道:“舒也正有此意。”赵舒又命军士让开一条去路,对着徐晃道:“将军请吧。”徐晃看着我和于禁,一抱拳,带着人马默默离开。 于禁看着徐晃离去,对我道:“多谢先生。” 赵舒微笑道:“卖徐晃一个人情,短时间内便不会再与我等为敌。也好专心对付吕蒙。”于禁见赵舒每走一步都有深意,眼光之中又不禁多了几分钦佩之情。 这时,糜芳,傅士仁二人下马走到赵舒面前,拜倒在地,痛哭流涕。赵舒笑道:“二位将军,这是为何?” 糜芳答道:“当日吴军势大,某二人不得已而降孙权,心中对汉中王实无二意。望先生恕罪。” “这个当然,二位将军心存忠义,吾是知道的。”赵舒见两人面有喜色,话锋一转,问道:“**将军是谁派你们去杀的?” 两人一听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傅士仁先道:“先生切莫道听途说,某二人与陈将军之死无关。” 赵舒冷哼一声,道:“我可是给过你们机会的。来人,拖下去。。。。。” “先生饶命。”傅士仁膝行上前,大声道:“某说出之后,先生能保某二人不死么?” 赵舒淡淡道:“谁先说,谁就不死。” “孔明。”两人几乎是一起说出口。 “呵呵。”赵舒早应该想到,这两个人与关羽不合,孔明早就应该私下拉拢。诸葛亮啊,你又欠下一条性命,不过这个时候还得先冤枉吕蒙才行。赵舒故作生气道:“胡说,孔明与**何干?为什么要杀他。” 糜芳不明白我的意思,还道是我真的不信,连忙解释道:“孔明不欲先生再回成都,故而。。。。。” 赵舒打断他的话,喝道:“满口胡言,明明是吕蒙排除异己,勾结汝二人杀害**。还诬赖他人?来人啊。。。。。” 还是傅士仁脑袋转的快,马上改口道:“先生所料甚是,正是吕蒙指使。” 赵舒这才微微一笑,道:“起身吧,一起回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间隙深恋人相逢 赵舒和于禁回到营中,马谡,桓易早在辕门等候多时。桓易一见赵舒身后糜,傅二人便要拔剑。赵舒急忙喊住,道:“进帐再说。” 进帐之后,赵舒先问马谡道:“吕蒙军马,现在有何动静?” 马谡答道:“昨夜吴军损失过众,又见我军前来。襄阳已经撤围,却并未退回南郡。在三十里外扎营。” 赵舒这才对桓易道:“桓将军,糜芳,傅士仁就这此地。汝可问出指使杀害**将军之人。” 桓易起身逼近糜,傅二人。厉声道:“是何人指使?” 傅士仁看了赵舒一眼,答道:“是吕蒙,吕子明。” “果然是他。”桓易怒火中烧,就要拔剑斩杀二人。赵舒急忙上前拉住,道:“将军息怒,这二人并非主谋,杀之不足以慰陈将军在天之灵。留着还能向世人揭开吕蒙的真面目。” 桓易闻言,冷哼一声,又坐回自己的位子。赵舒看着糜,傅二人感激的眼光,笑道:“你们先下去吧。”两人急忙告辞出帐。 赵舒也坐回帅位,正想与三人商议破敌之计策。就听外面军士道:“禀先生,襄阳城中,马先生求见。” 襄阳解围,关羽也该表示一下了。赵舒急忙道:“快请。” 就见白眉毛马良入内,先向赵舒行一礼,看见马谡,惊问道:“五弟如何在此?” “若非幼常,襄阳之围如何能解?”我笑道:“幼常此次可是立了大功。” “不敢。”马谡急忙起身谦谢。 马良一听乃弟立功,也不先说自己来的目的,就问马谡这一战的经过。等马谡细细讲来,已经是正午。军士奉上酒菜,一是庆功,二为马良接风。 饮了几杯,赵舒便问道:“君侯派季常来,所为何事?” 马良答道:“君侯知先生起兵援救,解了襄阳之围。特派良请先生入城。” 废话,你不请我也要进去。赵舒笑道:“自然要去拜见君侯。”当下,酒宴完毕。赵舒便下令军马拔营,往襄阳城来。 马良先回城禀报。赵舒军马到城下,就见关羽亲自带着一众文武在城门迎接。赵舒看着关羽,心中总不是滋味,容儿的话一直在赵舒的耳边回响。只是现在大敌当前,赵舒也不能和他计较什么。关羽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见赵舒前来,便打马上前,拱手道:“某等侯先生多时。” 赵舒看着他坐下的赤兔马,脸上神色又微微一变,马上笑道:“不敢劳君侯远迎。” “先生解襄阳之危,某正当如此。”关羽哈哈大笑,乃道:“请。” 就你那脾气,我敢走你前面?赵舒谦逊道:“君侯请。”关羽又是一阵大笑,才拉着赵舒的手,并骑而入。好不容易,到了他的府邸,赵舒才把手收了回来,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进了府内,自然是摆酒设宴。自关羽而下,关平,关兴,马良,伊籍等人一一敬酒。赵舒来者不拒,都一饮而尽。 关兴见赵舒微醉,向赵舒打了个手势。赵舒便起身与他出了大厅,跟着他往走进后院。关兴现在已经是一员虎将,若不是他禁收襄阳,没有被吕蒙攻破。关羽郏下兵败,恐怕也只有败走麦城,杀身陨命。 关兴带着赵舒来到一座亭前,借着月光,赵舒看着里面站着一道人影。关兴笑着对我道:“先生进亭去吧,我还要去外面多喝几杯。” 赵舒心里知道是谁,一声多谢便走进凉亭,那人听得关兴说话,已经转过身来。不是关凤,却是何人?又有多日不见,神色憔悴许多。赵舒走上前去,却不知说什么。 赵舒与关凤早在郏下兵败之前,就因为关羽的事情多有不合。但军中失散之后,仍多有牵挂。不过前车之鉴,赵舒终不愿在太过相信任何人,而且关羽和自己就未必真的能这么和睦相处下去。 两人就这么站着,如果是以前赵舒早已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而这几个月,义父横死,高平叛乱,容儿下药,关羽。。。。。。这一连串的事情,让赵舒对这个时代的人,都产生了一种厌倦,更多还有一些惧怕。 关凤当年毅然悔婚,不远千里来西川找赵舒,让赵舒感动,让赵舒怜惜。而在赵舒身边,却与关羽多通来往,若非赵舒本无异志,岂不早被他父女算计?还是郭淮说的好,赵舒终要看破情这一字,方能成就大事。可是,赵舒究竟要成就什么大事呢?赵舒走到亭边,发觉天空星光耀眼,不觉仰望,回忆着许都管神卜的天象之说。 关凤见赵舒许久不开口,心中诧异,却不知道赵舒想了这么许多。还是她先打破僵局,轻声道:“那日在郏下,父亲言你与高平造反。我便在乱军之中寻找,却终不见你踪影。我还道真是你。。。。,现下总算好了。” 赵舒突然发觉我的那颗星,比在许都只是亮了一点。而曹操的将星却有些黯淡。关羽死后,曹操不久也去世,这真的就是天意? 关凤见赵舒不回答她的话,幽幽一叹,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赵舒一直想着星象之事,现在才听清楚她的说话,转身笑道:“我生你什么气?” “以前,你与父亲不合,我帮助父亲。你不怪我么?”关凤低着头,又道:“这次多亏你来相救,我想父亲不会再与你为难。” “现在孙权在荆州,吕蒙驻扎三十里外,徐晃,曹仁屯兵樊城。关将军凭什么跟我为难?”一提到关羽,赵舒的心里又是一阵烦乱。 关凤听着赵舒的语气不好,咬了咬嘴唇,道:“外面还在饮酒,你离席久了也不便。回去吧。” 赵舒点点头,走开几步,又转身问道:“如果关将军还要与我为难,你帮谁?” “不会的。”关凤急忙道:“这次你救了父亲,他不会再。。。。” 赵舒打断她的话,道:“那我要与关将军为难呢?” “你。。。。”关凤瞪大眼睛看着赵舒,泪珠滚落,缓缓道:“我谁也不帮。” 赵舒心中想着容儿,长叹一声,道:“谁都有父母,也都像你爱关将军一般爱自己的父母。”说完,又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搬救兵关羽离楚 赵舒再回到大厅,众人还在饮酒。关兴见赵舒回来,微觉诧异,上前拉着赵舒道:“先生,走,再饮他三百杯。” 赵舒忙推脱道:“吾不胜酒力,这就要告辞了。”声音不大,不过关羽应该能听到。关羽也起身道:“如此,先生就在府中安歇。安国,送先生下去休息。” “不劳君侯。”赵舒拒绝关羽的好意,道:“大战在即,军中不能无主。舒还是回营中休息吧。”不再说话,转身出门。于禁,桓易,马谡三人也起身告辞。 次日一早,关兴又奉命来请赵舒过府商议破敌之计。赵舒又何尝不想破敌?荆州,南郡都失,襄阳弹丸之地,若粮草充足,坚守尚可,想要反攻荆州,又谈何容易? 赵舒匆匆用些早餐,叫上于禁,桓易,马谡又往关羽府中来。糜芳,傅士仁两人都是严加看管,这两人自知罪大,倒也老实。 来到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可是关平,周仓等都是一勇之夫,马良,伊籍等善于内政,说到如何退敌,七嘴八舌,却都无良策。 见赵舒等四人入内,众人都住口不言。关羽手势请赵舒入座,问道:“先生用兵如神,不知可有和良策取回荆州?” 关羽这次见面对赵舒是越来越客气了,想必知道自己丢了荆州是犯了大罪。赵舒微微欠身,问道:“不知现在城中兵马还有多少?粮草够用几时?” 关羽答道:“可战兵马尚有万五千,粮草,,,,,”却望了一眼马良。马良起身接口道:“能撑一月。” 赵舒道:“舒在上庸起兵之时,曾向成都求救。只是到现在还不曾有丝毫消息,舒上庸兵马不过万人,区区之兵如何能够助君侯破敌?”赵舒把“助”字咬成重音。 关羽也听明白了赵舒的意思,转头对关兴道:“安国,把我的印信,佩剑取来。”不多时,就见关兴捧着关羽的前将军金印和佩剑上来。 关羽起身接过剑印,对我道:“先生请上座。” “不敢。”赵舒起身一礼,道:“君侯在此,舒不敢上座。” 关羽脸色一沉,道:“先生此话是何意?” 赵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改口道:“君侯荆州兵败,襄阳被围,累时经月,可是成都仍不发一兵一卒。君侯是否该再派人前往求救?” “恩。”关羽点点头,道:“某这就请季常前往成都。” 马良起身道:“下官这便去准备。” 赵舒咳嗽一声,道:“两川初定,人心不稳,大王不宜再兴兵马。吴侯与大王结盟,今无端相背,当谴人责以大义。看他如何说法。” 关羽铁青着脸,怒道:“先生这是什么话?” 赵舒笑道:“舒在上庸早修书张将军,魏将军前往成都求救。如今仍无消息,季常位卑职轻,恐怕也不能成功。” 关羽犹豫道:“不知先生以为何人前往较妥?” 赵舒正色道:“舒当亲自前往,尽力周旋,希望大王念在结义之情,发兵援救君侯。只是舒轻信高平,以至荆侯失陷,大王未必听从。” 关羽看赵舒一眼,冷道:“先生之意,某明白。还请先生上座。” 赵舒也不再推辞,居中坐下。就见关羽将剑印交付与赵舒,朗声道:“某即刻起程前往成都搬兵,荆州一应事务就由先生处理。望先生勿负汉中王与某重托。” 赵舒急忙起身,双手接过,道:“舒敢不尽力?” 关羽又转身对荆州一班文武,道:“尔等要尽心竭力共与先生等吾大军前来。” “是。”众将都起身答应。赵舒心中松了口气,终于把关羽给撵走了。 当日,关羽与马良带上家将离开襄阳。赵舒也拿着他的印剑,在军中升帐聚将,荆州众将在关平带领下前来参拜。 赵舒好言安抚一阵,又问道:“吕蒙大军就在城外三十里,不知诸位将军有和破敌之策?” 关平出列道:“一切听先生吩咐,不过父亲前往成都求救。依平愚见,我军只宜紧守,以待援军。” 赵舒看着荆州众将笑问道:“列位将军皆是此意?” 周仓上前道:“彼众我寡,正宜坚守待援。” “好。”赵舒起身道:“既然众位将军皆是此意,就坚守不出。”赵舒喊过马谡,道:“吾闻孙权就在荆州,幼常可前往责问偷袭荆州之事。看孙权如何回答。” “是。”马谡本该回成都复命,赵舒见他晓畅军机,就留在军前听用。此时闻命,见赵舒一眼,颇有疑惑之色,道:“谡这便下去准备。” “等等。”赵舒看着关平道:“吕蒙军马就在左近,恐随时来攻打。少将军与诸位将军还是到城上巡视要紧。”关平与众人向赵舒欠身一礼,一起转身出帐。 马谡这才问道:“不知先生让谡出使荆州有何深意?” “**将军之事,汝可知晓?” “这几日略有所闻。”马谡随即又道:“先生是想将此事禀报孙权?使其君臣猜忌。” “不错。”赵舒点点头,道:“这两日,我已问过糜芳二人。几日来,吴军虽败,却折损全是甘宁,周泰等人部曲。吕蒙,高平所部却未有多少损耗。这些只要幼常稍有暗示,孙权也应该明白。**之事,再由桓易修书一封,再有糜,傅二人证词,虽不全信,终要生疑。” “先生所言甚事。”马谡接口道:“吕蒙大军来犯,荆州空虚,又有糜,傅等人为内应,获胜必也。孙权却不辞劳苦,亲来荆州,恐怕本就对吕子明有所猜疑。” 赵舒仔细一想,吕蒙死的早,而陆逊后来掌权,确实被孙权猜忌,忧郁而死。看来当封建君主的都是这个德行,赵舒笑道:“还仗幼常雄辩。” 马谡急忙谦谢不已。赵舒又道:“此其一也。此去荆州,幼常还要散播消息,言荆州士卒死伤殆尽,吕蒙坑杀降卒,以激起荆州百姓敌忾之心。而出使回营之后,又在荆州军马中散布消息,言吴军在荆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到时候,关平与荆州众将想不出战也不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笼军心关平抗命 马谡听赵舒说完,笑着小声道:“若少将军不肯出战,先生岂不正好收拢荆州士卒之心?” 赵舒心中一沉,脸上却仍然笑道:“幼常说哪里话?还是去请桓易将军修书,不必再来辞行,直接便去荆州。” “是。”马谡一礼,微笑着走出帐外。 赵舒看着马谡背影,暗笑道:“这小子聪明,是不是外露得多了一点。” 马谡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没有过几天,就从荆州孙权处回来。赵舒接入帐中,辟头便问:“幼常此行如何?” 马谡笑道:“幸不辱命。孙权以吕蒙连战不胜,命族弟孙皎领兵马相助。”顿了一下,又小声道:“谡私下已派人在荆州散播消息,言吕蒙坑杀荆州士卒。此时荆州人心浮动,先生正宜进兵破敌。” 赵舒点点头,乃道:“全赖幼常,吾当上表大王,重加升赏。” 马谡急忙谦谢不已,正要告辞出帐,却听外面军士,道:“荆州林校尉等求见先生。” 赵舒又对着马谡笑着小声道:“还要仰仗幼常大力。”然后大声道:“请进。” 就见荆州一应校尉鱼贯而入,一一向赵舒行礼。赵舒认识为首之人,是后军校尉林扬,于是问道:“林校尉来此有何事?” 林扬又是一礼,才道:“小将等家眷俱在荆州,今闻马先生从荆州而来。特来询问荆州城内消息。” 赵舒脸色一沉,道:“军帐之中,岂可言此私事。”又对马谡道:“荆州之事,不要泄露丝毫与他们。” “是。”马谡点头领命。林扬等人见赵舒如此不近人情,都微微不悦。赵舒不再理他们,挥挥手道:“念在汝等离家多时,不与责罚。可速退。” 林扬众将都默默退出。赵舒向马谡一使眼色,他也跟了出去。过不多时候,又见林扬等将匆匆入内,一起拜倒在地,赵舒故作惊讶,问道:“尔等为何如此?” 林扬乃道:“吴军在荆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望先生即日起兵,救小将及荆州军士家小。” “马谡。”赵舒怒声喊道:“吾早有将令,不可将荆州之事说出。汝为何敢抗命不遵?” 马谡上前昂首道:“荆州士卒随关将军征战多年,广有功勋,今若连家小也不能保全,岂不让人心寒?” “你,,,,”赵舒听这话,脸上怒极,心中却是大喜。 马谡又道:“吕蒙兵马虽多,却军心涣散,我军人马虽少,却万众一心,绝无必败之理。先生何以畏敌不前,坚守不出?” 赵舒一下跌坐在帅位之上,长叹一声,道:“吾有何尝不想出兵破敌。只是,尔等皆是君侯部下,现在由少将军节制,他不愿出兵。吾空一腔热血,也无可奈何?” 关平,周仓只愿坚守待援,他们都是知道的。听赵舒这话,各人都默不作声。马谡见众人不语,又道:“先生此言差矣。汉中王以先生总督此间战事,就算关将军在此也要听命与先生。何况少将军?只要将军能就荆州百姓于水火,某等皆愿听先生号令。” 赵舒看着林扬,并不说话。林扬与身后众人互视一眼,想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这些人都是荆州土生土长,一家老小都在荆州,听到吴军在荆州肆虐的消息,无不愤慨。现在听赵舒有意出兵,收复荆州,哪有不从之理?各各点头,表示愿意听从号令。 林扬见众人点头,便朗声道:“末将等愿听先生将令,出兵杀退吴狗,夺回荆州。” 赵舒淡淡一笑,道:“诸位将军起身吧。既然诸位皆有出战之意,且先下去准备。吾便再与少将军商议,若少将军不肯,吾也无能为力。” 林扬等人这才起身离去。赵舒与马谡互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当晚,关平带着关兴,周仓二人,急匆匆地闯入赵舒的营帐之中。赵舒正要休息,见来者不善,笑问道:“不知少将军来吾营中,有何贵干?” 关平冷道:“某闻先生要出兵与吕蒙交战。不知是真是假?” 赵舒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吕蒙离襄阳不过二,三十里,与其等他来攻,不若先发制人。“ “先生勇气可嘉,某佩服。”关平随即又道:“只是荆州军马,皆有父亲大人严令,只坚守襄阳,不出战迎敌。” 关羽放心地去成都求救,假意把印剑给自己,还不是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买自己的帐?不肯出战还不是怕自己把他的亲信子弟兵,一个一个拼掉?关羽在荆州本有雄兵数万,现在却只有万余人,不得不心痛啊。 赵舒正色道:“都是为汉中王效命,何分上庸,荆州?”赵舒又取过关羽佩剑道:“君侯临走,以吾为主将,诸位也不服君侯帅令?” 关平脸上一愣,仍道:“父亲也有严令,只让坚守待援。先生出战,某不敢奉令。” 赵舒见关平仍不合作,不由心中恼怒,冷笑道:“君侯家小在荆州,孙权亲自派人照应。那全军万余将士的家小,少将军就不顾了么?” 关平肯定也听到了马谡传出的谣言,此时脸上一会青,一会白。他也知道军心浮动,并不只有赵舒一个人要出战。 赵舒见关兴在他身后,笑道:“安国少年豪气,便要上阵杀敌建功。怎么现在却畏敌如虎?” 关兴看赵舒一眼,喃喃道:“大哥不出战,我如何敢抗命?” “住口。”关平心中怒火正没有地方发泄,见关兴也埋怨他不出战,当即出声喝止。转身对赵舒道:“某与周,廖二位将军皆不奉命。先生若要出战便自己前往。”说完便要行礼告辞。 “等等。”赵舒止住关平,问道:“少将军坚持不出战,手下士卒若思家心切,便会如何?”傻子也知道,要么当逃兵,逃回荆州,要么投降,以保家小。 关平也愣在一旁,不知如何回答,周仓接口道:“某便军法从事。” “将军好威风,杀得了一人,能把这万余人全杀了么?”赵舒看也不看这块黑碳,又道:“吾明日传命,后天一早聚将点兵出战。不来的,吾便以军法处置。”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结深仇周仓自刎 到第三日早上,结果倒是让赵舒吃了一惊。不仅关平等人没有来,林扬众人也都不曾前来点卯。大帐之中,就赵舒与于禁,桓易,马谡四人,显得冷冷清清。 等了半个多时辰,赵舒看着三人脸色也越发阴沉,咳嗽一声,道:“散了吧。他们都不急着回家,我等何苦替人操心?” 马谡乃道:“以谡愚见,林扬等人必是被关平扣押。否则岂会不来?” 赵舒苦笑道:“即便如此,关平处理自己军务,吾也不好插手。他倒真不怕军心浮动,闹出变故。” 赵舒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士卒慌慌张张跑进帐内。赵舒眉头微皱,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军士忙下拜行礼,道:“周将军要将林校尉斩首示众。” 赵舒一听这消息,马上笑着对马谡道:“这莽夫又帮我一大忙,走,去瞧瞧。”说完,带着三人就往周仓军营里来。 一进周仓营寨就听见鼓声震耳,赵舒知道这一通鼓毕,林扬就人头落地,忙快步入内。果然看见林扬双手背在身后被绳索反绑,旁边站一刀斧手。林扬却面不改色,昂首挺立,赵舒不由暗赞一声:“好汉子。” 周仓见赵舒上前,脸色一变,不等鼓声停下,便挥手道:“斩。” “住手。”赵舒急忙喝止。还好林扬请战是大多荆州军士之愿,那刀斧手听赵舒一喊,便将扬起的大刀停在半空。 “反了你的。”周仓见那刀斧手举刀不落,喝骂一声就自己上前。 赵舒向桓易一使眼色,桓易也大踏步上去护在林扬身前,冷道:“赵先生在此,周将军还是先听他将令。” 周仓一把抢过兵刃,道:“此人不奉将令,谣言惑众。某杀之有何不妥?” 林扬朗声道:“将军畏敌不前,贪生怕死。此等将令,末将便是死也不奉。” “好。”周仓举刀就剁下,道:“某便成全你。” 桓易一把将林扬推开,然后拔出佩剑,道:“将军好杀,某便陪将军走几招。” 周仓闻言就要与桓易撕杀,却见关平带人匆匆赶来,喝道:“住手。”上前抢下周仓手中兵器,又道:“如此无礼,还不速退。”关平在营中听说,周仓为出兵之事,要斩杀林扬,就知道不好,急忙赶过来。却见赵舒已经在场,周仓却还要蛮干,不由又气又急,只想让他退开,免得被我找麻烦。 结果,周仓并不理会关平好意,乃道:“某就要和这小子分个高下,免得以后总是狗仗人势。” 桓易闻言,已是怒极,将剑指向周仓怒声道:“把兵器拿好。” 赵舒不等两人交手,看着林扬,道:“来人,将林校尉绳索去掉。”就有士卒上前替林扬松绑。林扬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便向赵舒行礼称谢。赵舒点点头,将腰间佩剑取下,递与于禁,道:“文则,汝与林校尉一起,传令各营将校,半个时辰内到此。若有阻挠不来者,,,,”赵舒看了一眼周仓,冷道: “军法从事。” “得令。”于禁接过长剑与林扬带着人转身离开。 赵舒看着一脸阴沉的关平,笑道:“周将军既然有意切磋,少将军何必阻拦?”又转头对桓易道:“你就向周将军讨教几招。”桓易的武艺,在甘宁手下也几十回合不落败,跟周仓玩玩还不是小菜? 桓易也明白赵舒想给他出气,也抱拳道:“请将军赐教。” 关平见周仓势成骑虎,只好拍拍周仓肩膀,道:“小心。”周仓自随关羽以来,也算是春风得意,少有败绩,当下大声道:“少将军放心。” 关平走到赵舒身旁,却并不正眼看赵舒。赵舒淡淡一笑,几年前把酒言欢,几年之后,他倒是越发成熟稳重,而赵舒是不是越发奸诈狡猾? 赵舒不及细想,桓易,周仓二人早已经在场中打斗起来。当时武将,多也马战,长枪大刀,所以持剑步战都不是所长。在赵舒看来,远远没有后世武侠电影好看,加上对桓易的信心,所以并不在意场中战况。 看着关平脸色越来越差,赵舒也知道桓易占尽上风。桓易此时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步步前逼。周仓却只能左右遮拦,不住后退。他是关羽爱将,教训教训还可以,倒不敢真伤他性命。赵舒也不由注视场中情形,只要周仓落败,马上出声制止桓易,不能因些须小事,过分开罪关羽。 桓易因为要替**报仇,一直在赵舒身边效力,恼怒刚才周仓的那句“狗仗人势”,此时占了上风,手中却丝毫不松懈,一定要迫周仓弃剑认输。而周仓在自己属下军士面前,又岂能开口求饶?只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关平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就要上前阻止两人再战。赵舒却喊道:“少将军,人言‘士可杀不可辱’。周仓总要为他说的话,付点代价吧。” 关平知道自己出声阻止是没有用的,出手阻止不仅有失自己的身份,连周仓的脸上也不好过。他冷眼看着赵舒,道:“大敌当前,先生就任由他们如此胡闹?传出去岂不让吕蒙笑话?” “是啊。”赵舒懒懒道:“大敌当前,周将军畏敌如虎,与自己人交战倒是虎虎生威。” 此时场内周仓左肩已经中了一剑,却仍不开口认输。关平再已忍不住,上前大声喊道:“住手。” 桓易伤了周仓也不愿意逼人太甚,随手一剑,然后跳出战圈,收剑还鞘,傲然而立。周仓却狼狈地在一旁喘气,又听桓易冷冷道:“周将军现在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啊。”周仓大喝一声,举剑便向自己颈间抹去。赵舒与关平看见周仓的动作,却相距较远,无能为力。桓易倒是站的近,却是背对周仓,也没有想到周仓会如此。 就见一阵血沫飞溅,周仓的身体扑倒在地。关平急忙冲上前去,大声呼喊。而赵舒却傻傻站在一旁,暗想:这梁子结大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夺兵权备战吕蒙 周仓横剑自尽,关平阻拦不及,上前托起周仓身体,却见血流不止,周仓微弱的声音说了句:“少将军,小人给君侯丢...丢脸了.....”便气绝身亡。 关平抱起周仓的尸体,死死瞪着桓易,虎目含泪,喝道:“来人,将桓易给我拿下。”此时荆州军马一应将校差不多已经到齐,一听关平下令,都各自拔剑,就要上前捉拿桓易。 “住手。”桓易虽然武艺不凡,双拳难敌四手。赵舒上前喝止众人,乃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周将军如此,也非吾等本意。”看着周仓的尸体,赵舒吐了口气,又缓缓道:“周将军刚烈,桓易却并无大错。” 关平此时心情已经稍微平复,知道周仓战败自杀,也怪不了桓易。当下也不说话,抱着周仓尸体就向外走,却见于禁,关兴,林扬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关兴看着眼前情形,先是一惊,马上问关平道:“大哥,这是……” 关平打断关兴的话,然后看着林扬,对着荆州一众将校,冷冷道:“荆州军马无我将令,擅自出战者,斩无赦。”说完头也不回,就大步离去。 关兴,林扬等人都是一愣,随即关兴就跟在关平身后离去。林扬看了赵舒一眼,也要转身离开。 “等等。”赵舒急忙出口阻拦,见林扬停下脚步,我又道:“林校尉也不愿再出战了?” 不仅是林扬,其他所有荆州将校都面有难色,毕竟他们跟着关羽征战多年,关平下命令不让出战,也不敢违抗。马谡一直在旁冷眼观看,现在才道:“诸位就置荆州百姓与不顾了么?” 林扬长叹一声,道:“非末将不愿,这是少将军已经如此下令,末将等着实不敢抗命。” 赵舒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人来齐了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战?” 林扬回头看了一下,答道:“还有廖将军等关将军中军亲卫没有来,来的都愿出战。” 廖化的亲卫部队只有两千多人,根本兴不起什么大浪,要不我就把关平困起来?赵舒心中还在犹豫,马谡就下拜在地,道:“请先生下令。” 赵舒看着马谡,这小子从成都过来,却一直鼓动自己夺关羽的权。历史上他和孔明的关系不错,难道是孔明授意,来算计自己和关羽?马谡见赵舒脸色阴晴不定,起身在赵舒耳旁小声道:“先生若不早下决心,关君侯若请来救兵。先生将何以自处?” 荆州兵败罪在高平,而高平又是赵舒引荐的。要是等关羽求得救兵前来,才夺回荆州,自己就不能将功抵罪。现在又加上周仓的事情,关羽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一定要在,关羽回来之前夺回并且控制荆州。 赵舒打定主意,便对于禁道:“文则,带人将关平府上围住…….” 赵舒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于禁冷冰冰地道:“某降的是汉中王,可不是你赵先生。” 赵舒猛然省悟,于禁是以刘备为正统才投降过来。自己如此这般的夺权,在他眼中也就形同曹操无异。赵舒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于禁如此,桓易心中却仍忠于孙权,马谡又让自己不敢尽信。自己身边的人,除了郭淮可以相信,然而郭淮却远在上庸之外,竟然无一人可以商议大事。 于禁见赵舒愣在一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又道:“某营中还有军务,这便告辞。” “将军留步。”赵舒现在怎么也得先把他稳住,叹口气道:“于将军,舒并无争权夺地之心。只是孙权军马肆虐,荆州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舒愿与众位将军一起出战,少将军执意不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将军万勿有所误解。” 这几句话,赵舒语气十分诚恳,不仅于禁脸上一红,林扬等荆州众将也面有愧色。于禁上前,抱拳道:“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先生见谅。某这便去少将军府上。” 赵舒点点头,道:“要少将军明白,众军都有请战之心。舒不得不如此。” “是。”于禁答应一声,大步离开。 赵舒看着林扬等人,缓缓道:“汝等也都下去,各自好生考虑。若愿意出战,明日到我帐中听令,不愿违抗少将军将令,吾也不勉强。” 众人一一行礼告退,赵舒也和马谡,桓易回到自己军帐。 刚刚坐定,桓易就请罪道:“某今日卤莽,让先生为难了。” “这也怪不得将军。”赵舒挥挥手道:“将军可速带人去看好廖化所部,不能让他们闹出事来。”桓易见赵舒如此,也不好再说话,默默退下。 赵舒一直看着马谡,却不发一言。马谡似乎也有所警觉,也默默坐在一旁。赵舒突然问道:“传闻幼常与孔明相交甚厚,不知是真是假?” 马谡何等聪明?一下便听出赵舒话外之音,笑道:“军师才高量雅,谡以父兄事之。” “哈哈。”赵舒大笑几声,果然是这样,随即又冷冷问道:“那幼常到此,孔明可有何交代?” “自然是助先生夺回荆州。”马谡停一下,又道:“否则大王怪罪下来,先生如何承受?” 赵舒冷哼一声,问道:“幼常来之时,孔明还不知道荆州已经丢失吧?” “哈哈。”马谡笑道:“当时荆州是不曾丢失,军师却仍是让谡帮助先生夺取荆州。” 是想让自己把关羽的地盘抢过来,可是这样对孔明有什么好处?马谡见赵舒面色疑虑,上前小声问道:“先生可以仔细想想,与军师当真有何解不开的仇怨?” 赵舒一听这话,心中释然,对啊,自己和孔明有什么仇怨?义父是刘封害死的,张松,庞统,**的死关自己什么事? 马谡又道:“此次关君侯往成都求救,军师必不会再让其掌有兵权。或以郭淮将军率兵马前来,或以魏延将军引兵马前来。总之,荆州定属于先生管辖。”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赵舒笑问道:“军师究竟是何用意?” 马谡神秘一笑,乃道:“先生为其外,军师为其内,可立足天下也。”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拒马谡初战吴军 马谡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听得赵舒心里砰砰直跳。赵舒不能让人这么就拖下水,起身冷道:“不想军师还有这等雄心壮志,舒这便上书大王。” 马谡站在一旁,一脸微笑,傻子也能看出来,赵舒只是作作样子。赵舒暗恨这臭小子不给自己台阶下,又一屁股坐下,并不言语。 马谡这才缓缓道:“先生也应当知道,现在主公的策略乃是,内由法正牵制军师,外有关君侯制肘先生。军师愿与先生合作,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话是没有错,可让自己和孔明合作心里没有底。孔明虽然一直向自己示好,可是从没有这般直接明显,难道成都又出了什么事情?赵舒不由问道:“怎么?孔明在成都斗不过孝直了么?” 马谡脸色一愣,又笑道:“先生想哪儿去了?军师之智,又岂是法正所能及?” “嘿嘿。”小子想把自己当猴耍?赵舒冷笑几声,道:“孔明谋略自然不弱,可是川中兵马却不曾掌握在手中。”西川兵马大半是由川系将领统率,孔明虽然在政略上很是得意,可是毕竟在军事上没有多少兵权。现在自己离开成都,想必他和法正的争斗自然就已经明显化,所以想来拉拢自己。 马谡尴尬一笑,道:“就算如此,对先生也没有害处。此互利之事,先生何不答应?” 赵舒微微拍了派额头,孔明要是真能阻止关羽再回荆州,对自己来说自然是好事,只是刘备会听他劝告?刘备能看着自己独大? 马谡似乎看出赵舒的疑虑,乃道:“军师不一定能阻止关君侯,不过西川一应钱粮都掌握在军师手中,延缓一段时间总是可以的。只要先生能尽快夺回荆州,那还不是先生的?” 赵舒微笑道:“你就这么看好我?算定我能打败吕蒙,抢回荆州?” 马谡哈哈大笑,乃道:“先生用兵,绝非吕蒙所能敌。先生明日出兵,荆州士卒皆含恨而战,必当以死相拼,所谓‘哀兵必胜’也。先生一则夺取荆州,二则削弱关君侯兵马。难怪少将军怎么也不肯出战。” “不愧是孔明身边的人。”赵舒作个请的手势,道:“这事吾先考虑考虑,汝先退下。” 马谡行礼告辞,口中却道:“先生不快作决断,只怕关将军的救兵…….” 赵舒打断他的话,冷道:“关羽若再占有荆州,对孔明有什么好处?”马谡脸色一沉,转身出帐。 赵舒颓然坐下,现在马谡已经承认是孔明的人,自己这身边还有谁可用?于禁不会参加派系争斗,桓易,对,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再回东吴。再看看已经快到正午,赵舒叫军士准备饭菜送进来食用。一边想着如何笼络人才,一便想着如何破敌,着实是食不甘味。 刚用完饭,还没有想出什么主意,就听外面用人道:“先生在么?” 赵舒听出是关兴的声音,心中一惊,于禁不是将他们围在府中了吗?答道:“安国,请进。” 关兴一副戎装而入,行礼完毕,朗声问道:“先生派于将军带兵包围末将府邸,不知是何原由?” 赵舒帐中并无军士,外面是有,不过在赵舒出声呼喊的时候,关兴应该早把我制住。赵舒心中一沉,道:“众将士求战心切,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关兴又问道:“若大哥愿意出战,又如何?” 赵舒断然摇头,道:“现在就算少将军要出战,也只能留守襄阳。” 关兴手按剑柄,道:“这是为何?先生想要独掌兵权么?” “正是。”赵舒也大声回答:“少将军被迫出战,若军前不奉号令,岂是三军将士之福?”看着关兴的手慢慢松开,赵舒又道:“安国,这把宝剑是我送你的么?” 关兴将头一低,问道:“那某与先生出战,什么样?” 赵舒大喜道:“如此甚好,襄阳重地就由少将军与文则镇守。安国就与吾一起上阵杀敌。”于禁既然不愿意卷入派系之争,让他守襄阳也不怕有人在自己后面搞鬼。关兴还算是比较听话,把他两兄弟分开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日点卯,关平称病不来。赵舒让于禁带着五千上庸兵马,与廖化的两千亲卫队一同留守襄阳。赵舒带着桓易,关兴,马谡,林扬等荆州众将点起军马,出城往吕蒙营寨而来。 虽然吕蒙连败几场,但东吴此次势在必得,驻扎在城外,本想继续攻城。不想孙权又派宗族孙皎带人到营中,名为助战,实是牵制。高平又带人私下离开军营,不知所踪。吕蒙心里明白,却也无可奈何,**的事情闹的全军上下军心不稳,也不敢再贸然攻城。 吕蒙听说,赵舒带着人马出城挑战,心中担心有诡计本不愿意应战。却经不住,甘宁,周泰等将的请求,带着二人点兵出营。 此次出战,赵舒以关兴,林扬荆州众将为前部。荆州士卒跟随关羽征战多年,算得上是刘备军中的精锐,这此又含恨而来。赵舒见吕蒙带兵马出营,不等吴军列好战阵,将马鞭一挥,关兴等人带着兵马奋勇上前。 东吴军中连日以来谣言四起,有传闻吴侯不信任吕蒙的,有传闻**是被吕蒙害死的,有传闻吕蒙排除异己不损伤自己的部下,军心动荡。刚刚出来应战,就被荆州兵马冲杀过来,甘宁等人虽然尽力支撑,却哪能抵挡得住荆州军马的一腔复仇之热血? 大战近个半时辰,吴军夺气,渐渐不敌。孙皎在营中见吕蒙军马不敌,想夺下首功带着本部人马又击鼓杀出相助。这支生力军加入,战场形势迅速转变,荆州军的优势渐渐变小,最后两军又成交割状态。 赵舒与马谡在后面观战,见吴军又出军马相助。马谡见吴军又挽回败势,靠上前道:“吴军势众,不如暂且收兵?”见赵舒笑而不答,又小声道:“现在先生似乎还不能将荆州军马全部拼杀完毕。” 赵舒狠狠瞪他一眼,将手一挥,旁边掌旗官欠身一礼,便拍马上前舞动令旗。马谡正疑惑不解,就见吴军背后一阵喊杀之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结内应林扬入城 荆州军与吴军交战正酣,却见一支军马打着“汉平寇将军徐”的旗号,杀向吴军营寨。 马谡在赵舒旁边,不由惊问道:“徐晃怎么在此处?”随即又住口不言,片刻才道:“先生真是诡计多端。”赵舒瞟他一眼,也不说话。 吕蒙在战场上指挥杀敌,却见后面徐晃军马直扑自己大营。前次在襄阳城下,吕蒙被徐晃劫营损失惨重,不想现在与荆州军交战之时,徐晃又出兵攻打自己营寨,心中暗骂几句,忙叫孙皎,甘宁等将商议。 此时东吴军马,首尾受敌,军心大乱。吕蒙恐营寨有失,便令甘宁断后,且战且走。自己先带人马回援,抵挡徐晃兵马。吴军士卒本就混乱,吕蒙下令后退,更是军心动荡。甘宁所部断后,本有谣言吕蒙只牺牲别部将士性命,保存自己实力,所以更本不卖命抵抗,略微阻挡也向后便退。 关兴,林扬与荆州士卒都已经杀红了眼,见吴军后退,哪里肯舍?紧跟在吴军后面掩杀。东吴军马兵败如山倒,回到营内也列阵不住,又被荆州,徐晃两处军马冲杀。吕蒙只得弃营而走,败退数十里。 徐晃兵败只身退回樊城,不过他的帅旗却被赵舒所得。赵舒便令桓易带人马打着徐晃的旗号,给吴军造成被曹,刘两家合击的假象。东吴军马在赵舒和徐晃的手下都吃过大亏,如今又被两家合击,先各自就有几分胆怯,兵败便是自然的事情。 这一战歼敌过万,荆州兵马士气锐不可挡。吕蒙只得收拾军马退回南郡,坚守不出。只一战,便将攻守之势转移,赵舒一面将伤兵送回襄阳,一面临南郡城下寨。而桓易仍打着徐晃的旗号,在十里外另立一寨。 众将记下功劳,一一退下。赵舒一人在帐中,暗想破城之计。虽然吕蒙战败,荆州兵马也损失接近三千,眼下就这么点人马,自己损失不起啊。何况又要攻城,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这时林扬进帐,道:“先生,糜芳求见。” 这两人赵舒一直派人看守,一来想让他们找个机会再当众咬吕蒙一口,二来也算是把孔明的把柄攥在手中。这几日事情繁多,都险些忘了,南郡是他以前的地盘,难道有办法破城?赵舒想到这。忙道:“叫他进来。” 林扬出去一会儿,就见糜芳跟着他身后进来。一进帐,糜芳就趴在地上叩头,道:“末将参见先生。” 糜芳好歹在刘备军中也算是元老,身任南郡太守,怎么就这副德行?赵舒虚扶一把,道:“将军请起,不知找吾有何要事?” 糜芳起身又深深一躬,才道:“末将家眷均在南郡,愿修书一封,结为内应,助先生破城。” 赵舒大喜道:“那就有劳将军。” 糜芳便在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道:“末将已经修好书信,请先生派人入城联络。” 他倒是有备而来,赵舒接过信,道:“将军能立此大功,定能弥补当日之过。先下去休息吧。”糜芳又是一礼,这才告退。 林扬看着赵舒手中的书信,问道:“先生如何将此书信送入城中?” 我看着他,笑道:“就有劳林将军。” “这……”林扬一愣,接口道:“非末将胆小怕死,只是南郡城深墙高,吴军又戒备深严,末将本领不济,恐不能完成使命。” “这个简单。”赵舒起身道:“你马上传令给桓易将军让他今天晚上出兵攻打此寨。” “先生是想以此引吕蒙出战。” 赵舒点点头,道:“吕蒙吃了这么大的亏,我就不信他不乘机出来报仇。”又看林扬一点,道:“启时,汝换好吴军衣甲,混入城中,见机行事。” “是。”林扬拱手一礼,便下去准备。 吕蒙退守南郡,恐怕赵舒一鼓作气,攻打城池。整日与甘宁等将亲自在城上巡视,督军严守城池。连晚饭都在城墙上面与士卒一同食用。等到三更时分,吕蒙与甘宁还在城上守护,孙皎却早已经下去休息。 吕蒙也准备下去休息,却听见城外荆州军营中大乱,四下火起,杀声震天。吕蒙急忙派探马出城打探,不久回报却是徐晃正率军马攻打荆州军营寨。 甘宁马上请令道:“都督,末将愿领三千军马出城,乘乱取赵舒首级回来。” 吕蒙看城外徐晃所部并没有占到便宜,摇摇头道:“再等等,他们两军都疲惫再出战不迟。” 又过了一个更次,城外杀声渐小,吕蒙估计两军都已经疲惫,才对甘宁道:“现在有劳兴霸了。” 甘宁早就按柰不住,一听吕蒙下令,急忙下来点好兵马杀向荆州军营。刚开始荆州军马,一触即走,待杀入营内,却觉得抵抗越来越强,周围的荆州兵马越聚越多。甘宁还道是杀入中军大帐,奋力挥军冲杀。 忽然听得一声锣响,关兴,马谡各率军马两边杀出。甘宁这才知道中计,急忙退兵回城。赵舒也没有打算要他性命,放开一条生路让他带人马回城。当然,林扬也跟着混入城内。 甘宁引着败兵回城,见吕蒙亲自带人前来迎接,忙滚鞍下马,拜倒在地,道:“末将有负都督重托,兵败回城,望都督责罚。” 吕蒙扶起甘宁,叹气道:“是某误中奸计,只是想不到,徐晃会与赵舒联手引诱我军出战。” 甘宁也道:“曹,刘势不两立,怎么会联手演这场戏?” 吕蒙自然想不到其中奥妙,乃道:“兴霸征战劳苦,先去休息吧。赵舒连胜,料想不会再来攻城。” 甘宁告辞而去,吕蒙也回到自己的营帐,却无心睡眠,高平一声不吭,私自离开,自己又连战不利。现在徐晃也违背盟约,与赵舒联手,孙权又怀疑自己,派孙皎前来牵制。眼看一片大好前景,居然让赵舒给破坏。早知道让高平把他拉过来,也省了如此多的烦恼。 眼见东方启明星起,吕蒙也不打算再睡觉,正要上城巡视,却见外面一军士匆匆跑来,禀报道:“都督,赵舒军马进城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破南郡吕蒙被擒 吕蒙刚要上城巡视,却听军士来报,赵舒大军入城,心中大怒,一把拎起那名士卒,喝问道:“赵舒如何入城的?” 那军士被这一惊吓,结结巴巴答道:“糜芳府上家将为内应,打开城门迎接赵舒入城。” 吕蒙听得喊杀之声渐近,推开那军士,翻身上马,带着手下亲卫就往外杀来。刚出来营就遇到关兴在砍杀东吴士卒,大喝道:“孺子也敢无礼?”挺枪就刺向关兴。 关兴早就恨吕蒙背信偷袭荆州,也骂道:“无信狗贼,小爷今日就取你首级。”拍马舞刀上前撕杀。 吕蒙文武双全,关兴也是将门虎子,两人刀来枪往,数十回合不分胜负。不过,此时吴军败退,赵舒已经带着人马进城,远远看见两人在交战。赵舒也懒得等两人分出胜负,向左右道:“一起将吕蒙拿下。”又大声喊道:“擒吕蒙者赏金五百斤。”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赵舒这一声令下,上到将军,下到士卒都发喊一声,一起举着兵器杀向吕蒙。吕蒙身边亲兵本来就少,这么一围上去,片刻便杀得一干二净。吕蒙身边也围满了人,一时之间,刀,枪,剑,戟各式各样的兵器全向吕蒙身上招呼。 关兴见赵舒下令,也不想让别人抢了头功,一柄大刀更使的虎虎生威。吕蒙左支右撑,双拳也难敌四手,身上已经多了几处伤口。就在此危机之时,听得一声虎喝:“东吴甘兴霸在此,休伤我家都督。”接着甘宁一马当先,带着几十骑骁勇军士,杀入重围。 林扬见甘宁杀来,举枪就刺。甘宁躲开这一枪,随手一铁链砸在林扬肩上,打得林扬吐血伏鞍而走。吕蒙见甘宁来前来救援,也奋力一枪逼退关兴,喊道:“兴霸救吾。”甘宁听见吕蒙呼喊,急忙打马上前,手中一根铁链舞的密不透风,逼退众人,救出吕蒙。 马谡见甘宁在乱军之中,轻而易举地救出吕蒙,不禁叹道:“甘兴霸不愧是江东第一猛将。”赵舒也点点头,就算甘宁勇贯三军这次也未必能救出吕蒙。 再说吕蒙与甘宁杀出重围,直出东门。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两人一边收拢败兵,一边望荆州而来。行不出十里,却见一彪军阻拦在前,为首一将横刀立马,威风凌凌,正是桓易。吕蒙一惊,险些落马,乃谓甘宁道:“不想赵舒早有伏兵在此,今日吾命休也。” 甘宁此时人困马乏,却拱手道:“末将当拼死救护都督杀出重围。”说完便催马上前。桓易在阵中见甘宁冲上前来,指挥数十骑将甘宁团团围住。然后挥手,数百名弓箭手,一齐射向吴军。一时惨叫不断,不少吴军中箭落马。 甘宁在重围之中,见吕蒙周围军士越来越少,再听得一声战马嘶鸣,吕蒙坐骑中箭,跌倒在地。吕蒙却也了得,在战马倒地之前,自己先跃立在地。仅剩的几十名军士连忙围护在吕蒙身旁。 桓易又指挥着人马冲杀过来,将吴军一一杀死,最后桓易也将吕蒙生擒上马,然后带着兵马就回南郡。甘宁孤身一人,早已疲惫不堪,虽然力杀十余人,却不能营救吕蒙,眼睁睁看着吕蒙被抓走,而周围的人马也越来越少。最后全部撤走,甘宁本来想上前追赶,却被一阵乱箭射退,长叹一口气,独自望荆州而来。 桓易是吴将此次只是想抓住吕蒙,为**报仇,并不想杀甘宁。赵舒都一一答应他的要求,赵舒也不想让甘宁被杀,因为我要让甘宁给孙权带信回去,徐晃,赵舒,也就是曹操,刘备都要抢占荆州。要让他明白荆州在手里会引起曹,刘两家的眼红,重新考虑考虑该不该在霸占着荆州不放。 此时,赵舒亲自查看了林扬的伤势,找大夫为他疗伤抓药,又大大嘉奖了一番。林扬是感动的痛苦流涕,他本事不是很大,职位不高。可是赵舒要这样千金买马骨,要在荆州一众将士的心中树立一个关怀下属的好印象。此次带他们出征,就已经得到荆州军马的拥护,赵舒得乘此机会好好拉拢一番。 等赵舒一一安抚受伤军士,回到太守府中,桓易早带着吕蒙等候多时。赵舒居中坐下,笑问吕蒙道:“子明别来无恙?” 吕蒙怒道:“既然某误中奸计,为汝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故出言相戏。” 桓易在他旁边拔剑喝道:“就请先生依了此贼。” 吕蒙呵斥道:“背主卖友之贼,还有何面目在本都督面前说话?” “你……”桓易怒极,乃道:“明明是你指使糜芳,傅士仁二将杀害陈将军,还反赖某不成?”说着就要举剑刺杀吕蒙。 赵舒急忙上前阻止,道:“将军如此将他杀掉,如何能向天下公布他的罪名?” 桓易冷哼一声还剑入鞘,站立一旁。吕蒙看着赵舒,道:“先生能拿出证据?” “答应。”我笑道:“请糜,傅二将军。” 片刻,糜芳,傅士仁两人便大步上来,行礼完毕。赵舒指着吕蒙道:“汝二人就将当日吕都督指使加害**将军之事细细说来。” 这两人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只有听赵舒的吩咐才能活命。当下便争着将赵舒交代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一一说出来,讲吕蒙如何结交二人,如何让二人出兵杀害**。吕蒙先是满面怒色,后来却又是一脸冷笑,等糜,傅二人说完,冷眼看着我道:“就凭此二人一席胡言,就能证明本都督有罪么?” 糜芳马上接口道:“自然还有你的亲笔信函。”说着就从怀中取出几封书信,交给赵舒。这些信有的是吕蒙结交二人的信,有的便是马谡模仿吕蒙笔迹写的指使杀害**的书信,赵舒随便看看,又递给桓易。 桓易一介武夫,不要说马谡模仿的毫无破绽,就算不怎么相象,他先入为主的心态也会认定是吕蒙所写。他仔细看完,递到吕蒙面前,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第一百六十章 攻荆州吴军夺气 林扬有伤在身,赵舒便留下他守南郡。赵舒自己又带着军马,至荆州城下安营扎寨。人马虽然不多,声势却造得很大。赵舒想吕蒙自己也不会相信,赵舒只有不到两万兵马,就让他连战连败,还收复南郡。 第二日一早,赵舒亲自带着马谡,关兴等将到城下,大喊道:“汉中王驾下军师将军赵舒,有请吴侯出城答话。” 孙权自己本就在城上巡视,听赵舒在下面呼喊,也就带着甘宁等将出城。赵舒见孙权出来,打马上前欠身道:“舒见过吴侯。” 孙权微微点头,算是还礼,然后淡然道:“先生连战连捷,汉中王必有重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舒停了一下,又道:“此乃主臣大义也。” 孙权听到这个“义”字也稍微脸红,乃道:“昔日汉中王借荆州言,得了西川便归还东吴。可是,汉中王连得汉中却无意相还,孤只好命吕蒙亲自来取。” “天下土地,有德者居之。”赵舒笑道:“汉中王仁义之名天下皆知,关君侯久镇荆襄士民咸皆归心。只恐吴侯德薄,不能久守。” “哼。”孙权不悦道:“先生未免自负了吧。” 赵舒又长笑道:“吴侯自恃用兵能比过吕子明都督?” 孙权闭口不言,甘宁在后面厉声问道:“吕都督现在何处?” 赵舒向后一招手,就见两名士卒押着神色萎靡不振的吕蒙走到阵前。甘宁就要打马上前,关兴却横刀在吕蒙面前,喝道:“休得上前。” 甘宁只好住足不前,孙权看着吕蒙,问道:“先生欲将子明如何?” “赵舒可不曾虐待大都督。”赵舒看着吕蒙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道:“都督在舒营中,舒是好吃好喝的款待,只是大都督这两日心神不宁,不曾安睡片刻。”两三不吃饭还受得了,这几天不睡觉,赵舒想现在吕蒙站着也能睡着。 孙权虽然不明白这现代的“酷刑”,但是见吕蒙的样子也知道不好受,乃道:“孤虽然取得荆州,但顾及同盟之谊,却不曾伤汉中王帐下一人。先生何以如此对待子明?” “两军交战,难免有所死伤。吴侯爱惜将才,舒也不忍加害吕都督。”赵舒顿了一下,淡淡道:“吴侯若能让出荆州,舒定恭送都督回吴。” 孙权不愿意交换也无可厚非,身为臣下,自然要为主尽忠。可是让孙权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拒绝营救吕蒙,也不得不让他身后的一众将领心寒。此时正该吕蒙说话的时候,可惜他现在正昏迷不醒。孙权正不知如何是好,甘宁却道:“主公岂可因一人而废大事?”又指着赵舒道:“若敢伤害吕都督,某一定为他报仇。” 赵舒也没有想过孙权会答应,只是想这样让吴军心寒。吕蒙是他们的大都督,现在都沦为阶下之囚,足够把他们的信心打击的荡然无存。赵舒看效果已经差不多,又欠身道:“既然吴侯舍不得荆州,只好再委屈吕都督某营中小住。吴侯切回城严守城池,来日舒便要攻城。”说完调转马头收兵回营。 孙权也是满腔怒火回到城中,今日阵前吕蒙以大都督的身份当了俘虏,简直将东吴的脸丢的一干二净。更可气的是赵舒又提出用荆州交换吕蒙,虽然甘宁解了围,可是众将难免议论纷纷。甘宁回来又说,徐晃与赵舒联手,要夺取荆州。荆州城中,又谣言四起,传闻东吴军马坑杀荆州降士,搞得是人心惶惶,满城风雨。 甘宁送孙权回府,见其一直默默不语,乃道:“赵舒大军远来,明日又要攻城。末将愿今夜出城劫营,以鼓舞城中士气。” “不可。”孙权摇摇头,道:“赵舒诡计多端,我军只宜坚守,不可轻举妄动。” 甘宁也知道不可贸然行动,只是城中军士士气低落,只守不战,恐不能持久,又道:“末将在前,主公再使人接应,定要挫敌军锐气。” 孙权也明白甘宁心意,只好道:“就由幼平接应,且勿贪功冒进,可情况不对,即刻收兵回城。” “是。”甘宁,周泰两人行礼告退。 当晚,甘宁点起军马,饱食而出,来到荆州军营前,见无异状,一声令下,带人马一拥而入。不想前面几十骑全部跌落陷坑,甘宁心知又中计,急忙下令退兵。却被两厢伏兵杀出,死死围在核下。 吴军本无战心,又见中计一时军心大乱,纷纷溃散。又听有人大喊:“投降不杀”,都想活命,降者无数。甘宁左右冲突,皆不得出,好容易等着周泰军马前来接应,才合兵一处,却又不敢恋战,败逃回城。 赵舒见战事平息,才升帐聚将,此战俘虏数百人。赵舒下令将俘虏分成两部,一半好酒好菜的招待,然后对他们说念在他们家小都在江东,特释放回城。剩下的却全部斩杀,首级来日号令辕门。 关兴等将不解其意,马谡笑道:“回城的士卒,孙权必不敢再用,轻则严加看管,重则暗地处死。无论如何都使得城中军马,军心不稳定,战意削弱。” 第二日,赵舒以关兴为前部,带人马强攻荆州。这是赵舒带兵以来,第一次强攻城池,不过荆州军马连战连胜,而且还谣听城中家小正在受吴军蹂躏,个个舍生忘死,攻势一波强过一波。而吴军士气低靡,在荆州军攻势之下,就大显不及。多次被荆州军士攻上城墙,若非甘宁的猛将拼死力战,破城之在旦夕之间。 我看着满目的死尸,知道一,两天之内要拿下荆州城,是不可能的。又见天色不早,士卒死伤过众,乃下令收兵回营。 赵舒随口问了一下伤亡,关兴马上道:“我军死伤尽三千。” 赵舒叹口气,看样子还是要想办法智取,强攻就算能夺回荆州,这样的损耗自己也承受不了,不过死的大都是关羽嫡系,赵舒也不怎么心疼。关兴见赵舒面色忧郁,乃道:“两军征战,死伤难免,今日一战已经让吴狗胆寒,来日末将再带人马攻打,定可一举拿下荆州。” 关兴与他父亲,大哥不一样,对赵舒没有多少防范之心。赵舒正要夸奖几句,却听外面军士道:“禀先生,伊伯机,伊大人求见。” 第一百六十一章 激士气赵舒擂鼓 伊籍来这干嘛?难道襄阳出什么意外?赵舒急忙命人请入。伊籍快步入内,匆匆一礼,张口就道:“先生,大事不妙。” 赵舒心中一凉,起身道:“何事?伯机可详细道来。” 伊籍乃道:“细作来报,曹操头疾大愈,亲提二十万大军自许都望荆州而来,要报庞德,徐晃兵败之仇。”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赵舒也颓然跌坐在帅位上,孙权还没有赶走,曹操怎么又来插上一脚?曹操的头风,一直没有痊愈,怎么现在又好了?赵舒又马上问一句:“消息可靠么?” “确实可靠。”伊籍答道:“徐晃出兵之时,曹操已经亲领大军驻扎在洛阳之南阳陵坡。今闻徐晃兵败,便大军南下,现在估计已要到宛城。” 宛城赵舒突然灵光一动,会不会曹操根本不是为了荆州才出兵?伊籍见赵舒不语,又道:“以于将军之见,望先生速回兵,谨保襄阳以待成都援军。” 赵舒淡淡一笑,看着帐中众人问道:“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桓易乃道:“荆州急切难下,不如先回援襄阳。” 马谡却道:“不可,我军连胜,士气如虹,荆州旦夕可下。若仓促退兵,不但前功尽弃,孙权又再尾随在后,襄阳弹丸止地,如何能抵挡两家大军?” “不错。”我起身道:“传令全军,饱食每人负土一包至荆州城下交割。一个时辰之后取齐,迟到者,斩。” 一个时辰之后,全军一万多人整齐列阵在荆州城下。赵舒登上高处,大声道:“今日得到消息,曹操亲引大军二十万来攻襄阳。”顿时全军一片哗然。赵舒随手指了一名旁边正在小声议论的校尉,道:“拖下去,斩。” 一声令下,全军鸦雀无声,顷刻便奉上一颗人头。赵舒又朗声道:“现在若退军回襄阳,难免被曹,孙两家军马合围,到时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我等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也。而荆州城内,尔等家小也终在吴军铁骑之下,惨遭蹂躏。”赵舒遥指荆州城墙,接着道:“前不能取荆州而全家小,后不能敌曹军而建功名,枉为男儿。谅此小城何足为惧?吾亲自为众军击鼓,取城便在今夜。先登城者,吾当表奏汉中王赏金封候,畏敌不前者,斩无赦。” 赵舒走到关兴身前,道:“今夜破城,全赖少将军。” 关兴上欠身还礼,道:“请先生放心。” 赵舒转身蹬上鼓台,拿过鼓槌道:“攻城。”说完,便拿出全身力气击鼓助威。关兴也大喊一声,带着人马冲杀而去。两军白日之战已多有疲惫,现在荆州军凭着一鼓之气,前来攻城,吴军也只得匆忙应战。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荆州兵马现在不可后退,只能拼死向前。众军积土成山,奋力攀城。关兴也下马,身先士卒,一人当先,力避箭矢,当先登城。甘宁在城上守护,见关兴带人冲破缺口登城,急忙提剑迎来。 关兴上城之后,砍杀吴军士卒,荆州军马渐渐聚上前数十人。不过毕竟吴军人多势众,甘宁,周泰等将迎上来之后,关兴被围在中间,上城的军士又被杀伤殆尽。关兴这已经是第三次登城,前两次都被迫退,此次眼见周围士卒越来越少,心中恼怒,努力砍杀吴军。 甘宁见关兴英勇,自己上前迎战。关兴武艺本就不及甘宁,此时又在重围之中,身上连中数处伤痕,情势危急。当此危机之时,就听城门之处吴军大乱,有人大喊:“荆州军入城了。” 甘宁心中一凛,急忙弃开关兴,往城下看去,果见有近百人杀散城门守军,打开城门迎接荆州军马入内。甘宁几忙喊周泰,道:“幼平,速保主公出城,某断后。”周泰答道:“兴霸保重。”便匆匆带人离开。甘宁忙下城上马,带人到城门阻拦荆州军马。 赵舒在军前击鼓助威,直到两臂酸软,仍不得不尽力击打。忽然前军一阵欢呼,马谡打马而来,欠身道:“先生,我军已经突破城门。” “如此迅速?”赵舒也不由吃了一惊,问道:“我军何以破城?” 马谡指着身后一人,道:“全赖这位壮士。” 赵舒看那人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上前拱手道:“这位壮士是?” 那人拜倒在地,朗声道:“草民李韦拜见先生。” 马谡接着道:“今晚我军攻城,李壮士聚得百人,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内。若非如此,我军安能如此迅速破城?” “好。”赵舒将腰间宝剑取下,递与李韦道:“宝剑赠英雄,吾便将此剑送与壮士,好早日立功,为汉中王效力。” 李韦拜谢,道:“某这就去城中肃清残敌。” 赵舒点点头,道:“吾便在此等候壮士好消息。”李韦起身上马,与马谡又带人杀入城中。赵舒看着旁边的桓易,道:“真是天助我也,荆州也这般拿下,孙权应该要退回江东。” 桓易也点点头,道:“先生何日杀吕蒙?” “吾不能杀他。”赵舒挥手示意桓易不要打断我说话,继续道:“现在曹操大军将至,暂时要与孙权言和,要送吕蒙回去。” 桓易勃然道:“先生何以自食其言,就不为陈将军报仇了么?” 赵舒看着桓易心想,自己不杀吕蒙固然是因为要与孙权议和,又何尝不是为了留下你?赵舒只怕杀了吕蒙,你便马上回吴。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只好道:“将军也要体谅吾之苦处,曹操大军在即,手上这区区兵马,何足以抵抗两家大军?吾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桓易闻言,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赵舒低声宽慰道:“此次吕蒙回吴必不再受重用,以后报仇当方便不少。吾既然立誓,就绝不负陈将军在天之灵。” 桓易冰寒着脸,淡淡道:“就随先生吩咐。” 赵舒也讪讪笑了笑,还要说话,却见关兴满身血迹前来,抱拳道:“先生,我军已经占领荆州,孙权在众将护送之下出东门,往江夏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求和议送返吕蒙 赵舒踏着血迹,看着满地的尸体,呼吸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进入荆州城。孙权其实并没有对荆州百姓怎么样,当然对关羽的家眷更是保护有加。赵舒与关兴等人径直到关羽府上升帐,此战关兴奋勇杀敌,当先登城,居功甚伟。李韦为内应,打开城门,乃是首功,赵舒将众人功劳一一详细记下,上表刘备再行封赏。 赵舒下第一道命令就是,让上庸军马接管防务,所有荆州军士都放假回家探亲,死伤者从优抚恤,顿时全城欢声震天。伊籍却十分关心襄阳,乃道:“曹操大军不久将至,先生还宜早做决断。” 赵舒笑道:“荆州兵马连日征战,难得与家人团聚,回家探视一番又何妨?吾还有一事要烦劳伯机。” 伊籍一怔,马上道:“先生但有所命,某万死不辞。” 想和孙权和谈,马谡自然是最嘉人选,只是现在知道他是孔明的人,怎么能放心?只好用伊籍,于是赵舒笑道:“何需伯机万死?曹军在后,我军现在不能两线作战。今日孙权兵败,伯机可前往劝说孙权罢兵。”赵舒又看了桓易一眼,接着道:“吾愿送还吕子明。” 伊籍自然明白此行任务的重要,忙上前行礼道:“某定不负先生重托。” 赵舒点点头,道:“就请先生明日一早便动身。” “何等明日?”伊籍朗声道:“某这便前往,告辞。”说完,向赵舒一礼便转身出去。赵舒转头对关兴道:“安国可选一百精锐士卒保护伯机前往。” 马谡见赵舒用伊籍而不用他,也明白其中含义。此时他上前,道:“先生既然收复荆州,某便回成都禀报汉中王,为先生请赏。” 赵舒哈哈笑了几声,道:“幼常计谋深远,吾正要朝夕商议军机,岂可离开?至于报信之事,吾当另行派人前往。” 马谡脸色一沉,冷声道:“谡在成都任职,岂可不回成都复命?” “这有何难?”赵舒微笑道:“吾这就表奏幼常为军司马,还要上奏大王好生重用。” 马谡面如土色,喃喃道:“谢先生栽培。”这小子聪明,自己上表重用他,孔明会怎么想?你小子跟我玩,还不玩死你?赵舒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对旁边几个侍卫道:“马先生脸色不好,你们带他下去好生休息,不得擅离半步。” “是。”于是马谡被这几名牛高马大的侍卫拥簇而退。 片刻之后,关兴入内,言伊籍已经出发。赵舒又安排一下晚上守备事宜,这才与众将各自回营休息。 接下来两日,赵舒一面修整防务,一面征召兵员,其实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多少兵源可以招揽。赵舒尽量用优惠的政策,还好孙权没有把荆州府库搬空,多给钱粮安抚百姓,也还让赵舒凑得一些人马。暂时交给李韦统领。 第三日,伊籍便回来,声言孙权愿意罢兵,让赵舒送吕蒙回江夏。桓易这两日很少与赵舒说话,此时听到这消息,便转身出帐。赵舒看了他背影,暗叹口气,对伊籍道:“还是由先生护送吕都督回江夏吧。” “遵命。” 赵舒上前将吕蒙的那几封书信递于伊籍,小声道:“这几封书信,伯机私下交于吴侯,切莫遗忘。” 伊籍见赵舒脸色凝重,双手接过,沉声道:“定不负命。” 赵舒这才对帐外军士,道:“去请吕都督前来,吾等设宴相送。”又一面吩咐人下去准备酒席。不多时,酒菜奉上,吕蒙也进帐。这几天没有折磨他,睡眠总算充足了,只是精神仍旧不好,毕竟一个都督沦为阶下囚,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 赵舒起身笑道:“都督请入座。” 吕蒙看着帐中酒宴,冷哼一声,乃道:“先生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赵舒长笑几声,道:“吴侯已经同意两家罢兵,舒今日就为都督送行。” 吕蒙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旋而又叹气道:“某愧对主公。” 当了**还要立牌坊。我就不信你还真舍得死?赵舒举起杯,道:“这几日多有冒犯,望都督勿怪。”马上有军士为吕蒙奉酒。 吕蒙推开酒,冷道:“要去便去,某不需先生如此。” 赵舒一饮而尽,道:“都督临走酒水也不喝一杯,他人闻之岂不怨舒款待不周?” “某正要感谢先生这几日的款待。”吕蒙狠狠地看着赵舒,恨声道:“他日有机会,也请先生到东吴一游。某这便告辞。” 帐中众将尽皆变色,赵舒淡淡一笑,道:“就看都督本事如何。”又对伊籍道:“吕都督既然不肯赏脸,伯机就送都督回江夏。” 伊籍行礼领命,跟着吕蒙出帐而去。赵舒又坐下,环视众将,道:“我等继续,正好庆贺荆州大捷。”诸将也忙举杯相迎。酒过数巡,一军士慌张冲入帐中,跪下道:“先生,桓易将军带着所部亲卫,出城而去。” 赵舒大吃一惊,手中酒杯险些落地,一定是去追杀吕蒙,这家伙怎么就老是看不开这仇恨二字?赵舒急忙起身,对着关兴,李韦二人道:“汝二人陪我前去追赶桓将军。”又对着帐外大喊:“备马。” 赵舒快步出帐,即刻便有军士牵过战马,忙翻身而上,对着马臀狠狠就是几鞭。关兴,李韦二人带着数十骑也紧跟在后。 江夏在东,赵舒一路飞驰出东门,行不十里,果然见两队人马对峙。为首二人正在争执,正是桓易,伊籍二人。赵舒打马上前,看见吕蒙还好端端活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伊籍见赵舒前来,脸上一喜,上前欠身道:“先生,桓将军言奉先生将令要取吕都督首级。不过,没有先生令符,某不敢从命。” 赵舒松了口气,还好桓易给我留了面子,没有动武,不然十个伊籍也保不住吕蒙的性命。赵舒也不愿让桓易难堪,乃对着伊籍道:“伯机,先送吕都督回江夏。” 话音刚落,就见桓易滚鞍下马,拜倒在地,道:“还望先生三思。”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报血仇桓易独行 赵舒见桓易如此,只好暗向伊籍递个眼色。伊籍微微点头,就请吕蒙一道离开。吕蒙狠狠瞪赵舒一眼,明知道是被冤枉,偏偏桓易这匹夫又深信不疑。只好与伊籍默默离开。 桓易听得马蹄声响,起身上马待要上前阻止,却被赵舒拦在他身前。桓易看着赵舒,长叹一声,道:“此次吕蒙是为先生妙计所获,生死自然由先生决定。” 赵舒看着伊籍,吕蒙从眼中消失,乃道:“将军与舒回去吧,舒答应为陈将军复仇,必不食言。”打马就要回荆州城。 桓易却动也不动,道:“先生请回,请恕末将不远送。” 赵舒一愣,急忙问道:“将军此言何意?” 桓易淡淡道:“某本吴将,留在先生军中,多有不便。” “将军还是忘不了自己是吴将?”赵舒也微感不悦,皱眉道:“将军回吴,吴侯会为将军做主,替陈将军报仇么?” 桓易自然知道孙权不会处置吕蒙,神色一暗,又昂然道:“某要报仇,何需定要借助他人之力?” “不可。”赵舒明白他是想独自行刺吕蒙,忙阻止道:“吕蒙本身武艺不凡,回到吴中更是侍卫众多,将军岂可亲身冒险?” 桓易深深吐了口气,道:“陈将军大恩,某自当以死相报?” “陈将军与将军交情绯浅,若将军为报仇而犯险,陈将军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宁。”赵舒见桓易心动,又道:“不如与舒一道回营,从长计议。” 桓易摇摇头,道:“曹操大军前来,汉中王定然不会计较此次吕蒙偷袭,仍是联吴抗曹。先生又如何助某报仇?”赵舒还要相劝,桓易又道:“先生不必再劝,某心意已决。” 赵舒知道桓易对自己也失望之极,叹口气道:“将军善自珍重。”几字情真意切,桓易谋略过人,武艺也颇为不弱,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实在是可惜。 “哈哈。”桓易一阵长笑,道:“先生不必担心,某不为陈将军报仇,这条命也不会轻易丢弃。” 赵舒点点头,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桓易对着身后亲卫,道:“你们都跟着先生回营吧。”这些人多是以前就跟随桓易在占山为寇的部下,当下都不愿离开桓易。桓易却道:“某此次前往,生死难料,汝等就随先生一起,也好图个好前程。”见众人还要劝阻,乃作色道:“男儿大丈夫,岂可做此女儿姿态?”又对赵舒抱拳道:“先生保重。”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赵舒看着桓易远去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往荆州而来。 又过得几日,伊籍回返,带来消息。孙权收下书信并没有什么表示,留下吕蒙守江夏,孙皎镇柴桑,自己率人马返回建业。这赵舒倒不意外,孙权看了书信也怕是反间之计,不会轻信,当然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信任吕蒙。所以才留吕蒙守江夏,夺去了他淮南兵权,而孙皎屯柴桑也颇有监视之意。 这已经是赵舒最想要的结果,这几日荆州军马已经休整差不多,连日征战关羽所部剩下不过数千人马。赵舒以关兴暂时总领荆州,糜,傅二人也留在荆州由他好生看管。此二人行迹恶劣,只是赵舒暂时不想除去他们,关兴也不会掉以轻心。 赵舒自己则带着李韦,马谡移兵襄阳。南阳传来消息,曹操大军行至宛城地界,便驻军不前。果然与司马有关,曹操自知时日无多,自然不愿意死前还给儿子留下这么大一块毒瘤。于禁出城相迎,关平称病在府中。 周仓之死,已经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现在桓易又走,马谡是孔明的人,李韦新投之人,赵舒可以说是势单力孤,也不想与关平发生冲突,还好赵舒收复荆州,乃是大功一件,就算关羽回来,也不会将赵舒怎么样。何况林扬等荆州非关羽嫡系将校,都感赵舒恩德,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帮赵舒一把。 于禁得知曹操大军南下,也尽力招募新兵。此时襄阳城内大约有两万军马,比之曹操二十万大军是远远不及,倒让赵舒深深希望关羽快点把援军带来。不然,曹操大军前来,一旦我军有所不敌,难保孙权又翻脸不认人。 按行程来算,关羽的援军就算被孔明阻拦几日,也应该起程了,为何成都方面毫无消息传来?赵舒几日来,一面与于禁加紧安排防务,一面派探马往成都,南阳分别打探关羽,曹操的消息。 这日,赵舒正与于禁在城上巡视,就见李韦快步上前禀报:“先生,大事不好。” 在这当口,你来给我说这些话,是不是想让我得心脏病?赵舒上前急忙问道:“是关将军没有带回救兵,还是曹操大军南下?” “都不是。”李韦喘着粗气,说出这句话,让赵舒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去,没好气地问:“哪是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少将军…..”李韦张开口,赵舒就看见关平和廖化带着不少亲兵,杀气腾腾地冲上城楼。赵舒挥手止住李韦说话,冷眼看着关平,心中恼怒不已,大敌当前,关平又想跟自己胡闹什么? 于禁见关平来者不善,急忙护在赵舒身前,周围的亲兵也上前两步。关平看见于禁拦在前面,两人同守襄阳,关平也了解于禁不会参与派系间的争斗,指着赵舒道:“于将军请让开,某有事找赵先生。” 声音之中不仅充满杀气,还带着一股悲愤。看着关平情绪激动,虎目含泪,不仅是赵舒,于禁也是大为不解,但此时襄阳势危,也不愿意赵舒与关平之间有什么大的摩擦,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问道:“少将军何以如此?发生何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议一番,或许中间有所误会。” “他…..”关平刚说一个字,就语音梗塞,不能言语。 关平今年来沉稳不少,就连周仓死的时候也没有见他这么大反应。赵舒正心疑,到底什么事情把他得罪成这样,却听见廖化吼道:“南阳传来消息,有人将君侯首级献于曹操。”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君侯亡赵舒蒙冤 关羽死了?赵舒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几欲晕倒。好在李韦在一旁将赵舒扶住,赵舒定了定神,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当然可靠。”关平将剑指着赵舒,怒声道:“否则也不敢来找你这狗贼报仇。” 赵舒看他这阵势也能猜到是这个意思,心中又急又怒,自己还不是眼巴巴地盼着关羽带救兵前来。自己也是现在才知道关羽的死讯,怎么什么帽子都往自己头上扣啊?赵舒站稳身形,淡淡地问关平:“少将军何以肯定是舒所为?” 关平怒道:“汝与父亲平日不合,此次回来,身边的桓易何在?” 桓易一直不离赵舒左右,此次回襄阳,桓易不在身边,的确让人生疑。赵舒拔开于禁,径直走到关平前面,乃道:“吾是与关将军不合,却也不会做此等不义之事。桓易不在,少将军就怀疑吾,岂不是欲加之罪?” 关平一把拎起赵舒,喝道:“父亲回成都求救,有几人知晓?若不是你,又是何人?” “放开。”赵舒声音也加大,道:“无凭无据,这般胡乱猜测,关君侯在天之灵也会替你脸红。”关平闻言更是恼怒,一把将赵舒摔在地上,举剑就要刺下。 赵舒再一次被关平摔得七荤八素,就听两声“住手”,一声是于禁所喊,他不参与派系争斗,见关平没有证据就要下杀手,当然要出声阻止。 而另外一人则是关凤,李韦上前将赵舒扶起。自己好歹是现在襄阳城中,军职最高的,被关平这样摔来摔去,心中怒火也上窜,对着李韦道:“关平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拿下。”城墙上全是赵舒的部下,一听这话,都围了过来,李韦把剑拔出来,道:“少将军,得罪了。”就要上前。 于禁却横拦在二人中间,对赵舒抱拳道:“少将军悲愤过度,行事卤莽,望先生见谅。” 关凤也上前,道:“大哥莽撞,希望先生勿怪。” 声音冷漠,赵舒看她脸上泪迹未干,多日不见,又憔悴不少,面上早无昔日光彩。她虽然在和赵舒说话,却始终没有看赵舒一眼。赵舒心中一痛,问道:“你也认为是我害死关君侯的么?” “不敢。”关凤声音仍然冷漠平淡:“记得不错,先生曾说过要为难先父。” 赵舒猛然记起那天晚上与关凤的对话,自己当时的意思是说与关羽争夺荆州,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他性命,现在想起来,反而还真像那么回事。赵舒长叹一声,对着关凤道:“桓易现在何处,我也不知。不过,关将军之事的确与我无关。”赵舒又看一眼关平,道:“希望少将军不要再做这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说完便大步下城,李韦持剑紧跟在后。遥遥听见于禁的声音道:“少将军,依某观之,赵先生争权之心或有之,却绝无加害君侯之意。” 赵舒退回自己的帐内,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自从回到三国,自己的仇家就越结越多,现在连关羽的死这笔帐也算在自己身上。这倒不是关平,关兴,关凤的事情,刘备,张飞要是相信,孔明再乘机中伤,我在荆蜀是绝对待不下去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洗清自己的冤屈才行。究竟是谁呢?何以首级又会献与曹操?历史上孙权将关羽的首级献给曹操,是为了祸水北引,挑起刘备,曹操之间的战争。那此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用意? 杀害关羽,挑起曹,刘大战。是谁呢?孙权?吕蒙?高平?赵舒猛然起身,对,高平。此次自己与吕蒙,孙权争夺荆州,战阵之上都没有见到高平踪影。莫非真就是他,可是高平在吴军之中又何以知晓关羽去成都求救? “来人。”赵舒冲出帐外,见李韦在外面守卫,忙道:“速随我去关君侯府中。” 李韦虽然不明白赵舒的心意,却也马上准备马匹,顺便调派人手。赵舒看着他带了好几百人跟在后面,笑道:“就我们二人即可,又不是去撕杀。” “可是,就算先生无此意。”李韦反驳道:“少将军未必就无此意。” “呵呵。”赵舒大笑道:“将军惧也?” 李韦昂然道:“先生尚且不惧,某何惧之有?”赵舒二人相视大笑,打马往关羽府邸而来。 到了府前,就见门柱灯笼都糊上一层白纸。门上家将见赵舒到来,都拔剑阻拦,一人飞报入内。片刻就见关平兄妹着孝出来,关平见赵舒就喝道:“汝还真不畏死。” 赵舒翻身下马,道:“关君侯亡故,吾前来吊丧,少将军不会不肯吧。” 关平没有想到赵舒神色如此轻松,不知道如何回答。关凤在一旁道:“既然先生有意,就请先生入内,拜祭先父。” 赵舒这才大步上前,直入府内。关平怒不可揭,却被关凤止住,一起跟在赵舒身后走入大堂之中。此刻,已经设成关羽灵堂,满堂**肃穆,气氛沉重。关羽的灵位供奉在正中,前面插着几柱香烛,清烟缭绕,周围白幡飘动,在外面夜色衬托之下,隐隐有些森然鬼气。 赵舒上前为关羽添上一柱香,下拜道:“不想昔日一别,竟成永诀。君候神武英姿尚在眼前,却已阴阳隔绝,不复再见。想君当年破黄巾,战吕布,杀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何等英雄了得,不意今日竟为宵小所害,身首异处。大王失一臂膀,汉室损一栋梁,哀哉,痛哉!”赵舒竭尽诚恳,努力挤出几行眼泪,故作悲痛之壮。 关平,关凤等人听我这么一说,也都失声痛苦。关平更是拜倒在地,嘶声道:“父亲,孩儿不孝,还未能替父亲报仇。” 赵舒也跟着话锋一转,道:“君侯何其英勇,生子却如此不宵。不为君侯报仇血恨,却只顾私怨,冤枉好人。岂不令君侯身后蒙休,泉下不安。” 关平闻言大怒,喝道:“汝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可能拿出证据。” 这家伙真是晕头了,说自己杀人,不拿证据,反而要自己拿出没有杀人的证据,自己上哪去拿?赵舒不理他,只是紧紧看着关羽灵位,忽然神色大变,惊呼道:“关君侯。”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诱真凶赵舒假病 赵舒正在拜祭关羽灵位,却神色大变,口中喊道:“关君侯。”李韦在赵舒旁边,见赵舒神色不正常,急忙上前相扶,问道:“先生…..” 赵舒一下推开他,喝道:“闪开。”又转向关羽灵位,小声问道:“关君侯,你所言是何人?告诉舒,是何人暗害与你?”赵舒上前几步,靠近香案,大声喊道:“君侯,君侯。”几声呼喊搅的堂上众人心神不宁,个人都盼顾左右。 关平上前抓着赵舒,厉声道:“父亲已经亡故,汝还在此装神弄鬼。”赵舒正要借机晕倒在地,口中也不住呼喊:“君侯,君侯……” 李韦见赵舒晕到,忙上前扶起,喝问关平:“少将军待要如何?” 关平虽然对赵舒恨之入骨,却也不愿意这般不明不白地将赵舒杀死,冷道:“带他滚出府去。”李韦一声不吭,将赵舒背负回帐。 刚刚将赵舒放在塌上,正命人去取凉水入内,赵舒却翻身而起,笑道:“将军,贱躯重否?” 李韦一惊,转而问道:“先生是假装晕倒。” 赵舒笑道:“正是,辛苦将军了。” 李韦松了口气,问道:“那先生也不曾看见君侯鬼魂?” 赵舒微微笑道:“这世间哪来什么鬼神之说?” 李韦疑惑不解,又问道:“那先生何以装…..”却住口不言,生生将“神弄鬼”三个字忍住。 “这却要恕吾先卖一个关子。”赵舒起身附耳小声道:“来日,还要请将军帮一个小忙。” “不敢。”李韦抱拳道:“先生但有所命,末将一定尽力而为。” 第二日,李韦就在襄阳城中大肆延请巫师入营帐为赵舒驱邪。赵舒也就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任由这群神棍折腾,各式各样的驱鬼方法全部用上。什么烧黄符纸,什么跳驱魔舞,招魂,去邪,整个军营都搞的乌烟瘴气。全襄阳城都谣传赵舒被关羽鬼魂缠上,死期不远。 这天,赵舒又在被一个新的巫师医治。这些家伙一个个精神抖擞,说赵舒撞鬼的有,说赵舒犯煞的又有,就是没有说赵舒正常的。这个巫师说赵舒是什么什么鬼缠身,又说要请什么什么神将下凡为赵舒驱鬼。 赵舒这两天已经恶心够了,随便哼哼几声,就任由他们在帐中胡来。好不容易法事做完,到赵舒面前问赵舒是否安好。赵舒假意精神一振,道:“多谢仙长神术,吾精神已经大好。”又对李韦道:“带仙长下去,重加酬谢。”那神棍拜谢而去。 不久,李韦进帐道:“马先生求见。” 忍了这两天,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赵舒急忙道:“有请。”又无力地趴在塌上。 马谡进帐之后,急忙上前,道:“先生可好些么?” 赵舒努力想起身,却力有不逮,苦笑道:“不想舒前日去祭奠关君侯,本是一片好意,却弄得这般下场。”又请马谡坐下。 马谡坐定之后,才问道:“先生真是得看见君侯?” 赵舒长叹一声,道:“吾又何尝想看见?这几日,吾闭眼就是关君侯惨死之状。常常梦见君侯提头来向吾索命。”看着马谡在一边脸色变白,又道:“吾苦苦哀求君侯,他也知道不是吾相害。只是若非吾排挤他去成都求救也不会被小人暗算,唉,看样子冥冥之中,自有报应,真不能再做那亏心之事。吾一再表示要替君侯报仇,好让他放过吾。可是…..” “可是什么?”马谡急忙问道。 赵舒看着他,神秘地道:“君侯言,吾不是罪魁祸首,所以只是稍加惩治。等两日,饶了我便要亲自找哪泄露他行踪的小人,让他偿命。”赵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尽量诡异,听得马谡毛骨悚然,慌忙起身道:“先生大病在身,不便久扰,就此告辞。” 赵舒也不勉强,就让李韦带我送他出帐。等李韦回来,赵舒起身道:“速去请关小姐请来。” “这…..”李韦颇感为难,道:“恐怕关小姐不会枉驾前来。” 赵舒笑道:“去告诉她,吾行将大去,一定会来的。”李韦半信半疑地走了出去。赵舒也躺回塌上,闭目再构想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当赵舒感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什么破绽之后,就见李韦,关凤急匆匆进帐。关凤仍是一身素装,人言“女要俏,三分孝”。这一身孝服,倒更显得她出尘脱俗,只是神容憔悴,依旧让赵舒心痛。 关凤见赵舒呆呆地看着她,却不说话,还以为真的赵舒快死了,扑上前来,问道:“你怎么样?”神色焦急,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还是这么关心自己?即便自己是杀害关羽的最大嫌疑人?关凤见赵舒仍不说话,摇晃着赵舒的身体,哀声道:“你说话啊,不要死。” 李韦本要上前劝解,却见赵舒对他微微摇手,忙转身出帐。赵舒见李韦离开,才将手抚弄关凤长发,低声问道:“你舍不得我死么?” “舍不得,舍不得。”关凤哭喊着,眼泪连我胸前的衣襟也润湿了。 赵舒长叹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和少将军一样,巴不的我死呢。” 关凤闻言抬起头,擦拭脸上泪珠,问道:“父亲是不是你害的?” 赵舒心中一凉,她还是不相信我,赵舒拉着她的手,道:“不是,无论如何,我也会顾及你的感受。” “可是……”关凤打量着帐内四处贴挂的符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父亲为什么要缠着你?” 看样子大家都很相信这件事情,赵舒微笑道:“君侯是想让我帮着找出是谁害了他。” “真的?”关凤半信半疑,随即又觉得不对,问道:“那父亲为何不直接告诉你是何人?” 赵舒一愣,不知道如何自圆其说,乃笑道:“大概是想考教一下未来的女婿吧。” 关凤听赵舒这话,脸上一红,站起身来,道:“你,你根本没有事,全是假装的?” 赵舒笑着起身,道:“君侯怕自己的爱女伤心,所以放我一马。” 关凤见赵舒无恙,真是又喜又怒,不知道如何是好。赵舒拉着她的手,笑道:“不过,今天晚上君侯就要去缠别人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审马谡阴曹断案 马谡探望赵舒之后,就心中揣揣,回到营内,一直眉头紧锁。帐外的侍卫也司空见惯,自从被赵舒拘押不能回成都,自能在营中自由走动,出营就要接受盘查,身边还跟着一大堆赵舒的亲兵,他的心情能畅快吗? 而且赵舒将荆州捷报送去成都的时候,功劳簿上也大大夸奖了马谡,说什么“智略卓越,计谋百出,才堪大用”云云,保奏为赞军司马,留在军前效力,天知道孔明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脸色。现在马谡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也只能中规中矩地给赵舒待在营中。 这天晚上,马谡正在塌上安睡,却隐隐听见有个阴森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马谡睁开眼睛,却见帐帘随风吹开,帐中青烟缭绕,外面却有些火光,隐隐有几名鬼卒,青面赤须,长舌獠牙,最前面却是一判官模样,正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马谡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惨呼一声,便两眼翻白,晕倒在塌上。 等马谡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处殿堂之上,却不见一丝人影,或者说是鬼影。正在左顾右盼之际,却见火光一闪,马谡看见堂上匾额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森罗殿”,刚刚站起来的身体,一下子由瘫软在地上。 再听得几声响动,和一阵怪笑,左右两旁又闪跳出不少鬼卒,马谡心中大为恐惧,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马谡!”听到这一声厉喝,马谡抬头,却见堂上已经端坐一人,不,不应该是人,而是民间传说的阎罗。马谡这一惊吓,险些又晕倒,好容易把狂跳的心稍微安抚下来,又听那阎罗道:“马谡见了本王,还不下跪行礼。” 声音威严,马谡反射性的跪正在地,叩首道:“小人拜见大王。” 阎罗一挥手,就见一名判官从暗中走出,手拿一本帐簿,念道:“马谡,字幼长,襄阳人氏…..”一口气将马谡生平,家庭之事,说的清清楚楚,最后道:“此人阳寿未尽,请大王圣裁。” “混帐。”阎罗勃然道:“既然阳寿未尽,尔等将他魂魄拘到此处何干?” “大王。”那判官急忙跪下,道:“日前关云长状告此人谋害,故而拘押到此,请大王亲自审问。” “原来如此。”阎罗点点头,又道:“云长忠义之人,已经受天帝封号,既然是他状告。就将此人阳寿化去,打入阿鼻地狱。” 就有两名鬼卒上前,要拖马谡出去。马谡虽然害怕,但也不能就这么等死,急忙大声喊道:“冤枉啊,大王,冤枉。” 阎罗眉头紧皱,挥手让那两名鬼卒退下,道:“难道云长诬告你不成?” “正是。”马谡膝行上前,道:“小人真的不曾谋害君侯。” “大胆。”阎罗将堂木一拍,声色俱厉,道:“阳间之事,岂能瞒过本王?原念你是读书之人,不忍加刑,现在却胆敢欺骗本王,来人先割去他的舌头,看他还敢说谎?” “冤枉。”马谡连连叩首,喊道:“小人着实不曾害关君侯。” 阎罗却显得不耐烦,连连挥手道:“拖下去,拖下去。” 马上两名鬼卒将马谡拖到一旁,又有一长舌鬼手拿一柄锋利的小弯刀,啧啧怪笑着,来到马谡面前,就要动手。马谡唬得是魂飞魄散,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扎出那两名鬼卒手臂,又跪到阎罗面前,道:“小人只是将关君侯去成都求救之事,告知高平,真的不曾亲自谋害君侯。” “混帐。”阎罗又厉声道:“云长与高平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如此说,岂非有意让高平暗害云长?” “不干小人之事。”马谡叩头出血,连声道:“小人也十分敬佩君侯,只是奉命行事,望大王开恩是。冤有头,债有主,关君侯要怪也不应该怪小人啊。” 旁边判官也道:“此人阳寿未尽,大王将其打下阿鼻地狱,也有违天规。不如大王让他立字画押,请地藏菩萨圣裁。” 阎罗沉吟道:“岂不是便宜了此人。” 马谡听得有一线生机,连忙道:“小人愿意写。”判官便将纸笔递给他,马谡接过便下笔疾书,不多时就见他洋洋洒洒将自白书写完,然后双手呈上,恭声道:“小人已经写完。“ 判官接过,又转递给阎罗。阎罗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妥当,才向后面喊道:“先生,可以出来了。” 赵舒和关平,关凤躲在后面,见于禁在前面装神弄鬼大功告成,才缓缓走出来,笑看着马谡道:“幼常,胆量何其小也。” 马谡看赵舒出来,知道真的要下地狱了,又瘫软在地。赵舒也不再看他,从于禁手里接过马谡所写的字据,却原来是受孔明之命,前来荆州要挑起赵舒与关羽之间的争斗,排挤关羽,孤立赵舒,拉拢赵舒。难怪到了荆州,处处帮着赵舒排挤关羽,后来又乘出使孙权之际,私下将关羽回荆州之事,告知高平。 赵舒看着这份供词,除了说出孔明希望挑拨赵舒与关羽的关系之外,并不能直接证明关羽的死因。只是高平知道关羽的行踪后,必定会带人追杀。关羽身边不过十数骑,高平武艺不弱,多带些人马,伏杀关羽是完全可能的。 赵舒将供词递与一旁的关平,再看着瘫软在地的马谡,道:“把他拖下去,好生看守。”又转头对关凤,道:“看来嫌疑最大的是高平,算是把我身上的嫌疑洗掉了吧?” 于禁去掉脸上的伪装,笑道:“先生装病这么多天,也算是没有白废。” “也多亏文则装扮的好。”赵舒又看着关平道:“少将军,死者已矣,节哀吧。马谡的事情,吾自当上表大王严惩。” 关平点头称谢。李韦穿着一身判官服饰,上前道:“先生,现在可否回营。这身装扮好难受。”赵舒也想回去休息,正要与关平告辞,却听关凤问道:“高平究竟是何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猛将死努力成空 高平,容儿的身份,赵舒嘱咐郭淮不要泄露。而关羽,赵舒想就算是猜出一,二,也不会把自己当年的丑事告知他们。 赵舒也不愿提及容儿的身世,淡淡道:“应该是东吴的人吧。” 关凤又追问道:“你也不清楚?”显然不相信,毕竟赵舒与高平,容儿有好几年的交情. 赵舒点点头,对着李韦道:“回去吧。” 建安二十四年冬,汉寿亭候,前将军关羽遇刺身亡,凶手不明,首级献与曹操。曹操惊吓过度,头风复发,不能再南下征战,大军就屯扎在宛城东。襄阳之围,暂时得解。汉中王刘备也在成都遥设祭台,与张飞痛哭关羽,下诏书至襄阳,押送马谡回成都受审。以长子关平袭寿亭侯爵位,加封镇威将军,次子关兴以镇军将军领南郡太守。 赵舒也沾了点光,升前将军,总领荆襄事务。诏书之上,只字未提孔明二字,也让赵舒颇不明白。而刘封之事也不曾提及,问那使者也口风甚紧。赵舒既然受命坐镇荆州,也不能随便进成都。还好荆襄战事刚刚平息,百废待兴,一应大小事务都要处理,忙得赵舒是焦头烂额,也渐渐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东吴吕蒙退守江夏,公安等地都放弃。现在赵舒统领下的,就只有襄阳,南郡,武陵三郡,也就是襄水,湘水以西。武陵离荆州较远,又地处荆南,地理位置不是很重要。 而襄阳,南郡,荆州等地西连巴蜀,北接宛洛,东又可以顺江而下,攻取江东六郡,乃是曹,孙两家必争之地。只不过现在,孙权新败,又结有盟约,暂时不来相犯,曹操又抱恙在身,却又不退兵回许都,让人猜不透,到底是因为司马,还是仍要南下襄阳? 将关羽的衣冠葬于襄阳西南之荆山,赵舒本当还治荆州,却为了防备曹操而与关平同守襄阳。关兴镇南郡,于禁以荡寇将军驻荆州,以他的谋略武艺,足以防备吕蒙。 赵舒在荆州几郡最麻烦的就是兵员问题,此次荆州之战,硖下惨败,原有的数万大军只剩不足两万。赵舒带一万上庸兵马,与荆州所剩兵马收复南郡,荆州,也有损失。现在加上新招募的军士,三处驻兵也不过三万。南郡,荆州分去一万,襄阳只有两万兵马,要是曹操南下,赵舒实在没有多少信心能够战胜他那二十万虎狼之师。 赵舒修书向成都求救,可是年关将近,如何兴兵?何况曹操南下之意仍不明显,刘备让赵舒坚守,来春再亲自起兵,为关羽报仇。 就在这又气又急的氛围中,新的一年,建安二十五年开始。赵舒在三国,现在仔细想来只有郭淮可以交心,不过他已经继任上庸太守,大家各有守地相互之间也就送了份礼物。关平总还介怀周仓之死,关凤也不常见,整个大年赵舒过得冷冷清清。偶尔与林扬,李韦二人饮酒,也就算是难得的消遣。 正月十六清晨,赵舒还高卧塌中。就有家将在外面大喊:“先生,西川急报。”赵舒一下爬起来,不顾昨天晚上和林,李二人喝的酒还让脑袋昏昏沉沉,外衣也不穿就冲出来,高兴的问道:“大王出兵了?”我可是天天盼着援兵啊。 “属下不知,使者在厅中等先生。”那家将见赵舒又要往外走,小声提醒道:“先生还是整理衣冠再去见使者。” 赵舒心急如焚,虽然有点冷,也不管,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去把衣服给我取来。”赵舒快步走入客厅,使者见赵舒入内,先是一呆,随即上前行礼。 赵舒见是费诗,算是熟人,也还了一礼,就问道:“大王兵马何时至襄阳?” 费诗疑惑道:“什么兵马?”马上又道:“大王暂时不会起兵襄阳。” 让赵舒白高兴一场,原来不是救兵的事情,赵舒从跟来的家将手上取过外衣,一边穿一边问道:“那不知费先生前来襄阳所为何事?” 费诗神色一黯,小声道:“大王本要兴兵,不过出了点意外,所以……” 什么意外?不出兵,曹操大军一来,荆州就要意内丢失了。费诗见赵舒脸色阴沉,又道:“本是让张将军出兵巴中,合兵来救襄阳……” 赵舒心中一凉,冲口问道:“难道是三将军出了意外?” 费诗看了赵舒一眼,缓缓点头,赵舒一下跌坐在檀椅之上,自己明明已经把历史改变了,为什么关羽,张飞还是性命不保?反而还多搭上了一个黄忠。 赵舒尽量将自己放松,问道:“烦劳先生详细道来。” 费诗这才将经过说出,原来张飞数月之内,连丧张苞与关羽二人,心中悲痛。所以大年之际也不准军士作乐。结果年前,手下末将范疆,张达二人私下饮酒被张飞抓住,各人重责一百军棍。张飞虽然禁止别人作乐,自己却借酒消愁,当夜大醉,被二人杀害。范,张二人取了张飞首级便想北投曹操,结果在汉中被获,为魏延所杀。刘备闻此噩耗,病情加剧,不便起兵。 虽然细节不一样,可是张飞还是被这二人所杀,赵舒全身冰凉,无力的挥挥手,道:“送先生下去休息。”费诗行礼告辞。赵舒的脑袋却一直在想,关羽,张飞相继死去,刘备手下就只剩自己,孔明,法正三人。自己现在远离成都,虽然算是拥兵自保,看上去比较安全。可是这荆州四战之地,北有曹操,东有孙权,没有蜀中为援,如何能久守?现在刘备病重,要是一旦西去,孔明,法正二人掌权,自己还不被困死在荆州? 赵舒正在想到深处,却听李韦的声音道:“先生。” 赵舒回过神来,见李韦气喘如牛,忙问道:“文节,有何事?” 李韦答道:“宛城有消息了。” 不是吧,难道曹操带兵马来襄阳?赵舒急忙站起身来,问道:“军马到何处了?” 李韦见赵舒神色紧张,笑道:“先生误会了,曹操病逝,大军撤回许都。” “哈哈。”赵舒一阵大笑,拍着李韦的肩膀,道:“文节,你真给我带来一个比天还大的好消息啊。” 第七卷 枭雄逝世 神医替罪2960147第一百六十六章 临宛城仲达称病 建安二十四年秋,于禁大军援救樊城,临阵投降,副将庞德败回。曹操头疾未愈,只好再命徐晃率军支援,自己也带大军进驻洛阳之南陵坡。首战徐晃告捷,可是没有多久又被赵舒用计杀败,退守樊城。而曹操得神医华佗治疗,头疾大好,便亲自带二十万大军南下,声称为庞德,徐晃报仇。 司马懿站在宛城城墙之上,看着洛阳方向,手里握着刚刚接到的魏王诏命。“恩师。”他身后一名二十多岁的英武青年见司马懿面色沉重,小声问道:“魏王诏命上怎么说?” “士载。”司马懿叹了口气,道:“魏王诏书上说,不日大军就要到宛城,让我前去迎接。” 这青年正是司马懿收的得意门生,义阳人邓艾,少孤,为人养犊,口吃,不得干佐。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惟独司马懿见而奇之,收于门下,待为心腹,每有大事,皆找他商议。 邓艾听司马懿将话说完,见左右皆是心腹,这才道:“以学生愚见,魏王此次兴兵,恐非只为荆州。” 司马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不错,魏王年事已高,年少征战,现在常有病在身,大去之前,总是想为自己的儿子留下稳固的基业。” 邓艾颇有些担心道:“宛城兵马号称十万,实则七万,虽然表面都很顺从,但是魏王势大,难保不会临阵倒戈。” “吾杀徐庶,独占宛城久矣,魏王一直不曾动我,他自己也怕一击不中,反被吴蜀乘机而入。”司马懿再看了一眼手上的诏书,接着道:“此次联合东吴,袭占荆州。而魏王最想的,恐怕就是除掉吾。” 邓艾沉吟片刻,乃道:“学生之见,荆州战事不定,魏王也不敢强夺恩师兵权。至于迎接魏王,恩师可称病不前,学生与叔父愿代恩师前往。” “恩。”司马懿点了点头,道:“暂时只能称病不出,宛城兵马七万,粮草充足,料想魏王也不敢轻动。” 不几日,曹操大军至宛城之东,传檄司马懿带兵马粮草出迎。司马懿将檄文交与其弟司马孚,笑道:“魏王真的不能容我。” 司马孚接过檄文,大略一看,也笑道:“就按士载所言,小弟替兄长前往迎接。” “士载。”司马懿唤过邓艾,乃道:“汝也一道前往,就以商定之计,见机行事。” “是。”邓艾抱拳答应。司马朗也起身,道:“事不宜迟,小弟这就与士载前往。”司马懿本要相送,邓艾道:“恩师留步,魏王使者尚在前厅,恩师既然称病,则不宜相见。”这才与司马孚一起出来,会同曹操使者,言司马懿卧病在床,不能随驾。由其弟司马孚代乃兄前往。 因为司马懿有病在身,宛城军马不得调动,司马孚与邓艾只带了一应劳军之物,并未带兵马。及至曹操中军大营,使者先入内传报,得到曹操允许,二人才一同入帐参见。 曹操此时年事虽高,精神却十分好,一双虎目更是盼顾生威,见二人跪下行礼完毕,才道:“起来,赐座。” 司马孚又一礼谢座,才坐与末席,邓艾则侍立其后。帐中早已经坐有数人,曹操居中坐帅位,左手第一席,面目威仪,神色却十分谦恭,正是王世子曹丕,以下坐着贾诩等谋士。右手一席,乃是曹操次子曹彰,是一员难得之虎将,击破乌桓,平定北方边境,其下坐着夏侯敦等武将。 司马孚刚一坐定,曹操就问道:“仲达病情如何?孤甚为挂念啊。” 司马孚又急忙起身,恭声道:“家兄贱躯,不敢劳大王挂怀。” 贾诩笑道:“仲达镇守宛城,麾下雄兵十万,现又抱恙不止,怎能不让大王牵挂?就是某等也是十分担心。”一语双关,暗有责难司马懿之意。 司马孚也只能假装不明白,笑道:“多谢大王,先生关心。家兄卧病在床,不能前来相伴王驾,每当提起先生能侍奉大王左右,日夜聆听大王教诲,心中羡慕得紧呢。” “哈哈。”贾诩长笑几声,道:“既然如此,不若让仲达回许都养病,某暂时替他守几日宛城如何?“ 司马孚正色道:“家兄虽然有病在身,却不敢私而忘公,每日带病处理公务,常言:‘非死,不敢忘大王恩德,有生一日,便要为大王镇守南阳,以阻关羽北上之意’。”言下之意,是你们想要我大哥离开宛城,交出兵权,等他死了再说吧。 贾诩脸色一变,又要说话,却听曹操道:“素知仲达忠义,孤定要好生嘉奖,不过还是身体要紧,还要他替孤多守几年。孤观叔达也颇有才干,就随军听用吧。” 司马孚暗自幸喜,正中下怀,口中却道:“蒙大王厚爱,只是家兄有病在身,下臣要回去侍奉左右。” “不必。”曹操挥手道:“孤近来头疾又犯,营中带有御医,少亭派二人去为仲达瞧瞧。” 司马孚急忙拜倒在地,感激涕泠道:“下臣代兄长谢大王厚恩。” 曹操点点头,道:“叔达远来辛苦,先下去休息,孤身子也乏了。”司马孚又叩首,才起身与邓艾出帐,自然有人安排他二人住处。 曹操等司马孚出帐,才缓缓道:“司马懿狼子野心,胆敢称病不来。孤真是后悔当初啊。” “父王不必担心。”曹彰起身道:“孩儿这便带人冲入城中,取他首级来见父王。” “胡闹。”曹操眉头紧皱,低声喝道:“司马懿颇有谋略,善能用兵,闻孤大军前来,怎能不加防备?宛城有近十万之众,岂是汝一举能破?若不一击而下,反让吴蜀二处有机可乘。你这性子,要好好改改。” 曹彰碰了一个钉子,脸色不悦,勉强道:“孩儿知道,谢父王教诲。” 曹操也不再管他,又问贾诩道:“先生以为如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取粮草曹操封将 贾诩听曹操问起,起身道:“司马懿占据宛城,拥兵自重,此次又称病不奉大王诏命,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彼所依仗者,不过宛城地处南阳,隶属荆州,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王若兴兵,他或可南投刘备,或可东连孙权。大王投鼠忌器,便可任他妄为。” 见曹操不住点头,贾诩又接着道:“今大王与孙权合攻荆州,不若就此按兵不动,屯扎宛城,待孙,刘两家两败俱伤,无力北顾之际,再缓缓图之。” 曹操却颇有疑虑,道:“公明来报,赵舒已经带兵援救襄阳。若刘备再从成都派大军接应,孙权必退兵回吴,若司马到时联合刘备,则不易图也。” “哈哈。”贾诩笑道:“大王勿忧,某料定刘备不会出兵支援荆州。” 曹丕在一旁听闻,奇道:“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贾诩向曹丕微微一礼,才道:“关羽久镇荆襄,纵然忠义之名远播,刘备也不得不防。此番派赵舒协助关羽攻打樊城,其用意明显不过,是让此二人互相制肘。今二人兵败,却仍能固守襄阳,赵舒计谋百出,关羽勇猛不凡,二人联手以某愚见,吕蒙必败。刘备本就忌惮二人,又岂肯再添兵马?” 曹丕又问道:“那刘备何不乘机大军收复荆襄为己有?” “刘备手下派系林立。”贾诩说到此处,看了曹操一眼,曹操也明白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不久前自己头疾加剧,膝下三子,各有所图,麾下众将也各投其主。贾诩见曹操若有所思,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暗示,又继续道:“夺回荆州又让何人守御?到时候大军前来,少留兵马则守将不悦,多留兵马自己又不放心。干脆就不出兵,而孔明,法正二人正想削弱关羽,赵舒,也会多找借口劝阻。所以,只要大王兵马不南下,成都应该不会出救兵。” 曹丕向着贾诩一礼,道:“先生高见。” 贾诩慌忙还礼,又道:“大王现在也可称病,将军马暂时驻扎在此。大军在此,粮草自然要向宛城索要,司马懿谅无借口推脱。先消耗其粮草,等荆州战事分明,大王再取宛城不迟。” 夏侯敦平素喜爱曹彰勇猛,见贾诩说了半天,忽然问道:“现在荆襄战事正酣,孙,刘无暇他顾,何不就此夺取宛城,偏要废这般多的周折。” 夏侯敦在军中地位颇高,曹丕见他出言,似有相助曹彰之意,脸上神色极不自然。贾诩又接着道:“荆襄战事虽然紧张,但是吕蒙在淮南仍驻有重兵。此时司马懿多有防备,我军一击不下,陷入持久征战。孙,刘两家权衡得失,当会罢兵,到时候孙权攻淮南,关羽,赵舒攻樊城,刘备若再出兵汉中,径取雍凉,大王大军被司马懿缠困在此,如何分兵救援?等荆州战事平定,东吴兵败,退回江东,士气不振,必不敢轻举妄动。关羽,赵舒荆州久战,兵马疲惫,自保尚且不足,安敢北上?此二处兵马不动,刘备在成都,也不会妄动。” “先生何以料定东吴必败?”曹彰见夏侯敦出声相助自己,也不顾刚才碰的钉子,又为难贾诩。 贾诩却不回答,微笑不语。曹操长叹一声,道:“赵舒,赵舒,恨不为孤所用啊。来人,传诏:加封司马懿征南将军,镇守宛城,命其筹备粮草以供大军需用。” 司马懿在府中拿着曹操的任命,仔细看完,随手扔在地上,笑着对一旁的大哥司马朗道:“此必贾诩之计谋,想让吾放松警惕,又毫我军粮,只是空头一个征南将军,这笔帐他倒算得好自在。” “二弟是不想给?”司马朗忧心道:“魏王明诏,得想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给。”司马懿站起身来,笑道:“不给,吾岂不是真的造反?城中粮草可供十月之用,留下三月,其他的分次送去魏王营中。” “可是,将粮草送走,我军如何坚守?” 司马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有三个月,已经足够。” 曹操在帐中听说司马懿派人送来了粮草,倒微感吃惊,喃喃道:“这司马仲达是搞什么鬼?” 旁边曹彰笑道:“定是怕了父王和着二十万大军,谅他也不敢……”话未说完就被曹操狠狠地瞪了一眼,生生地住了嘴。 曹操见他住口,才对夏侯敦道:“元让,你去查看一下司马懿送来的粮草。”夏侯敦是曹操同族兄弟,粮草要事一直都是他在操办,听了曹操命令,马上行礼出帐。 曹操又问贾诩道:“司马孚这几日,在营中有何动作?” 贾诩看了曹丕一眼,答道:“他倒乖巧,整日都在自己军帐之中,不曾有何动静。” 曹操闻言不由脸上一寒,转头问曹丕道:“孤怎么听说司马孚去拜见过你。” 曹丕慌忙起身道:“父王明鉴万里,司马孚确实来见过孩儿,还送了几分厚礼。不过,孩儿不敢私藏,已经全部分赏众将。” 曹操微微点头,要不是知道你把东西分赏众将,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你,又看了一眼贾诩,看来自己大病将去,连他也要找下一个主公了,居然敢替曹丕隐瞒。 曹彰刚开始听闻曹操责问兄长,心中高兴,现在却听曹丕将财物分赏众将,父亲脸色缓和,心中恼怒,暗恨曹丕收买人心。而且见曹操又无责怪之意,乃道:“就算分赏众将,也改告知父王,岂可私相授受?” “父王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何必劳烦父王?”曹丕又道:“司马懿心怀叵测,若拒收其礼,难免让他生疑。吾以父王名义赏与众将,岂不是两全其美?” 曹彰本不善言语,见曹丕说的有理,自己辩驳不倒,脸色难看至极,起身对曹操道:“孩儿营中还有些事情,这就告辞了。” 曹操也难得见他兄弟二人争吵,点头同意。曹彰冷眼看着曹丕,贾诩大步出帐而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赠玉壁明施挑拨 且说曹彰负气回营,心知曹操身体每旷日下,而曹丕仍稳居世子之位。自己枉有军功,却要把这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自己兄长。而且曹丕为人深沉,又善与权术,一旦继承王位,自己和三弟曹植多半要被排挤。曹植倒还罢了,整天就知道写诗作赋,胸无大志。而自己常年征战,广有战功,手中有掌有兵权。北方幽并二州,多为自己亲信,素来就受曹丕所嫉,他朝定不能幸免。 想到此处,曹彰不由将手中酒杯扔在地上,响声惊动帐外侍卫,心腹家将周毅急忙入帐,见帐中情景又知道是曹彰在发脾气,不敢动问,默默蹲下收拾酒杯碎片。 “出去。”曹彰为人性情暴戾,虽然善能用兵,却终不得部下爱戴。周毅闻言也微微皱眉,不理地上碎片,起身出帐。 曹彰也觉得自己失态,却也放不下脸来,好在周毅受自己大恩,不会有二心。正想间,周毅又进帐,曹彰又要发怒,却听他道:“将军,司马孚求见。” “不见。”这家伙眼里只有曹丕,这几天送了不少礼物。曹彰自己也是王子,却现在才第一次前来拜见,哪能不气:“叫他滚。” “这……”周毅明白曹彰的心意,小声劝解道:“将军,宛城司马懿掌有近十万之众,见见何妨?世子见得,将军就见不得么?” 曹彰猛省司马手上有兵,感激地看了周毅一眼,改口道:“请。”周毅转身出帐,马上就引司马孚入内,然后再告退。 司马孚在帐外,那句“叫他滚”却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曹彰对自己多有怨恨,进来便笑着行礼道:“下官见过将军。” 曹彰见司马孚满面笑容,怒火又往上冒,强行压住,声音却相当生硬:“不必多礼,先生找某何事?” 司马孚笑着道:“前次送将军的玉壁只有一只,下官总觉得不妥,又拿来一只,凑成一对,供将军玩赏。”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壁。 这玉壁晶莹光泽,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曹彰却无心仔细观赏,问道:“你说什么?何时曾送某一块玉壁?” 司马孚一呆,马上又道:“一定是下官记错了,下官改天再给将军补上。” 曹彰自然不会相信是他记错了,一把拉住司马孚的手,喝问道:“先生休要瞒我,上次什么玉壁,望先生说清楚。” “着实是下官记错…..,哎哟!”曹彰一用力,司马孚只还哀声告饶:“将军且松手,容下官慢慢道来。” 曹彰一向待下甚严,要是手下家将胆敢私藏别人送与自己的礼物,定要让他好看。当下曹彰将手松开,冷眼看着司马孚。司马孚将头一低,小声道:“下官此次奉家兄之命,多带礼物送与两位王子。前几日,下官是托世子转呈将军,想来世子近来不得闲……” 哼,原来是拿我的那份去收买人心,曹彰怒不可抑,一掌将案几击碎。司马孚见曹彰发怒,连忙道:“将军不必如此,改日下官再加倍奉上。” “笑话。”曹彰轻蔑道:“某岂在乎这些许财物?”曹彰身为王子,又是鄢陵侯,行越骑将军,领幽并二州事。当年大破乌桓,乌桓部落首领送的宝物,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他所气的乃是曹丕私下扣了他那一份,还拿来收买人心。 司马孚知道说下去无益,忙行礼告辞。曹彰也不挽留,坐下暗思如何出这口气。 “将军。”曹彰抬头,不知何时周毅已经站在自己身前,问道:“有何事?” 周毅上前道:“将军不可轻信司马孚之言。” “你偷听我和他说话?”曹彰微感不悦,这家伙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只是总喜欢自作主张,皱眉问道:“你觉得司马孚在说谎?” 周毅点头道:“世子与将军不合,魏王麾下文武,谁人不知?他又怎会让世子转送礼物给将军?分明有意挑拨。” “哈哈。”曹彰长笑道:“伯弘,司马孚这点伎俩,难道吾不知么?” “将军的意思是想将计就计?相互利用?”周毅颇为担心,知道曹彰为了取得世子之位,一向无所不用其极。 “不错。”曹彰拍着周毅的肩膀道:“想吾当年横扫乌桓,总领幽并两州军务,拥兵不下十万。上次汉中之战,我带兵马前去相助,结果刚到长安父王就退兵。此次荆州之战,吾又请命亲来,不就是想多立战功,夺取世子之位?” “魏王身体大不如前。”周毅打断曹彰说话,道:“以属下之见,魏王此次南来并非为了荆襄。” “这个自然。”曹彰点点头道:“父王是想在临去之前,为老大扫清障碍,拔掉司马懿。” “这个司马懿也应该明白,所以才会派人来挑拨世子与将军的关系。” “哈哈。”曹彰诡秘笑道:“那你说司马仲达会站在谁一边?” 周毅微微一想,也笑道:“自然是将军,世子为魏王所命,定然与魏王一般心意。司马懿若想搅乱时局,坐收渔利,当然是助将军抢夺王位。” “所以就算中计被挑拨,也无伤大雅。”曹彰又笑道:“若是让司马懿知道老大收了他的礼物,而分赏众将,收买人心。吾没有得到礼物便暴跳如雷,他能分出孰优孰劣,此人野心极大,自然不会让下一个主子仍像父王一般英明神武。” 周毅见曹彰这般踌躇满志,心中却隐隐觉得司马懿不是这么简单,不由提醒道:“司马懿此人城府极深,将军还是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曹彰拿着司马孚送的玉壁,笑道:“这么个小东西,也想跟吾斗?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司马仲达能耍出什么花样。”随手一仍,这块价值连城的玉壁就摔得粉碎。 周毅转身出帐,暗自叹了口气,曹彰自带兵以来,鲜逢一败,自然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自己身受大恩,只好在一旁多加提醒。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镇樊城暗夺兵权 第二天一早,曹彰在营中就被曹操派人前来传唤。曹彰心中疑惑,难道昨天晚上司马孚来访的事情又被父王知道了?虽然行将大去,可是对膝下三子,众将都没有丝毫放松。 曹彰来到中军大帐见帐中文武差不多都已经到起,曹操端坐帅位,面色不善,心中更是不安,还好曹丕也先收过司马孚的礼物,自己也勿需担心。 上前行礼坐下之后,就听见曹操道:“刚才樊城急报,赵舒已经大破东吴兵马,孙权退兵回吴。”座中除了曹操,贾诩等少数几人先看好赵舒。曹彰,夏侯敦,庞德,张合等将都是大为吃惊,没有想到东吴败得如此之速。 贾诩不由叹道:“某也低估了赵舒此人。” 曹操也跟着叹了口气,刘备何德何能,竟然收罗到这般人才?贾诩自然能够明白曹操的心意,朗声道:“眼下荆州战事刚完,是继续留在宛城,还是南下襄阳,还请大王早些定夺。” 曹操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额头,原想让赵舒和吕蒙多拖点时间,两败俱伤,谁知道居然这么快就结束。现在是趁赵舒立足未稳,攻打荆襄,还是继续留在此地侍机消灭司马?这几日虽然得蒙神医华佗医治,但是年纪大了,又常年征战,自己也能感觉没有多少时间,吞吴灭蜀之事就交给下一辈,自己还是尽力为他们留下一份安定的基业吧。曹操咳嗽一声,道:“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对付司马仲达。” 贾诩看着曹操,明白这位迟暮枭雄的意思,也跟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大王就要从速决断,不能等赵舒,吕蒙等恢复元气。” “不错。”曹操看着曹彰,心念一动,乃道:“子文,命汝速带一万军马前往樊城助子孝守城,换回公明。” 曹彰自燕赵之地,带来三万兵马,何以只让自己带一万士卒?曹彰看着曹操阴沉的脸色,莫非父王要夺取自己的兵权?正忧郁的时候,就见夏侯敦起身道:“大王身体不适,子文应留在左右侍奉,以尽孝道。某保举文聘将军前往樊城。”文聘也忙起身,道:“末将愿往。” 曹彰向夏侯敦感激地看了一眼,起身行礼道:“非孩儿不愿为国尽忠,只是父王身体不好,孩儿心中牵挂,恐不能胜任。” 曹操见夏侯敦起身阻拦,心中微怒,只是此人自从起兵就跟随自己,军中威望甚高,而且忠心不二,只是在立世子的事情上与自己意见不合。曹丕善于治国,而曹彰长于征战。夏侯敦行伍出身自然喜爱曹彰多些。曹操虽然不愿意拂他之意,可是此等大事却不能顾及他的颜面,摇头道:“孤意已决,子文可速回营准备,明日便起程。” 曹彰看了夏侯敦一眼,见后者微微摇头,只好道:“孩儿领命,这就告退。” 曹操见曹彰忿忿离开,看着帐中众人,又道:“子廉,汝可带所部兵马速往长安,协助钟元常督守雍凉。”曹洪忙起身应诺。 夏侯敦突然觉得不妥,又起身道:“长安虽然是要地,但钟元常守备多年,固若金汤。宛城战事一触即发,大王何以让子廉带兵他往?” 曹操微微笑道:“有元让在孤身边,何惧宛城不破?孤有些疲倦了,下去吧。”夏侯敦无奈只好与众人一同起身告退,却又听曹操道:“子丹,文烈留下。”心中更是揣揣。 刚回到自己营中,夏侯敦就见曹彰心腹家将周毅等候在内。周毅见夏侯敦回来,忙迎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将军。” 夏侯敦明白曹彰这个时候派人来的意思,只是曹操已经下定决心,自己跟随他数十年,也不好太过反对,只好道:“回去让子文安心前往御敌,魏王面前,吾自会替他说话。” 周毅却道:“末将以为曹将军此时断不可离开前去樊城。” 夏侯敦不由微愠,这些大事难道该是一名小小的家将发表意见的吗?周毅见夏侯敦脸色,也明白他的心意,拜倒在地,朗声道:“末将知道此事不该妄自多言,但末将不愿见越骑将军惨死。” “住口。”夏侯敦脸色大变,对着帐外大声道:“外面是谁值夜。” “末将赵七。” “好生把守,有人来要尽快通报。”听到外面应诺,夏侯敦才小声对周毅道:“汝怎敢如此胡言乱语,传到大王耳朵,岂不是害了你家将军?” “将军难道还不明白魏王的意思?”周毅知道夏侯敦偏爱曹彰,在此要紧关头,也不犹豫,接着道:“大王身体不好,在大去之前,不能吞蜀灭吴,但是却将希望寄予世子,所以才会亲率大军来宛城,想除去司马懿,为世子打下基础。” 正是如此。”夏侯敦见这家将侃侃而谈,不觉有些欣赏,笑问道:“这与你家将军有何关联?” “大王要巩固世子基业,以便在百年之后,由世子完成一统天下之伟业。可是除去司马懿之后,接下来会对付谁?”周毅不等夏侯敦再细想,又接着道:“越骑将军拥兵不下十万,广有战功,总领幽并二州军务。大王若真为世子着想,能这样放心离去吗?” 夏侯敦生平最敬佩曹操,当然不能容忍有人私下这样说,刚刚的那一点好感又荡然无存,冷声道:“大胆,岂可在此挑拨魏王父子之情。念你护主心切,吾也不加追究,可速退下。” 周毅毫无惧色,抬头道:“即便大王放心,他朝大去,世子继位,能放心这么一个同胞兄弟么?” 曹丕为人外热而内冷,口蜜而腹剑,即位之后恐怕真不能容忍这个手握兵权的兄弟。夏侯敦顿时语塞,叹口气道:“大王虽有头疾,但有神医华佗在营中,大去之期尚远。此事再从长计议,让子文安心带兵去吧。” “是。”周毅起身,却不离去,反而上前一步,小声道:“以末将愚见,大王大去之期不远矣。” 第一百七十章 夺兵权帐中密议 “放肆。”夏侯敦听周毅说曹操行将大去,怒喝道:“子文平日就这般放纵汝等?” 周毅见夏侯敦大怒,又急忙拜倒在地道:“并非末将大胆,请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容末将细细道来。” 夏侯敦重重哼了一声,暗思曹彰怎么敢用这么一个冒失鬼,一定要提醒一下,免得到处惹祸:“你说,若说不出道理,便不用回营了。” 周毅知道夏侯敦动了杀机,倒也不着急,缓缓道:“大王一向以孙,刘两家为心腹大患,司马懿拥兵宛城已非一日两日。大王念及孙,刘之势,才一再容忍。今次,赵舒,吕蒙荆襄大战,大王不乘机得利,却想借此机会消灭司马懿,将军不觉得奇怪么?” “不错。”想着曹操一反对司马懿宽纵的态度,夏侯敦也不由点点头。又听周毅道:“若非大王自觉时日无多,又岂会急着消灭司马懿,而暂时放弃一统大业。” 夏侯敦虽然觉得有理,却仍然道:“司马懿不除,终是大患,这也是为大业着想。” “将军所言甚是。”周毅起身,小声道:“那何以如此急着除去越骑将军?”见夏侯敦又要发怒,急忙道:“越骑将军所部兵马有三万,大王却只让带一万救援樊城。而樊城曹子孝一向支持世子,大王此举无非是想夺取越骑将军兵权。” 夏侯敦也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曹操既然决意如此,自己又岂能公然反对?于是道:“等几日,吾再劝劝大王。” “没有时间了。”周毅断然道:“钟元常久镇长安,总督雍凉事务,与越骑将军相交颇厚。此时大王却派曹子廉协守长安,子廉将军一向以其兄马首是瞻,这又是为何?望将军明查。” 夏侯敦本来就觉得不妥,被周毅这么明白的说出来,也颇觉得有理,难道曹操真的有削弱曹彰之意?可惜妙才汉中战阵亡,使夏侯姓实力大损,才让曹仁两兄弟联手扶持曹丕之事便的如此简单。 “将军,韩护军求见。”夏侯敦正没有主意,却听见帐外家将喊韩浩求见。韩浩此人广有谋略,又是心腹之人,或能有所对策,急忙喊道:“快请。” 周毅本要告辞,却被夏侯敦拦下道:“是吾心腹,或许能为你家将军之事出谋献策。”刚说完,就见韩浩入内,不及行礼便上前道:“将军,大事不妙。” 夏侯敦正值心烦意乱之际,本想让韩浩来出主意,谁知道进帐第一句便是这话?不由惊讶道:“出了何事?” 韩浩看了周毅一眼,虽然认得是曹彰家将,却不知道可不可信,夏侯敦马上道:“此人是子文心腹,有话但说无妨。” “正是曹越骑之事。”韩浩神色沉重道:“适才众将回帐,大王只留下文烈,子丹二人,某就觉得不妥。刚才就见二人整军出营,某私下派人打听,却得不到丝毫消息。” 曹真,曹休二人也是曹丕一派,周毅当然知道,急忙问道:“将军真的不能打探出丝毫消息?” 韩浩眉头微微一皱,觉得周毅颇为无礼,不过却也觉得此人忠心。夏侯敦看出韩浩不悦,忙道:“以元嗣之见,此二人会带兵马去何处?” “无非两处。”韩浩指着帐中地图,道:“幽州北平,并州晋阳。” 夏侯敦,周毅都是大吃一惊,此二处是曹彰根基,若被曹真,曹休二人占据,那岂不是万事皆休。韩浩见二人惊讶,又小声道:“将军,依某愚见,恐怕,恐怕大王大去之期不远,才会这般急着削弱越骑将军。” 夏侯敦不由看了周毅一眼,这家将看来也不简单,居然和韩浩的想法一致,看来曹操真的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动作。当下沉声问韩浩道:“元嗣,哪吾等该如何是好?” 韩浩却不回答夏侯敦问话,对着周毅道:“你先回去通知越骑将军,让他先做好准备。”周毅见韩浩下逐客令,只好对二人一礼,转身出帐。 夏侯敦见周毅出去,才又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浩这才道:“将军,自妙才将军汉中阵亡。曹姓众将已经掌握大权,而且魏王众将也属意世子即位,将军何苦再与众人争斗?” 夏侯敦拂然不悦,道:“汝是想让吾现在弃子文不顾?” “不是不顾。”韩浩知道夏侯敦不会同意,长叹一声,道:“是没有能力顾。” 夏侯敦也知道自己势力远不及诸曹,而且曹操虽然一向待自己甚厚,但是在立世子的事情上却毫不顾及自己的意见。曹丕虽有才华,却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怎能君临天下?曹彰虽然脾气不好,对下无恩,却还能听人善言,而且就算不及曹操神武雄才,但也颇有大志,有乃父遗风。自己与妙才一直喜欢他,想要把他扶上王位,现在岂能轻言相弃? 夏侯敦拍着韩浩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元嗣就不要再理会这件事。就由吾一力承担吧。” “将军此言差矣。”韩浩苦笑道:“某跟随将军多年,现在就算肯放手,别人也未必相信。” 夏侯敦哈哈大笑道:“事情还未成定局,元嗣何必如此悲观?现下可即可让子文派人赶往幽,并二州知会徐景山,梁子虞等人,暂不奉诏。”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韩浩想了片刻,接着道:“长安钟元常也可派人先结交,此人与越骑将军曾共守长安,颇有私交,或可拉拢。冀州三公子一向不参与此间争斗,这样吾等也未必便败。”说到这里,韩浩停顿一下,看着夏侯敦,又道:“只是,只是这样,恐生出巨变。” 不错,曹彰与曹丕争位,曹仁等人又如何肯甘心?而此时,内有司马懿为患,外有孙,刘虎视。两厢争斗起来,岂不是和当年袁氏一般,我夏侯元让岂不是千古罪人?夏侯敦一念至此,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返晋阳临危受命 曹操在大帐之中,看着曹真,曹休二人出帐而去,自己也松了口气,忽然觉得头脑眩晕,便坐立不稳。旁边侍卫陈晟急忙蹲下相扶,对着帐外喝喊道:“快…..” “住口。”曹操急忙喝止,扶着案几勉强坐稳,道:“你悄悄去找华大夫前来,不要惊动任何人。”陈晟点了点头,含泪快步出帐。 曹操叹了口气,看来这头疾越来越重,时日无多。要不是最近头晕的厉害,早就挥兵攻打宛城。司马懿拥兵心怀二志,刘备,孙权又割据一方,自己的一统江山的心愿终究不能完成。更可气的是,膝下二子争位,曹丕虽然早定名分,可是曹彰手拥重兵,广有战功,绝不甘屈居人下,自己不趁这最后的时间将曹彰兵权削去。将来必然重蹈河北袁氏萧墙之祸。 不多时,陈晟就引着神医华佗而来。华佗见曹操脸色不好,不及行礼便上前把脉,查看病情。华佗查看一番,又闭目思量,良久才缓缓道:“大王病情越发重矣。” 曹操微微一笑,乃道:“孤位及人臣,世间荣华富贵早已享尽。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孤还有多少日子,神医但请明言。” “最多还有半年阳寿。”华佗叹了口气,又道:“如果大王即刻班师回许都,静心调养,老夫或许还能再延半载。” 曹操笑道:“这倒不必,不过孤希望神医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人。” “这个老夫明白。”华佗叹口气道:“这几日,世子和二公子常来查问大王病情,都颇为关心。” “当然关心。”曹操用手撑着头,道:“请神医用针吧。” “这……”华佗颇为犹豫,道:“大王总是以金针强制提神,处理政务,恐半年也不能支撑。” 曹操挥手道:“用针吧,孤还有事要办。” 周毅回到营中见一脸焦急的曹彰早已经等得不耐,上前行礼.曹彰急忙摇手阻止,问道:“夏侯将军如何说?” 周毅看着曹彰,不回答他的问题,道:“将军要多练涵养,事到临头,岂可这般慌乱?” 曹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却又马上道:“伯弘说的是,吾是有些惊慌失措。” 周毅知道曹彰心里不高兴,但是嘴上承认也算不错,只是不知道一旦得权那天会不会和自己翻旧帐,自己对他忠心耿耿,这点他应该清楚,于是道:“将军,事急矣。不可将自己身家性命全交于夏侯将军之手。” “汝此言是何用意?”曹彰不由一惊,要是夏侯敦也不帮自己,那岂不真是我为鱼肉,曹丕为刀俎? 周毅小声道:“适才末将回营,见后营有军马调动,恐对将军不利。” 曹军此次扎的是五花营,中军是曹操,左军曹丕,右军曹彰,前军夏侯,后军则是曹姓众将。曹彰闻后营有兵马调动,心中又是一阵慌乱,却记起周毅的提醒,强做镇定,乃道:“曹子廉奉父王之命,前往长安协助镇守,兵马调动有何不对?” 周毅心里苦笑,他是让曹彰镇定,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并不是自欺欺人,否认事实,接口答道:“末将私下前去打探了一下,军马之中,不仅有子廉将军旗号,还有子丹,文烈二位将军。” “对了。”曹彰恍然道:“今日父王曾留下二人私下谈过。可是现在宛城战事一触即发,父王还将此二人调往何处?” “大王出征,向来都是世子留守许都,不曾伴驾。”周毅反问道:“何以此次却带上世子?” 曹彰也有也不解,迟疑道:“想是老大不放心吾独在父王身旁,也请命跟来。” 周毅又马上追问一句:“世子不放心何事?” “自然是父王的身体。”曹彰随口便回答,却又忧郁道:“莫非父王身体真的……,可是这两日议事,父王精神尚好,并未不妥之处。” “未雨先绸缪。”周毅上前小声道:“若大王一旦辞世,将军将如何自处?” 曹彰却一时语塞,现在宛城外这二十万大军,无非分成三派。自己带来三万燕赵之众与夏侯敦亲信共有七万,诸曹亲信军马在八万之数,曹操自己亲卫军马有五万。若曹操一旦物故,许诸,庞德等将一向忠于曹操,也会遵从遗命,拥护曹丕。然而洛阳王朗,许都刘晔,曹纯都是曹丕的人,要是有起事来,也会马上派兵而来。自己就算有夏侯敦相助也未必能有机会取胜。现在只有宛城司马懿的十万人马,不知道其心意如何?当下小声问道:“伯弘,昨日司马孚来送礼,不知司马懿心中究竟是何打算?” 周毅明白曹彰心思,不过却颇有顾虑,道:“司马懿终究心怀不轨,而且反心毕露,将军若与之联手,则更加失去很多一向不参与争斗的将领。” “吾又怎会真的与司马懿合作?”曹彰冷冷一笑,道:“只是利用他拖住老大,我好带兵返回晋阳,再与老大争个高低。” “将军此心,恐怕瞒不了魏王。曹子丹,曹文烈二人现在去的只怕就是北平,晋阳。” “不错。”曹彰也惊的一身冷汗,要是幽并二州被此二人控制,那自己还不是束手待毙?急忙对周毅道:“快,去请伯道前来。” 等周毅带着郝昭,郝伯道进入曹彰营帐,夏侯敦,韩浩也已经等候在内。两人一起上前行礼,曹彰扶起郝昭,道:“伯道,吾有一要事相托。” “将军言重。”郝昭又是一礼,道:“将军但有所命,昭定当竭力完成。” 曹彰从案上取过鄢陵侯印,交付与郝昭,叮嘱道:“父王可能派人前往晋阳,汝带着此印速赶往晋阳,知会梁子虞,无我将令,不得擅动幽并二州军马。” 郝昭也知此事滋事体大,又下拜双手接过金印,朗声道:“末将定不负将军重托。” “去吧。”曹彰又扶起郝昭,解下腰间宝剑,低声道:“若梁习不奉命,汝可便宜行事。” “末将理会的。”郝昭又向众人一抱拳,转身出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揣上意君臣密谈 曹操被华佗用针之后,精神大好,用完午饭,又进了些汤药,头疼也大为减弱。旁边陈晟见曹操脸上血色恢复,才上前道:“适才有消息,夏侯将军去了越骑将军营帐。” “随他去吧。”曹操淡淡一笑,道:“元让虽然支持子文,不过我下有明诏,他也无能为力,应该是前去送行的吧。”停了一下,又道:“去请贾先生过来。” “遵命。”陈晟微微一礼,大步出帐。 曹操看着陈晟的魁梧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许诸染病在身,自己本来是想以其子许仪为护卫,随侍左右。许诸却坚决推荐弟子陈晟,这数月相处发觉此人不仅武艺不凡,办事干练,而且气度沉稳,颇有干才,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员虎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现在天下是年轻人的,回想自己讨黄巾起兵,征战数十年,尝以一统天下为己愿,却终不能实现。回顾与自己征战众将,二荀去世,妙才阵亡,于禁降敌,其他众将也多年老患病。若老天再借自己十年时间,带着这些年轻人,未尝不能再完成自己的心愿? 等陈晟带着贾文和进来,曹操才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挥手示意陈晟退下。才对着白发苍苍的贾诩道:“文和,自张绣归降,汝跟孤多少年了?” 贾诩看着这位雄才伟略的主公,惊讶于今日为何会问如此感性的问题,难道真的要去了么?贾诩一念至此,觉得鼻尖发酸,语音梗塞道:“吾从张将军归降大王,至今足足二十年也。” 曹操见贾诩如此激动,开怀笑道:“孤随便问问,文和不必如此,坐下再说。”等贾诩行礼谢座之后,曹操又道:“孤膝下三子,文和以为如何?” “这……”贾诩知道曹操时日无多,私下与曹丕走近,现在曹操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明白曹操是何用意,不敢妄加回答。 曹操又是一笑,道:“文和但说无妨。” “请大王勿怪。”贾诩微微一礼,才道:“越骑武艺壮猛,颇有大将之气,临菑侯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顿了一下,又道:“但若要治理天下,却非世子不可。” 曹操点了点头,叹道:“只可惜元让不能明白孤之苦心,始终支持子文。” 贾诩明白曹操的忧心,自古萧墙之祸,败家亡国,他也担心百年之后,诸子争位,于是宽慰道:“夏侯将军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只要大王晓以大义,夏侯将军断不会不顾大局。” “恩。”曹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虽然夏侯敦忠心,可是在这件事情他也未必会改变主意。夏侯与曹这两大姓氏,为立世子之事相挣已非一日,两日。当日荆襄,南郡失守,曹仁与夏侯敦就互相责怪,虽然被自己压制下去,可是两家各自怀恨在心。后来,曹仁兄弟拥立曹丕,夏侯一族却与曹彰相处甚厚。汉中一战夏侯妙才阵亡,而曹子廉拥兵数万,却坚守不出,更让夏侯敦以为是见死不救。要是自己一旦大去,两家必会大起争执,否则自己也不必如此明显而又着急的削弱曹彰的兵权。曹操想到此处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贾诩明白曹操心中所想,却不明白何以会如此心急,难道曹操的身体已经……。于是出言试探道:“大王虽然有小疾在身,但神医华佗就在营中,谅无大碍。” “哈哈。”曹操朗笑道:“文和啊,在孤面前何需耍这些小把戏。” 贾诩见自己心思被曹操看破,忙起身请罪道:“下官这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大王,请大王恕罪。” 曹操向贾诩招了招手,示意上前说话,然后附身在他耳边小声道:“适才华大夫言,孤还有不足半年阳寿。” “啊。”贾诩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大王此言当真。” 曹操淡淡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孤只是不放心三件事情。”又看贾诩一眼,问道:“文和可知是哪三件事?” “下官明白。”贾诩又退回自己的位置,答道:“其一,刘备,孙权各霸一方,不过此事倒也容易。两家都只占一隅,而大王占尽中原之地,只需内修德政,以养民力,外整兵马,谨守边境。今刘,孙又为荆州破坏同盟之谊,或数年,或数十年,终不能以一州而争天下。” 曹操朗一笑,道:“文和所言甚是,只是汝与孤都不能见到这一日。” 贾诩谦逊一声,又继续道:“其二,司马懿拥兵宛城,此人素有大志,又深有谋略,却是心腹之患。不过现在仍羽翼未满,只要不让其勾结蜀,吴,大王再以雷霆之势攻之。破之亦当速也。” “恩。”曹操又点点头,道:“明日孤再下诏召见司马懿,若再不来,孤便发兵讨之。”跟着长叹一声,又道:“孤没有时间再与他拖下去了。” 贾诩听曹操语气,大有英雄迟暮之意,心中又是一酸,道:“其三,则是三位公子争位之事。临菑侯自前年纵车伤人,失宠于大王,转镇冀州,则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不过以下官愚见,其志也不在小。越骑将军则更是拥兵十万,广立战功,坐领幽并二州,又有夏侯将军支持,决不肯甘于人下。大王……”看了曹操一眼,见脸上并无怒色,乃缓缓道:“大王百年之后,必生祸乱。”说完拜倒在地,不敢抬头,静听曹操反应。 良久,曹操叹口气道:“文和,起来吧。”等他坐好,又道:“孤也明白各种原委,所以派子文前去协守樊城。又派子真,文烈接手幽并二州军务。” 贾诩这才松了口气,拜服道:“大王明鉴万里,倒是下官多言了。” “不过,孤还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与汝。”曹操说话时候神色凝重,吓的刚起身的贾诩又趴在地上,叩首道:“请大王吩咐。” 曹操见贾诩又拜倒在地,乃强打精神,亲自上前将他扶起,轻声道:“文和,孤麾下众将早就各自选好下一个主公,只有你最近才与子恒走的近。”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送大礼曹操遇刺 贾诩听曹操似有责难之意,又要下败请罪,却被曹操拦住,温和道:“孤不怪你,也该给自己留好后路。你能体察孤意,选择子恒,孤也甚为欣慰。” 贾诩感动的几乎掉下眼泪,声音呜咽道:“谢大王不罪之恩。” 曹操又道:“孤一向视汝为心腹,所以此时将要托付一件大事与汝。”不等贾文和说话,又道:“子恒虽有治世之才,不过为人心胸不广,孤今日为他削去子文兵权。却难保他日即位,不迫害二位兄弟。” “这……”贾诩一向不愿意与曹丕走的过近,也就是知道他的这个缺点,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曹操轻拍着贾诩的肩膀,道:“所以孤希望到时候,汝能好言劝鉴,勿使子恒作出杀弟之丑事。” “下官必以死相劝。”贾诩心知未必能劝止,不过深受曹操大恩,也就打定主意,这条老命不要也当护住其他两个公子周全。却见曹操从身后案几之上取过一纸诏书,道:“文和,希望到时候能对你有所帮助。” 贾诩知道滋事体大,又拜倒双手接过这份诏书。曹操一再叮嘱他将诏书收好,又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便笑道:“后事安排妥当,明日孤就着手收拾司马懿。先下去吧,孤有些乏了。” 贾诩刚出帐,却见陈晟匆忙进帐,道:“大王,营外有人求见大王。” 曹操微拂额头,道:“是什么人?孤今日累了,你安排一下,明日再见吧。” 陈晟上前一步,小声答道:“末将曾在许都见过此人,是赵舒府上的婢女容儿。” “是她。”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道:“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陈晟带着容儿入帐,容儿手中还捧着一只檀香木盒,盈盈走到曹操面前下拜道:“小女子拜见大王千岁。” “抬起头来。”曹操晃眼看着身前这个绝色美女,问道:“姑娘此来,莫非又是来行刺孤。” “不敢。”容儿面色不改,声音冷淡道:“小女子今日前来是送一份厚礼送给大王。” 曹操一挥手,陈晟便上前接过木盒,要自己先打开。却听容儿冷冷道:“莫非大王真的老矣?区区一只木盒也要旁人打开?” “好。”曹操哈哈一笑,对着陈晟道:“递过来。”陈晟犹豫下,将木盒递给曹操,却站在曹操身旁,只要一有动静,便可及时抢救。 曹操看着面前的这只木盒,心中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伸手打开,口中却故作轻松的道:“孤到要看看姑娘究竟能送什么礼物。”盖子揭开,曹操却神色突变,脸有惧色,忽而又轻笑道:“云长,别来无恙乎?”一句话毕,便栽倒在地。 陈晟早已经看见木盒里面是关羽的首级,由于是冬季,又保存的好,所以还栩栩如生。陈晟素闻关羽威名,正替他惋惜,见曹操晕倒急忙扶起。忽然寒光一闪,容儿手持一把匕首,欺身向曹操刺来。陈晟现在有些后悔因为她是女的,所以没有仔细搜她的身体。好个陈晟,身手何其敏捷,`虽然是蹲在地上,见匕首刺来,左手扶着曹操,右手却快速拔出长剑刺向容儿腰间。 剑长而匕首短,虽然陈晟出招较迟,但是容儿若不变招仍要刺杀曹操,势必也要被陈晟宝剑洞穿杨柳细腰。陈晟原本是想攻敌之必救,谁知道容儿本就存有拼命之心,丝毫不为长剑所阻,匕首仍往曹操胸口刺去。 陈晟何曾想到容儿如此不要命?眼见匕首就要刺中曹操,说时迟,那时快,陈晟自己伏身在曹操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当作他的盾牌。容儿想要收手,已是不及,就听“呲”的一声,匕首插在陈晟肩胛,直没入柄。 陈晟喷出一口鲜血,强自大喊道:“来人,抓刺客。”反手一击迫退容儿,不让她见自己身体里的匕首拔出来。容儿退开两步,手中兵刃已失,而帐外侍卫听见陈晟叫喊已经赶进来不少人,将她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容儿知道自己武艺不高,定不能冲出重围,当下也懒得反抗,只是冷眼看着陈晟,恨声道:“杀贼不成,天命也。” 陈晟看着容儿,先是一怔,乃强忍剧痛,挥手道:“押下去,等大王醒来亲自处置。”看着曹操仍昏迷不醒,又道:“速请华神医前来,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入中军帐。” 一众侍卫答应一声,便各自分头行事,也有两人上前来为陈晟处理伤口。不多时,就见华佗急匆匆进帐后,曹操早已经被扶上塌,华佗急忙上前查视,又拿金针刺了几处大穴。陈晟见华佗神色凝重,急忙问道:“大王怎么样?” 华佗叹息了一声,随手开了一副药方,递与旁边的侍卫道:“速去给魏王煎药。”然后看着陈晟道:“小伙子过来,让老夫看看你的伤势。” 陈晟关心曹操安危又问道:“大王病情如何?” 华佗拆开陈晟伤口上包扎,喃喃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若非老夫在此,你这条手臂岂不废了?”不等陈晟再说话,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轻轻为陈晟敷在伤口上,又重新包扎起来。 陈晟但觉伤口一正清爽,疼痛大减,说不出的舒服,乃下拜道:“多谢神医。” 华佗将他扶起,却乘机在他耳边小声道:“魏王恐过不了今年。” “啊。”陈晟惊呼一声,又被华佗止住,听他小声道:“将军素在大王身侧,自知大王最信何人,可速请来安排。”说完又起身去塌边探视曹操。 陈晟却惊在一旁,自奉师命跟随曹操以来无不被这一代豪雄折服,正想在他手下大展鸿图,不想却只有月余性命,心中正一阵悲凉,却听见营外一阵喧哗,曹彰的声音吼道:“谁敢拦我?” " 君侯没有魏王命令你不能进去,容我等通报一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效犬马私相授受 周毅因为参与机密,也破例入坐,席上最重要的还是讨论曹彰受命去宛城的事情。不过,曹操既然下了明令,让这几人也计无所出。 用完饭,军士前来收拾东西下去。曹彰等人还是继续探讨。却听帐外军士喊道:“将军,司马大人求见。” 几人脸上神色都是一变,曹彰正要请入,韩浩却道:“某与夏侯将军还是回避的好。”不等曹彰答应,便与夏侯敦一起退到后帐。周毅这才走到帐前,掀开门帘道:“将军有请司马大人。”跟着几声朗笑,司马孚便走入帐中。 行礼坐定之后,曹彰问道:“先生此来莫非又有什么礼物见赠?” 司马孚微笑道:“下官听说将军奉大王诏命,不日即要前往樊城御敌,故而前来送行。” 曹彰心里苦笑一下,果然是坏事传千里,脸上却微笑道:“先生有心了。” 司马孚故意叹息一声道:“下官虽与将军只有数面之缘,却深感将军雄才大略,本想多受教益,不料远离在即。下官恐再与相见之日,心中悲切不安。” 这一句隐含的意思,不仅曹彰,周毅听的出来,后面的夏侯敦,韩浩也心中有数。曹彰被司马孚这么模棱的一句话,触到伤处,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周毅道:“大人说哪里话?大人春秋正盛,何来相见无日之说?” 司马孚微微一笑,看着周毅道:“这位将军常随越骑左右,难道不能看出越骑将军祸无日也?” “大胆。”曹彰一拍案几,低声喝道:“汝怎敢在此危言耸听?” “下官冒昧。” 司马孚起身一礼,道:“既然将军处之泰然,下官这就告辞,望将军善保千金之体。” 曹彰当然不能放他走,忙起身道:“先生且留步。”看着司马孚停住身形,叹气道:“先生既然知道吾之福祸,何妨再明言赐教?” 司马孚转身大咧咧地坐下,道:“荆州战事方息,赵舒纵有百般谋略,也不敢再妄兴兵马来犯樊城。此时,大王何以派将军前往樊城?下官着实不解。” 这全军上下都能明白的事情,司马孚又岂会不知?曹彰拂然不悦道:“先生既不愿明言,又何必留此多废唇舌? 司马孚也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也就畅言无忌。”停了一下,放低声音道:“将军,此时大王所忧心的不过两件事。” 曹彰知道司马孚终于要说出真实来意了,自己也需要宛城的十万兵马暂时相助,但却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意,于是平淡道:“愿闻其详?” 司马孚收敛笑容,正色道:“大王此番南下,家兄也知其意不在荆襄,而在宛城。大王所忧虑二事,一是家兄,二便是将军。” 曹彰冷然打断司马孚说话,道:“吾岂能与令兄相提并论?” “是,将军屡立战功,又贵为王子。”司马孚冷哼一声,道:“可这正是世子心腹之忌,对大王来说,家兄的危害大过将军。而对世子来说,只怕将军才是头等大患。” 这个道理曹彰也明白,在曹操看来,他始终是亲生儿子,而在曹丕看来自己却是他登上王位的最大阻碍。在曹丕的眼中,自己自然比司马懿的威胁大,当下微笑道:“吾与大哥总是同胞兄弟,他朝大哥即位,吾定当恪守臣节,辅助大哥。先生此言又是挑唆之辞。” 司马孚又叹气道:“将军能有此心,可惜世子未必体谅。想家兄跟随大王数十年,多献奇策,广立功勋。却因为杀叛贼徐庶而倍受猜忌,此事家兄虽作的卤莽,却是对大王一片忠心。而将军拥兵更重,身份更贵,也难免受世子猜忌。” 这几句话,既说出司马效忠之意,又言明曹彰的处境。曹彰心里也清楚,司马就算心怀不轨,现在也只是南阳一地,而曹丕一旦掌权,轻则终身闲置圈禁,重则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父王又派自己前往樊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问道:“既然如此,敢问令兄是何打算?” 司马孚忽然起身拜倒在地,朗声道:“家兄素来仰慕将军威武,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曹彰心中自然高兴,正要说话安抚,就听帐后一声咳嗽,乃笑道:“先生与令兄美意,吾在此多谢,只是世子才德兼备,吾不敢有格非分之想。” 司马孚眼见自己将曹彰说动,却被中途的一声咳嗽破坏,先是一愣,接着起身道:“将军既然甘愿为鱼肉,任凭宰割。下官这就告辞。” 曹彰本想挽留,但是知道后帐的夏侯敦对曹操一片忠心,就算支持自己争夺王位,却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与司马懿合作。也只好道:“伯弘,替我送先生。” 等司马孚,周毅离开,夏侯敦和韩浩才从后面走出来,前者面色沉重地向曹彰道:“子文,吾愿意支持汝与子恒争夺王位。但绝不能与宛城司马懿联手,此人素有大志,怀有异心,吾不想曹氏基业易姓。” 曹彰见夏侯敦说的郑重其事,急忙道:“叔父过虑了,某也知司马懿此人图谋不轨,只不过现在大哥一诸曹势大,不得不借助一下。” “不行。”夏侯敦一脸坚决地打断曹彰说话,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吾宁可让你失去王位,也不能让司马懿坐大。” 曹彰心中大为不悦,却不敢再言,只好道:“一切听从叔父安排,不过司马懿不支持某,必然转向大哥,那样岂不是?” 夏侯敦见曹彰答应,脸色神色也大为缓和,乃道:“子恒名正言顺的世子,怎敢去招惹这乱臣贼子?这点汝勿须担心。” 曹彰也觉得有理,曹丕再不智,也不会落下这等把柄,心中释然,却见周毅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慌慌张张道:“中军的兄弟传来消息,大王病情加剧。” 三人互望一眼,曹彰心中大喜,这样的话,樊城之行就可以推迟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患重病二子相争 曹彰得到曹操病重的消息,急忙与夏侯敦等人前往探视。而曹操帐外一众亲卫奉有陈晟将令,不肯放入。曹彰现在比任何人都担心曹操病情的变化,见被人阻拦,怒喝道:“谁敢拦我?”一挥手,周毅的一干侍卫便上前,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此时陈晟带伤出帐,冷眼看着众人,乃道:“道是谁在营外无礼,却是越骑将军。” 曹彰也素忌陈晟勇武,乃道:“某闻父王病情有变,特来探望,将军何以阻拦某尽孝之心?” 陈晟见消息走漏,心中大怒,脸上却平静道:“大王身体日渐康健,将军是从何处得来此不实之言?” 曹彰见陈晟出来,肩上还有伤,心知曹操病情必然有变,要是一旦不测,主动权岂不是全部落入老大之手?当下上前一步,朗声道:“就算父王身体康健,某进去请安又有何不可?” 陈晟听他说的有理,却不敢放入,淡淡:“大王现在午休,将军要请安,明日请早。” 曹彰见陈晟始终不让自己入帐,心中越发觉得不妙,虽然他与乃师许诸一向不参与自己与老大的王位之争,但是现在父王病重,老大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也难保他们现在不偏向老大。今日无论任何要清楚父王的病情,也好早作准备,当下手握剑柄,冷然道:“谁再胆敢阻拦某见父王,休怪本将军无情。” 陈晟却与乃师一个脾气,也按剑道:“大王有令,擅闯大帐者,杀无赦。” 曹彰贵为王子,又封侯拜将,哪能受此娥气?当下长剑一拔,就要上前与陈晟撕杀,夏侯敦见事情闹大正要阻拦。却听有人喝道:“住手。”转头一看,却是曹丕带着张合等人前来。曹丕身为王世子,身份自然不一般,曹彰也只好收剑与众人一起行礼。 曹丕走上前也不看曹彰一眼,径自对陈晟道:“陈将军,父王病体若何?” 陈晟又微微一礼,才答道:“大王自得华神医医治,病情大好,现正在帐中休息,希望世子勿要打搅。” 曹丕也微微皱眉,他和曹彰一样,在曹操中军亲卫之中也有人,得到消息是曹操病情有变,不想陈晟竟敢当面说假话,不过他是世子,不用想曹彰那般心急,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吾便在此等候父王睡醒,再入内请安。” 陈晟心知此二人今日不见曹操誓不罢休,只好冷冷道:“悉听世子尊便,恕末将不奉陪。”又对着自己属下的亲卫道:“若有人敢硬闯,格杀勿论。” “遵命。”一众侍卫都手按刀柄,齐声应喝。 陈晟冷冷地将目光向众人扫过,突然停到一名侍卫身上,厉声喝道:“程辉,你刚才去哪儿了?” 那名叫程辉的侍卫脸色一变,瞟了曹丕一眼,答道:“属下适才腹中疼痛…...”陈晟看他神色就知道是在撒谎,低声喝道:“拖下去,斩。” 程辉不想他说斩就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被旁边两名侍卫拿下,急忙道:“将军饶命。” 陈晟的这营亲卫,是曹操贴身侍卫,是绝对不能允许混入任何人的耳目。陈晟这是杀一儆百,绝不留情,一挥手那两名侍卫就把程辉往外拖。程辉又大喊:“世子救我,世子救我……。”可曹丕心里也明白,不能与曹操的亲卫搭上关系,否则便有谋逆的嫌疑,当下只好低头不语,对程辉的求救,充耳不闻。 片刻一课首级就献到陈晟面前,还有给曹彰送信的是谁呢?陈晟又扫视一遍众人,对身后的胞弟陈飞道:“你守在这。”然后大步进帐,急与知道华佗医治曹操的结果,要是不能尽快醒来,自己如何能弹压得住这两位王子? 陈飞松了口气,答应道:“领命。” 华佗虽然是当世神医,却也不能当真起死回生。陈晟进来见他忙得满头大汗,却终没有将曹操治醒,却也不敢出声询问,只站在一旁等待。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华佗才停下,从旁边弟子手上接过毛巾,擦拭额头汗水,问道:“将军,外面情况如何?” 陈晟素知华佗与曹操相交颇厚,乃叹气道:“世子与越骑将军都在帐外,要求见大王。大夫可知大王何时方能苏醒?” 华佗面色忧闷道:“这,老夫也无把握。大概天黑之前能苏醒吧。” 陈晟不由暗自吃惊,现在只是未末申初,离天黑还至少一个多时辰,何况自己说魏王是在午休,哪午觉睡到天黑的道理? 华佗也知道陈晟的难处,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好道:“将军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魏王有严令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病情。虽然现在根本没有多少意义,世子与越骑将军猜已经能猜到。”随即又叹口气道:“大乱在即啊。” 陈晟心中也是一阵烦乱,起身道:“有劳大夫照料魏王,某还是出去看着。”两人互相一礼,陈晟这才走到前帐,端坐在内,就等曹丕,曹彰二人忍不住闹事。 果然又过了不久,曹彰当先在外朗声喝道:“父王还在安睡么?” 陈晟暗自苦笑一下,起身出帐,对着曹彰道:“将军在此大声呼喝,大王便是起身怕也不愿意见将军。” 曹彰认定他在说谎,乃问道:“父王何时睡下?为何现在还不起身?汝三番四次阻挠吾与父王相见,莫非别有他途?”说完便看了曹丕一眼,后者却是含笑不语,越发让曹彰生疑。 陈晟明白曹彰怀疑自己与曹丕勾结,乃正色道:“末将只是奉大王诏命,其他一概不管,将军勿需多疑。” “那好。”曹彰逼上前道:“吾便要马上求见父王。”气势逼人,大有不得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陈晟剑眉微挑,冷道:“不行。” “你。”曹彰哪能再忍下这口气?大步上前,喝道:“倒要看看谁敢拦本将?” 陈晟跨上前一步就挡在曹彰身前,曹彰挥手一掌就要击出,却听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大喊道:“临菑侯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弟代兄欲赴樊城 曹彰见陈晟又阻拦在自己身前,也不再顾及其他,伸手就要动武。曹丕自在一旁幸灾乐祸,夏侯敦也不及劝阻,就听外面有人喊道:“临菑侯驾到。”这么一来,不仅曹彰住手,曹丕,夏侯敦,张合等人都是一惊。 临菑侯曹植,字子建,才思敏捷,素得曹操喜爱,原有立嗣之意。只是为人放荡不拘,前两年在许都街上纵车伤人,曹操大怒坐杀车夫,而曹植本人也日渐失宠。曹植不仅文采不凡,也善晓军机,关羽攻樊城,曹操本有意封其为镇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救援曹仁,却见其醉酒不醒,不能奉诏,曹操这才令于禁领兵出战。 此次曹操出兵仍命其留守冀州,不知为何前来宛城,难道也有意染指王位?曹彰,曹丕互看一眼,心中都是一片茫然。就在这时,曹植已经一身戎装入内,身后跟着两人,一文士打扮的乃是曹植手下首席智囊,杨修,杨德祖,素有达才深得曹植宠幸。另一戎装武将,生得高大勇武,威风凌凌,正是曹植麾下第一猛将朱晨,字明曦。原是山中猎户,能生裂狮虎,后被曹植看中,委以重用,视为心腹。 曹植三人进来,先向曹丕行大礼,再与众人一一相见。才笑对曹彰道:“多日不见,二哥仍旧这般爽直脾气,不怕扰了父王清梦么?” 曹彰冷哼一声,乃道:“三弟不谨守防地,来此做甚?莫非是奉了父王诏命?” 曹植笑道:“小弟在冀州听闻父王病体违和,甚为牵挂,所以未得父王诏命,擅自前来,正要向父王问安请罪。” 曹彰心想你要见父王正好,退开一步,看着陈晟道:“只怕有人不让三弟进见父王。” “小弟以礼相求,哪有阻拦父子相见之理?”曹植走到陈晟身前,抱拳一礼道:“本侯求见父王,望将军通报一声。本侯远道而来,就算扰了父王清梦,谅也不会责怪将军。” “这,”话说到这份上,既合情,又合理,陈晟却不知再如何推脱。就听帐内曹操声音道:“是子建吗?怎么从冀州来了?都进来吧。”陈晟才松了口气,知道华佗终于在这紧要关头将曹操救醒,急忙闪到一边,恭声道:“请世子与二位侯爷入帐。” 曹彰在此胡搅半日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却被曹植抢了彩头,心中恼怒,转而又想到自己刚才无礼,背上不由冒出一身冷汗。见曹丕,曹植相继入内,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和夏侯敦一起入内。 曹操被华佗救醒之后,听他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便强打精神召见众人,见曹彰入内,冷然问道:“子文,汝一直在外胡搅蛮缠,是否以为孤已经死了?” 曹彰听曹操声色俱厉,拜倒在地,汗流浃背,颤声道:“孩儿挂念父王病情,才这般卤莽,望父王恕罪。” “孤自得华神医诊治,病情早已大好,何需汝挂念?”曹操话锋一转,问道:“明日便要去樊城,还不速去准备?” “遵命。”曹彰正想离开,便要起身告退。 “且慢。”曹植却起身上前,道:“父王,宛城大战在即,不如留下二哥在此。樊城则由孩儿代二哥前往,以赎当日醉酒误事之罪。” 曹操不由皱眉,一时猜不透曹植是何用意。曹彰却是感激地看了曹植一眼,其实刚才见陈晟所作所为,应该猜到曹操的病情已经大为不妙,此刻守在他身边才可以占得先机。不过曹植与自己虽无过节,却也没有深交,这次平白怎么会帮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呢? 樊城之围,曹操本就属意曹植,现在他主动提出来,曹操却不想答应,这两年曹植虽然只是饮酒行乐,吟诗作赋,可是谁能担保她对王位无非分之想?现在无王命,私自离开守地前来宛城,又主动提出代曹彰去守樊城,究竟是何用意? 夏侯敦正想曹彰留下,也急忙起身道:“难得临菑侯有心,望大王成全。” 曹植又叩首,道:“孩儿前次饮酒误事,望父王给次机会让孩儿戴罪立功。”言辞恳切。 曹彰也道:“宛城坚固,兵甲又重,孩儿愿为前部,替父王将司马懿首级取来。” “好吧。”曹操轻叹口气,挥手道:“子建明日就去樊城,下去准备吧。” “遵命,孩儿告退。”曹植再一礼,才与杨修,朱晨出帐而去。 曹操这才环视众将,道:“荆州战事已定, 子恒,马上下诏司马懿,让他即日前来晋见。” “遵命。”曹丕领命,却有道:“司马懿恐怕不会前来,父王应早作打算。” “子文。”曹操唤过曹彰,道:“汝速带本部人马,前往鲁山,安众等地,先取下这几处,宛城便是孤城一座,何虑之有。” “孩儿领命。”鲁山总比樊城近了很多,曹彰欣然应诺。 曹操环视众将,乃道:“司马懿拥兵宛城,早有不臣之心,尔等都下去好生准备,定要一举拿下,速战速决,不能让孙,刘有机可乘。下去吧。”众人急忙起身领命,一一退下。 等众人离开,曹操这才松了口气,以手撑头,胸口起伏不定。华佗才从帐后出来,道:“大王不宜再兴兵马,还是身体要紧。” 曹操朗笑道:“若不再快些动手,只怕没有时间了。”又转头对着陈晟,道:“子云,今日多亏你了。” 陈晟连忙欠身道:“末将职责所在,实不敢当。” 曹操又微微点头,看着案旁装有关羽首级的木盒,道:“差人将此木盒送往许都,命子扬奏明陛下,以王侯之礼厚葬。”又自言自语道:“想把孤放到火上烤啊。” 陈晟忙出帐唤乃弟陈飞入内,将木盒交付与他,好生告戒一番,才命他离去。曹操见事情办妥,又问道:“容儿在什么地方?” 陈晟忙答道:“此女乘大王晕倒,意欲行刺。现被拿下,还请大王定夺。”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父逼子强攻鲁山 曹操听说容儿被抓,思绪却飞到多年以前的白门楼。当日温侯吕布兵败被俘,曾言:“公为大将,布副之,天下不难定也。”自己也怜其勇,有心纳降,却被刘备一句:“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怒而杀之。不过,想来吕布豺狼之性,养在身边也终是祸患,只是想起那天下无双的勇武,也的确可惜了。至于后来貂禅之事,也甚为愧疚,为了让关羽归降用了下三滥的手段,虽说最后关羽还是没有归降,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张辽,藏霸二人与关羽绝交死心塌地跟随自己。若不是这件丑事,华容道上也未必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想不到当年襁褓之中的婴儿,如今也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曹操自从第一眼见到容儿,便觉得容貌依稀相识,后来几次被刺也就猜出她的来历。不过自己问心有愧,便一再宽恕,把容儿放到赵舒身边也不失为一着妙棋,不然也不会将荆州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曹操看着在一旁等候命令的陈晟,小声道:“把她放了,切记不要让别人知道此事。” 陈晟听到这个命令,脸上一怔,随即道:“领命。”便急忙转身出帐,眼光之中却莫名的闪过一丝喜悦。 次日一早,曹植,曹彰各自带兵马出发,而曹丕也派出使者持魏王诏书前往宛城。司马懿拿着曹操的诏书,嘴角又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对着一旁的司马朗道:“大哥,曹阿瞒再已忍不住了。” 司马朗点了点头,道:“此次汝再推脱不去,阿瞒必定会出兵来攻打宛城。还是早作准备。” “不必。”司马懿站起身来,道:“曹阿瞒既然这般挂念我,明日吾就出城见他。” 司马朗一惊,看着自己二弟胸有成竹,一脸得意,却不明白他究竟是何心意,就听司马懿又道:“曹阿瞒日前被关羽首级惊吓,病情加剧,时日无多,才这般急着要除掉我。明日吾就起兵前去,看他能奈我何?” 司马朗又是一惊,迟疑道:“三弟已经被曹操软禁,这消息可靠吗?” 司马懿点了点头,却没有说出消息的来源,又道:“大哥,吾起兵前去,宛城就劳你严守。”又对外面喊道:“来人,速请戴陵将军前来。” 司马朗却颇有些担心,道:“二弟,曹操此来带有二十万大军,我等坚守尚且不及,不可出战。” 司马懿哈哈大笑,道:“吾又不与他交战,怕他作甚?” 司马朗又要再问,却见戴陵已经入内。司马懿张口就问道:“准备的怎么样?” 戴陵匆匆一礼,朗声答道:“大军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一早便可出兵。” 司马懿点了点头,这才道:“曹阿瞒命不久矣。曹子文已经答应和吾合作,在鲁山会按兵不动,传令给王涛,让他谨守勿战。” 司马朗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越骑将军走漏的消息。” 司马懿不置可否,又道:“曹阿瞒也料想不到,吾会出兵前去,这样反而让他自乱阵脚,不敢妄动。戴将军,明日就你为前部,吾随后便道。”等戴陵应声出去,又转对司马朗道:“大哥就与程将军一同守城。” “二弟放心。”司马朗也起身告辞道:“吾也下去准备。”司马懿看着乃兄离去,脸上又浮出一丝莫测的微笑。 次日一早,司马懿就与戴陵起宛城五万大军,径自往曹操大营而来。曹操军营离宛城不过百里,司马懿大军尚未天黑便已经到达,相距十里安营扎寨,又派人前往曹操营中通报。 曹操在营中,听闻司马懿亲自带大军前来,倒真是吃了一惊,急忙差人唤曹丕,贾文和,夏侯敦等将进帐商议。众人听到这消息都是面面相视,实在没有想到司马居然敢带兵出城,真的有一点措手不及。 贾诩不愧是曹操手下第一谋士,最先开口道:“司马懿此来,本就是想出吾等之意,不知如何应对。不过其人素来小心谨慎,带兵前来,必有所侍。” 这句话的含义,乃是暗指军中会有司马懿的同谋。曹操仔细咀嚼这句话,自然能明白其中之意,再看看左右众将,无不是随自己身经百战的部下,难道真有人勾结司马懿? 夏侯敦见曹操环视众人,明白他心中有所怀疑,而曹彰在此前曾有与司马懿联手之心,这两日引兵前往鲁山,莫不是自己不在身边,他真与司马懿勾结一起?当下起身,道:“司马懿此来,就是要让吾等琢磨不透,岂可自乱阵脚?妄自猜疑?” 曹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陈晟快步入内,将一封信函呈与自己。曹操打开一看,脸色却越发苍白,忽的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帐中众将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起将头低下,不敢直视曹操。 过了半响,曹操才缓过气来,冷冷道:“元让,速差人前往子文军中,传孤诏命,三日内不能攻陷鲁山,便军法从事。” “这,”夏侯敦不知曹操如何一时发这么大的火气,不过三日攻破鲁山,这如何能办到?自己不能眼看曹彰遭难,只好勉强道:“鲁山守将王涛乃是司马懿爱将,畅晓军事,善能守御,越骑将军虽勇,三日也恐太仓促。” “鲁山不过区区数千军马,子文有三万大军,又都是燕赵精锐之士,如何不能破?”曹操不等夏侯敦再言,沉声道:“汝敢抗孤诏命么?” “遵命。”夏侯敦无奈,只好应声出帐。 “回来。”曹操又唤回夏侯敦,道:“传令之后,今夜汝便率本部军马绕过司马懿大军,径往宛城,乘其不备,破城而入。” 夏侯敦本想分出自己部下去支援曹彰,结果曹操又给自己下了这个命令,只好心中暗自叹息,又对着曹操一礼,转身大步出帐。 曹操又问曹丕道:“司马孚这几日有何动静?” 曹丕急忙起身道:“终日在帐中枯坐,并无举动。” “恩。”曹操微微点头,道:“好好看着他,都下去吧,孤乏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攻坚城损失惨重 曹彰带所部三万大军前往攻占鲁山。鲁山守将王涛,字道清,乃司马帐下爱将,只坚守不战。虽然鲁山只是一座小城,又只有五千士卒,可是素闻王涛极善守御。曹彰心疼自己部下,也不便强攻,只是远远扎下营寨,并不急于攻城。 这日,曹彰正在帐中与周毅商议攻城之事,却听外面有人禀报,护军韩浩前来传魏王诏命。曹彰知道韩浩是夏侯敦心腹,急忙与周毅出迎。 三人进帐之后,韩浩居中而立,高声道:“魏王诏命。”曹彰,周毅二人急忙拜倒在地,口称千岁。韩浩将曹操诏命传读,然后道:“将军请起。” 曹彰缓缓起身,看着韩浩迟疑道:“韩将军,鲁山守将王涛,乃智勇双全之士,父王何以强逼吾出战?” 韩浩却小声道:“将军可私下与司马懿有所来往?” 曹彰愕然道:“子嗣这是何意?莫非父王怀疑吾勾结司马懿?” “正是。”韩浩当日也在曹操帐中,见曹操看了那封信后的神色,又加上后来对夏侯敦下的两道诏命,又加上以前司马孚与曹彰的谈话,很自然能让人联想到是曹彰与司马懿私下联手,却被人向曹操告密。 “这从何说起?”曹彰虽然有意与司马懿联手,不过介于夏侯敦的言语,而且自己也知道司马懿用心不善,只好作罢,并没有与司马懿有何联系。 韩浩与夏侯敦也只是猜测,现在见曹彰否认,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由,只好道:“既然将军与司马懿没有瓜葛,就尽力攻城吧。即便不能破城而入,也好向大王交代。”又将曹操当时下令的情形仔细说出,最后道:“关键是那封信,只有大王看过,不知是何内容。” 曹彰也无可奈何,如今父王既然有见疑之意,自己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对周毅道:“伯弘,下去点起军马,即刻进攻鲁山城。” “可是,”周毅劝阻道:“将军,强行攻打,恐怕我军死伤…..” 曹彰叹了口气,挥手止住周毅说话:“如今父王见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去准备吧。”周毅无奈只好出帐传令。 曹彰此次前来,原有立功夺储之意,故而带的全是跟随自己多年,平定乌桓,身经百战的精锐兵马。只用了顿饭工夫,就准备妥当,曹彰以韩浩赶路辛苦,便留在营中,自己与周毅带人马径直到鲁山城下。 这几日虽然没有攻城,可是城上的守备丝毫没有松懈,曹彰先命人在城下百般辱骂叫阵,城上王涛只是不出。曹彰无奈只好命人擂鼓助威,挥军攻城。曹彰士卒蓄养已久,今日出战,便耀武扬威,各自争先。不过,这些兵马多与外族作战,野战经验丰富,而攻城经验尚浅。王涛又极善守御,城中滚木巨石也准备充足,对曹彰军马颇为不利。 两军大战个半时辰,互有伤亡,不过曹彰军马死伤多出一倍有余。周毅见天色已晚,乃上前道:“将军,彼军守城甚有法度,急切难下,不若暂时退兵,明日再战吧。” 死的全是曹彰心腹子弟兵马,也着实让他心痛,反正还有两天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点头答应。周毅便传令,鸣金收兵。由曹彰亲自断后,大军缓缓退回营中。 韩浩早在辕门等候,迎接入内,摆上酒席。曹彰刚一坐下,举杯一饮而尽,叹气道:“鲁山城准备充足,今日一战,徒伤兵马而已。” 周,韩两人也知道这样强攻,就算打下鲁山,这三万军马怎么也要死伤过半。只是王涛只坚守不战,除了拼死强攻别无他策,都只能暗自摇头叹息。 曹彰爽朗一笑,又举杯道:“别再提这些扫兴之事,谅此小城,明日破之何难?”二人也只得勉强举杯相迎,一顿便在这表面轻松,实则沉闷的气氛中度过。三人又商量了一些明日攻城细节,周毅,韩浩这才告辞。 曹彰也正准备解甲就寝,却听帐外一阵喧闹,不由微怒,出声喝道:“外面何事喧哗?”就有一名偏将入帐,道:“禀将军,吾等巡营之时,抓住一名奸细。” “哦?”曹彰微微心中,乃道:“带进来,本将军要亲自审问。”片刻之后,就有军士押入一名平民装束的汉子。 曹彰看着这名浓眉大眼的壮汉,给人感觉不是一般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汉子昂首道:“鲁山王将军部下。” 曹彰没有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承认,而且还理直气壮,不禁一愣,问道:“既是王将军部下,到本将军营中何干?” 那汉子环视左右,并不答话。曹彰明白他的心意,道:“都是吾之心腹,汝有何言但说无妨。” “既有言询问,何不以礼相待?” 曹彰点了点头,便有人替他松绑,然后道:“现在可以说了?” 那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与曹彰,欠身道:“王将军有信付与将军。” 曹彰接过书信,仔细看完,神色大为缓和,微笑道:“王将军愿意退出鲁山?” “不错。”来人答道:“王将军知道将军进退两难,故而愿意将鲁山让与将军,好向魏王交代。” 曹彰走回帅位坐下,想了片刻,问道:“王淘有这般好心?” “王将军也是奉司马大将军之命。”来人看着曹彰,缓缓道:“司马大将军素来敬仰越骑将军威名,不愿见将军为世子所妒,不容于魏王。” 曹彰心念一动,自己才离开父王身边几日,便受此窘境,莫非真的是老大在父王面前挑唆?忽的起身道:“你回去替本将军谢过王将军。” “是。”来人拱手一礼,道:“王将军今日撤兵,请越骑将军明日入城。” “好。”曹彰点点头,又道:“请王将军上复司马将军,他的好意,本将军心领。来日有机会,定当图报。”这两句话说出来,便是答应与司马懿携手合作,事到如今已经是别无他法。若强攻鲁山,自己这三万子弟兵拼光,还如何来争夺王位?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闻战报病情转重 曹操自从下令曹彰,夏侯敦攻打鲁山,宛城之后,病情又有所恶化。这两日一直让华佗诊治,不曾升帐议事,也不曾与司马懿大军有所冲突,只等那两处军马的消息。 天遂人愿,几天之后,曹彰就派人传来捷报,声言自己大破王涛,攻占鲁山。曹操在帐中听陈晟的传报,心中大喜,长笑道:“子文不愧是员虎将,只一天工夫,就击败王涛,攻占鲁山。不错,不错,不错,”接连三声“不错”之后,面色越变越阴暗,忽得拍案,厉声喝道:“这个逆子。” 陈晟见曹操本来满面喜色,不料却突然变脸,转念一想,也就明白。鲁山虽然不是大城,但知道曹操大军来宛之后,早就作好准备。而且守将王涛以善守著称,虽然兵马不足一万,又岂是一日之内便能攻破的?何况曹彰前几日,才派人来报,说什么城池坚固,防备有加,不宜强攻,一直按兵不动。现在被曹操严令,便一日破城,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曹操生完一通气,最后叹息一声,对陈晟道:“速去传令,说孤病重,召子文回来。” 陈晟心中知道曹操可以容忍曹彰别的,却断然不能允许他勾结司马懿,这样轻则内乱横生,天下大乱,重则江山易主,改姓司马。陈晟明白曹操已经下了决心,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动杀机,自己却不愿见到父子像残的局面,乃道:“越骑将军此番所带全是精锐部下,又有韩护军相助,一日攻破鲁山,也未尝不可能。” “子云。”曹操将那天收到的书信递与陈晟,叹气道:“这封信是宛城司马朗给孤的,他在其弟身旁,却一直为孤办事,其忠心是不用怀疑的。” 陈晟心中暗惊,原来司马懿身边,还有这么一颗棋子,难怪曹操一直处乱不惊,对司马懿之事,总是胸有成竹。陈晟接过信,却见上面内容赫然写着,曹彰与司马懿有所勾结,让曹操多加防备,也只好道:“末将这就亲自前往,务必请越骑将军来见大王。” “不必。”曹操闭目道:“你亲自去反而让子文生疑,陈飞回来没有?让他去吧。” “是。”陈晟正要转身出去找乃弟,又听曹操道:“去将文和请来。” 曹操几日不曾升帐,突然叫人前来传唤,贾诩心中一阵惶恐,匆匆赶到中军大帐,向曹操行礼之后,坐到一旁,才低声问道:“大王召下官来,不知有何事?” 曹操无力地将司马朗的书信递给他,并不说话。贾诩必恭必敬接过书信,大略一看,也明白曹操的心意,乃道:“大王,司马伯达此书可信么?” 曹操点了点头,答道:“伯达一直为孤办事,忠心耿耿,此信说言绝对可靠。而且子文早有夺位之意,孤本念在父子之情,不愿相逼过甚。岂知他不顾大局,居然与司马懿勾结一起。” 贾诩别的事情可以帮着出谋划策,不过曹彰毕竟是曹操亲子,只好问道:“大王打算如何处置越骑将军?” 曹操叹息一声,道:“孤已经派人去召见子文,回来之后即刻削去兵权,禁锢终身。汝现在与子恒一起,好生监视元让部下诸将,有异动者,立刻拿下。” “遵命。”贾诩急忙起身领命。 曹操又道:“汝在子恒身边,切记不能让他公报私仇,排除异己。”贾诩又慌忙应诺,这才行礼告退。等贾诩走后,曹操又觉得一阵眩晕,这几个儿子,着实让自己操心。 第二日,陈飞就快马急报,曹彰称病不奉诏。曹操仔细询问,却不知其真假,现在曹彰摆明不再奉诏,手下可有尽三万精锐。再加上司马宛城尽十万之众,曹操顿时大感头痛,关键是夏侯敦的军马为何还没有消息?若夏侯敦在司马朗的配合之下,攻占宛城,那司马懿的兵马就变成无根之草,不足为惧。司马懿一破,幽并二州又被自己谴人接管,曹彰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生事端。 曹操为这些事情心烦意乱,听帐外有侍卫喊道:“大王,华神医求见。” 曹操正感头痛,急忙道:“快请。” 华佗进帐,向曹操行礼之后,看着曹操脸色,乃道:“大王脸色苍白,想是今日烦心之事越多,而大王头疾也越深。” “恩。”曹操点点头,道:“孤正感不适,神医可速为孤用针。” “遵命。”华佗领命起身,却迟迟不肯上前诊治。 曹操见华佗欲言又止,微笑道:“神医有话旦说无妨。” “是。”华佗定下心神,缓缓道:“大王头脑疼痛,因患风而起。病根在脑袋中,风涎不能出,枉服汤药,多用金针,都只治标不能治本。老夫近来思得一法:先饮麻沸汤,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方可除根。” 华佗强制将话说完,曹操,陈晟都听得是目瞪口呆,此种治疗方法,不要说是见所未见,便是闻也只是这么头一遭。半响,曹操才道:“头乃五阳之首,岂可用利斧砍破?神医此言,似乎……” 华佗叹了口气,道:“此方法虽然大有风险,不过成功之后,大王能增寿一纪。若不医治,大王断然不能见到来年春天。” 此时已经是冬十二月,若非如此,华佗也不会想兵行如此险着。曹操对增寿一纪也颇为心动,乃问道:“神医能有几成把握?” “至多三成。”华佗这个方法也只是腹稿,不曾实用过,有几成把握自己也不清楚。 曹操见华佗神色黯然,知道这方法甚为凶险,只得道:“容孤再考虑两天。”华佗点了点头,便上前为曹操诊治,又道:“大王病情已不能再拖,还望早作决定。” 曹操微微点头答应,又听外面侍卫道:“夏侯将军军报。” 曹操大喜,急忙道:“子云,速去取来与孤看。”陈晟忙快步出帐,将夏侯敦战报呈上。曹操打开一看,却面如死灰,“哇”的一声, 吐出几口鲜血,倒地不起。 第一百八十章 查内奸暗商策略 夏侯敦奉曹操诏命,带着本部军马连夜潜往宛城。第二日凌晨便赶到宛城城下,乃命大军就地扎营,休息半日,便挥军攻城。 城上军马果然没有准备,一时仓促应战,若非守将程明英勇,几次带人拼死将冲上城的夏侯敦部下杀退。夏侯敦临行之前,也有曹操的嘱咐,知道司马朗是内应,所以也不急于破城,只是给城上守军以强攻的错觉,晚上才好与司马朗,理应外合夺取宛城。 这一仗又直打到天色变暗,双方死伤甚众,城上城下全是两军的尸体。夏侯敦见样子已经做够,也就下令收兵,等司马朗晚上举火为号,再冲进城内,一举夺下宛城。 城上守将程明见夏侯敦退兵,也松了口气,下令士卒好生守城。用过晚饭,程明又上城楼巡视,惟恐夏侯敦连夜攻城。却听军士来报,少将军有要事请见。程明一愣,司马懿共生二子,长子司马师,字子元;次子司马昭,字子尚。不过都尚未成年,司马师也年方十二,不知道召见自己有何要事? 程明匆匆赶往司马懿将军府求见,门上家将入内禀报,片刻之后就见年仅十二岁的司马师亲自迎出,冲着他下拜行礼。程明急忙还礼,道:“少将军请勿多礼。” 司马师起身,却严肃地道:“我兄弟性命皆在将军手中,正该行此大礼。” 程明被他这一句话,说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答道:“少将军放心,有程某在,便有宛城在,定不负将军重托。” “好。”司马师伸出自己的小手,拉着程明道:“有将军这句话足也,我还有事与将军相商,请与我入内详谈。”程明不由为之心折,暗叹这少年不一般。 进了大堂,两厢坐定,程明这才问道:“少将军找某前来,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司马师看了下四周,让一众下人退去,才小声道:“父亲大人临行前,曾有密函给我,言有魏王军马前来攻打宛城,便请将军一同打开。”说完便从身边取出一封书信,递与程明。 程明一呆,自己也算是司马懿心腹,不过才能不及邓士载,亲近不若司马朗,所以过分机密之事,也不成参加。如何会有密函交与自己?当下接过密函,犹豫道:“大爷尚在城中,不妨请他一起前来参详。” “不必。”司马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父亲不让大伯知晓此事,以我之见,必与大伯有关。将军还是自己打开查看。” 程明点了点头,才将信拆开,仔细一看不由背上冷汗直冒,司马师所猜不假,果然是与司马朗有关。司马懿在信中写着,司马朗与曹操有勾结,希望程明能便宜行事。程明将信还于司马师,低声问道:“少将军以为如何?” 司马师匆匆一看,乃道:“还请将军做主,一切有我担着。” 程明也没有打算要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出主意,只是司马朗身份尊贵,所以要有担保才行,听司马师如此一说,当下起身道:“某这便去将大爷拿下。” “且慢。”司马师也起身,拦住程明道:“将军,若父亲只是要拿下大伯,又何必现在才让我等知晓?” 程明暗叹一声,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还要一个小孩提醒,于是道:“末将明白。” 司马师点了点头,又道:“夏侯敦白日攻城甚急,想必今夜便要由大伯为内应,里应外合夺了宛城。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引夏侯敦入瓮,以解宛城之围。” 程明连连点头,道:“少将军妙计。” 就在这时,一员家将匆匆,跑进来,大声道:“少将军……,”见有程明在场,马上住口不言,生生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司马师急忙道:“程将军不是外人,有话旦说无妨。” 那家将这才道:“大爷已经带心腹家将前往城门。” 司马师脸色一惊,急忙对程明道:“将军先去稳住大伯,我随后便来。”程明知道事关重大,抱拳一礼,便匆忙出府,径往城门而来,心想司马师居然在不知道那封信内容的情况之下,便派人监视司马朗,其心计真是让人叹服。 司马朗此时已经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夏侯敦大军营寨,心中也颇为矛盾。二弟心怀大志,居然对魏王有二心。想那曹操自讨黄巾以来,身经百战,统一中原大地,又岂是区区南阳一地可以抗衡的?一朝城破,司马一族,岂不是满门遭受株连? 司马朗不愿与乃弟一起冒险,所以私下与曹操暗通,希望不受株连,以保全司马一脉。司马懿带并远去,司马朗就修书曹操,让其派兵到宛城与自己里应外合,今夜便要开门献城,自己那两个聪明伶俐的侄儿恐怕就要受乃父牵连,唉。 眼见三更将近,司马朗平定心神,正好程明不在城上,刚好可以举火开门,迎接夏侯敦大军。正要下令,却听背后脚步声响,听程明喊道:“司马大人何以在此?” 司马朗微微一惊,急忙转身,平淡道:“吾担心夏侯敦夜里偷袭,特意前来巡视一遍。” 程明心知肚明,但是见司马朗身边全是其心腹,也只好道:“不劳大人操心,末将自然理会的。” 司马朗笑道:“将军白日守城辛苦,夜间就让吾在此即可。明日夏侯敦攻城,还要指望将军。”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程明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听一口稚嫩的童声道:“原来大伯在这啊。”两人齐回头一看,却是司马懿次子司马昭。 司马朗素来喜爱这两个侄儿,今日心中又有愧疚,见司马昭小小的身子站在寒风之中,粉嘟嘟的小脸冻得通红,于是柔声问道:“子尚,你不在府中睡觉,到此何干?” 司马昭上前两步,小声道:“侄儿害怕,要找大伯一起。” 司马朗心中又叹息一声,见时间好早,便走上前拉着司马昭的小手,道:“伯父这便送你回府。” 第一百八十一章 侄杀叔初生牛犊 司马朗心中愧疚,答应送司马昭回府。司马昭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拉着司马朗的手,就要下城。司马朗怕误了正事,留下一些家将在城上,自己带了余下的与司马昭一道回府。 刚下城楼,司马昭童心大起,放开司马朗的手,往前跑几步,又转头笑着对司马朗道:“大伯,来追我啊。”司马朗苦笑一下,便要快步上前,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扑的摔倒在地,正要起身,却见几把明晃晃的兵刃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又听司马师的声音道:“司马朗通敌,现已被擒,余者弃械不究。” 司马朗被两人架了起来,见司马师面如寒霜,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铠甲,手握利剑,冷冷看着自己。而司马昭却躲在一旁,还不时向自己扮鬼脸,不由长长吐了口气,微微摇头,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两个小家伙给算计。 司马朗的一众心腹,也没有想到有此变故,待要上前抢救,已是不及。又见被司马师的手下团团围住,身后程明也带人将城上的司马朗党羽一网成擒。这些人也这好丢下兵器,束手就擒。 司马师将局面平定,这才走到司马朗身前,叹气道:“大伯,您这是何苦?” 司马朗看着一个稚气未脱,偏又一脸老成的侄儿,苦笑道:“我也不过是想保全司马一脉,不过二位贤侄如此本事,倒是让伯父甚为欣慰。” 司马师脸上神色不变,冷道:“既然如此,还请伯父将与夏侯敦约好之事,仔细说出来,好让侄儿破敌。” 司马朗低声道:“魏王数十万大军在彼,就凭汝父子如何能敌?” “大伯是不愿助侄儿一臂之力么?”司马师见司马朗决意不肯,冷笑一声,喝道:“来人,拖下去斩了。” 司马朗闻言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司马师真的会狠心下手杀自己的亲身伯父。旁边一众亲卫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一旁没有奉命。司马师上前,随手给了一名侍卫一个耳光,怒道:“难道还要吾亲自动手么?还不拖下去。” 那侍卫一呆,便与旁边的人一起将司马朗拖走,伴着一阵喝骂和一声惨叫,司马朗的首级就被捧到司马师面前。不仅司马师面不改色,连司马昭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伤感。看的程明与众人都心惊胆战,暗自摇头,杀人不奇怪,可是毕竟这只是一个十二,一个九岁的小孩,而且杀的还是亲身伯父啊。 司马师又看着司马朗的部下,冷然道:“现在谁告诉我如何与夏侯敦联系,谁就可以不死。”众人早已经心胆俱裂,哪敢再拖延?争先恐后地把举火开城一事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司马师上前握住程明的手,道:“今日我兄弟性命皆在将军之手,若能过了今日。我兄弟便与将军共享富贵,绝不失言。” 司马师虽然满脸微笑,程明心中也是毛骨悚然,这小孩刚刚杀了自己亲身伯父,转眼就一脸笑容的拉拢自己,收买人心。只怕长大之后,比乃父是有过之而不及。当下恭声道:“末将这就去准备,请少将军放心。” 夏侯敦早已经带兵马等候在城下,三更左近,果然见城上火起,城门大开。还以为是司马朗得计,急忙下令全军冲入城内。那知道人马刚一入城,黑暗之中就射出无数羽箭。夏侯敦所部都不曾有准备,顿时惨叫声震天,死伤无数。夏侯敦自己在黑暗之中,也中了一箭,当下心知中计,急忙命军马后退。 后面程明见夏侯敦军马混乱,又有后撤之意。忙带兵马杀出,夏侯敦军马又不知道敌军有多少,哪有心思再战?个个争先逃命,自相践踏,死者无计,不能逃命的也都弃械投降。夏侯敦喝止不住,也只能跟着乱军逃命。 军马逃出十余里,后面追兵渐渐远去。夏侯敦这才收拢残兵,准备回曹操大营,领受罪责,不过此次兵败都是曹操轻信司马朗,自己所部军马折损过半,心中甚为伤感。 夏侯敦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先着人将战事前去禀报曹操,才带着残兵败将,缓缓退走。行不几里,又听得几通鼓响,前面一彪军马一字排开,阻在自己大军前面。军中大旗上书“司马”二字。 夏侯敦打马上前,见果然是司马懿立马帅旗之下,乃朗声道:“仲达别来无恙?” 司马懿哈哈大笑,看着夏侯敦肩上伤口,道:“某是无恙,不过看来夏侯将军却不是往日一般康健。” 夏侯敦心中大怒,不过自己手下兵将激战一夜,早已经疲惫不堪,大半有伤在身,再看司马懿兵马养精蓄锐,衣甲鲜明,队伍整齐,精神抖擞。也不禁暗自叹服,司马懿素有治军之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自己这点人马冲杀过去,无疑是以卵击石,当下冷声道:“仲达此来,意欲何为?” 司马懿长笑道:“某闻将军前往宛城,特赶来相会,不想将军何以来去匆匆?不让某尽地主之谊。” 夏侯敦看不惯司马懿一脸奸笑,怒道:“今日某误中奸计,杀剐听便。吾麾下众人,跟我多年,望仲达网开一面。”身后便有不少将士出言劝阻。 司马懿又笑道:“将军误会了,既然将军不肯进城一叙,就请回吧。”当下将手一挥,身后兵马就分开两旁,让出一条大道。 夏侯敦心中疑惑不定,猜不透司马懿心思,不敢妄动。司马懿见夏侯敦不相信自己,又道:“将军不必生疑,越骑将军在鲁山按兵不动,不愿攻打城池。某深感大德,也不愿伤将军,就请吧。” 夏侯敦这才心中释然,果然曹彰与司马懿有所勾结,这孩子,唉。心中虽然恼怒,脸上却不曾显露,抱拳道:“原来如此,某回营也定当面谢越骑将军恩德。”说完打马前行,当先而去。身后将士也争先跟去。 司马懿目送夏侯敦的背影,又是一脸微笑。 第一百八十二章 知病情逆子谋父 夏侯敦兵败,曹操病重的消息,早有人传给鲁山城中的曹彰。曹彰自然是大吃一惊,急忙请韩浩,周毅二人来府中商议。 两人一起入内,行礼完毕,都觉得曹彰脸色有变,定然又有事情发生。周毅先开口问道:“莫非大王又派人来传召将军么?” 上次曹操传唤曹彰,还好事先知道来者不善,故意称病不去。料想现在曹彰手上好有近三万大军,曹操前有司马懿,内又有夏侯敦支持,谅来也不会急于除去曹彰。 “非也。”曹彰急忙将曹操大营传来的消息说出,道:“夏侯叔父宛城大败,父王病情转重,至今昏迷不醒。”又压低声音道:“恐怕是凶多吉少。” 韩,周二人听他语气大有欣喜之意,都微感不悦,周毅料想曹彰已经有主意,于是问道:“不知将军意欲何为?” 曹彰挥手让两人俯身上前,低声道:“父王病重,此事已经刻不容缓,以吾之意。不若先谴人知会司马仲达,使其详攻大营。现在夏侯叔父新败,诸曹又不在,营中只有徐晃,庞德等将,若将这些人调开。吾再率军马前往,得夏侯叔父之助,侍机控制大局,迫使老大让出世子之位,只要老大被制住,旁人都不足为虑。” 韩,周二人原以为是什么高妙之计,听完之后,互看一眼,都心中暗自叹气。曹彰见二人脸色不对,乃问道:“可有何不妥?” 周毅只好道:“将军,大王既然病重,料想众将只会坚守,如何会轻易出战?而且世子对将军多有防范之心,见将军带兵前往,岂能没有防备?现在虽然诸曹不在,但张合的亲信所统兵马也不在少数。恐怕控制大局,仍有困难。” 曹彰得到消息之后,心中只念着曹丕马上就要继承王位,那便是自己的末日,心志已经大乱,被周毅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说的简直是漏洞百出,只好讪讪笑道:“不错,吾思虑不周,还望二位有以教我。” 周毅毕竟受曹彰大恩,数年来一直伴在左右,当下道:“此次前来,原意是想将军阵前多立战功,多得大王之心,再由夏侯将军联合众人劝谏大王改立世子。如今只怕是不行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曹彰脸色陡变,大为不悦道:“这么多年,吾征战疆场,出生入死岂不都白费了?” “将军此言差矣。”周毅又道:“将军征战多年,功在社稷,又岂是白费?就算暂时不能登上王位……” 曹彰哪愿意听他说这话?不等周毅说完,就转头向韩浩道:“元嗣以为如何?” 韩浩知道此事大不易为,而且日前见曹彰与司马懿暗相勾结,心中大为不满,原是不想再出言,现在见他问到自己,也只好道:“周将军言之有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曹彰不耐的挥挥手,道:“再有迟延,老大坐上王位,吾等都休想有好日子过。”又指着两人,冷笑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汝二人跟随某多年,现在想要反悔,恐怕是来不及了。” 周毅,韩浩两人为之气结。周毅还好一点,韩浩乃是夏侯敦部下,被是跟随夏侯敦才支持曹彰,自己心中本就不是十分乐意,当下也冷冷道:“将军此言不假,不过末将着实没有妙计献与将军,这便告辞,回去等死。”随手一抱拳,便转身要离开。 周毅知道曹彰的脾气,急忙拉住韩浩道:“韩护军,将军一时情急,护军不必介怀。”又努力向曹彰使眼色,希望他能够出言劝阻,现在夏侯敦可是曹彰的一个强有力支持者,这一得罪了,实力便要大减。 还好曹彰只是脾气卤莽,脑袋并不笨,当下也拉着韩浩,笑道:“将军留步,某一时言语冒犯,望将军恕罪。” 韩浩明白自己与夏侯敦的仕途,前程全与曹彰搭在一根线上,也只是被曹彰言语所气,见有台阶,也就顺势而下,道:“将军言重了。” 曹彰见韩浩心回意转,又请二人坐下,才道:“此事也的确难为,不过真的坐视老大登上王位,这几年,吾与他明争暗斗,他如何能放过我等?” 周毅却道:“将军可以退还晋阳,坐拥两州之地,世子也不敢妄动。” 这点曹彰当然明白,不过真的让曹丕坐上王位,自己就算在晋阳当个土皇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叹了口气,问道:“就没有别的方法?” 韩浩与周毅又是相视苦笑,办法不是没有,还不就是起兵夺权,只是这样一来,曹家天下大乱,司马,刘,孙岂不都要得此渔人之利? 曹彰见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让二人先行退下,自己闷坐在厅中。自己若要举事,也并非没有多少胜算,只是手下的人,都顾念这,顾念那的,看样子自己也只能退回晋阳,坐一方土霸王。 正想间,又听门上来报,有故人求见。曹彰正心绪不宁,哪还记得什么故人?只好命人请入,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居然是前两日私自来营中替王涛送信的家人。 曹彰忙挥退下人,问道:“汝来此做甚?” 来人哈哈一笑,道:“我家将军听闻侯爷大祸之期不远,故派小人前来探望。” 看来司马懿在父王身边也有人,不然不会这么快知道父王的病情。曹彰微微一笑,道:“有劳王将军挂念,不过现在言祸,未免言之过早。” “正是。”那人也笑道:“侯爷文韬武略,自然能化险为夷。” 曹彰听他这冷嘲热讽的话,大敢不悦,乃道:“汝来此若只是为了看望吾,大可现在离去。勿用再多言。” 那人一愣,只好肃然道:“末将奉司马大将军之命,前来与侯爷商议要事。欲助侯爷一臂之力。” 曹彰见他神色陡然一变,隐隐有大将之风,疑道:“汝究竟是何人?” 那人又微微一笑,抱拳道:“末将王涛拜见侯爷。”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反算计弟不如兄 曹彰一听来人是王涛,知道是司马懿的心腹爱将,急忙换上一付笑脸,道:“原来是王将军,难怪某一见便觉得英武不凡,绝非常人。” “侯爷过奖了。”王涛谦逊一礼,又道:“说道这英武不凡,世间何人能及侯爷?” 曹彰大喜,请王涛坐下,相互客气两句,便说到正题,道:“将军此来既然是受司马将军之命,不知司马将军有何良策?” 王涛小声道:“此时魏王病重,只要司马将军详攻大营,将魏王心腹之将庞德,徐晃等人引出,将军再带兵前往,见机行事,若能制住世子,大事可定。” 这正与曹彰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当下越发高兴,不过又想起周毅的提醒,迟疑道:“徐公明等人知道父王病重,岂肯出营应敌?” 王涛想是料定曹彰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道:“魏王病重,营中一应事务皆由世子决断。世子所忌侯爷者,乃侯爷数年所立之军功。侯爷只要以言语激之,说什么为大王完成心愿,自己带兵应敌。世子岂能再让侯爷立功?必然派徐晃,庞德等将出战。” 这也不失为一妙计,只要曹操亲信离开,就算曹丕有所防备,曹彰自己也能成事,诸曹不在,行军作战曹丕如何能及自己与夏侯敦?当下笑道:“司马将军如此帮吾,不知其用意如何?” 王涛急忙起身下拜,朗声道:“司马将军为大王效命数十年,到头来终还是倍受猜忌,世子与大王一脉相承,若世子即位,司马将军也必然惨淡收场。将军神武雄才,自当明白司马将军心意。” “好。”曹彰起身扶起王涛,道:“吾若能继承王位,司马将军拥立大功,吾定不相负。使其永镇南阳,为某吞吴灭蜀。” 王涛又下拜叩首道:“末将替司马将军叩谢大王恩典。”这一改口,真是让曹彰心花怒放,又将他扶起,好言安抚,心中真就作起了魏王的春秋大梦。曹彰送走王涛,不顾周毅,韩浩二人劝阻,当天就点齐兵马望曹操大营而来。 由于曹操病重,一直昏迷,营中大小事务都由世子曹丕与贾诩商议处理。夏侯敦虽然已经回营,但是由于兵败羞愧,一直托病不出。司马懿这几天派兵马在营外骚扰,挑衅,想必也是探知曹操病情,想要乘机取胜。 曹丕闻报也只好召集营中众将商议良策。此时营中诸曹不在,夏侯敦又称病不出,一众名将只有徐晃,张合,庞德等人。 曹丕也知道谋略能与司马相比的只有贾文和一人,当下众人坐定之后,便先向贾诩问道:“先生可有何妙计破敌?” 现在曹操病重,军心动荡不安,这个时候根本不能与司马懿开战,贾诩思量几日,也只想到先安抚,再等候良机,于是答道:“现下大王病重,依吾愚见,不若先好言安抚司马懿,暂且收兵回许都。” 徐晃等将俱是久经沙场,自然明白现在实在不宜与司马懿开战,也都点头默认。不料曹丕却大为不悦,乃道:“父王此次率大军前来,便是为了司马懿这乱臣贼子,如今父王有病,吾等就言和退兵,岂不让父王在病重不安?尔等若不愿战,吾便亲自出战。” 贾诩等人莫不暗自摇头,想是曹丕忌惮曹彰军功,自己也想在疆场之上立功,好获得将士之心。只是,此时出战本就大为不利,曹丕又毫无征战经验,岂非更是送羊入虎口?徐晃等将见曹丕执意要战,也都血气翻涌,激起豪气万千,纷纷请战。 帐中混乱一时,就听帐外有人喊道:“鄢陵侯,越骑将军到。”曹丕大喜过望,谓贾诩道:“二弟前来,正要助吾破敌。”贾诩心中一凛,不知其所指何意。不及细想,就见曹彰一身戎装,龙行虎步地走入帐内。 互相见礼完毕,曹彰先对曹丕道:“小弟闻司马懿乘父王病重,竟敢出兵滋扰,不知世子为何还按兵不懂?莫非怕了那司马仲达?” “二弟误会了。”曹丕朗声笑道:“为兄正在与众位将军商议此事,只是….. ,只是众将皆以为父王病重,军心不定,想要好生安抚司马懿,撤兵回许都。” “不可,万万不可。”曹彰刚一坐定,又起身大声道:“司马懿此等逆贼,若不尽早除之,必生大祸。何况父王有病,吾兄弟便求和退兵,岂不让人取笑虎父生犬子?吾等二十万大军在此,不将司马逆贼除去,岂不让吴,蜀二处瞧轻了?他朝再与司马联手,岂不正是纵虎为患?” 贾诩等人还没有开口,曹丕便上前拉着曹彰双手道:“二弟说言甚是,吾也正有此意,只是众位叔父皆不在,不知何人可以为将?” 曹彰听从王涛计策,当仁不让道:“世子若有意破敌,小弟甘愿为前部。”心中却想,你怎么舍得让我再立大功? 曹彰心中算盘打的如意,那知道曹丕居然长笑一声,道:“二弟有此忠孝之心,吾甚为欣慰。好,就以二弟为前部,为兄亲自在后接应。” 贾诩正在疑惑为何这两兄弟今日居然出奇的言语相合,竟像是事先排演好的一般。现在听曹丕这样说出来,显然不是有什么抢功之心。再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曹彰,忽然觉得隐隐不对,正要开口阻拦此事,却见曹丕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好暗叹一声,不发一言。 曹丕不理在一旁发呆的曹彰,退到帅位,取出一支令牌,朗声道:“越骑将军曹彰听令。” 曹彰自己出言讨令,现在势成骑虎,只好上前行礼道:“末将在。” 曹丕将令牌递给曹彰,道:“着汝领本部军马前往迎击司马懿大军,徐晃,庞德。” 两人齐身出列,道:“末将在。” “汝二人随越骑将军一起出战。” 三人应诺出帐,留下一脸兴奋的曹丕和满面愁容的贾诩。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谋王位二曹相结 曹彰与徐晃,庞德带兵在大营前面另外立了一营,与司马懿所部遥相对望。不过司马懿见是曹彰带兵,这两日也按兵不动,两下相安无事。 不过曹彰着实猜不透曹丕是何用意,甘心让自己前来杀敌立功,而且还把徐晃,庞德二人拔给自己调遣,也不像是要借司马懿之手除掉自己。与周毅商量几次,都不得其意。 曹彰因为与司马懿定有密约,自然不怕司马懿两军对阵,反倒是将亲信探马派到曹操大营左右,整日关注曹丕的动静,更怕曹操一旦归去,君臣名分一定,那就什么都晚了。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又一个重要人物前来拜访,连曹彰自己也没有想到,来人赫然正是三弟曹植。 两人相互见礼坐定,曹彰就先开口问道:“三弟不是在樊城镇守么?如何有空前来看望为兄?” 曹植微微一笑,道:“父王病重,小弟赶回营中探望,自然随便来看望二哥。” 这些不疼不痒的废话,曹彰也懒得听,曹植原本极受曹操喜爱,本有立嗣之心,后来却因事失宠,与王位失之交臂,想来也多不甘心,所以曹彰对他也颇有忌惮之心,当下便道:“二弟见也见了,军务缠身,就此别过吧。” 曹植知道曹彰脾性直率,便向随行的杨修,朱晨一挥手,两人一齐起身向二曹行礼退下。曹彰也示意周毅退下,才问道:“三弟,有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二哥真是好没道理。”曹植见曹彰满脸不悦之色,笑道:“如果不是小弟替下二哥,只怕现在二哥还在樊城被那曹子孝监视。” “罢了。”曹彰脸色大为缓和,乃道:“有话就说,少提这些旧事,那事就算二哥欠你一份情。” 曹植长叹一声,道:“自家兄弟,还说这些干嘛。小弟这样做,也无非是为了自己,若然二哥失势,小弟也不能保全。” 曹彰心念一动,却假装不明白,轻笑道:“三弟这话,倒让二哥费解。” “二哥,明人不说暗话。”曹植起身上前道:“如今父王病危,小弟前去探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这世子名分早定。大哥一向不能容我二人,下场如何,自然不用小弟再多言。” 曹彰仔细上下打量曹植,终于还是选择相信他,叹息道:“既然世子名分已定,你我二人就只能让老大处置。” 曹植冷哼一声,道:“二哥当年横扫乌桓的豪气上哪儿去了?老大心胸狭窄,一旦继位,你我就算性命得保,可是二哥想要平定天下,统一南北的宏图大略怕是不能实现了。” 对曹彰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自己手下没有一兵一卒,赋闲在家,简直比取了自己性命还痛苦。当下也拍案而起,对着曹植道:“三弟,你来找我想必已经早有妙计在胸,何不明言赐教?” “现在能有什么妙计?”曹植上前附耳道:“此时只有先下手为强,现在趁曹子廉等将不在,一举夺了大权。小弟此次南来也带了两万军马,愿意奉二哥差遣。” 曹彰皱眉又上下看了曹植一会,缓缓道:“老三,你该不是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曹植闻言猛然转身,便要出帐,冷然道:“二哥,小弟素来敬仰你是个英雄,不比老大心胸。想不到也是这般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不信,小弟这便告辞,反正我也只是一介文弱之士,比不得二哥骁勇善战,功高威重。” “留步。”曹彰知道最后这两句话的含义,这两年曹植一直韬光养晦,行事低调,曹丕就算要对付也会只是拿自己这个手握重兵的兄弟开刀。现在曹植也有两万兵马,而且有冀州之地,得到他的支持,自己这边实力也就大增。一狠心,曹彰上前拉着乃弟之手,道:“三弟,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咱哥俩再好好商议一番。” 曹植寒着脸被曹彰拉回座位,冷道:“二哥不怕小弟,渔翁得利?” “三弟,这不能怪二哥啊。”曹彰叹了口气,道:“此事关系着身家性命,不得不小心啊。” 曹植点了点头,却又道:“二哥,你好糊涂啊,怎么请命带兵前来迎战司马懿?” 曹彰自然不能说是王涛献的计策,苦笑道:“我本以为老大不肯让我带兵,谁知道他一口答应,不过他这么放心将军马交付给我,当真让人费解。” “徐晃,庞德二人平日虽然不加入老大与二哥之间的争斗,可是现在情形完全不一样,难保二人没有他心。”曹植见曹彰默然不语,又道:“老大让他二人跟着你,就是想让你心安。现在他拖的只是时间,只要父王一旦……,唉,他便名正言顺登上王位。到时候,我们再想怎么样,便就是乱臣贼子了。” 曹彰点头道:“三弟说的不错,我一直也防着诸曹兄弟,现在看来徐晃,庞德二人的确也该多加提防。那现在该当如何?” 曹植双拳紧握,狠声道:“一不做,二不休。二哥,现在先派人私下与司马懿和谈,让他退兵。再诓徐晃,庞德二人前来,夺了兵权,带兵回去。二哥获胜而归,老大总要在辕门迎接吧?到时候率先发难,抓住老大,这事情就好办了。” 曹彰思量一下,觉得此计颇有可为,笑道:“贤弟此计大妙,当可一试。” 曹植却又道:“此计看似简单,却颇为麻烦。这首先一点,如何让司马懿甘心退兵?” 曹彰见曹植为此小事烦恼,大笑道:“此事易耳。”又稳稳坐下,道:“这事就让为兄去办,贤弟还是先回樊城,整齐军马,一则阻止曹子孝援助老大,二则为吾后援。” “这个使的。”曹植抱拳一礼,道:“事不宜迟,小弟这便告辞。” 曹彰上前拉着曹植的手,感激地道:“三弟,他日吾能成事,必与贤弟共享富贵。” 曹植急忙行礼道:“多谢二哥。”曹彰连忙扶起,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大笑不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治重病华佗开颅 曹彰正紧锣密鼓的部署自己的事情。曹操却在华佗的竭力抢救之下,终于苏醒过来。不过眼光却远远不济以前那般凛冽逼人,多了几分老眼昏花的感觉。 曹操看着满帐的人影,有气无力地道:“都退下吧,只留下文和。”便又闭上了眼睛。曹丕,张合等人只好行礼告退,临走前,曹丕狠狠看了贾诩一眼,看得后者背心寒气直冒。 等到别人都退下,贾诩才上前小声问道:“大王有何事吩咐?” 曹操又对着陈晟道:“尔等也出去,好生把守。”一阵脚步声响起,片刻之后,帐中就只剩曹操,华佗,贾诩三人。 曹操这才睁开眼睛,小声道:“我们错了,孤错了。”华佗一直只在曹操身边,随时注意曹操脸色,对这些话只是充耳不闻。 贾诩却是大吃一惊,不知道什么事情错了?待要开口询问,曹操已经道:“与司马勾结的不是子文。” “什么?”贾诩也即时想到夏侯敦兵败的缘由,道:“司马朗的信不可靠。” “恩。”曹操点点头,示意要起身说话。华佗却急忙制止,道:“大王不宜擅动,话也还是少说些好。 “再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曹操苦笑一下,问道:“公明,令明适才如何不见?” 贾诩急忙答道:“近两日司马懿兵马频频异动,二位将军随越骑将军在前面御敌。”话刚说完,又恍然道:“难道是世子?” 曹操微微点头,神色黯然道:“孤险些忘了,司马懿随孤之前,乃是子恒府中之人。想必现在营中,都已经是子恒部下?” “正是。”贾诩乍闻此言,额头虚汗直冒,徐晃二将被调走,夏侯敦兵败不出,营中一应军务全是曹丕,张合等人把持。现在想来,着实凶险,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曹操双目陡睁,对着华佗道:“神医马上去准备,放手为孤治疗头疾。”这一句话便是答应华佗用利斧为他破颅去疾。华佗也知道情势危急,曹操不得已要行此险着,若能延寿一纪,自然不再怕那曹丕,司马懿。只好道:“大王先休息片刻,老夫这便下去准备。”然后转身出帐往自己营帐而来。 华佗在自己帐内收拾手术所有一应工具,药膏。身后关门弟子严鹏见乃师忙碌,低声问道:“师父真的要为魏王治病么?” 华佗点了点头,叹道:“便有这一丝机会,为师也愿尽心而为。” 严鹏又上前劝道:“师父可想过此事后果?” “这为师当然明白。”华佗转身从他一大堆医学典籍之中,寻出一卷,递与严鹏道:“升平,此乃为师生平所著之《青囊书》,就交于汝好生保管。” “师父。”严鹏跪下,双手接过书卷,此番施为,若能救好曹操,皆大欢喜,若有不测,曹操膝下数子各有鬼胎,如何能放过华佗? 华佗扶起严鹏,轻言道:“你随为师多年,医术修为不差,而且聪颖好学,定能继承为师衣钵,现在怕是不行了。你带着为师这不书,先行离去吧,免受连累。” “不。”严鹏哪里肯舍?当下泣声道:“弟子与师父一起,成功的机会怕不大些?” “此事为师尚且无丝毫把握。”华佗苦笑一声,道:“你留下有何用?还是速去吧,不要让为师的心血付诸东流。” “是,弟子谨遵师命,定将师父所传发扬光大。”说着,严鹏又俯身下拜。 华佗却没有将他扶起来,面色严肃地道:“升平,为师还有一事要交代,希望你能听从。” “弟子一定遵命。” 华佗脸色这才稍微缓和,柔声道:“为师所虑的是,怕你报仇心切又卷入那权力之争。你为人聪颖,又博揽群书,若为治世,当是栋梁之材,逢此乱世,只怕又要多添劫难。” 严鹏脸色颇为犹豫,又不忍拂乃师之意,片刻才道:“弟子紧记师父吩咐。” 华佗知道严鹏这是在敷衍自己,不过时间紧急,也不便仔细在劝,只好叹气道:“此事就这样吧,不过医者济世救人之心,希望你能念得几分。”又扶起严鹏道:“快去吧,为师也要去为魏王治病了。” 严鹏收好《青囊书》,再了些盘缠,这才向华佗拜别出帐。华佗在军中身份特别,他弟子要出营料来也不会被为难。当下收拾好一切,有往曹操营帐中来。 此时贾文和已经不在帐中,曹操仍然躺在塌上,脸色苍白,陈晟侍立在旁。华佗走过去,对陈晟道:“有劳将军去帐外守侯,没有老夫允许,不能放入一人,若有人打搅让老夫分神,则大王危矣。” 陈晟也知道事态严重,抱拳道:“末将拼得性命也不让人进来打搅神医。”然后大步出帐。 华佗走到曹操身旁。小声问道:“大王准备好没有?老夫便要施为了。” 曹操缓缓睁看眼睛,问道:“神医老实告诉孤,到底有几分把握?” 华佗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让曹操安心,于是道:“大王放心,近几日老夫在营中以家畜试验,开膛破肚,皆能缝合。现在已有八,九分把握。” 曹操微微点头,又闭上眼睛,喃喃道:“神医请放手施为吧。孤现在还不能死,不能让这几个逆子把孤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断送了。” 华佗放下药箱,取出一服药,喂曹操吃下,道:“此药名曰‘麻沸散’能让人感知麻木,减少疼痛。老夫再以金针刺穴,让大王安睡,再行用刀斧。” 大约过了一刻钟,曹操果然昏睡过去。华佗这才取过刀斧,尽心施为,他心里明白,自己和曹操的性命可都掌握在自己这一双枯瘦的手中。 不仅华佗在里面小心翼翼,外面把守的陈晟也心急如焚,与一众侍卫不敢弄出丝毫声响,怕影响华佗。眼看就快过去一个时辰,也不见里面有丝毫动静,陈晟真想冲进去一看究竟,正在焦急之时。又见一大队军士前来,陈晟急忙上前阻拦,却是带兵出战的曹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奉密诏曹彰夺权 曹彰自与曹植私下商议之后,便派人知会司马懿,司马懿果然退兵回宛城。曹彰本打算立刻夺去徐晃,庞德二人兵权,杀回营去,擒住曹丕,控制大局。找周毅来商议,结果却是一腔热火,碰到大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大谈什么,“此举万万不可,形同造反”,“兵力不足,易被反噬”,“三公子未必可信,人心难测”等等。原本以为是妙计,被周毅这么一说,也搅得曹彰自己心神不宁,挥手让周毅退下,自己独在帐中饮酒思量。 刚喝得几杯,又见周毅回转帐中,曹彰心中微感不悦,冷声问道:“为何又去而复返?” 周毅微微一礼,小声答道:“大王亲卫,陈飞求见将军。” “快快有请。”这陈飞是曹操身边心腹,只是自己觉得才能不弱,结果在乃兄下面,并未受到重用,所以被曹彰收买,前几次曹操病重,和召他回营,都是陈飞泄露个他的。现在听说陈飞求见,知道曹操那边必然又出大事,急忙亲自迎了出来。 陈飞在帐外见曹彰出来相迎,急忙上前施礼。曹彰此时还十分仰仗于他,不等陈飞拜下,一把扶起,笑道:“原来是陈将军啊,数日不见,吾甚为牵挂,请里面坐。” 陈飞一脸感激,坚持下拜行礼,这才被曹彰拉进帐中。两厢坐定,曹彰开口问道:“不知陈将军此来,有何要事?” 陈飞见帐中只有曹彰,周毅二人,也没有顾及,笑道:“末将特来恭喜将军万千之喜。” “吾何喜之有?”曹彰颇为不解。 陈飞却掏出一纸诏书,必恭必敬地交给曹彰,低声道:“大王密诏。” 曹彰听陈飞刚才恭喜的话,现在又接着父王密诏,脸上神色自然有些兴奋,打开一看却是勃然大怒,转手又递给周毅道:“你看老大是不是疯了?敢作出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周毅接过一看,也是大吃一惊,他却比曹彰镇定得多,沉吟片刻才道:“世子该不会做此事吧?” “怎么不会?”曹彰怒喝道:“父王去世,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王位。这几日也不能等得,还要勾结华佗那老匹夫,来迫害父王。你看,这上面不是父王的大印?” “大印在真的,可是印信是死的。” 曹彰一指陈飞道:“陈将军可是活的。” 周毅一看陈飞,却不便说他不一定可信,只好道:“此事蹊跷,还要从长再议。华佗与大王一向交好,怎么会助纣为虐?夏侯将军在彼,大王何不派他前来?” “哼。”陈飞再笨也能听出周毅不信任他,冷道:“将军这便是不相信末将?这可是王命,华佗虽然与大王交厚,可是大王病体不愈,华佗也难逃责难,自然要寻好后退之路。” “不错。”曹彰点头道:“难怪吾几次向他询问父王病情,他都避而不答。” 陈飞见曹彰首肯,又道:“世子将徐,庞二位将军调与将军,营中大小事务都由世子与张合做主,夏侯将军早被其暗中软禁,哪有丝毫机会出帐?” 这几句话也解释的颇为合理,周毅也找不到话来辩驳,又问道:“既然世子与华神医合谋谋害大王,事情必然机密,大王又是何以知晓的?” “此事末将并不清楚。”陈飞接着道:“末将只负责传大王诏命。 曹操身边最信任的应该是他大哥陈晟,曹彰现在是深信不疑,对着周毅道:“伯弘,速去请徐,庞二位将军前来,商议起兵勤王之事。” 周毅正要出去。陈飞却又道:“不可,大王现在除了将军,谁也不敢相信。希望将军能便宜行事,夺了二人兵权,再起兵回营。” 周毅不解道:“此二位将军都是大王心腹,现在又有大王明诏,难道还敢抗命不成?” “现在这等情况之下,谁人能保证他二人没有怀有二心?”陈飞喝问道:“大王性命,江山社稷,将军敢冒这个险么?” 周毅一时语塞,曹彰也颇为赞同,乃道:“这便去请二人前来,只推说是设宴庆贺司马懿退兵,却暗伏刀斧手,拿下二人,再请出父王诏书即可。” 周毅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好点头出去。不过多久,曹彰就见徐晃,庞德二人各带几名亲随与周毅一起进帐。 徐晃的军职虽然比曹彰高,但是曹彰身份不一样,又是这次出战的主将,只好与庞德一起上前见礼。不过起身之后,徐晃就发现帐内别没有并没有所说的酒宴,心中就先有几分警惕,再看庞德,也是一脸警戒之色。 曹彰见两人神色都有变,却一点也不担心,帐外早已经埋伏下了两百名刀斧手,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便能将二人拿下。 徐晃手握剑柄,朗声问道:“将军唤末将来庆贺,不知这宴席设在何处?” 曹彰缓缓掏出陈飞带来的诏书,递给徐晃道:“将军请看,这是父王密诏,世子与华佗勾结,有加害父王之意,密召吾等回营救驾。” 徐晃吃惊不小,匆匆看完便交与庞德。庞德看也没看,便冷冷问道:“敢问将军,这诏书从何而来?” 曹彰一拍手,陈飞便从帐后走出来,对三人拱手一礼,接着道:“此诏书是大王亲手交付与末将的。” 陈飞兄弟是曹操身边侍卫,徐,庞二将都认识。庞德这才将诏书一看,道:“如此事急,末将这便整顿军马,随将军回营护驾。” “不必。”曹彰阻止庞德,冷冷道:“父王诏书只让吾回营,二位将军只要将兵符交出便行。”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徐晃,庞德二人本来就不是很相信这封诏书,现在又见曹彰要夺取兵权,独自回营,当下齐声喝问。 曹彰冷然道:“现在非常时刻,父王不相信其他人,吾也是不得已。” 徐晃却反问道:“那末将又如何相信将军?” 曹彰拿过诏书,微笑道:“就凭父王这份诏书。”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闯营帐陈晟死战 曹彰拿出诏书,上面的确只是让他一人带兵回营。徐晃也无从辩驳,不过曹操病重,诸子争位,自己与庞德麾下兵马虽然不多,但也不敢胡乱放手,要是信错了人,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庞德却十分泰然地道:“既然如此,末将与公明就在营中静候将军嘉音。”徐晃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被庞德眼色阻止。 曹彰与周毅也都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庞德会如此爽快,互望一眼,曹彰笑道:“既然庞将军没有意见,就请在此等候。”转头对周毅道:“伯弘就在此陪二位将军。” 这种关键的时刻,周毅哪能放心让曹彰一个人回去?急忙开口道:“将军…..”。却被曹彰挥手阻止,笑道:“此次吾名正言顺,还怕老大?”不等周毅再开口,又对陈飞道:“陈将军,马上出发吧。”陈飞欣然领诺,两人便大步出帐点兵。徐晃待要阻拦,却被庞德一把拉住,摇头示意。 两处军营相距不过十余里,曹彰挑出三人部下精锐骑兵,得兵三万急驰回曹操大营。一阵尘土飞扬,大营辕门就在眼前。曹彰向陈飞一使眼色,后者微一颔首,便打马上前,一骑当先大声呼喝道:“越骑将军得胜回营,还不快打开辕门迎接。” 营门守将显然不知道曹彰回兵的真正原因,急忙将辕门大开,迎接曹彰入内。军营之内,不能纵马驰骋,曹彰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进入营寨。微微觉得不妥,却禁不住陈飞不断地催促,命心腹将校把守好辕门,带着一千亲卫便向曹操营帐而来。 曹彰在军中以威猛著称,见他带着大队军士气势汹汹地进来,一路之上都没有遇到丝毫阻拦。眼看魏王大帐在即,陈飞笑道:“将军威武,所向无阻。” 曹彰看着迎面而来的陈晟,低笑道:“你兄长可不会轻易放我进去。”顿了顿又道:“还好有父王诏命,吾可不想与‘虎侯’高足一较高下。” 陈飞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陈晟已经走到前面,向曹彰抱拳问道:“越骑将军何以到此?” 曹彰虚一抱拳,肃然道:“本将军奉父王诏命,前来护驾。” “诏命?”陈晟将手一伸,恭声道:“请将军出示大王诏命。” 曹彰正要拿出曹操的诏书,却听陈飞大声喊道:“大哥,不要再助纣为虐,为世子效力了。” 陈晟此时才注意乃弟在一旁,疑惑道:“二弟,汝这话是何意?” 旁边曹彰却立时明白过来,若不是陈晟也与曹丕联手,华佗又怎么有机会下手?陈晟是曹操的近卫统领,没有他的支持,谁能轻易暗害曹操?一念致此,曹彰哪还拿什么诏书,手按剑柄,冷冷道:“让开。” 陈晟不傻,听了陈飞一句话,也渐渐明白他在挑拨自己与曹彰,当下压住怒火,道:“将军切莫误会,末将只终于大王。”又对乃弟怒喝道:“二弟,你胡言乱语什么?” “大哥。”陈飞动情地喊:“大王待我兄弟不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陈晟指着陈飞,怒火上窜,心中想着帐中的曹操与华佗,终于还是忍下去,道:“将军,华神医正在帐中给魏王治病,等治完再晋见大王不迟。” “治病?”曹彰冷哼一声,怒道:“有拿利斧治病的吗?”曹彰一把接过长枪,喝道:“再不让开,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陈晟知道此时,怎么说以曹彰的脾气都听不进去,也只好叹口气,拔出佩剑,道:“希望将军能三思。”又转头对身旁一众侍卫道:“魏王有命,擅入者斩,众兄弟,今日便是报大王大恩之时。” 曹彰认定陈晟与曹丕狼狈为奸,当下怕曹丕军马来救援,大喝一声,一枪便刺向陈晟。身后的一千亲卫也各自上前,却呐喊的多,出手的少,毕竟这是曹操军帐,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此放肆? 幸好如此,陈晟手下的百余侍卫才能勉强支撑,不至于被曹彰部下一拥而入。陈晟师承许诸,能得到勇贯三军的虎痴教诲,赏识,必有其过人之处。虽然在兵器上大为吃亏,却丝毫不落下风,若不是还要注意其他人私自闯入内营军帐,也不会与曹彰数十合不分胜败。 曹彰自来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负,现在全力施为,却不能迫退陈晟半步,反而多次险些被其长剑所伤,心中恼怒不已,本想唤人一起,可是又放不下面子,近百招下来,自己汗如雨下,再看陈晟依旧气定神闲,才知道天外有天,自己不是陈晟的对手。 旁边陈飞素来还是比较忌惮乃兄,现在见曹彰被阻,再多迟延岂不坏了大事?当下也只好仗剑喝道:“兄弟们一起上。” 曹彰见陈飞上前敌住乃兄,自己借机会退开,喘息片刻,对着身后多数只在观望的军士吼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朝,吾素来待尔等不薄,现在临阵不前,是何道理?”一众亲兵被他这么一吼,又有不少与他一起扑上前去。 陈晟只想拖住曹彰,等待周围营中兵马前来救援,结果大战良久,仍不见丝毫援兵的影子。再转身看看自己的手下,已经死伤过半,又见自己亲弟也举剑相向,心中更是恼怒不已,手上宝剑使得更加虎虎生风,在陈飞,曹彰两人之间也不落下风。 又过得刻钟,陈晟部下的侍卫或死或伤,都失去了战斗能力,曹彰的亲兵却不敢擅闯入帐,只是围在三人外面一圈观战。 曹彰知道自己部下不敢入帐,只好强行一枪迫退陈晟,让陈飞带人缠着乃兄,自己快步往帐内走去。陈晟本来对自己亲弟有些手下留情,现在见事情紧急,一剑刺向陈飞面门,等他举剑格挡,左手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一拳击中其肋下。陈飞狂吐一口鲜血,退到一旁。 陈晟再见曹彰,早已经闯入帐中,急着就听到华佗的一声惨叫。陈晟双目尽赤,连杀数人,也跟进帐内….. 第一百八十八章 枭雄亡曹彰蒙冤 曹彰趁陈晟被乃弟缠住,快步闯入帐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脸色数变。此时华佗正用小刀在曹操的脑中比画,一片血肉狼籍,惨不忍睹。 华佗抬头见曹彰进来,急忙向他摇头,示意不要出声打搅。曹彰却从眼前的情景之中惊醒,快步上前,一拳便击在华佗腹部,就听华佗一声惨叫,几声肋骨断裂的声音,便瘫软在地。 曹彰见曹操已经被开头破颅,眼见是不活了,怒喝道:“老匹夫,胆敢害我父王?” 华佗痛苦地看着床塌上的曹操,这次做的非常顺手,眼见大功就要告成,却这个莽夫来撞破,再看看曹操,刚才曹彰的那一拳,让自己的刀锋下偏,现在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想到此处不禁两行浊泪姗然而下。 曹彰见华佗老泪纵横,却以为是他被自己撞破之后,畏罪怕死,提枪就要刺下。却听帐门处有人大喝道:“将军住手,不得放肆。”就听背后风响,有利剑刺来,曹彰急忙舍弃华佗,回手挡住陈晟,喝道:“尔等好大贼胆,居然敢谋害父王。” 陈晟冷哼一声,道:“谁谋害大王,将军心里清楚。”两人又不管塌上的曹操,地上的华佗,又在帐中撕杀起来。 打了十来回合,又听有人喊道:“二弟住手。” 曹彰一听是曹丕的声音,急忙回头一看,果然见曹丕,张合,贾诩,夏侯敦等人站在门口。各人表情都不一样,夏侯敦一脸愤慨,欲将曹彰杀之而后快;贾诩是一脸惋惜,微微摇头;张合一脸漠然,却神色警戒,随时便要出手;曹丕则是一脸恼怒,却隐隐有一丝笑意。曹彰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上冒,手脚冰凉,似乎跌入了万丈深渊。 曹丕先抢上前查看塌上的曹操,又急忙扶起华佗道:“华神医,父王可还有救?” 华佗无力地摇摇头,脸色苍白,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惨然道:“完了,功亏一篑啊。” 夏侯敦走到曹彰面前,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厉声喝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曹彰一脸愕然,夏侯敦一向支持自己,恪守臣节,这是干什么?忽然想到怀中的诏书,急忙掏出来,道:“吾奉父王诏命特来护驾,华佗与大哥谋害父王。” 夏侯敦劈手拿过诏书,问道:“这诏书从何而来?” 曹彰急忙道:“是陈飞所传。”又向帐外喊道:“陈飞,速速进帐。” “不用喊了。”夏侯敦冷冷道:“适才在营外,陈飞已经被张将军就地正法。” 这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击打的曹彰魂飞魄散,目瞪口呆,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自己现在便是矫传诏命,弑父夺位的乱臣贼子,陈飞一死便百口莫辩,难怪这一路入营,除了陈晟之外,没有一兵一卒阻拦,分明就是曹丕早就设计好的。 “啊。”曹彰素来心高气傲,知道自己被冤枉,大喝一声,挺枪就刺向曹丕。 “还要谋杀世子么?”张合冷声喝问,仗剑拦在曹丕身前。 夏侯敦也上前拦住,喝道:“先放下兵器。”说完便伸手夺下曹彰的长枪,曹彰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之中,只好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曹丕冷冷看着众人,道:“传令,升帐。” 曹操治军严谨,一通聚将鼓毕,曹丕大帐中早已经站满各营将领。曹丕当中而坐,文武分立两旁,以贾诩,夏侯敦为首。曹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神色黯淡,却仍是不屈地屹立帐中。陈晟,华佗也陪坐在一旁,给自己用了些药之后,神色已经大为好转,只是双目失神,隐有泪光。 曹丕端坐帅位,一脸肃穆,将曹彰的诏书随手扔在案几之上,森森问道:“二弟,你可知罪?” 曹彰昂然而立,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旁边贾诩,夏侯敦等人都微微摇头。贾诩咳嗽一声,沉声道:“越骑将军,你最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曹彰看他一眼,轻叹一声,道:“现在吾说的话,你们相信么?本将军是奉诏护驾,才会带兵闯入父王帐中。” “奉诏?”曹丕冷笑道:“明明是矫诏,父王病重昏迷,诏书一直由贾先生起草。”又转头问贾诩道:“贾先生,这封诏书可是从自先生之事?” 贾诩微微摇头,低声道:“不是。” 曹丕环视帐中众人,最后向夏侯敦道:“夏侯将军,意下如何?” 夏侯敦想了片刻,起身道:“现在魏王仙逝,当务之急是安排后事,至于越骑将军之事,返回许都再审。” 夏侯敦素来支持曹彰,这是全军都知道的事情,现在他都只能这般说,曹彰一派的其余将领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张合却起身道:“若不早日惩戒凶徒,大王在天之灵又怎会安息?”这句话一说出来,即刻又引来不少人的赞同。 曹丕心中狂喜,曹丕心中狂喜,脸上却神色不变,看着贾诩道:“先生,以为如何是好?” 贾诩自然能猜出一二,可是现在陈飞已经死,诏书从何而来再无从查起,不过曹彰强行进帐破坏华佗治病,导致曹操身死,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以弑主杀父之罪,就地正法并没有丝毫不妥。不过曹操要自己保护两位公子的叮嘱,言犹在耳,遗诏也还放在怀中,可是怎么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这么大的罪名,无论如何自己也抗不下来。暂时先保他一命也好,于是道:“此事还是回了许都,请夫人定夺。” “好。”曹丕心知此次曹彰无论如何也是在劫难逃,也就不急于一时,便道:“如此传令全军,明日一早班师回许都。”又对曹彰道:“二弟,就要委屈你了,一路由张将军押送返回。” 众人正要起身应诺,却听华佗道:“且慢,老夫有话说。”不等曹丕说话,便起身上前道:“越骑将军有功无罪。”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继王位曹丕趁威 曹丕大吃一惊,不明白华佗何以说这话,迟疑问道:“神医此言是何意?” 华佗昂首答道:“大王是老夫所害,越骑将军想救驾,却来迟一步。” “什么?”曹丕拍案而起,沉声问道:“神医可不能乱说。” “老夫怎会胡说?”华佗怒喝道:“曹操欺君之贼,吾欲杀之久矣,今日便借机为天下除害,有何不对?” “你,”曹丕怒极,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见贾诩起身道:“原来果真是这老匹夫,吾正奇怪,从古至今天下何曾有开颅以治疾之理?” 夏侯敦看了贾诩一眼,也起身道:“既然华佗亲口承认,此事另当别论。” 曹丕看着案上的诏书,问道:“那这封诏书如何解释?” 贾诩缓缓道:“大王弥留之际,想必洞察华佗阴谋,自然要请最信任的二公子回营护驾。”看着满腔怒火,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心中暗自高兴,却又为华佗可惜,他这么一替罪,则必死无疑。 张合却怒道:“先生此言是何意?若此诏书是大王所写,那岂不是说上面有关世子的罪名,也是真的?” 贾诩微微笑道:“大王弥留之际,自然神志不是十分清晰,多疑好忌,诏书上的话也不可尽信,何况陈飞已死,这诏书的来历无从查起,就此作罢。” 诏书上有曹操的魏王金印,曹彰是因为谋杀曹操才定的罪,现在此罪不成立,诏书的事情陈飞死无对证,反而好解决了。曹丕原本已经将曹彰逼于死地,哪知道半路杀出个华佗,硬生生地将这么大的罪名扛下来,把曹彰给救了回来。曹丕也知道华佗是故意顶罪,不过人家愿意当替罪羔羊,自己难道非要逼他说不? 曹丕此时也是有苦难言,早知道就不把陈飞那么早灭口,现在也只能傻傻地一笑,道:“吾也不相信二弟会做出这等事情,现在真相大白,来人,替越骑将军松绑。”马上就有两名军士上来将曹彰身上的绳索解开。 曹彰看着华佗,心中也疑惑不解,不过能死里逃生,全靠这个老人,不由投以感觉的目光。而曹丕此时对华佗是恨之入骨,几声呼喝,就要命人将他拿下。 华佗看着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卒,挥手阻止道:“等等。” 曹丕以为他要改变主意,面带喜色,道:“且慢,汝还有何话说?” 华佗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一口吞服,惨然道:“老贼已死,老夫岂能受尔等羞辱?” 曹丕明白华佗是要自杀,急忙命人阻止。可是华佗既然是神医,所用的毒药岂是寻常之物?瞬间就嘴角溢出乌黑血丝,扑倒在地。帐中众人都是满脸惊愕,贾诩俯身上前将华佗扶起,低声喊道:“神医,神医……”眼角泪水飞溢而出。 华佗呼吸微弱,看着贾诩也低声断断续续道:“先生,老夫不曾有负魏王重托,希望先生也能尽力保全二位公子。”话音刚毕,便气绝身亡。 此时,夏侯敦,曹彰也在旁侧,隐隐听到华佗微弱的话语,都不由浑身一震。贾诩暗自将眼泪擦去,强制凝下心神,起身对曹丕道:“华佗已经畏罪自杀,将他葬了吧。” 又是死无对证,曹丕无可奈何的挥了挥手,低声道:“拖下去吧,明日班师,大家先下去准备。”又看了曹彰一眼,道:“二弟前营的兵马,就有张将军替你接管,汝留在营中与吾一起料理父王后事。”曹彰默默地点点头,事已至此,现在曹丕名正言顺的要继承王位,自己也只能听命行事。 次日一早,曹丕率大军班师许都,全军戴孝北归。非一日,大军到许都城外,由汉献帝率百官出郭十里相迎,尽着白袍,迎曹操棺木入城,置于偏殿。自献帝而下,尽皆聚哭于殿,曹丕,曹彰,曹植都是嚎啕大哭不止。 忽然一人挺身而出,大声道:“世子息哀,且议大事。”众人抬头视之,乃是中庶子司马孚。此人从宛城出使,一直被拘禁在营中,后来曹操病逝,为了安抚司马懿,便一直带回许都,不曾加害。 此时司马孚站出来说话,百官多有不悦,又听他道:“魏王既薨,天下震动;当早立嗣王,以安众心。何但哭泣耶?” 这话说的有理,曹丕心中大喜,口中却道:“吾本宜嗣位,奈何无天子明诏,岂可造次?”说完目视献帝。 汉献帝自即位以来,倍受权臣欺凌,今日曹操病逝,表面上是痛哭流涕,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欣喜若狂。现在看曹丕与曹操一众心腹狠狠地看着自己,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见尚书陈矫起身道:“王薨于外,恐生变故,非社稷之福也。”又拔剑割下袍袖,厉声道:“即今日便请世子嗣位。众官有异议者,以此袍为例!”百官颤栗,莫不敢言。 又有华歆从怀中掏出一封诏书,膝行至献帝面前,恭声道:“册封诏书微臣已经草好,请陛下用宝。” 献帝见曹氏心腹势大,心中暗自叹息,含泪取过玉玺盖上。华歆急忙起身,朗声宣读,此是他媚事曹丕,早两日就准备好的,册封曹丕为魏王,丞相。念罢,曹丕带二弟,百官拜服在地,山呼万岁。献帝也只好起驾回宫,心中隐隐觉得汉室江山就此结束。 曹丕即日继位,受大小官僚拜舞起居。宛城司马懿也上表臣服,愿为魏王永镇南阳,南防赵舒,东御孙权。曹丕以大丧不宜用兵,接受司马懿称臣,仍为镇南将军,假节,领南阳太守。贾诩心知两人关系,也只好听由曹丕册封。 曹丕安居王位,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封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大小官僚,尽皆升赏。 丧期一过,百官设宴,欢庆曹丕继承王位。席间,贾诩起身奏道:“今先王丧期已过,两位侯爷不宜久居都城,请尽早返回封国。” 曹丕皱眉道:“孤与二弟相处甚欢,不忍分离,不若就在许都建造府第,与孤朝夕相见。” “不可。”贾诩正色道:“二位侯爷既然有爵位在身,只宜固守封地,不能在京逗留。” 曹丕心中恨的牙痒痒,这个贾文和,总是倚老卖老,现在摆明了袒护两个弟弟,不过话也说的不错,只好道:“既然如此,来日孤再设宴为二弟送行。” 宴席不欢而散,曹丕退回后堂,愁眉不展,这老三倒还罢了,父王去世之后,马上将自己带来的两万兵马交割。可是老二却不怎么甘心,若放回晋阳,岂不是纵虎归山,遗祸无穷? “大王,华相国求见。”曹丕看着前来报讯的陈晟,这家伙与乃师一样,愚忠父王,现在自己是魏王,比之以前的态度大不一样,看样子权力,的确是样好东西。曹丕微微点头,道:“有请。” 片刻,华歆就随陈晟入内,先行跪拜之礼,才起身肃立一旁。曹丕挥手示意陈晟退下,这才问道:“子鱼有何事?” 华歆上前一步,小声道:“鄢陵侯勇武不凡,临淄侯侍才怀志,若依太尉之言,惟恐对大王不利。” 曹丕素知华歆善于揣摩上意,点点头道:“文和之言,孤虽然不愿意赞同,不过却苦无理由反对。” 华歆笑道:“此事易耳,临淄侯素有才名,明日大王设宴当众出题试之,若能答出则释之,不能则借机贬之。鄢陵侯以勇力闻名,大王也可使人比之。” 曹丕面露喜色,笑道:“能在众人面前让二人颜面扫地,也不失为一妙计。” 次日曹丕为曹彰,曹植二人设宴送行,许都大小官员都齐集一堂。酒过数巡,曹丕举杯道:“明日二位贤弟便要各自返回封国,孤甚为不舍,三弟文才风流,不若就此作诗一首,以助酒兴。” 曹植正要起身谦让,华歆却先道:“久闻临淄侯才思敏捷,当以七步为限,不然怎能显出侯爷之不凡。” “正是。”曹丕正色道:“三弟若不能作出来,孤可要重重地罚你。” 曹植何等聪明?自然看出两人在唱双簧,不过自己才高胆大,写诗作赋自然不在话下,于是走出来道:“还请大王出题。” 曹丕沉思片刻,乃道:“就以‘兄弟’为题,却不能犯此二字。”贾诩也不禁为曹植担心。却见他走到第六步,便张口吟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顿时颜色大变,一则是惊讶于曹植文才,二则见众官多有惋惜同情之色,当下正要开口安抚两句。却听后堂陈晟喊道:“王太后驾到。” 曹丕心中又是一惊,随即有明白定是陈晟暗自捣鬼,急忙起身与百官拜迎。王太后卞氏,乃是丕,彰,植,熊生母。熊因病早丧,现在后殿听陈晟说曹丕要逼迫自己兄弟,便一直在殿后查听,见曹植作诗如此,心中悲痛便冲出来,质问曹丕道:“汝坐拥乃父基业,今乃父尸骨未寒,何故逼弟太甚?” 在百官面前,曹丕不敢有丝毫不悦,急忙笑道:“儿臣不敢,只是二位弟弟远行在即,故设宴相送,作诗纯属助兴。” 卞夫人叹口气道:“只望汝弟兄三人和睦相处,共守乃父基业。汝二位弟弟均有封地,来日便差人送返。” “儿臣遵命。”曹丕心中暗叹,知事不谐,只愿曹子丹,曹文烈二人能在幽并二州钳制曹彰,不然必然与自己分庭抗礼,祸患无穷。 第八卷 五溪蛮王 桃源圣手2960178第一百九十章 出游猎关兴搏虎 建安二十五年初,汉丞相,魏王曹操薨,其长子曹丕继位。早有消息报入襄阳,赵舒是大松了口气,荆州之围总算被解,东吴新败,曹魏新丧,料来会有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荆襄等地原本经济繁荣,人口众多,本是富庶之乡,奈何近年来战事频繁,大受摧残,人口骤减,经济也受到相当大的影响。虽然在关羽治事,马良辅佐的情况之下,大有好转,不过吕蒙这一偷袭,又让马良的辛苦付诸东流。 现在曹魏大军已经北还,赵舒也正好还治荆州,反正襄阳关平对赵舒的态度也不友善,赵舒也乐得不看他的脸色。这几个月陆续征兵,荆州三郡总兵力接近四万,荆州城有一万五千兵马,由于禁训练整编。于禁为将,还是颇为了得,数月时间便将荆州防务治理的井井有条。 林杨,李韦二人为副,虽然能力都有限,不过,这两人一个在军中多时,一个为人豪侠,倒也颇得于禁赏识。于禁虽然与赵舒交厚,但是不会参加党争,所以赵舒也乐得将林杨,李韦二人送到他部下,也能帮赵舒掌握部队。 伊籍,王甫,赵累三人虽然不能与马良,孔明等人相比,但这三人勤勤恳恳,一州一郡的事务处理起来也还是颇为顺畅。赵舒也不想操心这些事情,前几个月担心曹操来攻打襄阳,觉都没有怎么睡好,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要么找于禁等人喝酒,联络感情,要么带一大帮家将出游打猎,当然是他们打猎,赵舒吃烤肉,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关凤也搬至荆州原关羽府中,服孝在身,自然是深居简出。赵舒对她也颇有几分歉疚,关羽的死赵舒也多少要负些责任。几次上门求见,都被拒绝,赵舒也不是脸皮厚的人,也就再也不管。关兴在南郡,距荆州不远,少年心性,偶尔也过来与赵舒一起饮酒玩乐。 春去夏来,夏尽秋至,赵舒到三国很少有什么时间概念,看着黄叶飘落,也就明白时间又过去半年。这半年中,成都刘备派人来封赏两次,询问使者,都说汉中王一直患病在身。赵舒乘夏夜纳凉之时,也遥望星空,曹操去世之后,果然将星消失,而刘备的星宿也暗淡无光,赵舒知道他的命也不长。 这日,赵舒用过午膳,正在思量如何打发剩下的半日空闲。却有家将来报,关兴门外求见。关兴现在不到二十,本来是哭着喊着要给乃父报仇,可是成都迟迟不肯发兵,荆州兵马自保尚且稍嫌不足,要想出兵给关羽报仇,那更是万万不行。报仇无望,关兴也就经常过荆州来找赵舒玩耍,赵舒也乐得有人做伴,两厢臭味相投,也就回复到了以前那般斯熟。 听着他请见,赵舒也急忙起身迎到前门,其实赵舒本不喜欢奢华,但是被刺杀的怕了,也就还是找了间大宅子住下,与桓易在山上所剩的百余名弟兄住在一起,也就算是赵舒的亲卫。 赵舒来到大门,果见关兴一身劲装,骑与马上,年纪虽然不大,身体却十分壮实,刀法也颇为了得,不愧是蜀汉二代的虎将。 关兴见赵舒出来,面带笑容,道:“先生,上马一起出城游玩。” 想着烤山鸡,野兔的鲜香,赵舒猛一点头,旁边便有家将牵过马匹。赵舒翻身上马,笑道:“安国好兴致,吾便作陪。”两人扬鞭拍马,带着数十家将,径出南门而来。 荆州东南两面,多有山脉,这个时代只要一进山,只要一进山,什么山鸡,野鹿的,倒也容易遇到。关兴将门虎子,箭术不凡,小半天工夫便打了不少猎物。以往打猎,都不曾往深山里去,这次关兴却兴致颇高,一个劲得望那没有人烟的地方行去。赵舒本想劝阻,却又不忍扫他兴,也只好紧跟在他身后。 进山之后,大家都分散开,赵舒与关兴一行十来人,陪着他在深山转了半天,眼看天色不早,只好勒马回转,关兴没有打到大的猎物,神色颇为遗憾。 关兴正叹息不已,却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俗话说“云出从龙,风生从虎”。关兴见这一阵风来得怪异,低声对身后家将道:“保护好先生。”自己提马上前。行不几步,果然一声石破天惊的虎啸,一条斑斓大虎从旁边林中窜了出来,一双虎眼盯着关兴,闪闪发着绿光。 这只大虫生得甚为雄壮,额头一个“王”字更显得威风凌凌,一身光泽的皮毛,倒是让人喜爱不已。关兴则是大喜,便要催马上前,结果坐下的战马早被那只老虎吓的筋软骨酥,反而后退了两步。 关兴低声骂了句:“没用的畜生。”便翻身下马,赤手上前。赵舒不禁吃了一惊,喊道:“安国,拿兵器啊。” 关兴回头笑道:“用刀砍死,这身皮毛岂不可惜了?”那大虫早就虎视眈眈,也颇通灵性,见关兴回头不备,喉中低吼,便纵身扑向关兴。 赵舒又要出声示警,却见关兴侧身一跃,躲开那老虎一扑,回身一拳击中那只老虎下腹。关兴气力粗壮,又正好击在那老虎柔软之处。那老虎似乎也相当吃疼,退开两步,一双大眼睛咕溜溜地瞪着关兴,蓄势再发。 关兴艺高胆大,不退反进,一步步逼向老虎。那老虎为关兴气势所慑,威风大减,被这样步步进逼,忽的大吼一声,又奋力挥抓扑来。关兴又望旁边一闪,顺势抓住那老虎一只前抓,纵身骑到老虎背上。 那大虫在山中称王称霸,今被人骑在自己背上,岂肯甘休?当下尽力翻腾,欲将关兴摔下来而后快。可是关兴却将双手死死扣住老虎颈项,任由它如何扑跃翻腾,都不松手。约莫过了顿饭工夫,那老虎终于气力渐渐衰弱,扑腾减缓。就这一点时间,虎啸人喝,搅得我与那几名家将心神不宁,汗流满面。 等着老虎势弱之时,关兴这才提起那碗口大的拳头,一拳一拳地向那虎眼虎鼻揍去。百十全落下,那老虎眼鼻尽裂,鲜血直溢,吼声渐无,眼看是不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七夕节两骑夜行 终于等那只老虎不在动弹,关兴才从虎背上下来,也是筋疲力尽,苦笑道:“果然是骑虎难下。” 赵舒也将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伸出拇指道:“果然英雄了得,比得过那武…..”好容易记起武松他们不认识,才咽了下去,慌忙改口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关兴打下这只老虎,本就心满意足,让家将把虎尸缚在马后。一路与赵舒说笑下山,别的家将早已经在山脚之下,赵舒见此时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在这清山碧草之间,赵舒突然想起野地烧烤,岂不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赵舒想到便将此意说与关兴听,关兴先是不大乐意,最后见赵舒意兴颇高,也只好点头答应,却说有肉无酒,大为失色,不若由他回城取酒。好在此地离城也不是太远,赵舒想让林杨,李韦二人前来,也就让他回城喊上此二人。 等关兴打马而去,赵舒让家将找了处有溪水的地方,剥皮洗肉,拾柴升火。这些家将原是占山强盗,这些事情倒也在行,遍四下分开做事。特别是关兴的那只老虎,临走时候千叮万嘱,要好好剥皮,不能有丝毫的损坏。 赵舒不想闻这些血腥气味,也独自在高处,坐享其成。此时初秋,天气微微转凉,赵舒躺在草地上,伸展四肢,简直有股溶入大自然的感觉。这姿势也正好仰望天空,今日天气甚好,星光灿烂。自从与管神卜观星之后,赵舒也渐渐又了这个癖好,但是当年不是学地理的,连这大熊,小熊座什么的都分不清楚。只是看着管洛给赵舒指的那四颗星星,曹操的消失,刘备的暗淡,孙权与赵舒的也是光芒依旧,旁边也不乏明亮的星宿,可是姓管的不在,赵舒也不知道代表的是谁。随便按着地方的远近,估计那一颗是孔明,这一颗是司马,到也自得其乐。 过了良久,赵舒只觉得香气渐浓,顿时觉得腹中饥肠大动,便坐起身来准备饱食一顿。赵舒回到营地,见几处篝火,上面架着鹿,獐的较大的野味。旁边坐的人,则或用树枝,或用兵器叉着鸡,兔等小动物烧烤。旁边一处,早已经放好一些烤熟野味,是在等赵舒与关兴前来,才一起食用。 见赵舒走近,便有人起身行礼,赵舒挥手阻止,心中想着关兴三人怎么还不来?就听一阵马蹄疾响,有人喊道:“关镇军到。”赵舒忙快步迎去,却见一行四人,关兴,林杨,李韦,还有一人是?等赵舒走近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关凤,不由一呆,却想到是关兴做的鬼。 赵舒上前向三人点头招呼,然后道:“走吧,等你们等得五脏庙都闹翻了。”关兴答应一声,便与林,李二人哄笑而走。赵舒走到关凤身边,见她容颜憔悴,满面忧愁之色,丝毫没有当年娇艳可人神色。想来这半年也过得不好,心中酸楚,小声道:“你能来,我高兴得紧。” 关凤上下打量赵舒一阵,忽然问道:“你伤哪儿了?” “我受伤?”赵舒急忙回头,看关兴使劲向自己使眼色,改口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关凤又看赵舒一眼,轻声叹了口气,道:“虎皮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干嘛听安国乱说,一定要冒险前来打虎。” 赵舒这才明白关兴这小子一定要打猎,要虎皮是为了帮自己,看不出这小子还有这等心思,也只好笑道:“既然你要,我自然尽力杀虎给你取来。” 关凤原本缓和的面色又是一寒,冷道:“又不老实,你有什么本事猎杀猛虎?” 赵舒当面说谎被人拆穿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在她面前也不由一红,又嬉笑道:“我让安国将它四肢缚好再杀,总可以吧。” 关凤也强忍住笑容,赵舒见关兴他们已经开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又道:“一起去吃点吧。” 关凤摇了摇头,道:“我早吃过饭了,既然你没有受伤,我就回去了。” 赵舒当然不想她这般就走了,出声挽留了几句。关凤却执意要走,我摸了摸肚皮,狠咽了一口水,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赵舒见关凤微微点头,心中一喜,暂时将腹中饥饿忘却,让她等候片刻,转身向关兴等人打招呼,说要先行一步。林杨本还要出声阻拦,却被关兴拦下,一边冲赵舒眨眼,一边道:“先生请便。” 赵舒微微指着自己肚皮,示意他给我留点野味,这才与关凤一起上马,往荆州城而来。两人并骑而行,关兴他们的喧闹之声渐渐听不见,吹着徐徐晚风,倒也颇为写意。如果不是肚中饥饿的话,就更完美了。 赵舒闻着她身上飘来的幽香,只见她抬头仰望,目光之中含着无限哀伤。赵舒看着她无限娇美的侧面,低声问道:“你在看怎么?”心中暗想,难道她也懂天文星象? 关凤也转头看着我,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赵舒茫然地摇头,又没有日历,又没有钟表,自己哪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就见她遥指星空,道:“看,那是什么?” 赵舒靠过去,顺着她的手臂看去,不就是几颗星星吗?却又有些影响,仔细一想,猛省道:“是天鹰座。” 关凤一呆,疑道:“你说什么?” 赵舒才记起,不应该说天鹰座,天琴座,马上改口道:“是牛郎织女星吧。” 关凤点了点头,小声道:“今天是七月初七,他们每年就见这么一次。” 原来是七夕鹊桥相会之日,赵舒冲口而出道:“难怪你肯来见我。”看着她眉头微皱,赵舒伸手拉着她道:“只是一年才见一次,岂不太辛苦?” 关凤将手强自收了回去,冷然道:“虽然他们每年才见一次面,可是千万年不曾变。你呢?” 赵舒轻咬下唇,缓缓道:“我何时又变过?” “可是,”关凤木然地看着赵舒,道:“可是你最爱的却是权势,功名。” 赵舒不由也微愠,道:“纵使无不爱,关君侯,孔明,汉中王能放过我吗?”赵舒指只关兴他们嬉闹的方向,道:“如今我上哪儿,能不带上这几十名家将?” 关凤看赵舒一眼,也不再答话。两人又默默并骑而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闻战报五溪叛乱 赵舒与关凤言语不和,虽然并骑同行,却都不再攀谈。一路直至荆州城门,远远却见一小队骑兵等候在前,赵舒心中正疑惑不定,就有一骑迎上前来,看定是赵舒,忙欠身道:“小人奉于将军之命,特在此恭候先生。” 赵舒仔细一看是于禁身边亲卫家将,心中诧异,难道今天晚上没有请于禁让他不高兴了?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于是勒马问道:“你家将军找吾何事?” “武陵巩太守急报。”那家将微微一顿,又道:“是益阳五溪部族闹事。” 政事赵舒是一直不曾太多过问,不过益阳这地名赵舒还是听说了的,至于五溪也有点印象,想起来应该是少数民族的冲突。荆南四郡地处华南,原本就是蛮夷之地,有点乱子也再所难免,既然武陵巩志告急,想必阵势比较大,当下对那家将道:“派人送小姐回府,吾随你去见于将军。” 见那人躬身应诺,赵舒看了关凤一眼,道:“我先走了,让他们送你回去。” 关凤面色不变,冷道:“还是留着保护你吧,上哪儿不带点家将?”一扬马鞭,绕过众人而去。那家将倒也乖巧,不等赵舒开口,就指了几个人跟了过去。 赵舒又吩咐人去叫关兴他们回来,这才与人一起往于禁官邸前来。到了门口,赵舒与于禁交情颇为不错,又是上官,也不等人通报,就径直走了进去。进了大堂,才看见不仅于禁在场,伊籍,王甫等人也在,神色颇为焦急。 赵舒脸上不由一红,出了叛乱,自己身为主将,带着一帮武将出城游玩,倒让这一众文官在这操心着急。于禁等人见赵舒入内,慌忙见礼。赵舒哪还有这心思,挥手阻止,才问于禁道:“文则,巩太守军报如何?” 旁边伊籍忙递过一封文书,又道:“五溪部落闹事是常有的,只是这次情况不同,已经到了龙阳,估计这两天快过临沅,到武陵城下。” 赵舒匆匆一看,无非是些“贼兵势大,战情如火,万望将军速派兵救援”之类的话语。赵舒将战报扔在一旁,心中恼怒,这益阳原属衡阳郡,现在应该算是东吴的地盘,闹事居然闹到自己这边。还不是以为荆州刚经动乱,兵力损失不足,谁都想来欺负一把? 赵舒轻哼了一声,道:“难道我等还让这些蛮夷给欺负了?”又转头问道:“武陵都尉是谁?” 王甫答道:“是傅彤,为人忠义,尽心职守。” 傅彤,这倒是个老熟人,父子两代都是大大的忠臣,赵舒本来想惩罚一下,现在怒气也就消了,笑道:“那就算了,五溪的情况你们谁熟悉一点,给我说说。” 这一下,几人面面相视,最后伊籍才道:“五溪蛮部的事情,以往全是季常办理交涉,一向相处不错。这次闹事,我等都不曾料想得到。” 想起马良,赵舒心中又是一阵伤感,他随关羽入成都求救,到现在没有一个具体的下落,不过关羽都给人取了首级,他一个文弱之士,想必也是在劫难逃。回想起来,他是自己到三国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也算是缘分。不过提起马良,赵舒倒猛然间记起了五溪番部,这个词自己见过,刘备起兵伐吴为关羽报仇,就曾派马良去借兵。还有一员猛将沙摩柯,射杀东吴名将甘兴霸。赵舒顿时动了亲自领兵征讨的念头,问道:“五溪蛮兵,大概有多少?” 赵累负责荆州钱粮人口,对各地人口都有所了解,急忙上前道:“五溪蛮乃是三苗,荆楚后裔,自大汉开国以来,多有叛乱,前伏波将军马援曾带兵征缴,不曾获胜。近年也时叛时顺,人数不多,就在数万之间,不过蛮族向来是兵民不分,想也能得精壮能战之士万余。民风剽悍,异常勇猛,武陵兵少,谅来抵挡不住。” 一万多人,也算是一支大军,赵舒抬头问于禁道:“文则怎么看?” 于禁搓手道:“这事也比较麻烦,就怕江夏吕蒙再趁势而起。现在荆州兵马不多,最多也只能带一万人马前往。 “我去吧。”赵舒起身走了两步,道:“对付这些蛮子,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重抚不重缴,不然反反复复,也是一大隐患。” 伊籍闻言,拍手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化外之民,不受礼教,想要收服,怕是要费一翻功夫。” 现在离刘备伐吴的时候不远,五溪首领应该仍是沙摩柯,也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也不会太难对付。“就这么决定吧。”赵舒想了想又道:“荆州一万,南郡调五千,安国随我出征,林杨暂守南郡,赵司马筹送粮草。”又向于禁道:“文则谨守荆州,以防吕蒙。” 众人见赵舒调度有节,都齐声应诺。事情决定之后,赵舒便与其他人起身向于禁告辞。赵舒回到府中,还算关兴有良心,让家将给自己带了些野味回来,匆匆吃了些,也就上塌睡觉,暗骂沙摩柯这混蛋,又把自己平静,安逸的生活给搅和了。 第二天于禁,李韦在荆州准备,关兴,林杨赶回南郡。大半年没有打仗,赵舒也有些不安,乘机多找了些五溪蛮的资料查看,这民族果然端得是剽悍,两汉期间大小叛乱不下百次,征缴多不能全胜。关键是地形不熟,这群蛮子聚在山林之中,也颇为棘手,一时之间倒也不能思得良策,只好到时再临机应变。还好秋高气爽,正是用兵的好时节,不比那酷暑严冬。 第三日一早,大军出荆州南门,先去南郡与关兴汇合,在经公安,过孱陵,径到武陵城下。结果却没有想象中的攻城鏖战,赵舒也不敢冒进,在城北扎下营寨,派探马四下打探。 大军营寨刚刚扎好,赵舒升帐聚将,就听外面军士进来禀报:“武陵巩太守,傅都尉在辕门外求见。” 巩志赵舒还见过几次,傅彤却是早闻其名,不见其人。急忙命人请入,片刻就见两人戎装入内,齐身下拜行礼,口称:“卑职参见将军。”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战敌酋关兴险胜 职位有别,赵舒也坦然受了这一礼,才让二人起身,仔细打量傅彤,约莫三十多岁,长得也只能有平常二字来形容,其貌不扬,其才赵舒也知道不堪大用,只不过父子两代都是忠臣,让赵舒大生好感。 请二人坐下之后,赵舒才问道:“吾大军前来,如何不见蛮夷兵马?” 傅彤又起身道:“想是蛮子听闻将军大军前来,前日猛攻一次便退兵了,现在屯兵临沅,等候将军兵马。” 赵舒又问道:“兵马有多少?敌酋是何人?” “兵马应该在一万左右。”傅彤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日攻城见生力军颇多,又怕不止。敌酋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勇猛异常。”说到此处脸色微微一红,想也是吃了大亏。 听他这般描述,赵舒也猜出正是沙摩柯,也是员难得的猛将,收过来或能帮着斩将杀敌。赵舒看过这几年的资料,马良多次与五溪来往,关系相当不错,这次造反或许只是粮食上的问题,安抚起来应该不成大问题。 想到此处,赵舒对二人道:“巩太守先回城安民,吾大军明日便移兵临沅,傅将军常在此间想来应当熟悉地形,还请留在营中作向导。”傅彤点头领命,巩志也起身告辞回城。 等巩志离开之后,赵舒才请傅彤上前一起察看地图,关兴,李韦二将也靠近围观。傅彤指着地图,道:“临沅城背靠沅水,筑于雄山之上,易守难攻,五溪蛮毒箭厉害,中者无救。我军兵力又相差无几,强攻恐不能取胜。” 赵舒也默默点点头,原想与沙摩柯大战,以计策取胜,想不到我军马刚到,沙摩柯就退兵,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这倒让赵舒颇为费解,乃道:“自然不能强攻,不过沙摩柯也未必是坚守不出,可引而战之。”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三人各自一礼,都转身出帐。赵舒再看地图,傅彤说的没有错,临沅依山傍水,的确不能强攻,蛮族闹事多是不堪汉人欺凌,为求饭吃,不像魏,吴那般要攻城掠地。借着马良的关系,或者可以和谈成功,不过沙摩柯刚胜几阵,兵骄将横,此时求和他未必肯答应,还要小胜几场,杀杀他的威风才行,最好是像诸葛亮一样来个七擒七纵就完美了。 次日,由关兴与傅彤带三千兵马为前部,径往临沅而来。赵舒与李韦领大军在后,离城不远,就听前面杀声震天,探马回报,关兴刚到城下,立营未稳,蛮军就冲杀出来,兵势凶猛,若非关,傅二人极力抵挡,只怕我军已经溃败。 赵舒闻报大吃一惊,急忙命李韦带兵前往接应,自己带百余骑立于旁边土山之上观战。五溪蛮兵大多长发散披,赤.裸上身,或画有猛兽,或纹有厉鬼,手持利刃,神情凶恶,俱都悍不畏死之人。反较荆州兵马,多是新募之兵,虽然于禁训练半年,却都不曾实战,被这些蛮兵一阵冲杀,阵脚顿时大乱。如果不是李韦带了这一万生力军加入,关兴,傅彤二人所部定会大败而归。 此时旁边一员家将,指着军马厚处,道:“先生,你看,那名蛮将好生了得。” 赵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员蛮将,生得甚为壮猛,赤发涂面,身着藤甲,头戴五翎羽冠,坐下卷毛赤兔马,背插双弓,手持一只铁蒺藜骨朵,约有小臂粗细,所到之处便是荆州军士血肉横飞,衣甲头脸之上,早已被鲜血浸红。料想便是五溪蛮的首领,沙摩柯。 赵舒虽然惊讶于他的勇猛,却更加厌恶他的杀戮,不禁微微皱眉。好在关兴在军前见沙摩柯勇猛,也提刀应了上去。赵舒带关兴前来的愿意,就是想让他来抵挡沙摩柯,现在却颇为他担上几分心。 关兴也是难得的猛将,刀锋过处便杀开一条血路与沙摩柯相遇。沙摩柯正杀在兴头之上,突然将一员小将杀到面前,哪里放在心上?举手当头一击,便想将关兴立毙于马下。关兴见来的凶猛,却也对自己臂力颇为自信,不甘心示弱,将刀横于头顶,硬接他一招。 一下金石相交的声响,两人都觉得手上一麻,虎口欲裂。沙摩柯也顿时放下轻敌之心,重新打量关兴,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还有几分力气,再受我一锤。”说罢,双手紧握柄杆,尽力又砸想关兴。 关兴刚才试了一招,已经感觉出敌将臂力比自己稍胜半筹,却仍是初生牛犊不惧虎,把心一横,又硬接了一招。这一下,两人又都是手臂发麻,兵器险些脱手,胸口血气翻腾,战马都各自退开两步。 沙摩柯毕竟稍胜一筹,片刻便恢复,又砸下一锤。关兴此时气力尚未回复,再不敢硬接,只得晃身躲过,反手一刀削向对方腰间,刀光迅捷。沙摩柯急忙回手格挡,关兴却刀身上移,直取首级。 沙摩柯能驰骋疆场,所向无敌,全仗的是天生神力,却不曾见过关兴这么迅猛快捷的刀法,急忙低头躲避,却终迟了片刻,头上羽冠削落,几片翎羽飘落,沙摩柯唬得一身冷汗。不过他向来不畏生死,一惊之后,又全力反击。 两人往来十余招,总是关兴刀法精妙,不于沙摩柯硬碰,将其逼的手忙脚乱,连连勒马后退。终被关兴一刀削在左肩之上,一时吃痛,料不能敌,当下横扫一锤,迫退关兴,拔马便走。关兴也是两臂发麻,气喘如牛,又忌惮对方勇力,也勒马不追。 沙摩柯这一回退,手下蛮兵也且战且退,缓缓退入城中。傅彤,李韦二人急忙挥军掩杀,欲乘势夺城,却被上面一阵乱箭射下,想就是傅彤所说之毒箭,士卒但有中者立时全身乌黑而死。 赵舒不愿强攻而枉死士卒性命,急忙下令鸣金收兵。离城数里安下营寨,只等来日再侍机破敌。 第一百九十四章 烧蛮兵藏风设伏 第二天,赵舒又带着关兴,李韦二人至城下挑战。通过昨天一战,赵舒能看出关兴虽然力气不如沙摩柯,但是临敌却能取胜。原因就在于沙摩柯徒有一身蛮力,然后举手挥锤之间,毫无章法可以. 三军在城下叫喊片刻,就听城楼上一阵鼓响,沙摩柯就带着一彪蛮军杀了出来.立马于前,耀武扬威,全然不以作日之败为意,厉声喝道:“谁是赵舒?” 赵舒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外扬到这些蛮人之间,听他声若虎啸狮吼,心中微微一寒,勉强上前两步,微微欠身道:“吾便是赵舒,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沙摩柯巨眼圆瞪,狠狠地看着赵舒,上下打量.搞得赵舒心里发毛,后瞟一眼,见关兴一直跟在赵舒身后,提刀保护,这才稍微安心.赵舒再回头仔细察看沙摩柯,却见他满脸愤慨之色,不由眉头微皱,赵舒也是第一次见他,怎么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正想间,沙摩柯爆喝一声,一锤就砸向赵舒面门。劲风扑面而来,眼看赵舒的脑袋要被砸个稀烂,一柄大刀却替赵舒将沙摩柯的兵器架住。不用说也知道是关兴救自己一命,不过饶是如此,一阵罡风也刮得赵舒脸上生疼。 赵舒见两人仍在较量力气,知道关兴比不过,忙将马拔开两步,才对沙摩柯道:“将军如此偷袭于吾,岂不有失身份?” 沙摩柯撤回兵刃,怒道:“对你这奸诈小人,还讲什么偷袭不偷袭的?” 赵舒更是一脸愕然,照他刚才的问话,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如何见面就骂什么奸诈小人?当下追问道:“吾与将军素不相识,何以肯定吾便是所谓的奸诈小人?” “你,”沙摩柯顿了一顿,又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赵舒看他言语迟顿,说的言不由衷,心中更是疑惑不定,又问道:“将军于吾等素无仇怨,不知道此次何以妄动干戈?伤了两家和气。” 沙摩柯戟指我道:“特为取你狗命。” 赵舒苦笑道:“吾与将军今日才头遭见面,何来如此深仇大恨?” 沙摩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看着关兴道:“这位小将军倒是好力气,今日就此作罢,总有一日,一定会取你首级。”言罢便勒马带兵回城。 赵舒与关兴也忌惮蛮兵毒箭,互相看了一眼,也正准备收兵回营。却听关兴遥指城楼,道:“先生,你看。” 赵舒回头一看,果然见城楼一角,一人急忙躲到墙垛之后,身形比较熟悉,却一时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又转头问关兴道:“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关兴摇了摇头,道:“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颇为熟悉,而且一身盔甲,长的白净,不象是五溪蛮子。”赵舒微微点头,才与关兴,李韦二人收兵回营。 赵舒回到自己帐中,心里是颇为不解,自己与沙摩柯从未谋面,何来仇恨?而那个身形,自己敢肯定在哪见过,莫非沙摩柯就是受了别人的挑拨?不然这无灾无荒的年景,干嘛要扯旗子造反?要真是如此,那定是东吴吕蒙的人,煽动五溪部族造反,便可以乘虚袭占荆州。 正想到这,帐又有人道:“先生,荆州伊先生来了。” 赵舒心中更是一惊,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急忙出帐相应,果然见伊籍等在帐外,互相一礼,就延请入帐。两厢坐定,赵舒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机伯此来,莫非荆州出了什么事情?” 伊籍微觉诧异,点头道:“吕蒙以五溪叛乱为名,带兵渡江,屯于巴陵,与长沙守将孙桓遥相呼应。依某愚见,先生若胜则万事皆休,如若有败只怕他就要乘势而入。” 赵舒苦笑道:“荆州这块肥肉,吕子明总是舍不得。” 伊籍这才问道:“先生来了两日,可有妙计破敌?” “蛮兵剽悍,荆州新募之兵,的确不是其敌手。”赵舒顿了一下,道:“不知此次五溪蛮闹事究竟是何原因,否则也好破敌。” 伊籍道:“历来蛮族起事,都是不堪汉人压榨,不过自季常在荆州,一向宽待各个部落。季常去后,也沿袭其策略,不敢有丝毫改变。” “那么就是缺粮?”赵舒微一颔首,道:“如真是这般,吾倒是有一计可用。” 伊籍一听有方法,面露喜色,急忙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其实赵舒来的时候,早就联想到火烧藤甲兵,反正大家都是蛮子,现在秋高气爽,烧一把火应该不难,当下起声向帐外喊道:“来人,去请关,李,傅三位将军前来议事。” 过不多时,三人陆续进帐,赵舒才将地图打开,指着营北约莫十里的一处山谷,问傅彤道:“此处‘藏风谷’地形如何?” 傅彤微微一想,便道:“次谷只有一条出路,里面树木繁茂,风进而不能出,故名‘藏风’。” “好。”正好放火,现在没有什么环保局,赵舒也不怕谁来找自己麻烦,当下对他道:“从明日开始,汝便每天去此谷中运送粮草到大营。” 傅彤疑惑不解,问道:“营中粮草全是南郡送至武陵,再直接运入营中,何时放在藏风谷?” 唉,赵舒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难得找到一个传说忠义的人,怎么脑子这么不开窍啊?微笑道:“本是没有的,只要汝去运不就有了。切记一定要让沙摩柯认为我军粮草全储存在‘藏风谷’之中。” 傅彤似乎明白,乃道:“末将定不负命。” “安国。”赵舒又叫过关兴道:“今晚汝便引三千军马前往谷口,以五百军当道扎营。剩下的军马,多砍柴火扎成梁仓形状,上浇火油。做完之后,便分散在谷口埋伏,多备巨石滚木,只等沙摩柯上钩。” 关兴也恭身领命,赵舒又转头对李韦道:“这几日,就不要攻城,摆出坚守的势态,看沙摩柯有没有耐性跟我军拖下去。” 众人一起行礼告辞,各自下去准备。赵舒心中暗自窃喜,在孔明哪儿偷师了一招,不知道以后他对付藤甲兵的时候,有没有脸用火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反中计冤家路窄 如此布置,又过了旬日,沙摩柯终于忍不住,亲自带兵在营外挑战。赵舒吩咐下去坚守不出,只要蛮兵靠近,就以弓箭射退。 当夜,赵舒命李韦,伊籍坚守营寨,自己带数十亲卫,径直往藏风谷而来.关兴早已经准备的妥当,谷中本就树木丛生,唯一的那块空地之上,已经被关兴大大小小扎下数百个粮垛.谷口也伐了不少巨木,以备需用. 第二天,傅彤大队人马押送粮草离开.赵舒与关兴便带着人马分散埋伏,等候沙摩柯前来劫粮.果然没有过多久,就有探马来报,发现有大量蛮军向谷口杀来。 关兴辛苦等候这么多天,终于可以杀敌,脸上不禁露出喜悦神色,对赵舒道:“先生,鱼儿上钩了。” 赵舒也微微点头,道:“又要劳烦安国了。”关兴一颔首,打马下去谷口。片刻之后就见沙摩柯带着大队蛮兵杀来。 关兴故意显得仓促,五百兵马阵型散乱,微微与沙摩柯的部队微微一接触,便四下溃逃。关兴还似模似样地与沙摩柯交手几招,力图挽回败局,但终究不能抵抗蛮族大军,最后也不得不败退。 沙摩柯志在粮草,也不追杀逃兵,直接带人马杀入谷中,见了满地粮垛,不由地心花怒放,急忙命人四下搬运。 赵舒在谷口与关兴见沙摩柯派兵四处搬运,怕下面的柴草露馅,急忙下令将伐的巨木扔到谷口,将路径死死封住。 赵舒不忍心将沙摩柯活活烧死,命军士将火箭举起,自己却站在前面大声喊道:“将军,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沙摩柯见到这突然的变故,却并不惊慌,大笑道:“汝计谋不凡,竟知我军中缺粮,以此为饵,诱我上钩。” 赵舒也笑道:“将军现在明白,似乎迟了点,不过舒素闻将军神勇,若能弃械下马,舒必奉若上宾,引荐汉中王。” “哈哈。”沙摩柯一阵狂笑,大声道:“胜败之数未定,汝似乎过于自负。” 赵舒见他镇定自若,心中正疑惑不定,却听见背后一阵呐喊声响起,似有不少兵马杀来。关兴大吃一惊,道:“先生,莫非沙摩柯识破此计,留人马在外接应。”话音未落,早有一群蛮兵杀到面前。 赵舒没有想到沙摩柯会留这么一手,谷口只有三千人马,眼见蛮兵源源不断杀来,沙摩柯也率谷内的部队往外冲杀,情形相当凶险。关兴知道赵舒不会武艺,也不敢恋战,只护在赵舒旁边,道:“先生,沙摩柯早有准备,不如先撤回营中,以图后计。” 赵舒叹了口气,以为沙摩柯是蛮子,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其实这个计谋仔细想来,总是有很多破绽的。最起码粮草重地,不可能只有几百兵丁把守,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好汉不吃眼前亏,赵舒也只好点头,先让人向谷中随便放几把火,稍微阻挡一下沙摩柯。自己与关兴急忙带残部往大营撤退。 幸好沙摩柯被阻拦在谷内,一时之间还没有对赵舒和关兴所部形成合围,关兴又是何等勇猛?一马当先,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我冲出重围。再回首看所部兵马不过百余骑,赵舒自己带的亲卫也不过二,三十人,又不由得暗自神伤。 关兴见赵舒默然不语,乃道:“先生此处离大营尚有段距离,还是先回营再说吧。” 赵舒还没有回答,又听一阵大喊,一彪蛮军当道一字摆开,为首一将跃马横戟,身上甲胄齐备,可头上却百鸟羽冠,脸上红一画,青一画,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身形上却颇有几分熟悉。 关兴将刀一横,拦在赵舒面前,喝道:“来将通名,小爷刀下不斩无名之将。” 看来关兴也看出这人似曾相识,故而出言询问。来将“嘿嘿”一笑,并不答话,举戟就向关兴面门刺来。这一戟来的迅猛快捷,关兴急忙低头躲避,终被刺去盔缨。 关兴虽然是被偷袭,但终究是输了半招,心中大怒,举手就还了一刀。两人一来二去,走马在阵前已经交手十余回合。对方戟法精妙,臂力也不在关兴之下,这十余招下来,就觉得关兴渐渐吃紧。 赵舒原本以为沙摩柯是蛮将中最厉害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人比沙摩柯高明不少,关兴堪堪不是对手。左右家将也看出这一点,一起围到赵舒身旁,小声劝解,想保护赵舒突围而去。关兴与赵舒相交多年,一向对赵舒敬重有加,赵舒如何肯扔下他独自逃亡?一番推让之后,两人又交换了几个回合,关兴肩上也受了一戟,刀法渐渐散乱,支持不了多久。 赵舒虽然不懂武艺,但与这么多武将相处一起,眼光也不同与泛泛,对方的戟法身形,很容易让赵舒想起一个人,眼看关兴不敌,便打马上前,朗声道:“高大哥,许久不见,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相见。” 对方一听此言,一戟逼退关兴,笑道:“早知道你能认出来,某何苦用这玩意?若是长枪在手,这小子身上早十几个透明窟窿。”说完将手一招,便有士卒奉上银枪。高平接过来,迎风一抖,枪尖对着关兴道:“小子,你是关羽的儿子吧?也不过如此。” 关兴听他言语无礼,心中大怒,明知不是对手,也不禁又挥刀上前。 “住手。”赵舒拦下关兴,叹息道:“早知高大哥在暗中帮助五溪部族,小弟也不会用这么浅露的计谋,倒让大哥见笑了。” “先生不必太过谦虚。”高平笑道:“沙摩柯那蛮子倒是已经中计,只是某觉得先生不会将粮草这等大事当作儿戏,所以留了一手后着。” “高大哥处事机警,小弟甘拜下风。”赵舒催马上前,双手前伸道:“小弟束手就擒,还请大哥高抬贵手,放了这一干部属。”赵舒回头阻止关兴等人,再看高平的反应。 高平朗然一笑,道:“好,看你怎么讲义气,某就遂了你的心愿。”他知道赵舒不会武艺,将枪挂在马旁挂钩之上,空手上前擒我。 赵舒双手又向前一伸,笑道:“请了。”话音刚落,两枚小小的弩箭从赵舒袖中射向高平面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三兵败误入桃源 赵舒不会武艺,但怎么也是一千多年后来的人,总不能没有丝毫的防身绝技吧?两臂里面藏的机械弩箭是赵舒自己精心设计的,以巧匠精刚打造的防身利器,用机括开动,劲力十足,端得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物什。 高平与赵舒相距不远,更何况对赵舒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丝毫没有防范之心,如何能够躲避得开?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高平左手掩面,右手摸索长枪,劈头劈脑就向赵舒刺来。赵舒暗箭一出,马上勒马而回,总算是躲开一,两寸,枪尖夹带的劲风,也刮得脸上隐隐生疼。 关兴在赵舒身后见此变故,也略微一惊,即刻拍马上前,一刀剁向高平。高平虽然受伤,武艺不失,单手举枪格挡,却终是臂上少力,银枪被磕得脱手。高平脸上中了两箭,却闪过眼,额等要害,受伤虽然重,并不致命,但一恐箭上有毒,二又有关兴这等猛将在侧,失枪之后,急忙伏鞍而走。身后一众亲兵也急忙抢上前接应,关兴连杀数人,想要乘机除去高平。 关兴武艺高强,正如狼入羊群追杀高平,却听得背后声响,赵舒回头一看乃是沙摩柯带人追赶而至。关兴也顾不得再追杀高平,回马大喊道:“先生速去,某来断后。” 赵舒带人接应到关兴身侧,百余骑人马一起斜下冲杀出去。蛮兵多放毒箭,听的阵阵弦响,左右众人便纷纷落马。蛮兵箭上毒汁厉害,都是见血封喉,中者无救。一阵箭雨过后,赵舒这边的人马只剩下十数骑。 关兴见追兵甚急,用刀尖刺在我战马后臀之上,那马一吃疼,四蹄更是快速翻动,赵舒只得抱住马颈而行。再回头一看,关兴等人已经回身杀向蛮兵,试图替赵舒阻挡一时半刻。 那马吃痛,不受束缚,自己见路便跑,逢径就钻,这样跑了大半个时辰,渐渐放缓下来。大营离藏风谷不过十里,赵舒这一番急驰,早该到了,可是现在仍在一片密林之中,想是跑错方位了。 追兵早已经不见踪影,赵舒在林中不识路径,只得随便缓行。行不多久,赵舒耳边听得一阵流水之声,不由一阵兴奋。我跑了这半天,早已经是又饥又渴,听得水声,便打马寻去。走得百十来步,林尽水出,一条河流就在眼前。赵舒急忙下马,用手抄得水来,狠狠喝了几口。 口渴虽然解了,可是腹中空空,无奈只好又上马,沿河慢行。这片树林大极,夹河数里,赵舒催马而行,临尽水源,却见一山。赵舒绕山而行,得行几步,见山间有一小口,隐隐有光亮射出。赵舒心中惊奇,下马寻光而来,刚开始极为狭窄,只通得一个人身,多走数十步,便豁然开朗,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赵舒张口结舌看着眼前的情景,田地宽阔,房屋俨然,四周桑林,竹林大片,中间又有一池鱼塘,旁边不少老人正在垂钓。赵舒缓缓上前想打探此处何地,却先被旁边玩耍的一群小孩看见,围了上来,一齐打量赵舒。 赵舒虽然不愿意穿盔贯甲,但战阵之上,刀箭无眼,不得不戎装打扮,在他们眼中竟然像看见怪物一般。赵舒再看他们衣着,也不似后汉,三国时候的服饰,宛如外人。这一阵嬉闹之声,也惊动旁边垂钓的老人,便有数人携手迎面而来。 为首一人,皓首白须,神态和蔼,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来此?” 赵舒见他年老,不失礼仪,微微躬身答道:“晚辈赵舒,迷失路径,擅闯贵境,望老丈告知赐教。” “不敢,不敢。”那老者摇手道:“远来是客,还请客人去寒舍,容老朽略尽地主之谊。”言罢,又撵开围观的一众小孩。赵舒见这地方怪异,其时天下大乱,战乱不息,全国九州四方之地,何来如此安乐之土?于是谦让一番,也就跟着老者缓缓而行。 阡陌纵横,行不百步,转过一片住竹林,便有一片青竹所筑的房屋,清新雅致,别俱风格。房前屋后各种有百草花卉,一群小鸡正在一只母鸡的带领之下,在花间草丛之中嬉戏,觅食。 言谈之中,得知那老者姓叶,赵舒与他走入屋中,青一色的竹椅,竹几。赵舒不由赞叹一声,道:“叶老丈好雅致,这等居家摆设,便是隐世高人。” 叶老丈哈哈一笑,请我入座,道:“小哥过誉了。”又向后堂喊道:“枫儿,出来给客人倒茶。”听着一声响亮的答应,就有一名十六,七岁的魁梧少年,提着茶壶出来。 那少年长得是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见赵舒之后,脸上微微变色,一边倒茶一边问道:“这位大哥好生眼生,不是我们这人吧。” 赵舒点头道:“吾走失路径,是叶老丈引我至此。” “你真是外面来的?”那少年顿时脸上喜笑颜开,也不顾那老者在侧,坐在我旁边,问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秦皇几世了?” “住口。”叶老者连声喝止,道:“在客人面前无礼,还不退下。”那少年这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回去。 赵舒却仔细回想着那少年的问话,再联系左右的事情,记起了东晋陶潜千古流传的《桃花源记》,难道世间真有这一片人间乐土?叶老者见赵舒沉吟不语,还以为是在责怪那少年无礼,忙道:“小儿无礼,尊客千万不要见怪。” “不,不。”赵舒急忙摇手道:“令郎性情率直,并无失礼之处。” “小儿妄问皇上尊讳,便是大罪。”叶老丈又仔细看了赵舒片刻,问道:“老朽看客人一身装束,怕是什么将军吧?” 赵舒点了点头,道:“世俗粗莽之人,打搅老丈清静了。” “将军虽然是一身甲胄,却并不是那粗莽之人。”叶老丈右手微抚白须,笑道:“老朽虽然年老,这双老眼却并不昏花。” 赵舒又连忙谦让,这样客客气气地聊到外面天色昏暗,又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喊道:“爹,家里来客人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桃园夜主人逐客 叶老汉一听这声音,就对赵舒道:“这是老朽长子,老朽共有三子,老大,老二和自家媳妇下田耕作,老三年幼贪玩,就是适才为将军倒茶的少年。” 这句话说完,就见两个壮汉大步走入,赵舒忙起身抱拳行礼,两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双手水淋淋的,想必刚才洗过,脚下却仍全是泥土。 两人一起向赵舒回了一礼,年纪较大的对着叶老汉道:“爹,有客人也不早点让三弟来通知一下。还好今天收工得早,否则岂不怠慢了贵人?” 见他待客热情,赵舒又急忙谦逊。两人忙了一天,神色也比较疲惫,坐下之后,才各自通名,老大叶成,老二叶志。两人刚回来,谈兴也浓,赵舒和叶老汉又得从拾话题,与二人畅谈起来,不多时候,老三叶枫想也是玩耍得累了,也回来加入谈话。 那小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见两个兄长在一旁,也不再顾及叶老汉,又张口问道:“外面是几世皇帝?你既然是个将军,看身上又有血迹,想必是在打仗吧?” 叶老汉又出声喝止,老大叶成却道:“爹,三弟生性好玩,就让他问问吧。”老二也大为赞成,叶老汉怒哼了一声,道:“你们三个从小就想出去,罢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们。”说完就起身,走入内去。 赵舒见叶老汉发怒,处境十分尴尬,脸上微微一红,就要起身告辞。老三叶枫见叶老汉走开,更是大喜过望,一把拉住赵舒,催促道:“快说,是不是百越又起兵造反?你是什么个将军?叫什么名字?”老大,老二虽然不像他这般急噪,却也不由靠了上前,眼巴巴地看着赵舒,等待着答案。 赵舒抽回自己的手掌,断起茶喝了一口,才缓缓问道:“你们的祖先可是在始皇帝时候,不堪苛政,避入此间?” 三人都是一惊,叶枫奇道:“你怎么知道?” 赵舒心中暗自吐了口气,果然是桃花源,不过看三人急切的脸色,这才道:“现在外面早已经不是秦帝国,自始皇帝死后,秦国灭亡到现在已经有四百多年了。” “真的?”叶枫大喜,对两个兄长道:“我早说那个暴君不得好死,秦国也长久不了,爹就是不信。”又转头问赵舒道:“那现在是哪个国家?谁当皇帝?” 赵舒见他说话坦直,心中颇有几分喜欢,正要回答,又听他道:“等等,让我猜猜。”想了片刻,接着道:“我想应该是大楚,楚国地广人多,又深恨秦人,人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料想,秦国必亡于楚。” 叶成却道:“我看未必,赵人善战,多出名将,若有一,二贤君,必能纵横天下。” 叶枫不理他大哥,问赵舒道:“将军,你说说。” 赵舒见他说话坦率,心中颇有几分喜爱,便道:“大秦的确是亡于楚人之手。”说到这一顿,叶枫大喜,对着叶成道:“听听,大哥,我没有说错吧。” 赵舒又接着道:“不过,现在是大汉朝的天下,刘氏当皇帝。” “汉朝?刘氏?”哥三都是一头雾水,叶枫又问道:“刘姓是哪国的后裔?那么楚人呢?” 赵舒正要答话,又见一村妇进来,道:“三弟,去叫爹出来,该吃晚饭了。” “对,对。”叶成连忙道:“今天让拙荆杀了两只鸡,咱顺便喝点,边吃边聊。”这么一说,赵舒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两人,叶枫想再说话,也只好跑入内去叫他爹。赵舒则与老大,老二入座等候。 桌上早已经摆好几味小菜,至于那两只鸡,想是叶老汉这个家长还没有来,所以没有端出来。过了片刻,就见叶枫一个人出来,苦着脸道:“爹说不想用饭。”想是被骂了一顿,话都变得少了。 叶成略一沉吟,道:“我们吃吧。”又让他妻子给叶老汉送些吃食。虽然这一段小插曲,但是等到酒肉上来,大家又都谈笑风生,赵舒也总算拜祭了自己的五脏庙。这家人个个言语彬彬,举止得当,都是略饮几杯,以尽其意。赵舒也不好这一口,拿两碗白饭就着菜肴吃下。三兄弟的食量都大,比赵舒多吃了几碗,这才收拾下去。 赵舒与叶家三兄弟又才落座攀谈,赵舒从秦亡说起,楚汉相争,前汉王莽篡新,光武中兴,说到现在残汉三国。三兄弟中老大,老二虽然忙碌一天,却仍然听得是津津有味。老三叶枫就更不用说,常常插嘴进来。等赵舒说完之后,三更已过,叶成见赵舒神色疲倦,便送赵舒入房安息。 赵舒这一晚上和他们谈话,心中舒畅,丝毫不以早上战败之事为意。现在躺到床上,反而又牵挂武陵战局。高平出现很明显是与沙摩柯勾结,难怪吕蒙也陈兵巴陵。自己真是糊涂,马良能在刘备伐吴的时候去五溪借兵,吕蒙也自然能用重利诱惑沙摩柯出兵。现在自己兵败,不知所踪,吕蒙必然乘机发难,荆州又危险了。 一想到这,赵舒睡意全无,又起身走到窗前,借着外面月光看去,一片良田美境。不由想起陶潜的句章“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口、美池、桑乏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并怡然自樂。”就这样隐居避世,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何苦要去外边你争我夺?想到这,又不觉想起陶公另外一句名诗,低声念了出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却听得背后叶老汉苍老声音道:“将军好诗句,只是与将军一身血迹杀伐不和。” 赵舒一转身,就见叶老汉推门而入。赵舒迎上前去,道:“老丈现在还不休息,不知找吾何事?” 叶老汉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前面一片美景,问道:“将军以为此处如何?” 赵舒叹口气,盗用陶公的话,道:“的确是一处世外桃源。” 叶老汉虽然不知道这个成语,也微微点头,道:“如此,将军这就回去吧,老朽送将军出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桃源迫食丹药 赵舒听叶老汉半夜送客,微微不悦,转而便明白他的心思。他在这桃花源住了一辈子,而且祖祖辈辈都在这,膝下的几个儿子却对外面的世界向往已久,特别是老三十分的不安分。就怕一个把持不住,跟自己跑了出去。所以才逼得这老人家半夜三更来送自己出门。 赵舒也能体谅他的心情,当下微微抱拳道:“有劳相送,请。”举步便要出门,刚到门口,却见叶枫蒙头蒙脑地往里面闯,看见赵舒之后一愣,道:“赵舒将军也睡不着?正好再给我讲点外面的事情。” 话音刚落,却听叶老汉在背后重哼一声,叶枫这才看见自己老爹在后面,只得低头喊道:“爹,你怎么在这?” 叶老汉咳嗽一声,道:“将军要出去了,为父送送。” 叶枫先是一惊,随即也明白他父亲的意思,当下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将军走好。” 赵舒向他点头示意,便随着叶老汉出门。现在是七月末,银月似钩,光亮却也能辩路径。由叶老汉带路,几弯几拐,便又到了一处洞口。赵舒知道是到了尽头,再次向他行礼,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要进洞离开。 “将军留步。”叶老汉却出声阻拦,赵舒回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对着赵舒道:“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舒看着他手上的药丸,问道:“老丈这是什么意思?” 叶老汉微笑道:“这药丸单独服用,对身体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他一指周围的一些花卉,又道:“若多闻些这种花香,便会无疾而终。”见赵舒脸色有变,又继续道:“老朽别无他意,只望将军不要来打搅这一片世外乐土。” 赵舒也只是误入此地,根本不曾想过破坏这里,当下接过药丸,正要一口咽下,再告辞而去。却又见三条人影快速跑来,仔细一看像是叶家三兄弟。走得近了,叶枫人未到,声先至:“赵将军,等等我。” 赵舒又看叶老汉却是一脸怒气,三人上前,叶成,叶志倒还如常,老三叶枫背后却背有一个包袱,似要远行。叶枫走到叶老汉跟前,必恭必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叶老汉顿时摇晃欲倒,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要离他而去。 五人,包括赵舒在内,都没有说话,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终于叶老汉又颤着手,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叶枫。三人都是脸色大变,叶成忙阻拦,道:“爹,这药,” 叶老汉长叹一声,道:“凡要出去,都得吃这药,不能再回来。” 叶枫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去接那颗药丸。赵舒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小伙子,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叶枫甩开赵舒的手,拿过药丸,笑了笑道:“这个地方我几岁就跑了个遍,难道以后几十年也在这坐井观天吗?” “好,好。我也管不了你了。”叶老汉转头对赵舒,道:“将军走好。”说完冷眼看着赵舒二人。赵舒知道他的意思,张口将药丸吞下,叶枫也跟着服下。叶老汉便不说话,飘然而去,脚下甚快,丝毫没有刚才老态龙钟之像。 老大,老二互看了一眼,叶成拍了一下叶枫的肩膀,道:“三弟出去,万事小心,爹这有为兄二人。”又将一物塞入叶枫手中,这才一起告辞。 叶枫又跪下拜了三拜,起身看着赵舒道:“赵将军,以后我就跟着你去闯天下。” 赵舒淡淡一笑,看着一片夜色,安逸恬静,长长出了口气,道:“走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两人转身沿着山洞又摸黑而出。刚开始两人可以并肩而行,越往后就越窄,最后只能侧身而行。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一样的弯月斗星,一样的青山绿水,心境却完全不一样。赵舒看着眼前这条大河,想应该是沅水,临沅是在沅水北面,借着北斗七星辩明方向,一路往北而来。 叶枫虽然是离家远行,而且是终身不能再归还,但终究是少年心性,略一伤感,又恢复过来,一路上问东问西,不厌其烦。 及至黎明,终于遇到了一个小村落,问明白了路径,赵舒与叶枫又走了半日方才到临沅城下。赵舒一夜未睡,又半天没有进食,早已经四肢发软,虚汗淋淋。反观叶枫仍是脚步如风,气定神闲。 到了临沅城下,却让赵舒大吃一惊,城外营寨荡然无存,荆州兵马一个不留。难道一战失败,李韦已经退兵武陵?赵舒叹了口气,正要招呼叶枫一起往武陵而来,却见临沅城上,飘扬的是“汉前将军赵”的大旗,不由微感吃惊。 叶枫见赵舒呆在一旁,上前推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赵舒揉了揉眼睛,指着城头上飞扬的大旗,问道:“你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叶枫脸上一红,小声道:“你们的字,我不怎么认识。” 赵舒才恍然记起,又看他一身装束,想着也该换换,不然也得当异民族对待。至于旗上的字,赵舒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赵舒的官位,便带着他往城下而来。走得近了,赵舒见得城上守兵果然是荆州服色,不由得大喜过望,快步上前,大声喊道:“城上是哪位将军巡视?本将军回来了。” 城上军士见有人走来,自然也仔细打量,均是赵舒的部下,不等赵舒喊完,便有几人大声喊道:“赵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跟着城门大开,傅彤带人迎接出来。 虽然只有一天不见,却恍如隔世,赵舒上前握着他的手,还没有说话,就听傅彤言语梗塞,道:“将军终于回来了,或能见上关将军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赵舒几乎跳了起来,大声道:“安国怎么了?” 傅彤长叹一声,道:“末将带将军去罢。”也不问身后的叶枫,拉着赵舒便走。赵舒也不再多问,随他而去。径至关兴营帐之中,掀帘而入,却见伊籍,李韦等人都在帐内,关兴却横卧塌上,不省人事。 第二百章 救关兴刮骨疗毒 众人见赵舒随傅彤入内,都要下拜行礼,赵舒急忙出声阻止。赵舒回到军中本应该是大喜之事,可是关兴却躺在塌上,双目紧闭,面色淡金,气若游丝,怕是凶多吉少。 赵舒想着初见关兴之时,他还是几岁顽童,后来赠剑比马,送姐西行,多次救赵舒与危难之中,这次受伤也多是因为掩护赵舒逃走。赵舒双眼泪水潸然而下,问道:“安国是如何受伤?” 李韦在一旁答道:“关将军身重毒箭,虽然当时连箭带肉割去了一大块,可是回城之后,便昏迷不醒,虽然请了几个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恐怕,唉!” 五溪蛮兵毒箭厉害,几乎是见血封喉,关兴中了一箭,若非当机立断连肉割去一大片,又兼之身体强壮,怕是早就不治。关兴有什么长短,赵舒又如何向关凤交代?一时之间,赵舒心中空乏,默然流泪。 众人都缄口不言,却听一人道:“我瞧这位将军的毒中的甚深,却并非无治。”赵舒回头一看,却是叶枫,自从知道关兴凶讯,便一直没有注意他,不想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众人除了傅彤其他的都不曾注意到他,此时闻言看去,见他一身奇装异服,都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不悦。 赵舒听他说话,关兴似乎还有可救,当下起身问道:“你说他还有救?” 叶枫点了点头,道:“虽无十分把握,却也未必就死。”说着便上前,查看关兴身体。李韦本在前面,见他与赵舒斯熟,也只好退开。叶枫仔细查看一番,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袱,打开来上面是一排细细金针,下面插着一排极为精致的小刀,小剪。然后转头对赵舒等,道:“将军先出去,端盆热水,点枝蜡烛。” 赵舒不放心关兴,当下让李韦等人退出帐外,亲自拿着蜡烛,给叶枫打下手。叶枫将小刀在火上烧灼消毒,然后将将关兴的伤口割开,顿时乌紫的毒血涌出,叶枫小声道:“毒已经入骨,怕要大动一番手脚。”说着有连下数刀。 赵舒血腥场面也着实见了不少,似这般恶心的还是头一遭,终于还是将头偏开。先时没有什么声音,过得半响,便听见“霍霍”声响。赵舒忍不住回头一看,却是在用刀剐毒,略一想来,便该是像华佗与关羽刮骨疗伤一般。华佗被害的消息从北边传过来,赵舒感念他的救护之恩,也伤感好些天。 看着叶枫将关兴骨头上的青紫毒物,一一刮去,忙得是满头大汗。叶枫又用刀将周围腐肉割去,直到留出红血,这才停刀,从怀中拿出一瓷瓶,在伤口上倒出不少白色粉末。这药倒也神效,敷上去那泉涌的血流便立时止住,片刻便起了一些黄色水泡。而关兴也终于出声**起来。 叶枫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一边洗手,一边道:“这药末是解毒的灵药,这些须毒药,想来没有什么大碍。” 赵舒也跟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歧黄圣手。” 叶枫也笑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此道高手,不然出来的时候,怎么会给我二人各自一颗药丸?”又看了关兴一眼,道:“这些毒药,也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时候拖久了,何需这么麻烦?” 赵舒见他将手上血迹清洗干净,便道:“也累了,先出去吃点东西,随便换套衣服。有你这样的医道高手跟着,我也算是多了条命。” 叶枫哈哈一笑,道:“这为将军的余毒还未清,我再替他开张药方。” “算了吧,你开的药方,别人也不认识。”赵舒向帐外喊道:“机伯,你们可以进来了。” 等伊籍等人入帐,见关兴脸色好转,偶尔有一,两声**,都是大喜,不住夸赞叶枫医术了得。叶枫口述,伊籍执笔,为关兴开了张药方。赵舒则在一旁向他们告知叶枫的来历,自然不会是真话。 接着去抓药喂了关兴,这才摆下酒席为赵舒和叶枫接风。赵舒也乘机问明白了这两天的战事。原来李韦在大营得知沙摩柯大军去藏风谷劫粮,我军吃了败仗。当时伊籍本要请李韦出兵救援,李韦却觉得蛮军会在救援的路上设埋伏,所以用了围魏救赵之计,尽起营中兵马,强攻临沅。结果沙摩柯大军皆在城外,守城兵马不多,被李韦一鼓而下。而沙摩柯虽然小胜一阵,可是失去城池粮草,只好渡过沅水,退回龙阳。 李韦虽然此战没有顾及赵舒与关兴的生死,却的确是走对一步妙棋,不由让赵舒另眼相看,当下擢升偏将军,犒赏全军。叶枫没有军功,只好暂时随在赵舒左右。 龙阳城也是依山而建,在武陵,衡阳二郡交界之处。衡阳在刘备,孙权两大势力之间,算是个缓冲地带,而且本就有五溪等蛮族部落,所以没有驻军。不过吕蒙大军听闻赵舒吃了一个败仗,已经顺湘水至衡阳城下,摆出架势怕是不能善了。 赵舒睡了一觉起来,听说关兴醒转,本来还很高兴,却又听说吕蒙大军前来。心中又是一阵烦闷,其实在蛮军中看见有高平,赵舒也就想到五溪蛮造反闹事,和吕蒙脱不了干系。现在又陷入两难境地,进,于沙摩柯大战,不论胜负如何,总是要耗损军力,怕吕蒙乘机而动;退,沙摩柯受了高平挑拨,又死伤了不少部族兄弟,我大军一退,便又要进围武陵。 伊籍在帐中,见赵舒神色不定,劝慰道:“孙权刚与先生结有盟约,只要先生能平息叛乱,吕蒙也未必敢轻动。不若明日就由下官前去吕蒙营中,告知先生已经平安归来,他只要稍有犹豫,先生以雷霆之势除去五溪蛮,便可收兵。” 赵舒不禁微微点头,让伊籍去暂时稳住吕蒙,不过转念一想,又道:“吕蒙终是包藏祸心,上次的教训怕还不够,这次总还是要给他一些苦头。” “这,”伊籍迟疑道:“先生,吕蒙部兵过万,而且长沙孙桓还有驻军,加上蛮兵近万,我军如何能敌?” 第二百零一章 报讯息桓易归来 伊籍所言不假,这三处兵马加起来,约有三万,而且必然还有后援。而赵舒带来的人马只有万余,荆州驻军已经不能再有所抽调,以少胜多也正是为将所欲建之大功,不过吕蒙深谱兵法,又有前车之鉴,想来不会再轻易中计。 现在还有襄阳关平的兵马,赵舒一下起身,道:“机伯汝速去襄阳,让关镇威起兵前来。” 伊籍犹豫道:“樊城曹仁若乘虚而如,如之奈何?” 在赵舒的记忆中,曹丕是这年十月篡汉称帝,现在已经是七月底,应该是他加紧筹备的时候,暂时不会轻易兴兵与刘备,孙权纠缠不清。当下便道:“让关将军分兵一半前来即可,曹操新丧,诸子争位,曹丕不会妄动刀兵。” 伊籍听赵舒如此说来,虽然觉得牵强,却也不敢抗命,便要起身出帐前往襄阳。赵舒又喊住他,道:“机伯,汝此去襄阳,便这样告诉关将军,就说,安国阵亡,吾也不知所终。”伊籍看我片刻,方才领命离去赵舒 当日荆州军马便放弃临沅,退回武陵,三军戴孝,将士齐哀。原因是主帅赵舒失踪,生死未卜,镇军将军关兴中箭毒发身亡。回到武陵城内,便为二人设下灵堂,祭奠两人。 过得数日,关兴已经恢复,本来身体就强壮如牛,在叶枫的妙手诊治之下,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如常,而沙摩柯的蛮兵却缓缓不至。正当赵舒觉得自己所料有误的时候,却听军士来报,沙摩柯大军在东门扎下大营。 赵舒与关兴既然是已死之人,当晚便改换士卒的衣甲,跟在李韦,傅彤的身后上城察看敌情。一上城楼,就见远处火炬林立,战马嘶鸣,人声杂乱。关兴看了片刻,便小声道:“先生,似乎有些不对。” 赵舒却没有看出什么,问道:“有何不对?” 关兴又道:“先生,沙摩柯蛮兵不过万余,可是城下兵马不下两万。” 关兴久居军中,既然他这样说,自然便有他的道理。旁边傅彤也点了点头,道:“末将久在武陵,素知道蛮兵数目,这怕此次沙摩柯连老弱都加上,才凑来这两万多军马。” 李韦却道:“先生,怕不是沙摩柯以为我军新丧,军心不稳,故意虚张声势,以乱我军心。” 赵舒微笑摇头,沙摩柯一直跟在我军之后,这次却迟来了数日,必然是在等待什么。至于等的是什么,赵舒看着城下蛮军大营,也就若有所悟。 看了片刻,留傅彤在城上巡视。赵舒随着众人径往太守府,升殿商议破敌之计。赵舒刚一坐定,还不曾说话,却听门外人声杂乱,一军士跑入报道:“先生,傅将军在城上捉到一奸细。” 奸细?赵舒正想找人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还真有人送上门来,于是道:“速将人带上来。” “这,”那军士颇有难色,道:“先生,那奸细武艺了得,傅将军不是对手,反被所擒。” 这家伙笨嘴笨舌的,这也叫捉到一名奸细?分明是奸细,捉到了傅彤,此时关兴重伤刚愈,而且也不适宜出面。赵舒只好目示李韦,让他带人前往。李韦点头领命,起身出门而去。 看着李韦离开,赵舒不由暗自摇头,傅彤看来本事十分得不济,怎么随便一个奸细也打不过。再看看周围这些人,似乎都不堪大用,现在这年头,钟会还没有出来吧?不过邓艾,姜维二人应该已经成年,只是不知道怎么能过来。 正想间,又听得外面脚步响起,李韦人未至,而声先到:“先生,看是谁回来了?”声音落地,就见两人大步入内。当先是李韦,身后的却是近一年不见的桓易。赵舒一时大喜过望,急忙起身上前,道:“桓大哥何以在此?” 桓易见赵舒安然无恙,也颇为欣喜,道:“某听说先生不知所踪,所以特进武陵,想要亲自察看一番,见到先生无事,心下也就释然了。” 赵舒与众人分别坐下,这才又问道:“桓大哥此来,不是只为了察看吾的生死吧?” 桓易微微一愣,道:“某此来的确还有一要事,先生可知道吕蒙先在何处?” 赵舒微笑答道:“便在城外沙摩柯军中吧。” “原来先生已经知道。”桓易笑道:“那某此来,倒是多余了。” “只是猜测。”赵舒哈哈一笑,道:“不过桓大哥这么一来,才让吾肯定。” 桓易点点头,又道:“某自从离开先生,独自刺杀吕贼也有两,三次,却都不能得手,反而险些伤了性命。但某还是密切注意他的行踪,这几日见他带兵混入五溪蛮兵之中,知道是想借沙摩柯之名,夺取荆州。某深受先生恩义,自然要前来报讯。” “我先多谢桓大哥。”吕蒙不敢明目张胆的撕去盟约,只好假借蛮兵闹事,先占了荆州,再起兵帮着平叛。一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想还是忌惮赵舒几分,现在听闻赵舒和关兴的事情,就颇不急待的动手了。赵舒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既然吕蒙想要武陵,就送给他吧。” 各人均略微变色,巩志急忙起身,正色道:“下官受命镇守此郡,先生此言,窃不敢苟同。” “哦?”赵舒也起身,问道:“那以大人的意思,是要坚守此城?” “正是。”巩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先生要去便去,下官自与城共存亡。” “一派胡言。” 赵舒和关兴出活丧,就是为了引吕蒙出洞,要是在武陵坚守,那不是前功尽弃?赵舒就是要让吕蒙多胜几阵,消去他的防备之心,让他觉得赵舒死之后,荆州便是他囊中之物。三国时候人口剧减,赵舒从来只注重有生战力,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何况武陵处地偏僻,城中钱粮多运往南郡,荆州二处,不知道巩志有什么舍不得?赵舒心中急噪,出口便不是很客气。 巩志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道:“先生,你如何能擅自弃城?岂不有负汉中王重托?” 第二百零二章 追败兵吕蒙中伏 赵舒不理巩志,再看周围数将,因为傅彤不在,李韦,关兴全是心腹之人,虽然不全然赞成赵舒的意思,却也不敢出声反对。赵舒又看向巩志,道:“巩太守,荆州军事全权由本将军做主,弃城而走乃是诱敌之计。时候不早了,汝现在便去将府库之中,粮草辎重连夜运走,送往南郡。” 巩志还要再言,赵舒又转向关兴道:“安国,带巩太守下去,汝留在武陵也多有不便,就随巩太守先回去吧。” “这,”关兴虽然伤势刚好,还不能上阵杀敌,却也不愿意临敌先退。赵舒上前握着他的手,顺便将一纸条塞给他,笑道:“吾已经让机伯去请关镇威,没有你去,怕是不会听别人的话。”关兴略微一想,也就领命与巩志离去。 当夜,关兴,巩志二人便带着兵马护送粮草,伤兵出北门而去。而城内留下数日可用之粮,以李韦,傅彤的名义坚守。自从第二日开始,城外的蛮兵便开始猛攻城池。赵舒也换了军士衣甲,上城察看一番。吕蒙想来真是觉得赵舒已经死了,攻城之时,云梯,井栏等器械是应有尽有。而蛮军之中,尽半衣甲虽然变换,却也一眼能看出是汉人。这吴军改扮之事,已经是呼之欲出。 吕蒙用兵甚有法度,加上蛮兵剽悍,毒箭厉害。虽然有叶枫用药诊治,守了两日下来,城上下都堆满尸骨,伤亡颇为惨重。赵舒看情形也差不多了,便让二人不再尽力守城,眼看便守御不住。 等到第四日夜间,所有兵马带上干粮弃城而走,却故意做得不隐秘。当天在横澧安营扎寨之后,就见五溪叛军也紧跟而至。赵舒就知道吕蒙的贪心,是不会只满足于武陵,现在赵舒已经不在,荆州众将群龙无首,自然要乘势夺取荆襄,不然能川中派来援兵,岂不是功亏一篑? 第二日,大军来到澧县,渡澧水,在水北扎下营寨。沙摩柯军马也尾随而至,在对岸扎营,两军隔水对峙一晚。 次日一早,赵舒又带大军继续北退南郡。吕蒙为将也还是小心,几日跟在后面,也是侦骑四处,怕中埋伏。今日渡河也十分小心,先让少许斥候渡过对岸,确定没有埋伏,这才大举渡河,再行追击。 赵舒领大军往北,却是留的精兵悍将为后队,行出十里猜得吕蒙蛮军正在渡河,便以后队为前队,又转身杀了回来。 吕蒙渡河之时,想来也怕荆州军马杀回马枪,先渡过来的全是五溪南蛮,多以毒箭压住阵脚。等到赵舒带兵回转之时,两万兵马已经渡过七,八千,还有一半在对岸。渡过北岸的蛮兵早已经摆好阵势,为首的正是蛮王沙摩柯。 李韦,桓易二人两马当先,各舞兵器带着兵马冲杀过去。此处地势平坦,蛮兵只射出一箭,荆州军马已经冲杀到面前,也都弃弓箭,而近身肉搏。李,桓二人都听我吩咐,擒贼先擒王,一起杀入蛮军阵中,双战沙摩柯。 蛮军刚渡河,虽然结成阵势,但多是步卒,在荆州的骑兵冲杀之下,阵型已渐渐散乱。不过蛮兵身后是澧水,正是背水之战,退无可退,都奋力向前,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吕蒙在南岸见荆州军马又杀了回来,与沙摩柯纠缠不下,急忙催促兵马渡河,救援蛮兵。沿河的船只昨天我渡河的时候,已经销毁不少,只留下少许,再加上吕蒙命军士扎的木排竹筏,一次也只能运千余兵马过河。 此时又运了两次,南岸剩下兵马只在一万左右。吕蒙正在命人渡第三批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却是一大队兵马由西南方杀来。军中大旗书有“汉寿亭侯关”,当先一将,红面长须,绿袍银铠,恍恍惚正是关羽。 吕蒙正惊疑不定,那彪军马已经杀到面前,这些改扮的东吴军马,都下马等候渡河,都是刀未出鞘,箭不上弦,丝毫不曾准备。被这一阵冲杀,顿时阵型散乱,四散退败,吕蒙这才看见那员大将乃是关平,急忙喝止军马抵抗。 关平从关兴处得知赵舒的将令,由襄阳一路南下,屯兵在零阳,昨日知晓吕蒙大军到来,便带兵赶来,趁其渡河之际,随后掩杀。关兴又休息数日,体力已经恢复大半,也随乃兄出战,两人带兵直杀而入,将吴军拦腰截成两段,左右不能相顾。 吕蒙在军中见自己军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少骑兵还没有上马,便已经命丧黄泉,又见关平兄弟向自己直杀而来。关平倒还罢了,可是关兴不是明明死了?突然之间,知道自己又中了奸计,不过为时已晚,看着两兄弟气势汹汹杀过来,慌忙勒马后退,混在乱军之中,大呼高平。 高平正在河边等候渡河,看到二关杀来,也慌忙上马提枪来救援吕蒙,却被自己败兵所阻,不能前进。 关平兄弟知道关羽之死,与高平,吕蒙有关,此时见吕蒙就在军阵之中,哪里肯舍得放过?两骑马,两口刀,犹如两道电光直插而入,所向无所能挡。关兴马快,早到吕蒙面前,厉声喝道:“吕贼还不受死?”举刀就剁。 吕蒙文武双全,可是终不及关兴勇猛,再加上兵败心慌意乱,几个回合下来,手中长枪就渐渐不成章法。再战得几个回合,关平也赶到,都急于为父报仇,也挥刀加入战圈。吕蒙本就不敌,这么一来,心中更加慌乱,手上略松,早被关兴横扫一刀,砍在腰间。还好吕蒙见机得早,收腹缓解了这一刀之力,又有甲胄防身,没有当场被劈作两段。不过,吕蒙这一刀也受伤很重,手中长枪落地,只能闭目等死。 关兴一刀之后,关平又一刀砍向吕蒙颈间,要取他首级。斜里却刺出一枪,架住关平刀锋,正是高平赶至,大声喊道:“休伤我家叔父。” 第二百零三章 破强敌桓易擒王 吕蒙见高平来救,精神一振,强忍伤痛,伏鞍而走。关平兄弟见吕蒙逃走,都要打马追去,却见高平立马横枪在前,威风凛凛,一时到不敢轻举妄动。 关平兄弟二人都与高平交过手,知道他武艺着实了得,自己不是对手。当下兄弟二人互看一眼,两柄大刀分砍高平左右。高平也着实不凡,左遮右挡,与这两员虎将战成一团。高平武艺是不弱,但与二关联手大战,却殊为不敌,不过关兴中毒初愈,体力大不如前,这一阵拼杀之后,后力不继,平日的十分本事,现在也使不出五分。 而高平心念吕蒙生死,手上一杆银枪,越发使得是梨花点点,遍体生雪,这此消彼长之下,高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不过吴军主将受伤退走,军心更加大乱,本来战事不利,这一来更是四下溃散,留下马匹衣甲无数。 高平与二关大战数十回合,虽然不落败,可是身后自己一边的军马越来越少,眼看左右荆州军士越围越多,暗忖自己双拳终是难得四手,当下银枪直进,如毒蛇般刺向关兴咽喉。关兴大战下来,早已经虚汗淋淋,见这一枪来的狠辣,急忙闪身躲开。关平见关兴力不从心,也忙着举刀帮助关兴抵挡。 高平这一招却不曾使老,中途收枪,喊了声:“后会有期。”提马跳出圈外,打马而去,其他的普通军士又怎么能拦住他?关兴适才这一枪仍是惊魂未定,两兄弟这一愣之下,高平早已经去得远了。 再说沙摩柯双战李韦,桓易,也渐渐不敌,手下蛮兵也荆州军马也僵持不下,正巴望着吕蒙,高平带兵马来救。却远远听见澧水南岸,杀声大作,回首一看,见吕蒙军马混乱,知道是中了埋伏,不能兼顾自己。又见李,桓二人苦苦相逼,当下激得沙摩柯蛮性大起,手中兵器抡得是虎虎生风,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就武艺而论,桓易一人便就不会在他之下,只是这样拼命的打法,一时之间,倒让二人不能奈何于他。 可他手下的蛮兵见对岸撕杀声起,自己后援被阻,退路被断,军心惶惶,未必每人都像沙摩柯一般拼命。荆州兵马只是从正面冲突,有不少败兵便往两边逃窜。这些蛮兵原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不过中间杂有不少东吴兵马,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吴军胆小的先一逃窜,后面的就有样学样,最后连不少蛮兵也被带动。 澧水两岸杀声震天,战况惨烈,是尸堆如山,血染河水。蛮兵败局已定,兵马四散溃退,沙摩柯一阵急攻之后,见周围部众渐少,心中也颇有些慌乱,手上兵器也就慢了下来。桓易先让沙摩柯抢攻许久,避实就虚,消耗他体力,现在见他后力不继,便与李韦打个招呼,双双反击。 桓易的一口刀,李韦的一条枪,都不是好相与的,招招都向沙摩柯身上打招呼。沙摩柯一轮强攻下来,用得又是这般的重兵器,现在气喘如牛,在两人的夹攻之下,左右支撑,狼狈不堪。好在赵舒让二人只能活捉,不可伤他性命,桓,李二人都没有下杀着,不然他的身上,怕不已经有了十七,八个窟窿? 桓易武艺本就不在沙摩柯之下,现在又有李韦相助,这一口刀更施展开来,将沙摩柯全身罩住,围得水泼不入。十余回合之后,桓易荡开沙摩柯手中兵器,轻舒猿臂,右手搭在沙摩柯腰间,喝了一声:“起。”竟将这五溪蛮王提了起来。 沙摩柯虽在空中,却并不死心,又一锤砸向桓易顶门。桓易倒不曾他如此剽悍,右手一扔,狠狠将他摔在地上。虽然摔得是头晕眼花,骨骼欲碎,沙摩柯仍是一下翻身而起,待要再战,却觉得颈上一凉,桓易的刀锋已稳稳架在他脖子上。 “两个打一下,算不得英雄。”沙摩柯将兵器一扔,双手环抱胸前,不屑道:“本王不服。”神色傲然。 桓易也不回答,对旁边士卒道:“给我绑了。”沙摩柯本来还有几名亲卫在一旁,但见一向被自己视为天神的大王已经被擒,对方两员大将立马于前,却都不敢妄动。 赵舒在后面见沙摩柯被擒,急忙在傅彤,叶枫等十余骑的拥簇之下,催马上前。走近之后,却见沙摩柯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一般,乃佯怒道:“怎么对沙将军如此无礼?还不快松开绳索。” 便有士卒答应上前为他松开,其时,两军大战已近尾声,只有些零星的喊杀声传来,而赵舒周围这一片全是荆州军马,蛮兵只有沙摩柯亲信数人。何况又有桓易等人在侧,松不松绑,效果都是一样。 沙摩柯松开之后,略一活动手腕,看着赵舒道:“前几日没有把你这奸贼杀死,今日又中了你的诡计。要杀要剐,本王绝不皱眉头,不用假惺惺地来装好人。” 这家伙从上次见面就骂赵舒是“奸贼”,赵舒到现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被他这么一骂,倒心中雪亮了不少,想必是受了吕蒙,高平的挑拨,这些蛮子,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在吕蒙看来,还不是三岁小孩? 赵舒见他怒气冲冲,也暂时不与他解释,当下转头对李韦,傅彤道:“传令不要追杀,迅速清理战场,就地安营扎寨,来日渡河,以图收复武陵。”两人便欠身领命而去。 这些事情不用赵舒动手,赵舒也不想再闻战场上浓郁的血腥味,便打马又往上风处,找一干净地方休息。沙摩柯几次跃跃欲试地想出手伤人,再图逃走,又见桓易虎视一旁,终于觉得自己两手空空,还是骂骂咧咧地跟在赵舒的后面。 赵舒跳下马,伸了伸胳膊,对着沙摩柯道:“沙将军,看这青山绿水,要是没有汉蛮之别,没有杀伐血腥之气,岂不大妙?” “是啊。”沙摩柯马上接口道:“要是再没有你这奸恶之徒,也就更美了。” 第二百零四章 再相逢已成陌路 赵舒看着沙摩柯不由苦笑,不知道吕蒙给他吃了什么药,竟然认定赵舒就是十恶不赦之人?当下想着马良以前和五溪部落的关系不错,不如走走他的路子,便道:“自从关君侯坐镇荆襄以来,便与五溪诸部和平相处。马良先生也多次出使贵部,两家素来交好,不知道这次是受何人挑拨,以至大动干戈?” “马先生?”沙摩柯一听我提及马良,更是怒火上窜,双肩抖动,就要向赵舒扑来动手。桓易却挡在赵舒身前,剑拔一半,喝道:“退开些。” 赵舒见沙摩柯神色异常,心中也颇为揣揣,便不让桓易退开,就在他背后,问道:“沙将军何以如此激动?难道马先生有何得罪之处?”赵舒看一提马良他的怒气更大,也就想是马良生前得罪了他。 “你……”沙摩柯戟指着我,大声骂道:“马先生诚人君子,怎么会于本王有仇?本王此次出兵就是为马先生报仇。” “报仇?”赵舒将桓易推开,不解问道:“季常与吾相交甚厚,将军何来报仇一说?”马上又明白一定吕蒙二人挑拨,接着又道:“将军岂可轻信那吕蒙之言?” “吕蒙?”沙摩柯一愣,反问道:“你说的可是东吴大都督吕子明?本王可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赵舒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也想到吕蒙既然是利用五溪蛮,也就不会是真名,当下便问道:“吾观将军营中有两员汉人大将,不知是何人?” 沙摩柯冷哼一声,斜眼看着赵舒道:“你也将本王瞧得太小了,想从本王口中套出他们的姓名,嘿嘿,,,”接着就住口不言,冷笑不已。 赵舒看这是误会越来越深,像这种蛮子,一跟筋通到底,但凡认定之事,便不会轻易改变。赵舒也只好苦笑摇头,又要说话,却听有军士来报:“先生,关镇军有要事请见。” 对岸的战斗比赵舒这边还先结束,关兴这么急着请见,难道是抓到什么重要的人物?正好可以拿来与沙摩柯对质,当下急忙道:“快请。” 那军士下去之后,就见关兴匆匆前来,先行一礼,道:“末将参见先生。” 赵舒上前扶起他,问道:“吕蒙,高平下落如何?” 关兴起身道:“末将无能,二人都逃脱,不过吕蒙中末将一刀,受伤很重,未必能救好。” “恩。”赵舒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吕蒙是借五溪叛乱为名,没有正面和自己冲突,自己也不想明明白白的得罪孙权,暂时就睁眼闭眼,把这件事这么给搁下算了。 关兴见赵舒没有不悦,又附身上前,小声道:“我抓到一个人,要先生亲自去处置。” 赵舒见他说的神秘希希的,奇道:“是谁啊?” “嘿嘿。”关兴一脸奸笑,又小声道:“是容儿姐姐。”随即又道:“这事大哥不知道,你别告诉他啊。他要是知道我擒了容儿姐姐,没有杀掉报仇,非骂死我不可。” 容儿?自从上庸城外一别,已经有一年没有她的消息,赵舒又想起夕阳余辉之下,那副绝世的姿容。对她,赵舒心中十分的矛盾,她对赵舒的一番情谊,丝毫没有虚假,不然也不会将刘封的阴谋如实相告。然而她为父报仇,和高平一起串通吕蒙偷袭荆州,险些酿成大祸,而关羽之死,怕也是脱不了干系。每逢夜半醒来,总要想她身处何方,不过总还是抱着不见不烦的心思,现在却被关兴抓到赵舒面前,赵舒将何以自处? 关兴见赵舒一言不发,还道是赵舒乍闻喜讯,高兴傻了,轻轻推了赵舒一下,道:“先生,先生。” 赵舒回过神来,这么久没有容儿的消息,说不想见她,那肯定是骗人的。赵舒转头对桓易道:“好生对待沙将军,不得无礼。我有些事,去去便来。”说完就随着关兴而来。 关兴生长在将门,关羽,关平常年征战,与乃姐关凤关系甚厚。乃姐和赵舒之间的情谊,也是最明白不过,赵舒也就算是他心中认定的姐夫,再加上多次携手征战结下的情谊,交情自然非同一般。而容儿也算是爱屋及乌,对关兴来说,自然不会相信一个柔弱女子会是什么杀父仇人,这笔帐就全部算在了高平的身上。 关兴这事也不敢让关平知道,所以将容儿远远的安置在一处僻静地方,旁边的全是自己的亲兵。赵舒走上前去,见容儿一身戎装,比以前多了两分成熟,三分消瘦,五分的忧愁。关兴倒也见机,不等赵舒说话,就带着亲兵四下散开,远远的护卫。 没有见面的时候,想见一面,现在让她站在我的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沉默了半响,赵舒才挤出一句:“许久不见,你还好吧。” 容儿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赵舒听她语气冷淡,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想着沙摩柯的事,便问道:“高平这次是怎么挑动五溪蛮造反的?” 容儿冷冷一哼,并不回答。赵舒叹了口气,又道:“现在关羽,曹操都已经去世,你的大仇已经算是报了,何苦还要在这些事情上面纠缠?” “刘备呢?”容儿冷冰冰地问道:“你的大王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 刘备自从关羽,张飞去世,成都传来的消息,是一直重病缠身,而且就算是按照历史上来,他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但是,既然自己已经改了不少历史,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夷陵之战应该不会再发生,刘备的寿命会不会延长几年? 容儿当然是一心一意想要替父报仇,可是要说吕蒙,高平没有丝毫名利之心,赵舒打死也不相信。当下便道:“我看吕蒙其意常在荆州,未必就是想替温侯报仇。” 容儿又道:“刘备现在拥有两川,荆襄等地,称王图霸,夺取他的地盘,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这话倒不错。”赵舒冷笑道:“那大可让吕蒙,高平明刀明枪的来攻打,怎么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挑动两族相争?”赵舒一指河边,道:“这战死疆场的无数孤魂野鬼,又算在谁的头上?该找谁报仇?” 第二百零五章 相见难真假不辩 赵舒这句话问得容儿哑口无言,片刻她才缓缓道:“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知道就好。”赵舒又紧着逼问一句,道:“那温侯之死,也怨不得人。” 容儿紧咬嘴唇,反问道:“为人子女者,不该为父亲报仇吗?” “不是说不该。”赵舒听得压言语缓和,便柔声道:“只是为了你一己私仇,就挑起这等大战,死人盈野,不太伤天理了吗?何况又激起蛮族动乱,那不就是…… ”冲口就想说出“汉奸”二字,又怕这个时候没有这个名词,只好忍了下来。 容儿不比吕,高二人,听赵舒这样一说,也面带惭愧之色,最后道:“我原本也不想这样,可是二叔自从上次偷袭荆州失败,已经不得吴侯信任,此番出兵全是他自己的意思。吴侯不愿意正面与刘备为敌,所以二叔才出此下策,挑动五溪蛮反叛。”她说到此处,见赵舒听得仔细,忽然又语气一变,道:“你休想在我这知道内情。” 赵舒本来是想听她继续说下去,被她这么一句话,又顶得死死的,却听她又道:“既然我现在已经被你擒住,将军要想知道,尽可用刑。” 赵舒苦苦一笑,道:“你要是想离开,随时可以……”说到这,赵舒心中忽然一动,关兴既然能把她私下带来见自己,也大可在战场上面睁眼闭眼将她放去,为何一定要带来让自己处置?难道是…….,我又看她一眼,脸上仍然是冷若冰霜,看不透她的心意,当下叹口气,道:“吕子明要得荆州,大可再等些日子,我便不能阻止他了。” 容儿不明白赵舒的意思,诧异的看着赵舒,问道:“你不再助纣为虐了?” 赵舒正色道:“汉中王乃是汉室宗亲,以仁义闻天下,怎么会是‘纣’?只是我福薄,不能再为他效力。”赵舒轻抚胸口,又道:“前次‘藏风谷’战败,我中了五溪蛮的毒箭,虽然现在用药物压住毒性,怕也支持不了多久。等我死之后,你再让吕蒙来取荆州,我有生之日,职责所在,必要保土安民,不让东吴兵马越雷池一步。” 容儿听到这,脸上的冰川早已经融化,代之的全是关切神情,又靠上前两步,急切问道:“你的是伤势如何?沙摩柯身上有解药,只是你中毒已经有这么多日,不知道还能不能救?” 容儿焦虑关切之意全然显露在脸上,赵舒又故意将身体虚晃两下,轻声道:“就这么站一小会儿,就摇摇欲倒,比前两天,情况又差了很多。” 容儿听赵舒这般一说,急忙靠上前,扶着赵舒坐在草地之上,又道:“你先坐一下,等我去见沙摩柯,让他拿出解药。”说着就要离开。 赵舒见她如此绝非作伪,知道她对自己仍有情谊,心中大为感动,拉着她的小手,喊道:“等等,你这次故意让安国抓来见我,是因为担心我,想见见我是吗?” 这话要是在平时,答案就算是肯定的,容儿也不会承认,不过她在沙摩柯军中已久,素知其毒药的厉害,无论什么毒物猛兽,中了没有他的解药都不能救活。当下认定我命不长久,便点头道:“高大哥回营之后,脸上带伤,说是被你暗算,让你逃脱了。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你怎么可能伤得了他?明明是他故意自己弄伤自己,好为他自己开脱,让我不怪他。” 听到这,赵舒不由暗笑,这你可是冤枉高平了。不过自然不会开口为高平伸冤,又听容儿道:“后来听说荆州兵马传言,安国中毒不治,你音讯全无。关兴武艺何其了得,他都不能得免,你如何能安然无恙?所以我见到安国,就让他带我来见你,他还骗我说你没有事,明明中了毒。那毒药好厉害,我亲眼看见沙摩柯用它,毒死了一头大象。”说到这,容儿早已经是言语梗塞,泪流满面。 她刚扶赵舒坐下,相距甚近,虽然一身戎装,脸上也未施粉黛,但容貌仍然清秀美丽,楚楚可人。赵舒哪里还能忍心再骗她去向沙摩柯道清事情的真相原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附到耳边,低声道:“安国没有骗你,是我刚才哄你的。” 好心向来没有好报,赵舒将实话说了出来,马上就感觉一股大力推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后脑恰好碰在一块坚土之上,顿时头晕目眩,疼痛欲裂。赵舒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坐起来,看着容儿又是一脸怒气地战在面前。 赵舒也顾不得疼痛,笑道:“我不这样骗你,怎么知道你的心意?怎么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赵舒伸手拉着她,又道:“这是善意的谎言,不算错的。” 容儿用力甩开赵舒的手,道:“我关心你怎么样?我对你好又怎么样?可是在你的心中仍然是你的功名富贵最重要.” 这一句话,顿时又让赵舒哑口无言,刘备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对自己也未必就有十分的恩义,自己干嘛要帮他这么多忙?难道真是因为他不停地给自己升官,自己现在是前将军,这是关羽在世时候的军职,在刘备手下算是高干了.还真有些舍不得放下,想完,赵舒只好苦笑道:“权势动人心魄,孔子当年周游列国也何尝不是想求得一官半职?我这又算什么?” “既然你那么喜欢权势,那为何要替人作嫁?”容儿轻蔑不屑道:“大丈夫若能自立门户,不比在刘贼手下强?” 此话险些惊出赵舒一声冷汗,急忙四周看去,关兴和他的亲兵不敢听赵舒和容儿的谈话,远远地散在四周保护.赵舒见没有旁人听见,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吕子明还真是不把我至于死地,誓不罢休.这话他叫你说的吧.” 容儿哼了一声,道:“这话但凡有大志的好男儿都能想到,何必要二叔教我?” “可惜你不是男儿大丈夫.”赵舒哈哈一笑,又猛然省悟,问道:“是高平一心想要争霸天下吧?”赵舒见容儿微微一愣,便知道所猜测的不假,复笑道:“高大哥还真是胸有大志.” 容儿听赵舒语气中大有讥讽之意,乃道:“难道这样不必你强?” “强,强,强.”赵舒一连说了三个“强”字,这才道:“天下三分之势,早已成型.高平何德何能,还想强插一脚?” “有何不可?”容儿又道:“若你能与高大哥联手,先取了荆州.再西进蜀中,上庸郭淮,汉中魏延不都是你的人吗?启时二叔再出兵相助,你取刘备而代之,又有何难?到时候北抗曹魏,东联孙吴,进可以争霸天下,成就不世之基业;退可以割据两川,荆襄,称王称侯,这样不更能满足你的权利之心?” 这一席话说得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心跳加速,赵舒狠摇了两下脑袋,问道:“这些话全是你自己能想出来的?” “当然.” “将门虎女,温侯有女如此,也该欣慰安息了.”这些要是高平叫她说的,也还就罢了,若真是她自己心中所想,赵舒倒又是看走眼了,原来还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 容儿见赵舒一直瞪着她,不愿对视,将目光移开,问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搏一博?” “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容儿奇道:“什么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刚才是我把你骗了,还是你把我骗了.” 容儿神色不变,问道:“我刚才骗你什么了?” “沙摩柯的毒药能毒死一头大象,我中了毒,又怎么能坚持这么多天?”赵舒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根本就知道我没有中毒,找沙摩柯拿药云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是吗?” “你,”容儿显得颇为激动,怒道:“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我对你怎么样,你还要怀疑?上庸城外,若不是遇上我,你早被刘封喂狗了.” “这话倒不错.”赵舒略微一想,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若我死了,诸葛亮独掌大权,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就是想让我和他内斗,才有渔翁之利.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带上庸一万兵马,就救回了荆州.你们低估了……” 赵舒最后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已经着着实实地挨了容儿一巴掌,顿时起了五根红红的手指印,耳朵“嗡嗡”作响,听得容儿嘶哑着声音道:“是,是我低估了你.没有想到你的心有这么黑,这么无情无义.” 等赵舒回过神来,容儿已经双手掩面跑远,赵舒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该追还是不追?就听见关兴在喊:“容儿姑娘,你去哪?咦,你怎么哭了?” 又听容儿大声喝道:“你给我滚开,不要拦着.” “难道我真的是无情无义,错怪她了?这几年跟人勾心斗角,生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疑心病自然而然的也就重了。”赵舒追出两步,却转念又想,就算她没有骗自己,对自己是真心实意,难道自己就真的会按她的意思取刘备而代之不成?罢了,赵舒向着关兴高声喊道:“安国,放她去吧。”言罢,重重地叹息一声。 第二百零六章 伊人离赵关谈心 关兴听赵舒这么一喊,也不便再行阻拦,让到一旁,任容儿跑开。一年不见,现在相会不过片刻,又不欢而散,赵舒跌坐在地上,不由地慢慢回味她的言语。仔细想来,容儿的话也不无道理,刘备待自己或许还有些须知遇之恩,但是自己知道刘备的性命没有两年了,要是让刘禅这个白痴即位,对孔明言听计从,那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妙,也似乎该为自己谋条后路了。 上庸郭淮与自己互以国士待之,又是曹营降将,和自己生死系与一线。汉中魏延与自己也常有书信,礼物往来,言辞之中也颇念旧情,提及刘备常病不起,后主年纪尚轻之时,也有“延当以先生马首是瞻”,“唯先生之命是从”等语。自己要真想取刘禅而代之,或者将他变成傀儡,也很有几分胜算。 赵舒想得怔怔出神,听关兴声音道:“先生,营寨已经扎好,大哥还在帐中等先生。” 赵舒缓过神来,却见关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旁边。赵舒心中仍然烦乱,便道:“你先回营,一定善待沙摩柯,赵舒坐一会再回来。” 关兴答应一声,又道:“某在这保护先生吧。”说完便唤过一名亲兵,吩咐几句。然后也坐在赵舒旁边,忽然道:“某真羡慕先生。” 赵舒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着他问道:“我有何值得羡慕的?” 关兴笑嘻嘻地道:“先生一己之身,能让我姐姐和容儿姐姐流下这许多眼泪,还不值得我羡慕?” 赵舒也苦苦一笑,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赵舒看着他魁梧的身材,问道:“你今年多少年纪?” 关兴微微一算,答道:“快满十七了,这几年时常征战,不知不觉地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赵舒拍着他的肩膀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现在,嘿嘿,都该取媳妇了。” 关兴脸上一红,道:“先生都还不曾成家,我急个什么?”又仔细看了赵舒一眼,道:“先生驻颜之术,真是羡煞人了。总觉得还是初见先生时候一般。” 赵舒哈哈一笑,开玩笑地小声道:“秘诀很简单,终身不近女色就可以青春长驻。” “真的?”关兴颇又几分心动,待要细问,却又欲言还止。 赵舒见他神色,忽然笑道:“臭小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关兴嘴上慌忙道:“先生取笑了。”可是原本有些红的脸上,更像醉酒一般涨得通红。 赵舒是得理不饶人,追问道:“是哪家千金,说出来,我帮你做媒去。” 关兴更是大窘,避而不答,却道:“先生还是先管管自己的事吧,姐姐今年底可就是二十三了。你不能老这样对她吧,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二十三了?这要是在现代,也不算什么,可是在古代大概都算是老龄青年了。赵舒微微一愕,问道:“你想让我当你姐夫?” 关兴点头道:“自从我与姐姐那年到西川来找你,我就认定你是我姐夫了。” 赵舒的思绪又飘到几年前,关凤不远千里来西川找自己。不过,赵舒到现在还不明白,她是怎么会对自己青眼有加,几次询问都是笑而不答。既然关兴相伴左右,自己也不妨问问,便道:“你姐姐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记忆中,在入川之前,我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嘿嘿。”关兴笑道:“还说没有机会说话,记得你陪伯父去东吴迎亲之前不?到我家和大哥喝了个烂醉,我让姐姐来帮忙扶大哥,你却拉着她说个没完没了,那话没有一千句,怕也有八百句吧。不过我当时没有怎么听,倒是姐姐被你说的哭了起来。从此就迷了心窍了,嘿嘿。” 赵舒既然是酒后说的话,自然也不记得什么,也只好笑了笑,道:“你认定了也没有用啊,俗话说的好‘长兄为父’,还不知道你大哥同意不同意呢?” 关兴忙道:“先生和我姐姐本来就是有婚约的,要不是后来战事频繁,早就是我姐夫了,大哥怎么能…..”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远远有人喊道:“先生,关将军与桓将军在营中打起来了。”寻声望去,就见傅彤骑马扬鞭而来。 赵舒与关兴急忙站起身来,桓易与周仓比武取胜,周仓含恨而自尽,关平对此一向耿耿于怀,两人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倒是赵舒一时的疏忽,没有记起两人之间的恩怨。 关兴早已经让亲兵牵过马匹,赵舒翻身而上,苦笑道:“看样子,你大哥也没有打算认我当妹夫了。”说完,便狠抽了一鞭,快马赶回营中。 关平,桓易两人的武艺孰优孰劣,赵舒也不知道。不过,关平现在袭父爵,寿亭侯,领镇威将军守襄阳。桓易却是白身,自然要吃些亏的。再说,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仍是谁受点损伤,也不是赵舒所愿意看到的。 还好李韦,傅彤新建的营寨不远,快马盏茶时间就到。赵舒远远就看见辕门之内,围了一大群军士在呐喊助威,里面两骑马正杀得难解难分。李韦正守在门口,见赵舒前来,欢喜地喊道:“赵先生到。” 这一声,李韦是逼足了劲喊的,压过那一片呐喊之声,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便有不少将士回头,见赵舒骑马入营门,都住口不喊,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赵舒骑马靠近关,桓二人。 赵舒缓缓上前,冷眼看着两人,关平是一味的抢攻,桓易却只是严守门户,不让关平所伤。可是关平家学渊源,刀法凌厉,虽不及乃父神勇,一口刀使将出来,也隐隐有雷霆之势。关羽刀法本就重攻不重守,桓易这样一味忍让防守,本就中其下怀,手中大刀也渐渐遮拦不住。赵舒若再来得迟些,过得十来回合,怕就要落败。 赵舒知道喊住手,关平也未必会给这个面子,便对着旁边的李韦道:“文节,取弓箭将关平的坐骑射死。”这句话声音说的足够大,料想关平也听得见。 李韦答应一声,正要取过弓箭,就见关平跳出战圈,立马横刀,喝道:“李韦,看尔敢放冷箭?” 赵舒拍马上前两步,冷道:“关平,你也算是一员久在军中的老将,难道不知道在军营中,持械私斗是个什么罪名?” 关平哼了一声,道:“先生是要按军法来处置末将么?” 赵舒见他一脸不在乎,心中不觉恼怒,这家伙近年来,脾气越发地向关羽那般桀骜不训,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天还非得压压他的气焰,赵舒正要开口,却听关兴在身后喊道:“大哥,你认个错吧。” “不要叫我大哥。”关平指着关兴,怒道:“你明明抓住了容儿,干嘛不为父亲报仇?居然私下交与赵舒,父亲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我也没有你这不争气的兄弟。” 原来是因为这事来找麻烦的,关兴顿时哑口无言。赵舒私自放了容儿,也算是一款罪状,当下只好道:“容儿一介女流,将军定要说是杀害君侯的凶手,岂不辱没了君侯数十年的威名?” “巧言令塞。”关平并不与赵舒分辨,道:“你把容儿交出来,让某问清楚父亲遇害的经过,否则我便是翻了这座大营,也不与你甘休。” 容儿早跑得无影无踪,自己上哪去给他找人去?再说了,就算人就在自己身边,要是被关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威胁就交出去,那自己这张脸往哪儿搁?赵舒也哼了一声,道:“吾倒要看看将军凭什么能翻了这座大营。” 关平狠狠地瞪着赵舒,一字一顿,道:“你是定了不交人?”说着将手中大刀一扬,身后的亲兵便纷纷上前,剑拔弩张。 赵舒还没有说话,关兴却急于息事宁人,抢先道:“大哥,容儿姑娘不在营中,早就离开了。” 关平素知乃弟不敢对他说谎,乃冷笑道:“先生私自释放敌犯,又是个什么罪名?” 赵舒一时语塞,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又听关兴道:“大哥,人是我放的。” 关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回来再与汝算帐,儿郎们,随我去追。”说完便带着部下亲兵,直闯出营。全然不将赵舒与李韦,傅彤等将放在眼中。赵舒与李韦素知他的脾气和个中原由,也还罢了,傅彤却对我道:“此人无礼太甚,将军怎么可以容他如此?” 赵舒看着旁边一脸尴尬的关兴,淡淡地道:“算了,关将军急于为父报仇,原也怪不得他。”说着下马,往中军走来。李韦虽然在军中时日不长,但是一直跟随在于禁左右,学得不少行军安营之法,又有傅彤相助,这营寨扎得甚为得法。赵舒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人若加以时日历练,也未必就输给那些在历史上留有名字的将领。 进入中军帐中,李韦这才叫人送来午餐。赵舒与众将一边食用,一边听他们汇报此战的伤亡,知道吕蒙损兵过半,沙摩柯的部下也折损数千,心想,这仇越结越大,如何能够善了? 第二百零七章 套实情暗救马良 用过饭之后,赵舒让李韦,傅彤二人带兵马去搭浮桥,明日一早南下,收复武陵郡。关平带人马去追容儿,赵舒放心不下,让关兴回营去打探消息,他自己死活不敢去,费了赵舒不少唇舌方才说动。 赵舒自己则带着桓易来看沙摩柯,虽然双方又欠下数千条人命,赵舒还是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奢望能收为己用,却也不愿意与之再战。李韦奉赵舒将令扎营的时候,规模大小,是将关平所部算上的。可是关平带来的襄阳军马仍旧在澧水南岸独自安下营寨。这一下倒让军营之中空旷了不少,赵舒与桓易穿过好几座营帐,才来到后营关押沙摩柯的帐篷。 桓易按照赵舒的意思,没有为难沙摩柯,所以没有捆绑上枷,不过又忌惮他勇猛,在帐外拨调了五十名弓弩手,只要沙摩柯敢有异动,铁定成刺猬。赵舒挥退守卫,在桓易的护卫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帐中,却见沙摩柯正用手撕着一大块熟肉往嘴里放。他见赵舒进帐,却将头脸转到一旁,不再多看一眼。 这样的待遇,也在赵舒意料之中,当下从桓易手中接过准备好的美酒嘉酿,笑问道:“沙将军能饮否?”说着便将酒坛的泥封拍开,顿时满帐酒香。素闻蛮人好饮,赵舒手中酒香飘溢而出,就看见沙摩柯喉结动了两下,明显是在咽口水。 果然沙摩柯慢慢将头转过来,大声道:“两个人将本王擒来,难道喝酒也要两人与本王比拼么?就算二十个人,本王也未必怕。” 这蛮子为了喝酒,居然也能用激将之计,看来也不是十分的笨。赵舒也乐于上当,便上前倒了两碗酒,道:“就由吾一人与将军比拼如何?” 沙摩柯其意在酒,哪里管赵舒他们是几个人,含糊地答应一声,便将面前的一碗酒端起,一饮而尽。等赵舒陪喝了一碗,他已经自顾自地又连续喝了三碗,这才歇口气,道:“好酒,好酒。” 赵舒也笑道:“将军好酒量,怕是天下无双。” 沙摩柯“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又不停的倒酒喝酒。带来的这坛酒少说也有十斤,赵舒只喝了第一碗,片刻之后就只剩下一小半。沙摩柯的脸上也微微变红,颇有了几分酒意。赵舒这才以言语挑之,道:“将军如此酒量,若不是沙场兵戎相见,吾定要与将军日日痛饮,那才是生平一大快事。”说着也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沙摩柯此时也不知道赵舒喝了多少,还道是和他喝的差不多,也指着我道:“你的酒量也不错,若不是要为马先生报仇,本王也一定交你这个朋友。” “既然死者已矣。”赵舒又道:“不如就到马先生墓前共谋一醉,化戾气也祥和如何?” 说这几句话时候,沙摩柯又喝了好几碗,舌头都有些大了,摇头道:“马先生没有死,就是被你打成重伤,一直在我部落里面昏迷不醒。” “当真?”赵舒顿时大喜,这蛮子口口声声说,要为马良报仇,赵舒还道马良已经不免,却还没有死,忙追问道:“马先生伤势如何?能有救么?” “没有救了。”沙摩柯摇了摇手道:“我抓了十几个大夫都说救不醒了,都是赵舒这个奸贼,奸贼……”接着又骂了我几句,这才附在案几上醉酒,不省人事。 看再不能出沙摩柯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赵舒便起身又和桓易一起出帐,缓缓往中军走来。马良在沙摩柯部落之中,必然是高平送去的,这样关羽就比是他杀的无疑。马良一介文士,原本杀了也不费什么事,却被高平得知他与五溪蛮部的关系不错。杀了反而可惜,便用药物,或者其他什么方法弄得昏迷不醒,然后诬陷给赵舒,凭着马良与沙摩柯的关系,借口起兵报仇。沙摩柯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自然是不会辨别真伪,看着马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自然怒火中烧,来找我报仇。 在回帐的途中,赵舒迅速地将这条思路过了一遍,觉得应该与事实相去不远。回帐之后,赵舒便说与桓易听。桓易也颇为赞同赵舒的想法,道:“先生,现在关键应该是要救出马先生,想办法治好救醒,则高平,吕蒙的阴谋诡计,不攻而自破。” 赵舒看了一下地图,五溪蛮族居在益阳附近,又多在山中,若以大军前往取之,且不说胜败如何,吕蒙知道消息后也会将马良转移,或者干脆杀了灭口,只有趁沙摩柯带族中精壮在外作战,谴一小支奇兵偷偷救出马良,或者还有几分把握。 桓易也和赵舒想到一处,靠上前小声道:“先生,不若派两百精锐给某,某抄小路去益阳,侍机救出马先生。” “好。”赵舒大喜,握着桓易的手道:“就仰仗将军了。”又向帐外道:“速请叶大夫前来帐中议事。” 叶枫自从救了关兴全军上下视为神医,正好留在军中一展所长,此时大战刚毕,想是正在为伤兵诊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问赵舒道:“将军找我有事?” “恩。”赵舒点了点头,道:“你去准备一下,一会便与桓将军一起去益阳救一个人。那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昏迷不醒,就要劳烦你的妙手了。” “遵命。”叶枫刚从来与世隔绝的挑花源出来,正巴不得多跑一些地方,也不管益阳在东南西北,是远是近,一口就答应下来。 赵舒见他神情雀跃,又道:“这次救人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你一切听桓将军的吩咐,不要大意。” 叶枫忙点头道:“理会的,我这就下去准备。”见赵舒点头同意,这才转身出帐。 桓易也道:“某也下去挑选军士。” 现在李韦,傅彤都不在军中,桓易白身去营中挑选军士,也着实不方便,赵舒左右无事,便道:“吾与将军一起去吧。”说着就与他携手而出,一起在中军挑选精锐强壮之士,前往益阳营救马良。 第二百零八章 许承诺蛮王应和 两天之后,赵舒与关平又兵临武陵城下,仍是分开两处营寨,关平在北门,赵舒在西门。武陵城中,沙摩柯被擒,吕蒙,高平在不在赵舒还不知道。不过城上军士士气低落,旌旗不整,防务不修,澧水一战,五溪蛮兵是元气大伤,料来也抵抗不了赵舒的荆襄大军。 第二日早上,赵舒便与沙摩柯一起在城下,远远察看城上防备。赵舒指着城上垂头丧气地的蛮兵士卒,对沙摩柯道:“沙将军,似此等军士能抵抗我汉室天兵么?” 沙摩柯也知道自己一旦被擒,五溪各部众便群龙无首,犹如一片散沙,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挡不住荆州军马的攻势,不过事已经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只好道:“向来只听说以德服人,你以兵势强压,我五溪儿郎宁死不屈。” 赵舒听他言语甚为凄凉悲愤,乃道:“沙将军,这又是何苦?只要将军愿意臣服汉中王,吾保证与贵部和平相处,立誓永不相犯,如何?” 沙摩柯冷哼一声,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更何况马先生是我族中上宾,本王虽然不读书识字,却也明白朋友之间的义气,为马先生报仇,本王义无返顾。” “将军所言甚是,将军为友尽义气,称得上是义薄云天,名留青史,千百年后提起将军都是伸出大拇指,说‘真义士’也。”赵舒看着沙摩柯脸上得意洋洋,顿时话锋一转,迫问道:“那将军手下的这些将士能留下什么?他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儿,若战死疆场,其家中又所依何人?将军为一己之声名,而不顾万千将士的性命。吾也为他们不值。” 沙摩柯冷冷地看着赵舒,神情十分复杂,有几分怨恨,又有几分不甘,终于还是叹口气,问道:“你能保证不伤我族人?” 赵舒伸手向桓易要过一支羽箭,一折为二,正色道:“我赵舒发誓与贵部永结盟好,沙大王若无侵犯之心,我绝不杀害五溪部落一人一骑,若有违背便如此箭。” 沙摩柯突然又道:“还有马先生和他的朋友。” 赵舒叹了口气,苦笑道:“大王还是不相信我?马先生,吾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加害之意,至于你所说的那几人,也绝对不是马先生的朋友。”赵舒这两日不停地在他耳边说出吕蒙,高平的阴谋,可是他已经先入为主,任赵舒磨破嘴皮,也丝毫不为所动。 沙摩柯也不听赵舒说什么,自顾自地又道:“本王降后,让出武陵,所有部众退返益阳,永不再犯。不过马先生就留在本王族中静养,直到……”说到马良,他神色顿时黯淡,也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沙摩柯对赵舒误会极深,赵舒也不指望能让他帮助我对付吕蒙,只要他自己不帮着吕蒙搞自己,赵舒就谢天谢地了。当下赵舒点点头,道:“只要大王守信,吾也决不为难贵部。只是马先生,无论如何吾也要见上一面。”见他面色十分为难,便又道:“大王若不放心,吾与大王同去,却不带兵马,如何?” 沙摩柯与赵舒相处几日,知道赵舒不会武艺,就算带上桓易的保护,料想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也就点点头答应,又道:“本王这就去招降部属,希望先生不要失信。”说着便打马相前,欲往城下招降。 关兴却拦在他身前,看着赵舒的意思。沙摩柯转过头来,笑道:“不相信本王?” 沙摩柯虽然看上去是一个讲信用的大丈夫,可是赵舒实在不敢在轻信于人,要是他反悔,脱身之后,再进城凭城坚守,蛮兵毒箭厉害,荆州军队又得死伤多少士卒?可是现在正是收服沙摩柯心的最嘉时机,赵舒脑中念头一闪,马上下决心再搏一把,挥开关兴道:“吾相信大王乃是守信之人,就在此等候大王好消息。” 沙摩柯哼了一声,道:“要是不放心,就请这位将军与本王一起去城下,也省得你心中不安。” 赵舒本来还有这个意思,不过被他这样一挤兑,更不好开口,只好淡淡一笑,道:“不必,大王请便。” 沙摩柯微微拱手,便打马往城下而去,隐隐听他说道:“假惺惺。”倒让赵舒哭笑不得,现在只希望桓易等人能顺利救出马良,也好让吕蒙这家伙的真面目揭穿。 此处离城下,也就数箭之地,沙摩柯快马而去,片刻就到城下。赵舒远远看见城上守兵一阵欢呼,又听着他大喊了几句,便城门大开,拥出数十骑团团围在他周围,各自高呼不已。又过得少许时候,喊声渐止,沙摩柯又说了几句,这才带着十余骑兵,拥簇而来。 赵舒看沙摩柯等人走近,却都不曾携带兵器,心中大为高兴,知道这一次押宝对了,他是一个守信诺之人,可以兵不血刃的将武陵收复,也可以堵住巩志那张絮絮叨叨的嘴巴。赵舒亲自迎上前去,笑着道:“大王深明大义,又信守承诺,舒钦佩之至。” 沙摩柯却是一脸冷漠,他是五溪部落的首领蛮王,让答应率部投降,也是殊为不易,若不是体恤族人的生死,怕是杀了他也办不到,只冷冷对我道:“先生现在大可宽心了?本王这就随先生回营,整顿军马入城。” “如此甚好。”赵舒此时对他敌意大减,又打马上前两步,伸手请道:“大王请。”对方虽然没有兵器在手,可是关兴也不敢丝毫大意,一挥手,手下骑兵便围在那十余蛮兵左右监视。他自己也紧跟在赵舒身后,以防不测。 沙摩柯看在眼中也不以为忤,道:“本王乃是败军之将,不敢争先,还是先生请吧。” 赵舒微微侧身挽住他的缰绳,笑道:“如今大王是舒之上宾,当以礼相待。你我并骑而行,如何?” “也好。”沙摩柯不再推辞,与赵舒并驾前行。 赵舒也甚觉欣慰,突然觉得这事如此顺利,那吕蒙,高平二人定然不会在城中,不由心中不安,冲口问道:“大王,马先生的朋友可在城中?” 第二百零九章 疑蛮王关兴跟踪 沙摩柯一听赵舒这话,脸上神色又的一变,冷道:“你不是发誓不再与马先生为难么?” “这个自然。”赵舒口中答应,心里却想得到,吕蒙,高平二人兵败,也必然知道武陵其势必不可守,自然不会与沙摩柯同生共死,只怕早已经抽身而去。而他们在返回江夏之前,也必然会先回五溪部落,将马良除去。一念至此,赵舒也不能再回营中,当下勒马道:“安国,速派人通知你大哥进城,总理此间事务。再派人命李韦速带轻骑往益阳而来,我们不进城了,直奔益阳。” 沙摩柯大吃一惊,怒道:“你不讲信用,不是答应放过马先生的吗?” 关兴领命派出人马而去,赵舒却又听他口口声声说我要加害马良,心中不觉恼怒,却又知道若是让吕蒙,高平得手,就更难向他解释了。赵舒看着沙摩柯,神色郑重地道:“大王,请相信我这一次,我是要去救季常,不是去害他。” 沙摩柯见赵舒说的极其诚恳,微微一愣,却不再说话。赵舒回顾周围还有百余骑,便对关兴道:“即刻去益阳,李韦自然回追上来。”说完便打马往东南而去。沙摩柯略一犹豫,也跟在赵舒身后而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跑出几十里,已到了沅水北岸。赵舒知道李韦军马也顷刻将至,便让关兴带着这百余军士伐木,寻其水缓之处搭建浮桥。自己立马南顾,赵舒现在赶去,已经足足比吕蒙,高平迟了两天,希望桓易能抢在他二人的前面救出马良。可是吕蒙败兵,再加上五溪部中留下的,战力应该不下数千,桓易这区区两百人,想要营救马良,无异于是火中取栗,败多胜少啊。想到此处,赵舒又叹了口气。 沙摩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赵舒身旁,问道:“先生何以肯定马先生有危险?”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与赵舒说话,赵舒稍稍一愣,又马上道:“此事吾已经与大王说了多次,大王军中的汉人乃是东吴吕蒙。现在挑动大王作乱的事情已经失败,季常自然留之无益,不将他除去,吕蒙如何能够安心?” 其实沙摩柯能主动来问赵舒,料想他心中对吕蒙,高平二人弃武陵而独亡之事,也有些生疑。赵舒见他仍旧犹豫不决,又道:“大王与我交战,也当自己吾谋略还算周详,手下也还有几员猛将。若真是要除去马良一介文儒,自然要一击而毙,再斩草除根,又岂会让他所谓的亲信朋友走脱?还带了数千近万的兵马来助大王造反作乱?” 沙摩柯又思量片刻,乃道:“本王可以先派人快马回去,使人保护马先生,在我们没有到达之前,谁也不能带马先生离开。” “好。”赵舒顿时大喜,知道沙摩柯已经对自己有了几分信任,抱拳道:“多谢大王。” “不必。”沙摩柯丝毫不领情,语气仍然冰冷,道:“本王这也是为了马先生的安全考虑,并不就是相信你。”说完便离开,去安排他部下先过河快马回部族之中传令。 人还没有派出去,就见关兴匆匆而来,到赵舒面前便低声问道:“先生让沙摩柯派人先回去,这是何用意?” “先回去传令,让人好生保护季常。”刚一说完,赵舒又恍然道:“要是他让回去的人传令中途伏击我军,那岂不?”一想到这,赵舒额头之上顿时虚汗淋淋。 关兴本来是来提醒赵舒这事的,见赵舒明白过来,便道:“即便沙摩柯没有此心,要是吕蒙仍在五溪族内,他也自然不会顾及沙摩柯的生死。” “不错。”赵舒看着关兴,笑道:“安国,你思虑周全,假以时日必能赶超乃父威名。” 关兴脸上微微一红,道:“先生过奖了,某这便去阻止沙摩柯。” “等等。”沙摩柯刚刚对赵舒有点信任,赵舒这样出尔反尔岂不是又功亏一篑?可是若吕蒙真的还在蛮部,得到消息必然前来埋伏,此去益阳还有数百里,又多有山林,着实让人防不胜防。不如派人紧紧跟在沙摩柯的信使之后,一旦有所异动也好早做准备。不过此事乃孤身入险境,也是十分的凶险,赵舒是属意关兴亲自前往,却又怕有所闪失,不便开口。 关兴见赵舒神色犹豫,半响不语,又问道:“先生有何难处?” 赵舒乃道:“蛮人素来反复,叛而又平,平而又叛,实是大患,所以攻城其下,攻心为上。沙摩柯刚对吾有点信任,若再出尔反尔,对他有所猜忌,必难让他安心臣服。不如,”又看了他一眼,不便再说。 关兴却也不笨,猜得赵舒的难处,接口道:“不如让某远远跟在使者之后,若有异动,便先通知先生。” 赵舒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此乃孤身深入险境,可要多加小心,只是探得消息,不可趁勇贪战,若有何闪失,吾可不好向令姐交代。” 关兴爽朗一笑,道:“某这还理会得,只是先生这关心家姐,不免让人心寒啊。” 赵舒哈哈一笑,虚打了他一拳,骂道:“臭小子,也敢取笑于我。”看着关兴含笑离开,赵舒心中也甚为高兴,他与乃姐情谊甚厚,这般以兄长待我,乃姐的心意,也就不言而喻。现在关羽刚刚去世,按常理,关凤要守孝三年,时间才过去大半年,还够自己等啊。 沙摩柯派人走后,想是也关心马良的生死,很积极地帮着带人搭桥。又忙活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搭建完毕。刚好此时李韦的后续骑兵也赶到,军马稍微休整片刻。李韦也简略地向赵舒汇报了一下,关平带军马进驻武陵的事情,因为有了沙摩柯的命令,相当的顺利。 关平虽然对赵舒有些怨愤,但在大是大非上,料来不会含糊,何况赵舒要是成了他妹夫,也就算是自己人。赵舒也不怕他占住武陵,当下见军马休息妥当,又下命渡水往东南而来,直奔五溪族居之地,益阳。 第二百一十章 急行军会合桓易 过了沅水,一路之上鞍马不停,每天睡觉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两日便行了接近四百里地,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年曹操轻骑追刘备的,一日一夜便行三百里的速度,却也是罕见的急行军了。 赵舒马技虽然也还算是娴熟,可是这般消耗体能赶路,也大是吃不消,双股之间早就磨得疼痛不已,皮怕也是脱了一层。半个月的走路姿势恐怕也都不会正常,不过心念马良生死,也只好咬牙坚持。 到第三天中午,军马已经到了益阳境内,多有丘陵草木。赵舒下令全军原地休息,顺便用些干粮,养足精神。要是吕蒙还在五溪部落,这一去难免又是一场恶战,不蓄养人力马力,如何能破敌制胜? 赵舒也下马坐地休息,从李韦手中接过皮囊,刚喝得两口水解渴,就听有军士喊道:“关将军回来了,关将军回来了。” 赵舒这两日也没有少为关兴担心,听到着声音急忙起身迎了过去,才走得几步,就见关兴匆匆而来,见到赵舒就要行礼。赵舒上前一把扶着,道:“安国,五溪部情况如何?马先生可好?” 关兴答道:“先生,末将等来得晚了,马先生已经被人虏走。” “是谁的人?”赵舒急急问了一句,却又马上高兴道:“是桓将军?若是吕蒙,高平直接杀了灭口便是,不需要再虏去。” 关兴也道:“末将也是这般想的,就打听了一下,救走马先生的人,为数不多,被五溪部族的人,一直围追到北面山林之中。沙摩柯使者到后,说明是已经降服,所以五溪部落的兵马已经没有进攻,只有高平带来的一千多兵马仍在追杀。桓将军人少,全仗着地势与之周旋,先生可速前往救援。” 桓易当过山贼,看来对这山林之战也颇有心得,能以区区二百人抵挡高平过千人马。不过高平勇猛有目共睹,赵舒马上道:“事不宜迟,安国由你带路,前去救助桓将军。”一声令下,这两千轻骑也都翻身上马,直往北路而来。 行不上十里,远远就见一彪军马迎面而来,约有千数,关兴,李韦二人急忙压住阵脚,张弓搭弩,等候撕杀。却见听沙摩柯喊道:“赵先生,这是本王的部属。” 赵舒再仔细看去,果然全是兽甲散发的蛮兵,急忙下令不先行射击,让沙摩柯出面安抚。对面蛮兵突然看到这么多的荆州兵马也显得有些慌乱,沙摩柯打马而出,大声喝问道:“是哪位洞主在军中?” 众蛮兵见是沙摩柯,都齐声大喊:“是大王。”跟着就有一年老蛮将出马,答道:“大王,是为叔。” “原来是叔父在此。”沙摩柯看到自己的部众,显得十分开心,纵马上前道:“叔父,某已经与赵舒约定,互不再犯,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再动刀枪了。” 赵舒问了关兴,才知道这个老年蛮将,名唤东心雷,是沙摩柯的嫡亲叔父,在族中身份超然,威信也很高。赵舒不由多看了几眼,长得不似沙摩柯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有几分汉人学者儒雅之气,两眼流光闪烁,看起来觉得有些深沉。 东心雷本来就接到沙摩柯使者降服的命令,现在再听他说起,也不吃惊,道:“你是大王,是战是和,都是你一句话。” 赵舒远远听得这话,也觉得语气大是冷淡,似乎多有不满,就听关兴在旁边小声道:“这东心雷与乃兄关系甚好,本来是很有当大王的机会,不过沙摩柯为人骁勇,武力极盛,族中众洞主,长老不敢得罪沙摩柯,不得已才让他做的大王。” 赵舒轻轻点了点头,这叔侄之间,有矛盾不同心,对赵舒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沙摩柯背对着赵舒,不知道他的脸色如何,可是声音却已经没有刚才一般的兴奋,淡淡问道:“马先生现在何处?” 东心雷道:“马先生被人所虏,现在那位高将军正在带兵围捕,为叔得到大王归顺的命令,正打算收兵回部落。” 沙摩柯点头道:“叔父既然要回族中,兵马且留下,本王还要去营救马先生。” “大王此番征战,手下兵马折损过半。”东心雷指着身后的蛮兵,冷道:“为叔这点亲兵,还是自己带着,马先生是我们五溪的贵宾,为叔也自当尽一份心力。” 沙摩柯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又道:“叔父,就请与本王一起去见过赵先生。” 赵舒冷眼看着这两叔侄,心中暗自感叹,五溪蛮老弱全加上也不过数万之人,也值得争斗?看来权力这东西,还真是没有人不喜欢。赵舒也迎上前去向着东心雷行礼,言语之间颇为客气,沙摩柯心中仍然没有完全归附,若将东心雷稍微扶持一把,使之分去沙摩柯一点权力,那么五溪蛮也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东心雷刚从前面撤回来,知道路径不远。当下众人各自客套一番,便合兵一处,又来援救桓易。这一路已经渐进山地,两旁草木丛生,十分不利于骑兵作战,又惟恐埋伏火攻,赵舒不时派出探马,部队也没有先前行进的那么快速。 又行得十里左右,派出的探马回报,前面有军马防御。东心雷也在一旁,道:“先生,适才两军就是在这附近交战。” 赵舒心中挂念着桓易,马良的安危,随便答应一声,便带着关兴,李韦二将上前。沙摩柯不放心马良的生死,也紧跟在后,东心雷却似乎很心疼自己的兵马,远远地就压住了阵脚。赵舒看沙摩柯虽然是一脸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赵舒与关,李二将登上高处,果然见前面一处山岭,地势极其险峻,上面的军马又多伐树木,堆垒巨石,端得是易守难攻之地。我军远道奔袭而来,全是轻骑,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如何能够攻进去,倒是颇费周章。 赵舒正在思量计策,却听对面山上冲出一将,大声喊道:“赵先生。”赵舒与众人仔细一看,顿时都是大喜过望,来的不是桓易却是何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获信任马良垂危 益阳北山,桓易的临时军帐之中,赵舒见到了阔别近年,早以为已经遇害的马良。可是马良看不见赵舒,他正躺在草塌之上,双目紧逼,面若淡金,气息微弱。赵舒看在眼中,又不觉想起刚来三国之时,他与乃弟是赵舒见到的第一批古人。如今马谡被押回成都之后,就廖无音讯,马良只怕也是朝不保夕,心中着实伤神。 桓易站在一旁,劝道:“叶大夫已经去为马先生寻药了,先生不必过于伤感。” “什么药?”赵舒急忙道:“可速差人前往荆襄取来。” 桓易答道:“听叶大夫所言,马先生中乃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是迷魂花中提炼。所需解药也非常物,普通医馆,药铺怕是难求,故而才亲自出外寻药,约定三日之期,明天应该就有结果。” “高平。”赵舒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了此人才有南阳之败,荆州险失,关羽损命,马良中毒,乃愤然道:“总有一天得将这笔帐跟他一一清算。” 桓易又在旁边接口道:“此人心计狠辣,而且武艺不凡,实是某所遇最厉害之敌。此番不是先生带兵赶至,某怕也撑不过今日。吕蒙与其关系甚为密切,虽然现在没有当初得吴侯信任,在东吴军中威信仍相当高,陈将军的大仇怕是不容易报了。” 赵舒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桓大哥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大丈夫在世能有此劲敌,也未尝不是一大快事?” 桓易也觉得自己刚才几句话,说的丧气,当下也朗笑道:“高平谋略也未必就及先生,武艺虽高终不能抵千军万马,何惧之有?” 赵舒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一旁的沙摩柯问道:“大王现在以为如何?” 沙摩柯看着一旁的马良,淡淡道:“现在马先生仍然昏迷不醒,先生说的话,本王也不能全信。待马先生醒后,若真是那姓高的狼子野心,本王定向先生请罪,第一个便不饶他。” “好。”赵舒听他的口气十分也信了八,九分,只是不愿意自承其错,也不勉强,乃道:“既然如此,大王就在营中等候至明日,吾若能让马先生醒转,大王请罪倒是不必,只望与吾永为盟友,共抗吕蒙。” “就这般定了。”沙摩柯又道:“本王部下还在营外,这便去安排一番,给先生送些军粮来,这两日全是啃干粮,先生口中早已经淡出个鸟来了吧。” 赵舒哈哈一笑,拱手道:“有劳大王了。” 沙摩柯也向赵舒抱了抱拳道:“本王这就告辞。”看了一眼马良,又道:“马先生现在先生军中,若再有闪失,就不能再怨吕蒙了吧。” “这个自然。”赵舒将手一伸,道:“吾送大王出营,大王请。” “不必,本王自己出去,先生还是在此好生陪伴马先生。”沙摩柯说完,便转身出帐而去。 桓易看他离开,忿忿道:“这家伙明知道自己错了,仍死不认帐,还敢如此无礼。” 赵舒淡淡一笑,道:“这倒也怪不得他,此次他受挑拨而出兵,族中精壮损伤过半,他也不好向族中长老交代,更何况,你看他那叔父,也不是省油的灯。” 桓易也知道他的难处,却仍道:“大丈夫敢作敢当,错了便要承认,他如此这般,却也算不上英雄好汉。” 赵舒心中却颇为喜欢沙摩柯此人,乃道:“沙摩柯为季常出兵报仇,便如大哥之于陈将军,这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也当让人钦佩。只是误中奸人之计,无心之失,也算不得大错。”说到此处,却猛然想起,自己借糜芳,傅士仁之口,将**之死,转栽赃给吕蒙,便与现在之高平也无二般,不由心中一虚,忙转看桓易是何反应。 桓易却不知道赵舒心中所想,听赵舒这样一说,正色道:“先生说的是,沙大王如此义气,的确让人敬佩。正合某的胃口,这便亲自去送他回营。” 沙摩柯为人这样重义,赵舒也乐于多让人和他结交,左右桓易无事,便点头同意。桓易就匆匆出帐,去追赶沙摩柯。赵舒看着桓易的背影,很难想象要是他知道赵舒陷害吕蒙,心中会是如何感想?糜芳,傅士仁二人虽然已经被赵舒暗中处死,可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赵舒也不能就此安枕啊。 片刻之后,赵舒回过神来,见关兴,李韦二人都在一旁,不知道武陵情况如何。便又对关兴道:“安国,此间事情已了,不日便可和议回荆州,武陵城中的五溪兵将俘虏,都要释放,你便回去与汝大哥商议此事。” 赵舒军马前来,高平早已经脱身而逃,沙摩柯又有和谈之心,益阳已经没有战事。关兴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处,忙领命道:“末将这便回武陵。”说着就要出帐而去。 “等等。”赵舒看着他一脸风尘,这几日跟在沙摩柯使者之后,打探消息,想也是劳心劳力,便道:“今日天色不早,就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吧。” “不用。”关兴笑道:“早一刻将五溪俘虏释放,也早一刻让沙摩柯安心与先生议和。” 关兴本来就受伤刚愈,这两日又比较劳累,眉宇之间却有疲惫之色,只是和关平接触的事情,除了他,派别人,怕都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我倒有些后悔说出口,又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话还没有说完,赵舒又后悔了,关兴年少气盛,赵舒说这话岂不让他更要现在非去不可。 果然就听关兴道:“末将身体比牛还壮,先生不必再说,这就告辞。”也不等赵舒再开口相劝,就急急出帐而去。 赵舒看着被他掀动的帐帘,对着李韦苦笑道:“少年心性,倒是吾失言了。”却又想起关兴也没有活多长时间,比孔明还先死,难道就是因为这么不注重劳逸结合?不行,叶枫回来,自己得让他好好给关兴看看,赵舒可不想让这么好的一个小舅子,风华正茂,便壮年夭亡。 第二百一十二章 蛮王死桓易重伤 送关兴和他的几名亲兵出营回武陵,赵舒和李韦便不回帐中陪马良,反正他也不知道,就在辕门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等候沙摩柯与桓易回来。桓易要抵御住高平军马的进攻,此山是周围最高的一座,立马在此次放眼远望,周遭的美景是尽收眼底。此时夕阳西下,映着这秋中的黄叶,别有一番滋味。 赵舒与李韦走马闲聊,围着临时搭建的营寨转了一圈,又回到辕门,太阳已经完全隐在山后,却仍不见沙摩柯,桓易二人回来,更别谈赵舒期待已久的酒肉。 李韦看出赵舒的失望神色,开玩笑道:“这沙摩柯也太客气了,为先生准备酒肉,准备这么多时候,恐怕要把整个部落的冬粮全搬过来。” 这也不算什么笑话,不过能从这些战阵上撕杀的血性壮汉口中说出来,也殊为不易,赵舒正要勉强笑了两声,算是给他点面子,却见山下一骑马快速弛来,虽然看不清楚面貌,但赵舒从身形衣甲上能认出是桓易,正纳闷怎么他一个人回来了,却见他滚鞍落马,栽倒在地。 “桓将军。”赵舒顿时觉得事情不妙,急忙打马上前,走得近了,就见他身上插着数支羽箭,赵舒一时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忙滚鞍下马,枪上前去一把扶起他,喊道:“桓大哥,桓大哥。”桓易缓缓睁开眼睛,低声道:“沙摩柯已死,又是高…..”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出来,便昏死过去。不过赵舒也能猜到,后面的那个一定是个“平”字。 “高平,啊。”赵舒原本就该猜到这家伙不会这么容易死心,不可能就这样一事无成的退回江夏。桓易与赵舒也算相交颇厚,何况赵舒对他心中仍有一分歉意,看他伤重如此,赵舒不由大吼了一声,将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 “先生。”李韦此时也赶到身旁,看了一下桓易的伤势,道:“桓将军这几箭都不是要害,及早医治,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对。”赵舒便忙着和李韦一起将桓易扶上战马,送回往营中。 次番前来,并没有带军医,唯一的医生叶枫又采药在外。李韦便自告奋勇地为桓易治疗,还好他是豪侠出生,也经常受伤,这拔箭止血的事情倒也十分的娴熟。 切不说李韦在帐中为桓易治伤,赵舒得知高平没有退回江夏,仍在左近,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当下便四处派出探马,营中也多让人伐木取石,设陷坑路障,以防高平前来劫营。 世上的事情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赵舒刚派出探马没有多久,防御的滚木巨石还没有准备多少,就听得山下人声马鸣。赵舒急忙出辕门探视,就见一大队蛮兵在山下当道扎营,要将我困堵在山上。 借着山下蛮军的火把光亮,见有两人并骑在前,对着赵舒的营寨,指指点点,一人银甲金盔,白马长枪,正是赵舒现在欲生吞其肉的高平。他旁边那人,赵舒也看得明白,就是今天才认识的沙摩柯的叔父,东心雷。看着他二人站在一起,赵舒立时也就明白了,高平见沙摩柯已经渐渐知道真相,不再为其利用,自然就要另外物色人选,而东心雷早就垂涎王位,此番沙摩柯损兵折将,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高平只要稍微露出一点口风,东心雷要是再能有东吴吕大都督的支持,不谋反才怪。两人必然是一拍及合,各取所需,现在沙摩柯已经死,东心雷是稳稳坐上王位,至于高平需要的嘛,那就正是自己了。 现在关兴回武陵,桓易负伤,军中只有李韦一人,武艺比关,桓二人都不如,更不要说高平,现在只能坚守,支持得三五日,等着关兴从武陵带兵马过来。 李韦想是在帐中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匆而来,手上的血迹都还未曾清洗。赵舒关心桓易的伤势,见他走近,便开口问道:“桓将军现在如何?” “血已经止住,不过军中没有药材,需得尽快送回城中将养,方无大碍。”说完,李韦看着山下的军马,道:“先生,趁高平新来,立营未稳,末将带人下去冲杀一番,也好挫挫他的锐气。” 赵舒摇了摇头,指着高平道:“他敢这般有恃无恐地安营扎寨,想必已经备下伏兵,现在天色已经晚,这山林之处,又不便我军骑兵冲杀,还是少安毋躁。”见他点头称是,赵舒又问道:“军中粮草如何?” “我军这次是急行而来,带的便是从武陵来益阳的干粮,算来只有明日的分量。”李韦顿了一下,又道:“一日的分作两,三日吃,也不打紧,只是这两三日中,武陵的步卒要想赶来救援,怕是不行。” 赵舒又指着山下的军马,问道:“看这声势,文节觉得大概有多少人马?” 李韦不等赵舒问,早就在估算山下的军马,仔细又看了一片刻,答道:“就看这火把,便在万人之间,先生若说还有伏兵,那绝对不在万数之下。”说完又喃喃道:“高平一时间,哪来这么多人马?难道把长沙的孙桓所部也调了过来?” 赵舒嘴角上翘,冷笑一声,道:“孙桓要是肯出兵早就出了,不会等到现在。这些多半是五溪部落的老弱,现在沙摩柯的死,怕是又算在我的头上。” 李韦一愣,随即又道:“蛮人不服王化,反复叛乱,先生本就不该有妇人之仁,一举荡平,斩草除根,岂不省事?” 赵舒一听这话,不由摇头苦笑,赵舒一直照搬着孔明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策略,想要收复沙摩柯,谁知道刚刚要大功告成,又横生这般枝节,早知道还真不如就像李韦说的这般,带兵前来一举剿灭,也远比现在好。 李韦见赵舒摇头不语,还以为自己说话冒犯,当下叉开话题,道:“先生还是进帐休息,再图良策,今夜由末将巡夜,定不让高平攻上来。” 赵舒也只好点点头,还好桓易寻的这处地方,原本就是易守难攻,短时间内,高平也不可能攻打进来,赵舒再慢慢想些古今战例,未尝就一定输给高平。 第二百一十三章 遭围困叶枫归来 回到营中,李韦忙着四下布置防御。赵舒又仔细打量了那件“宝贝”一番,确定是见过,却不记得是何人,于是又开口问叶枫道:“此人到底是何人?” 叶枫此时正接过水囊,狠狠地牛饮一阵,才道:“这家伙就是现在五溪族大王的独生爱子,名字叫天翼,说什么天神之翼,口气倒不小。” “对了,是他。”赵舒才恍然记起,白天见到东心雷的时候,他就跟在乃父身后,赵舒当时没有怎么注意,还当是一名侍卫,不曾询问。所以觉得眼熟,却不知道姓名,更不知道是东心雷的独子。东心雷看年龄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九,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年青的独生子,中年得子,想必是他的心头之肉。再说了,好不容易抢到大王的位置,要是后继无人,那个中滋味乐趣也就大为逊色。赵舒看着瘫倒在地的天翼,嘿嘿笑了几声,口中不住道:“果然是宝贝,果然是宝贝。” 片刻之后,赵舒又才记起马良和桓易的病情伤势,忙拉着叶枫快步走向二人营帐,问道:“解救马先生的草药,可曾寻到?” “幸不辱命。”叶枫一边跟着赵舒走,一边从怀中掏出几棵草药,笑道:“采这几棵药草,还多亏了那小子。不过得先炮制一番,不能这样就给马先生服用啊,至少得等两三日。” “那就好。”赵舒又道:“桓将军也受伤了,而且高烧不退,这也要靠你的妙手回春。”这几句话说完,赵舒已经拉着他进了桓易的帐内。 叶枫不等赵舒再开口,便上前仔细察看了一番桓易的伤势,最后转头对赵舒道:“这些许小伤医治起来倒还方便,不过军中没有药材,巧妇也难为这无米之炊啊。” 这话和李韦说的没有两样,赵舒又道:“我与文节本就打算突围而出,只是被你耽搁了一阵,现在有那个天翼在手,倒是可以用来与东心雷做一场交易。” 叶枫笑道:“我在蛮军营中,得知将军被围困,知道这天翼是个重要人物,所以下药给擒了出来,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吧。” “好小子,不错。”赵舒轻锤了他一拳,笑道:“等这里战事结束,我带你巡视三郡,让你到处走走,开开眼界。”赵舒知道叶枫并不热衷于名利,不过自小在桃花源长大,对外面的世界就像小孩一样充满好奇,说带他去四处游玩,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奖励。 叶枫听后果然兴奋不已,连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话得算数啊。”顿了一下,又颇为遗憾地道:“时间来不及,要是再多等两日,赵舒在那边混熟了,就连东心雷那老家伙都一起药翻了,送给你。”神色之中隐隐觉得,要是把东心雷给赵舒送过来,怕不止三郡,六郡,九郡我都要带他去游历了。 赵舒又笑道:“你把那老家伙带来,反而不妙。你想,要是你将他父子二人都带回来,五溪蛮没有了首领,还不被高平控制?你就只要抓来天翼,还不就是把东心雷的命根子攥在手里?让他投鼠忌器,不仅可以让他不助高平,说不定还可以帮我们大忙呢。”说到这,赵舒心中的一个协议已经初步形成。 叶枫略为一想,也觉得有理,又欢喜道:“那我就没有白在蛮族呆那一天。” 赵舒听他的语气是在蛮营中待过,而且似乎还与天翼斯熟,奇道:“你怎么回去了蛮兵营中?” “这说来就话长了。”叶枫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察看了马先生的病情,知道是中了天下第一的**‘迷魂花’,非得要那独一无二的…..” 赵舒现在哪有什么工夫听他这么说下去,急忙打断他的话,道:“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说要紧的。” “哦,那就简单了。赵舒去采药的时候,遇到天翼心爱的战马病了。我略微地露了一手,就帮他治好,然后他就把我当恩人,又是留在军中款待,又带我去寻药。后来我知道他是现在五溪族长的独子,就乘他吃饭的时候,下药迷晕了,送来给你。”说到这,叶枫一拍脑袋,惊道:“哎哟,不好。” “什么事?”赵舒见他神色紧张,还道是发生什么大事情,却听他道:“刚才那匹战马就是他心爱之物,现在被李将军射死了,这梁子可结大了。” 听他说完,赵舒心中的石头才落下,道:“这个简单,改天我再另外送他几匹。”又拉着叶枫出帐,道:“先去把他弄醒了再说。” 赵舒知道天翼是个重要的人物,不敢掉以轻心,派了一队军士好好看守。不过叶枫的药倒也了得,赵舒他们再回到天翼身边的时候,仍旧是昏迷不醒,像死猪一般。叶枫在赵舒的示意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放在天翼鼻孔下片刻。就听天翼猛打了一个喷嚏,慢慢醒转,张眼看着叶枫笑吟吟地蹲在自己面前,还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道:“贤弟,看为兄才喝得几杯便……”话没有说完,猛然看见周围全是荆州军士,这才一下起身,厉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舒不等叶枫说话,就上前拱手行礼道:“汉中王驾下前将军赵舒见过天翼将军,这里是荆州军马大营,舒久慕将军威名,故使人请将军前来一聚,唐突冒昧之处,还请见谅。”见东心雷的时候,知道他颇有学识,料想他儿子耳濡目染,也该比沙摩柯这蛮子不同,说话也就酸腐了不少。 天翼冷哼一声,并不理赵舒,只是对叶枫道:“某待你如上宾,想不到居然下毒害某,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叶枫不以为然,笑道:“将军待我是不错,不过那是为了报答我治好你爱马的病,咱是两不相欠。至于下毒擒你,两国交战,为求胜利而不择手段,这点小把戏也算不得什么。” 天翼顿时为之语塞,正不知道说什么。却见李韦跑来道:“先生,东心雷在营外请见。” 第二百一十四章 擒少主叶枫立功 回到营中,李韦忙着四下布置防御。赵舒又仔细打量了那件“宝贝”一番,确定是见过,却不记得是何人,于是又开口问叶枫道:“此人到底是何人?” 叶枫此时正接过水囊,狠狠地牛饮一阵,才道:“这家伙就是现在五溪族大王的独生爱子,名字叫天翼,说什么天神之翼,口气倒不小。” “对了,是他。”赵舒才恍然记起,白天见到东心雷的时候,他就跟在乃父身后,赵舒当时没有怎么注意,还当是一名侍卫,不曾询问。所以觉得眼熟,却不知道姓名,更不知道是东心雷的独子。东心雷看年龄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九,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年青的独生子,中年得子,想必是他的心头之肉。再说了,好不容易抢到大王的位置,要是后继无人,那个中滋味乐趣也就大为逊色。赵舒看着瘫倒在地的天翼,嘿嘿笑了几声,口中不住道:“果然是宝贝,果然是宝贝。” 片刻之后,赵舒又才记起马良和桓易的病情伤势,忙拉着叶枫快步走向二人营帐,问道:“解救马先生的草药,可曾寻到?” “幸不辱命。”叶枫一边跟着赵舒走,一边从怀中掏出几棵草药,笑道:“采这几棵药草,还多亏了那小子。不过得先炮制一番,不能这样就给马先生服用啊,至少得等两三日。” “那就好。”赵舒又道:“桓将军也受伤了,而且高烧不退,这也要靠你的妙手回春。”这几句话说完,赵舒已经拉着他进了桓易的帐内。 叶枫不等赵舒再开口,便上前仔细察看了一番桓易的伤势,最后转头对赵舒道:“这些许小伤医治起来倒还方便,不过军中没有药材,巧妇也难为这无米之炊啊。” 这话和李韦说的没有两样,赵舒又道:“我与文节本就打算突围而出,只是被你耽搁了一阵,现在有那个天翼在手,倒是可以用来与东心雷做一场交易。” 叶枫笑道:“我在蛮军营中,得知将军被围困,知道这天翼是个重要人物,所以下药给擒了出来,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吧。” “好小子,不错。”赵舒轻锤了他一拳,笑道:“等这里战事结束,我带你巡视三郡,让你到处走走,开开眼界。”赵舒知道叶枫并不热衷于名利,不过自小在桃花源长大,对外面的世界就像小孩一样充满好奇,说带他去四处游玩,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奖励。 叶枫听后果然兴奋不已,连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话得算数啊。”顿了一下,又颇为遗憾地道:“时间来不及,要是再多等两日,赵舒在那边混熟了,就连东心雷那老家伙都一起药翻了,送给你。”神色之中隐隐觉得,要是把东心雷给赵舒送过来,怕不止三郡,六郡,九郡我都要带他去游历了。 赵舒又笑道:“你把那老家伙带来,反而不妙。你想,要是你将他父子二人都带回来,五溪蛮没有了首领,还不被高平控制?你就只要抓来天翼,还不就是把东心雷的命根子攥在手里?让他投鼠忌器,不仅可以让他不助高平,说不定还可以帮我们大忙呢。”说到这,赵舒心中的一个协议已经初步形成。 叶枫略为一想,也觉得有理,又欢喜道:“那我就没有白在蛮族呆那一天。” 赵舒听他的语气是在蛮营中待过,而且似乎还与天翼斯熟,奇道:“你怎么回去了蛮兵营中?” “这说来就话长了。”叶枫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察看了马先生的病情,知道是中了天下第一的**‘迷魂花’,非得要那独一无二的…..” 赵舒现在哪有什么工夫听他这么说下去,急忙打断他的话,道:“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说要紧的。” “哦,那就简单了。赵舒去采药的时候,遇到天翼心爱的战马病了。我略微地露了一手,就帮他治好,然后他就把我当恩人,又是留在军中款待,又带我去寻药。后来我知道他是现在五溪族长的独子,就乘他吃饭的时候,下药迷晕了,送来给你。”说到这,叶枫一拍脑袋,惊道:“哎哟,不好。” “什么事?”赵舒见他神色紧张,还道是发生什么大事情,却听他道:“刚才那匹战马就是他心爱之物,现在被李将军射死了,这梁子可结大了。” 听他说完,赵舒心中的石头才落下,道:“这个简单,改天我再另外送他几匹。”又拉着叶枫出帐,道:“先去把他弄醒了再说。” 赵舒知道天翼是个重要的人物,不敢掉以轻心,派了一队军士好好看守。不过叶枫的药倒也了得,赵舒他们再回到天翼身边的时候,仍旧是昏迷不醒,像死猪一般。叶枫在赵舒的示意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放在天翼鼻孔下片刻。就听天翼猛打了一个喷嚏,慢慢醒转,张眼看着叶枫笑吟吟地蹲在自己面前,还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道:“贤弟,看为兄才喝得几杯便……”话没有说完,猛然看见周围全是荆州军士,这才一下起身,厉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舒不等叶枫说话,就上前拱手行礼道:“汉中王驾下前将军赵舒见过天翼将军,这里是荆州军马大营,舒久慕将军威名,故使人请将军前来一聚,唐突冒昧之处,还请见谅。”见东心雷的时候,知道他颇有学识,料想他儿子耳濡目染,也该比沙摩柯这蛮子不同,说话也就酸腐了不少。 天翼冷哼一声,并不理赵舒,只是对叶枫道:“某待你如上宾,想不到居然下毒害某,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叶枫不以为然,笑道:“将军待我是不错,不过那是为了报答我治好你爱马的病,咱是两不相欠。至于下毒擒你,两国交战,为求胜利而不择手段,这点小把戏也算不得什么。” 天翼顿时为之语塞,正不知道说什么。却见李韦跑来道:“先生,东心雷在营外请见。”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新蛮王被迫求子 赵舒在李韦,叶枫二人的陪伴之下,带着一队骑兵出营,就见东心雷带着几骑人马早等候在前,脸上神色又是愤怒,又的难过。赵舒却就当没有看见,微微抬手,虚抱一拳,道:“洞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你,”东心雷指着赵舒,却又强制压下怒火,道:“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将军,被将军部下擒回营中,还望将军念其年少无知,释放归家,老朽这便撤兵回本族,不再与将军作对。” “这是什么话?”赵舒奇道:“吾与贵族沙大王,早就定下盟约,此番兵临山下,吾还道是为了保护吾与马先生的安全,怎么又是作对?此话洞主可要说清楚,不然吾可要去找沙大王理论。” 东心雷见赵舒装傻充愣,不禁为之气结,要不是抓的是他的独苗,怕早就翻脸走人,好容易压下怒火,在才冷然道:“将军不必装傻,本族大王已经不幸被人所害,全族上下齐心,定要为大王报仇,将军内无粮草,援军又远,凭这区区两千人马,是插翅难飞。不过将军若释放小儿,这以往的仇怨,老朽决不追究。” “嘿嘿。”赵舒也冷笑几声,道:“沙大王究竟是谁所害,洞主心里清楚,亲生侄儿都能加害,我看着儿子要不要也都罢了。吾堂堂天朝大国的将军,还需要向你乞求活路么?”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硬气,李韦在身后不由喝了一声彩。 东心雷脸都气得变形,怒道:“你当真要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鱼自然要死,可是网却未必会破。”赵舒冷哼一声,又道:“我武陵还有数万大军,只要坚守得三五日,便可赶来救援。到时候一定将汝五溪部杀的鸡犬不留,你这大王才坐得几日,便成孤家寡人想来滋味也是十分的受用。” 要是天翼没有在赵舒手中,东心雷听了这话,也就当是在放屁,现在却隐隐觉得,赵舒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沉吟片刻,才道:“那将军的意思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定要将小儿处死?” “为人父母之,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吾饱读圣贤之书,岂能做这等残忍不道之事?”赵舒见东心雷神色松弛,又接着道:“老洞主谋勇兼备,实在是大王的最嘉人选。天翼将军英武不凡,也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这五溪大王,依吾之见,老洞主却也坐得。” 东心雷一时之间,不明白赵舒的用意,却只是关心乃子生死,又问道:“那将军如何才能释放小儿?” 赵舒不回答他的问题,又接着道:“这衡阳一郡,各部族杂居,治理十分为难,所以汉中王与吴侯都不曾驻军,也没有余力来驻军管理。我看不如聚各部族长,大王一起,推选一人为总酋长,自治此郡,也免得各部相互撕杀,冲突不断。” 东心雷此时才隐隐明白赵舒的意思,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让老朽治理本郡各蛮部?” “不错。”赵舒点头笑道:“只要洞主向汉中王称臣纳贡,吾便表奏洞主为各部总酋长。不知道洞主意下如何?” 东心雷一心一意想要取沙摩柯而代之,其权力的yuwang是可想而知,现在被赵舒这么一说,虽然觉得多半是空口许诺,却仍不免兴奋,口中却道:“这老朽倒不敢奢望。” 赵舒也多是说着哄他开心的,这衡阳一地,各蛮各部,不下数十族,矛盾复杂,想要统一治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以后有机会倒可以真的试试,三国混战,人口剧减,魏收乌桓,吴编山越,孔明在破了孟获之后,也受降不少蛮兵,这也算是一大兵力来源。 不过说来容易,做着难,现在还是先安抚住东心雷,赵舒又沉声道:“洞主与高平合作,此人狼子野心,无异于与虎谋皮,沙大王之死这个小辫子要是一直攥在他手中,岂不是要终身受制于他?” “这,”东心雷又为之语塞,高平的条件是要取我性命,不过现在他的独子在我手中,自然不能在完成他的条件,高平必然不悦,一时之间得罪了两大势力,在东心雷心中怕也是忐忑不安。 赵舒见他心意稍动,又继续道:“汉中王乃大汉皇叔,帝王贵胄,又拒有两川,荆襄之地。而吕蒙数次与吾征战,也是一败再败,这孰强孰弱,洞主岂可不详查?” 东心雷叹了口气,道:“老朽也知道将军用兵如神,连曹操也不敢与之争风,不过将军既然与沙摩柯为盟,老朽也就不得不为将军为敌。” “洞主此言差矣。”赵舒哈哈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沙摩柯已经作古,吾也不能空守着这一具皮囊,而与洞主为敌,是吗?” 东心雷先是一愣,随即也大笑道:“既然先生有此意,老朽又岂敢不识抬举?只好先生肯归还小儿,且不过问族中内务,老朽决不与先生为敌。” “即便洞主不与吾为敌。”我赵舒眼看着他,又问道:“可是这杀害沙摩柯的罪名一直背负在吾身上,也是诸多不便。何况洞主继任大王,却为自己的孩儿,而罔顾先王的大仇,情理之上,也说不过去。” 东心雷想了片刻,才道:“只要老朽大权在握,自然向族中长老解释,这是一个误会。” 赵舒又淡淡一笑,道:“这杀人的罪名,总还是要人来承担吧?至于是谁,我想洞主明察秋毫,心中也早就应该有适当人选了吧?” “好。”东心雷一口答应,道:“老朽就用他来换小儿,不过此人与东吴关系密切,我小小的一个五溪部落,可担当不起杀的罪名。” 这只老狐狸,赵舒心中暗骂了一句,嘴上却仍然道:“天下的罪孽都由吾一人承担吧,洞主就拿他来换,这下刀杀人就由吾来承担罪责。” “希望先生说话算数。”东心雷一抱拳,道:“老朽这就回去准备,告辞。” 赵舒见他要离开,心中却不十分放心,又道:“且慢。”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耍诡计离间计成 东心雷正要离开,却被赵舒阻止,不由疑惑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赵舒低着头小声让李韦的弓箭手准备,听他问及,才道:“吾偶想起一事,还请洞主借一步说话。” “这,”东心雷显然也不敢相信赵舒,这次他虽然只带了数骑亲卫前来,可是身后人马嘶响,猜想也有不少兵马随后接应,听赵舒要借一步说话,心中实在是不愿意,又道:“老朽带来的全是心腹之人,将军有话但讲无妨。” “这事关系天翼将军生死,还得劳洞主尊步。”赵舒见他不同意,只好又拿出他儿子。 对于他这样的甲子老人,自然再没有比独子更重要的,当下略一犹豫,便打马上前。赵舒看着他离身后的几名侍卫,有了两三个马位,便将手一挥,李韦一声令下,顿时将那几名侍卫连人带马射成刺猬。 东心雷没有想到赵舒会下此毒手,唬得面如土色,颤声问道:“将军这是何用意?” 赵舒淡淡一笑,现在是越来越习惯血腥味,这三五七个人的生死,倒已经不放在心上,道:“高平为人谨慎小心,这等大事,洞主信得过这几个人,吾可信不过。”赵舒顿了一下,又冷冷道:“而且,吾想告诉洞主,最好考虑清楚,否则天翼将军的下场,也就比这好不了多少。” 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简直把东心雷嘴巴下面的花白胡子,全部都气吹了起来,怒声道:“将军还有事否?倘若无事,老朽这就告辞。” “请便。”赵舒看着他调转马头离开,又加了一句恭送洞主,就听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东心雷行出二三十丈,便了一队骑兵涌出接应,赵舒看着他在马上晃晃欲坠,想必是连气带急,又慌又怕,连马鞍都坐不住。 看着东心雷带着人马远远离去,赵舒也才和李韦,叶枫收兵回营。进了营门,今夜这么折腾一番,四更都快过了,众人脸上都有倦容,便让各人下去休息,叶枫连日劳累,闻言就告退离去。李韦却仍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赵舒看了他一眼,问道:“文节,还有何事?” 李韦本要开口,却又摇了摇头,道:“没有,末将告退。” “等等。”赵舒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我虽然相交不长,却多次携手生死作战。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李韦又愣了片刻,才缓缓道:“沙摩柯虽然造反起事,但是已经和先生结有盟约,此番被人所害,先生却又与东心雷和议,不以其生死为意,未免…..” “薄信寡义,是吗?”赵舒一口接过他的话,李韦在不久前,还说我不该有妇人之仁,应当将五溪蛮杀的一个不留。现在却又来指责赵舒不以沙摩柯的生死为念,看来这个时候的人把信义二字看得极重。 李韦听赵舒语气微有不悦,忙道:“末将不敢。”神色之间,却仍是颇不以为然。 赵舒深吸了口气,才道:“其一,沙摩柯虽然与吾有约,但其心仍不诚;其二,叔侄争权,这是他们族中内务,外人不便干涉;其三,我不与东心雷和谈,便要与之硬拼,你,我,天涯,乃至帐中躺着的桓,马二人,岂非又要冒险?在我看来,死了的沙摩柯是远远不及你等。”赵舒见他默然不语,又道:“我知道你见沙摩柯能为季常而起兵报仇,深感其义,而我却只讲利益,不讲情义,两厢比较是远有不如。不过沙摩柯终是外人,若是换作这营帐之中,任何一人,吾就是拼上一死,也不会与东心雷妥协。” 一席话说的李韦额头热汗滚滚,连声道:“末将,末将,”却说不出个所以来。 “下去吧,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便可以退敌,不久就可以回荆州,便可游猎痛饮,这战阵上的事,我也烦了。”说着赵舒便要转身回自己营帐休息。却听见李韦身后的一名亲兵,小声对李韦道:“将军,先生与将军约定突围之时,可是要自己引开高平,让将军等脱身。” 这一句话更如同当头棒喝,李韦“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末将该死,末将该死。”赵舒感激的看了那亲兵一眼,这话要是从赵舒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可就远远没有这般效果。急忙扶起李韦,道:“文节不必如此,都是自家兄弟,能体谅吾的苦衷,不再怪我便好。” “不敢,不敢。” 赵舒知道他的心中已经信服,乃道:“去休息吧。” 李韦却抱拳道:“明日便能退敌,今夜却不能马虎,不久便要天亮,先生回帐中休息,末将还是继续巡营,不能出丝毫差错。” “好,有劳文节。”赵舒可比不得他们这些武人,早就想睡觉,也不推辞,回到帐内倒头便睡。这两日本就鞍马劳顿,头一及枕,便昏昏入睡。正梦见铁马金戈,沙场征战的时候,又被叶枫喊醒,一问才知道已经是巳时,东心雷已经押解着高平在营外等候我接见。 赵舒反正是和衣而睡,匆匆整理一番就出帐,见李韦等候在帐外,便问道:“东心雷带了多少人来?” 李韦虽然一夜未睡,却仍是精神抖擞,见赵舒问起,便朗声答道:“只有数十亲卫。” 赵舒冷冷一笑,自语道:“高平还真是自负。” 李韦一愣,马上又道:“先生的意思是,东心雷此来,并无好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舒想着自己在高平手下吃的不少亏,这次要不是叶枫巧合将天翼捉来,怕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就了结,当下又道:“昨夜我射杀东心雷的侍卫,也就是为了想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与我合作也多半是与虎谋皮,不得其利,反得其害。他绝对不会因为我的几句空话,而得罪东吴。那高平要是知机,也该就此滚回东吴,偏生他自负武艺,非要将计就计,孤身险入,想要拿下我,我倒要看看他真有几分本事。” 李韦听了赵舒的话,便道:“末将这就派人去将二人拿下。” “不。”赵舒摇了摇头,道:“东心雷此人,始终还杀不得。”又转对叶枫道:“去将天翼带来,我终究还是要让五溪与东吴作对才好。” 东心雷带着数十随从,押解着高平入营等候。远远见赵舒与李韦走近,便喊道:“将军,老朽幸不辱命。” 赵舒点头微笑不语,只是不住打量这一行人,都不曾携带兵器,只是腰腹之间略有隆起,想必是藏有利器。再看高平,双手被反缚于背后,神色颓然,脸上有两个细细的疤痕,多半是我不久前的弩箭所伤,便笑道:“高大哥,才多久不见,风采怎么如此退减?” 高平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赵舒又笑道:“莫非受了伤?小弟亲自给你查看一番。”说着就要上前,赵舒仔细看着东心雷,果然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赵舒走得两步,却又停下不前,乃道:“高大哥乃世之虎将,虽然就缚,小弟也不敢轻易上前。李将军。” 赵舒韦听我一喊,便将手一挥,左右各跑出上百名军士,个个弯弓搭箭对着东心雷,高平等人。东心雷看着这突然的变故,顿时面如土色,急忙道:“将军这是何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吾不得不小心。”赵舒说着又退到李韦身边道:“文节,先射去高平一只眼睛。”李韦答应一声,便取箭上弦。 高平如何还能沉得住气?一声大喝,右手一扬,一道刀光就急射向赵舒胸口。李韦在赵舒旁边,早就十分的提防,见刀光袭来,便一手拉赵舒,一手用长弓去格挡,听得一声响,李韦的雕木弓正好打在那道刀光之上,斜飞了出去。而李韦也觉得半边身体一麻,把握不住,长弓落地,不由喊道:“好劲道。” 经过这星光火石的一幕,赵舒再看高平,却已经站在东心雷身后,用匕首抵在那老东西的颈下,道:“你这老家伙,居然真的敢出卖我。” “冤枉啊。”东心雷看着高平明晃晃的匕首,更是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他也素知高平心狠手辣,当下连声道:“老朽不敢,老朽不敢。” 赵舒正要再出言挑拨,却听身后天翼的声音喊道:“放开我爹爹。” 赵舒又改口对东心雷道:“洞主放心,吾一定极力协助天翼将军当上五溪大王。”言下之意,就是你老可以安息了。 东心雷看爱子无恙,心中也稍安,苦笑道:“老朽真不该与将军作对。” 高平听赵舒的口气,似乎不在意东心雷的生死,不由冷道:“少给我装蒜,姓赵舒的,一句话,你放我,我放他。不然五溪两天死了两个族长,下面的蛮子也会把你吞了。” 赵舒“嘿嘿”一笑,道:“这可就奇怪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是你高平所杀,难道也算在我的头上?”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高平又将匕首上抵,划出一丝血迹,道:“五溪的蛮子杀红了眼,怕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话倒也有理。”赵舒看着旁边的天翼,问道:“将军真要将吾当成杀父仇人?” “小将不敢。”天翼知道此时,只有赵舒能救他父亲,自然不敢乱说话,当下拜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只是,还望将军能救小将父亲一命。” “令尊大人可一直与吾为敌。”赵舒十分为难地道:“我虽然不会以此加害,却也不能仇将恩报吧。” “将军。”天翼又叩首出血,连声道:“将军若救得家父,小将与父亲立誓不再于将军为敌,永世向汉中王称臣纳供。” 赵舒见把他折磨的也够呛,而东心雷经过此事料来也不敢再生二心,于是问道:“洞主意下如何?” 东心雷原没有打算赵舒能饶他一命,现在听赵舒语气松动,大喜过望,连声道:“老朽发誓不再与将军为敌,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赵舒看着高平,大声道:“高平,你放了东老洞主,我保你平安离开,回江夏。” “我凭什么相信你?”高平与赵舒结仇甚深,若说赵舒要释放他离去,着实是让人难以相信。 “信不信可由不得你。”赵舒将手一挥,手下军士都将箭弦拉的满满,冷道:“我三声过后,你不再放人,我保证你们二人身上都会插满箭矢。一,”过得十来秒,又喊道:“二。” 这“三”字刚要出口,就听高平道:“罢了,我放人。”说着将东心雷向前一推,自己昂首而立,朗声道:“先生名闻天下,料想也不是无信之人。” 天翼急忙起身跑过去将乃父扶了过来,东心雷惊魂稍定,便大声喊道:“将军,杀了此贼。” 赵舒转头瞪着他,冷冷道:“你以为吾是你一般背信弃义之人?”这话一说,他便不再作声,旁边的天翼脸上一红,将头低下,远比其父有羞耻之心。 高平先用言语挤兑了赵舒一番,原本以为赵舒就算要放他,也会诸多责难,不想听赵舒的语气还似乎很诚心实意的要放他返回江夏,先是愕然片刻,回神才抱拳道:“既然先生不愿失言,某这就告辞。” 赵舒又将手一挥,左右众军都让开一条道路,微笑道:“将军请便。” 高平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赵舒,终于抬腿走出一步,却又马上顿住身形,又问一句,道:“你真的放我走。 “正是。”赵舒仍旧是满面春风,笑吟吟地道:“吾以信义待人,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赵舒越是笑得开心,高平就越是心惊胆战,赵舒看他脸色数变,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意,恐怕已经开始后悔把东心雷这唯一的挡箭牌给放了。赵舒看他仍旧不动,又问道:“莫非将军不愿离开?想要在营中长住?” “不。”高平一咬牙,冷道:“某就要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说着便大踏步往营门走去。 东心雷却喊道:“你给我站住。” 二百一十七章 纵高平另有其因 高平刚走出两步,却被东心雷这一声喊喝止住,转过头,冷冷问道:“你这老家伙还想怎么样?” 东心雷并不理他,转身向赵舒行礼道:“将军不忍食言而肥,那就请将军将此人交给老朽,此人狼子野心,杀害我族中大王,又以老朽为质,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高平脸色立时巨变,这可是赵舒下台阶最好的机会,他要是死在东心雷的手中,赵舒也不算是不讲信用。赵舒看着高平额上冷汗点点直冒,并不回答东心雷的话,对李韦道:“取马来。”马上就有军士牵过一匹战马。赵舒拉着缰绳,径直走上前几步,对着高平道:“此马就送于将军代步。” 此言一出,高平自然是送了口气,而旁边的东心雷父子,李韦等将都是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赵舒会如此重诺。赵舒也不敢过分上前,一掌击在马股之上,那马便独自缓行到高平身前。高平又像见到怪物一样的将赵舒从头至脚打量一番,这才道:“多谢。”然后翻身上马。 赵舒又命人牵过马匹,也跟着上马道:“吾再送送将军,以免为人所害。” 高平本来还想推辞,却看着东心雷在一旁虎视眈眈,也只好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这两句话说的赵舒和他哪里还是什么欠下血债的大仇家?分明就是朋友送别,还依依不舍的情景。 李韦见赵舒要送高平,自然不放心,也跟着上马。叶枫本来想来凑热闹,赵舒却道:“天涯,你就在营中好生款待洞主父子,等到吾回来。若有丝毫差错,唯你是问。”叶枫只好点头应命。 东心雷一脸愤慨,不过现在身处险境,也不敢丝毫造次,赵舒又对他道:“洞主此番前来,外面想必还有军马接应,现在既然大家都化敌为友,洞主可以谴人下令收兵了。” “是。”东心雷不甘心地看了高平一眼,招呼手下先出营传令。没有过得半刻工夫,就见营外各处林中一队一队的蛮兵都收兵回营。最后走出一队人数五六百间的骑兵,远远阵立在前,不知道何去何从。 赵舒知道那是高平的属下,便道:“吾送将军出营,与部曲汇合。”虽然说是相送,但高平也知道赵舒不敢和他过分靠近,微一拱手就打马在前。赵舒落后好几个马位,跟在他身后,李韦带着上百骑在赵舒身侧护卫。 那队骑兵相距大营不过数里,片刻即到,高平仍不时回头查看,还是怕赵舒暗算。不过理他的部曲越近一步,他便越安全一分,脸上的警戒之色也就稍减一分。等到理那队骑兵只有数百步之时,早有高平的十余骑亲卫策马而出,接应在他左右。 高平心中悬挂的石头,也就最终落地,转身对赵舒道:“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先生送至此处,足显高义,不如就此别过,告辞。” 赵舒哈哈一笑,道:“今日吾救了将军一命,难道就不说一声感谢?” “多谢。”高平说了两字,转身就走,行不两步,却又转身,道:“某平生遇人无数,也算是识人,却终究看不透先生其人其事。今日之事,先生若非大奸大恶,便是至仁至义,倒让某捉摸不透。” 赵舒淡淡道:“将军言重了,今日之别,再次相见,怕又是刀兵相加。舒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着便让身后骑兵远远退开,只留下李韦一人在侧。 高平也挥退身旁的亲兵,道:“某洗耳恭听。” 赵舒轻咳一声,便道:“身逢乱世,谁人不想建功立业,名垂千古,所以将军所作所为,虽然手段算不上光明磊落,不过成大事者,向来不择手段,在舒看来,并无对错,自然谈不上怨恨。” 高平神色微微一凛,道:“先生倒是深明大义。” 赵舒突然又问了一句:“吕大都督,伤势如何?” 高平马上答道:“并无大碍。” 这句话答的太快,反倒失真,赵舒又笑道:“将军所依仗者,不过是子明在东吴身居高位,手握兵马,此次五溪战败,损兵折将,吴侯想必也要见怪。万一大都督不幸身故,将军在江东也就无立足之地。” 高平想了片刻,才勉强道:“先生过滤了,些许小伤,并无大碍。” 关兴用刀多年,那一刀的力度,角度,他能说出吕蒙的伤势颇重,自然不会有错。更何况此番益阳之行,独见高平。若真是些许小伤,吕蒙又何以不亲自坐镇?赵舒也不当面说破,只道:“吾只说是万一,启时,舒还有一事相求。” 高平奇道:“何事?”此言一出,又顿时觉得不妥,这样岂不就是承认吕蒙伤重? 赵舒却并不何他在这上面纠缠,只是缓缓道:“容儿对我情深义重,只是时世所迫,吾不得不相负。倘若都督有个三长两短,将军事无可为,还望能带她一起归隐山林,让她幸福渡此一生。” 高平不由的瞠目结舌,赵舒知道他不仅在战场上将自己看成敌人,在情场上,也是欲除之而后快。听赵舒这样一说,不大吃十惊,八惊才是怪事。等他清醒过来,才冷冷道:“先生是因为她才放过某?倒是十分的痴情,只是太轻看了某。” “不敢。”赵舒正色道:“将军与她为报大仇,谋害关君侯,吾势不能再与容儿相见。舒素知将军与她青梅竹马,情根深种,还望将军能好生待她。舒诚心祝福二位,绝无半分虚情。” 高平苦涩一笑,道:“多谢。”见赵舒不再说话,又道:“先生若没有别的事,某就告辞。” “等……”赵舒伸手想要阻止他,却又道:“罢了,将军走好。” 高平却又停下,道:“先生有话,一次说尽,不必如此吞吞吐吐。” 赵舒轻轻拍了拍坐下战马的脑袋,替它捋了捋马棕,随口问道:“将军觉得东吴诸将如何?何人可以接替吕大都督职位?” 在高平的心中自然是巴不得自己接位,那显然没有半分可能,当下仔细一想,摇头道:“甘宁,周泰等将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凌统,徐盛等人守一城一郡还可,若争霸中原,图谋天下,怕还多有不足。数人都非先生敌手,先生可以高枕无忧。” 赵舒不以为然道:“陆逊其人,将军可识得?吕都督称病,谋袭荆州,他代都督职务,以恭卑言辞说动关君侯戒备之心,也还有几分谋略。” “关羽狂妄自大与他何干?”高平不屑道:“书生酸儒,靠得只是门族裙带。” “将军此言甚是,陆家乃是江东望族,陆伯言又是孙氏女婿,舒所料不差,假以时日,此人必为东吴军中领袖人物。”赵舒顿了一下,又道:“此人谋略不俗,实乃劲敌,吾可不敢掉以轻心。” 赵舒抬眼看高平若有所思,便笑道:“此乃舒与东吴之事,将军久在军中,舒想多问些此人的事迹,既然将军以为只是一介书生,倒是吾多虑了。” 高平回转过来,点点头道:“某与陆逊不熟,先生也问不到什么。” “那好。”赵舒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高平也还了一礼,道:“告辞。”提转马头,扬鞭而去。 李韦见高平远去,不由道:“先生此番必是纵虎归山,此人文武兼备,将来必是一大劲敌。” 赵舒哈哈一阵长笑,然后才对着一脸不解的李韦道:“文节,你也知道他是一大劲敌,杀了岂不可惜?” 李韦猛然省悟,道:“先生是想让他回江东与那个什么陆伯言作对。” “高平这个人,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有一点我有十足的把握。”赵舒又轻轻地抚摩着马头,看着高平离去的方向,道:“他绝对不会甘心归隐山林,做个清静闲人。现在天下三分已经鼎定,曹魏与其有深仇,汉中王驾下又有我,他只能在江东凭着吕蒙的关系发展势力。我已经为他点明是对手是谁,何去何从,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韦在一旁长长地叹息一声,语气之中充满了惋惜之意。赵舒转头瞪他一眼,问道:“你叹什么气?” 李韦看赵舒半响,才道:“先生,容末将再对先生说一句真话。”顿了一下,又才道:“先生适才与高平说话的时候,无论表情,语气都十分的诚恳,没有丝毫的破绽。”赵舒心中微微一乐,难道他也发觉赵舒是一个演戏的天才?却又听他接着道:“特别是提到那个容儿姑娘的时候,更是声容并茂,末将在一旁听见,都是十分的佩服先生如此重情重义。原以为在这乱世之中,能遇见先生这样情义为先的人,追随左右,生平无憾矣。”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赵舒脸上神色陡然一变,倒不是因为李韦的言语冒犯,却是自己的震撼,难道我真的已经被这个时代所同化?变得如此的阴险,深沉? 李韦见赵舒默然不语,又道:“先生为国为民,其心无错,只是手段,末将,末将….”赵舒摇了摇手,没有让他说下去,因为放走高平,在赵舒的心中隐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自然不能与他说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乱平天翼随军 赵舒与李韦言语冲突,其实赵舒并不怪他,他是江湖豪侠出身,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尔虞我诈。何尝不是赵舒初来三国时候一般?对人毫无城府,只是这么多年来,赵舒已经潜移默化,逢人说话留三分。而像刚才那般,与高平说话,赵舒的每一句都有深意。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生存,想要出人头地,也就只能如赵舒这般。李韦从军还没有多久,而且接触的多是下层军士,等他有机会多接触孔明,法正等人,也就知道赵舒也顶多是小屋见大屋。毕竟他们是赵舒的恩师。 但是在李韦的心里,想是觉得三番两次的说话冲撞赵舒,心中存有芥蒂,所以回营的一路之上,都默默无语,气氛十分的尴尬。 等到营中各人下马,径往大帐而来,还有东心雷两父子等着赵舒安抚。走不上几步,又远远的看见帐外围了一圈军士,在不住的大声喊喝。赵舒不禁眉头微皱,是否我待下不严,宽而无威,怎么就总是有人敢在军营之中闹事,私斗? 赵舒快步走近,旁边的军士见赵舒到来,又都闪过一边,只剩下中间交战的两人,一是五溪东心雷之子天翼,另外一人却是桃源出来的小子叶枫。从叶枫昨晚接箭,躲箭的身手来看,武艺也非泛泛,若不是在军营之中,赵舒还真想看看他的武艺究竟如何?叶枫为人天真可爱,胸无城府,也不怕得罪于他,不如就借他来立立威,免得三天两头有人在我军中闹事,好端端的一座营房被他们搞成角斗场,可就大大的不妙。一念至此,赵舒脸上便多笼上一层严霜,冷喝道:“还不给吾住手?” 其实赵舒也看得出来,叶枫见赵苏过来,便已经想住手罢斗,只是被天翼一味的抢攻,不得不举手抵挡。听赵舒这般一喊,叶枫也大声道:“你停手啊,你远来是客,我可是赵将军的属下,违了军令是要杀头的。” 天翼手上丝毫不放松,冷冷道:“就是要你这小子人头落地。” 旁边观战的东心雷见赵舒脸色不善,也不敢怠慢,急忙喝道:“天翼,住手。”赵舒的话天翼不听也就罢了,乃父这一声吼,才使他不得不停下手来,却十分不甘心地瞪着叶枫。 叶枫轻笑道:“将军要是不服气,改日咱再行比试一番。” “某还怕你不成。”天翼说着又想上前动手,被东心雷瞪了一眼,才将双手垂下。 赵舒看了二人一眼,天翼是满头大汗,而叶枫却是气定神闲。不由对叶枫又另眼相看,赵舒昨日捉住天翼的时候,就询问过他的底细,知道此人乃是五溪除沙摩柯外的,又一勇士,若是早生得几年,只怕沙摩柯也就不能与东心雷争抢王位。叶枫能与他交战,还占有上风,武艺怕是与关兴,桓易有的比,可恨这臭小子还一直瞒着自己。 叶枫见赵舒冰寒着脸,也不敢嬉皮笑脸,上前道:“将军,是天翼将军逼着我出手,说什么昨天晚上我是用药擒的他,他不服气,想和我比试真功夫。” 东心雷也在一旁,打哈哈,道:“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切磋切磋。” 赵舒不理他们二人的说话,只是说了两个字:“升帐。”就见不禁东心雷,叶枫脸色大变,李韦也神色极不自然,想是以为赵苏把对他的怨气要发泄在这两人身上。天翼倒是神色坦然,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神情,让赵舒颇有几分好感。 命令一下,片刻营中将校都齐集大帐之内,赵舒端坐帐中,看着人差不多到齐,其实也没有几人,这才缓缓对站在一旁的叶枫道:“叶枫,你可知罪。” 叶枫为人乖巧,马上道:“属下知罪,望将军念在初犯,从轻发落。” 赵舒见他少有的一脸严肃,心中也觉得好笑,又道:“在营中私斗,是为乱军,其罪当斩,岂可轻恕?来人,拖出去。”马上就有两名军士应声入帐,架着叶枫就向外拖。 叶枫没有想到赵舒说杀就杀,不相信的看着赵舒,一时都忘了求饶。李韦在一侧,不停的搓手,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求情,他以为赵舒是因为他的几句话发火,怕出声求情反而是火上浇油。 赵舒见把他们也吓得很了,这才道:“拖出去打二十军棍,脑袋暂时留下。” 叶枫“嘘”的长出了口气,对那两名军士道:“我自己会走。”挣脱两人的手臂,自己大步出营。片刻之后,就从帐外传来一阵阵叶枫的惨叫,众人都纳闷,这家伙出去的时候那么硬气,怎么这会儿叫得这么痛苦,难道是什么别的酷刑?又都一起看向赵舒。 不多时候,二十军棍打完,行刑的军士便入内禀告,赵舒挥了挥手,淡淡道:“带他回帐中休息。”又才转头对东心雷道:“马先生的病,只有叶枫能救好,所以吾才留下他一颗人头,改成责打二十军棍。” 东心雷一听,顿时冷汗直冒,起身下拜道:“某等蛮夷之人,不知天朝军纪,小儿绝非有意冒犯将军虎威,望将军恕罪。” 赵舒急忙起身,上前扶起东心雷道:“老洞主不必如此,吾也知道天翼将军是洞主独生爱子,五溪未来的大王,自然不能加刑。不过军法不能费,需得戴罪立功才行。” 东心雷一听他儿子不用死了,自然是万分高兴,急忙道:“将军但有所命,五溪上下必以死相效。” 赵舒转口问道:“贵部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这,”东心雷迟疑一下,才道:“鄙族本来人数不多,最繁盛也不过五万,此次沙摩柯冒犯天威,精壮儿郎又损失不少,怕是不能在起兵……” 赵舒哈哈一笑道:“洞主误会了,吾不是要贵部起兵助我伐吴。”赵舒又转身回到帅位坐下,道:“适才吾见天翼将军比武,甚为了得,若只在五溪部中,岂不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如何能一展报复?不若让天翼将军随吾征战,建功立业,光耀族门。” 东心雷也不傻,自然明白赵舒是怕五溪再叛,所以要他谴子为质,当下急忙推脱道:“老朽年事已高,膝下仅此一子,希能朝夕侍奉左右,望将军成全。” 赵舒瞟眼一看天翼,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于是道:“洞主身体健朗,定能长命百岁,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在一郡之地,终老一生?” 东心雷还要再说话,却见天翼上前道:“爹,孩儿愿随将军去征战四方,扬我五溪儿郎威名。”东心雷见天翼如此说话,赵舒又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敢再推辞,只好道:“吾儿有此志气,父心甚慰,父心甚慰。” 儿子攥在赵舒手中,东心雷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反,五溪的事情终于算是了结。赵舒心中大喜,马上就可以回荆州,不用再受这军旅之苦。折腾了这么半日,已经早过午时,赵舒这时心情放松,才觉得腹中空空,乃道:“准备酒席,款待大王父子。”话一出口,又哑然失笑道:“吾此番轻骑而来,军中并无粮草,只是干粮,怕是怠慢二位贵客了。” 东心雷忙道:“老朽兵马就在山下,这便与小儿取酒肉来劳军。” 这个构思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东心雷可不比沙摩柯老实,赵舒怎么会放他们父子一起离去?当下道:“天翼现在既然是吾部下,自然不能在擅自离开军营,大王外面还有数十随从,随大王一起回营。”说到此处,又笑道:“速去速回,吾早已是腹中空空。” 东心雷也只是报着试一试的心理,见赵舒不同意,也只能作罢,对着天翼嘱咐几句,无非是什么“要遵从将军领喻”,“不要卤莽”之类的,这才出帐而去。 等东心雷出帐,才想起昨日沙摩柯也是这般回去,为我军准备粮草,不想竟然一去不回,而五溪也因此易主。世事无常,这一天一夜的变化,这是赵舒早先没有预想到的。看着李韦等人还站在一旁,便道:“都下去休息吧。天翼,你暂时先跟随李将军,回荆州再表奏汉中王封赏。” 等着他们都散去,东心雷一时半会也来不了,赵舒也起身出帐,去看看叶枫这小子。赵舒到了叶枫帐外,却见李韦的亲兵站在外面,看到赵舒前来就要出声通报,赵舒却摇手阻止,站在帐外,想听听叶枫怎么说自己。 想李韦也是刚到,听他询问叶枫的伤势,叶枫却是不住的**,道:“赵将军真狠,我的屁股都开花了。” 李韦叹口气道:“是某害了你,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某在言语上冲撞了先生,才将这口恶气出在你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叶枫忙道:“那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我可没有钱财。” “不用,回到荆州之后,你得带我多逛逛。我初来此地,你得带带我。” 李韦爽朗一笑,道:“这个倒很容易。” “还要…..” 赵舒却在这个时候,闯入帐内,笑问道:“还要怎样?” 第二百一十九章 解**马良苏醒 赵舒这么闯进帐内,李韦固然是吃了一惊,叶枫也是“嘿嘿”傻笑,问道:“将军早来了?” “是啊。”赵舒缓缓走到他旁边,笑道:“听说你伤势很重,所以特来看望。” 叶枫忙笑道:“不敢,不敢。” 赵舒突然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面,笑骂道:“臭小子,还不滚起来,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叶枫夸张的叫了一声,起身道:“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总还是很痛的。” 李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指着叶枫道:“你,你。” 叶枫尴尬一笑,道:“将军在罚我的之前,吩咐了的,他们打我的时候,先垫了几层棉布,又高举轻落,只是我为了配合将军,叫得有点惨了。” 李韦这才看着赵舒,道:“原来将军并没有加刑之意。” 赵舒笑道:“叶枫天性淳朴,吾如何忍心加刑?只是军中若常有人私斗,也不是一件好事,就借个机会,整整军纪,也好唬唬东心雷。”又转头对叶枫道:“你这两天就好生为马先生配制解药,要是救不醒他,我真的打烂你的屁股。” 叶枫拍了拍胸脯道:“两天之后,我一定让他起身与将军谈天说地。” “恩。”赵舒点了点头,又道:“现在战事已了,我自会派人寻药,桓将军的伤势,你也要多费心。好了,记住你还是有伤在身的,一会的酒宴怕就没有份了,我给你留着,回荆州再吃。”说完不管他一脸失望的表情,大笑着出帐。 李韦也跟着出帐,赵舒对他道:“东心雷也该来了,一起去吧。”李韦点头跟在我身后,行不几步,便道:“先生,末将,” 赵舒挥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家乡有一句俗话‘一个诚实的从政者,绝对不是好的从政者’。文节心地磊落,赵舒不会见怪。” 李韦仔细的咀嚼了那一句话,苦笑道:“这希望先生不要将这些手段,用到末将身上。” 赵舒哈哈一笑,反问道:“你会否成为我的敌人?” “不会。”李韦斩钉截铁地道:“末将虽然愚钝,却也不敢与将军为敌,否则寝食难安。” 赵舒笑道:“文节是夸我还是损我?言过了。”至此算是将他心中的郁结打开,不过这样的事情,难保以后不会再发生。 当日,东心雷送来大量粮草以供军资,又有酒肉劳军,席上众人都是久违的一醉。桓易既然有了药材,在叶枫的妙手之下,已经退烧,人也清醒过来。只是马良的解药颇为费心,非得两日不可,赵舒反正也要等关兴押解武陵的五溪部众,就暂时屯兵益阳,等这两件事情完毕,才班师回荆州。 东心雷现在已经得罪了东吴,再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罪赵舒,更何况赵舒丝毫不以沙摩柯为念,极力支持他当五溪蛮大王,对他来说已是余愿足矣。而且其子天翼要在我军中效力,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自然是殷勤款待,两日尽是美酒鲜肉。终于让赵舒摆脱了清水干粮的厄运,大饱口腹之欲。 再第三日下午,叶枫欢天喜地地跑到赵舒的帐中,声言解药已经配制完成,让赵舒与他一起去看着马良苏醒。这家伙被打之后,赵舒原本是想让他安静的装摸做样几天,也好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厉害,结果第二天就跑了出来,还说什么被几棍子一打,便下不了塌,这神医的名号岂不是给糟蹋了?赵舒也仍由他胡来,别人还真当他是医术了得,配的药功效极快,在床上**了一天,就康复如初。 桓易虽然清醒,但伤势仍然很重,除了他躺在塌上。赵舒,李韦,天翼三人都被他拉到了马良帐中,等着叶枫的表演。他和天翼原本很有仇隙,也不知道灌了什么药,居然又和好如初,连那匹死马的事情也只字未提,害得我准备将自己的坐骑送给天翼,都无从说起。 叶枫见人到起,亲自取水,拿过三粒火红色的药丸,给马良喂下去。我远远就闻到了一股似兰非兰的清香,顿时精神大震,问道:“你这药倒还香得紧,不过良药苦口,这么香能管用吗?” 叶枫挠了挠后脑,笑道:“这‘迷魂花’我也只是听说过,‘清心草’也只是在书上见过,行不行,嘿嘿,等一刻钟就知道了。” 这臭小子,居然拿马良来作实验?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正应了那句“死马当着活马医”,就看马良的造化吧。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我道:“这是剩下的‘清心丸’,提神醒脑,最好不过,又能解**。将军军务繁重,偶尔吃上一粒,也算是补补脑。” 赵舒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一下,和刚才喂马良的药丸气味差不多,只是淡了很多,想必药量没有那三粒重。只要战端一开,睡眠不足还是真是一个大问题,这些药丸既然能提神,自然是再好不过。赵舒当下纳入怀中,笑道:“多谢你了。” 叶枫也笑道:“我只是想要是救不了马先生,将军别再打我的屁股。”言罢,帐中众人都一齐哈哈大笑。 一刻钟说来也不是很长,可是就这么看着马良,却也够难等。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叶枫的神色也越来越焦急,眼见马良没有反应,又取出金针,刺了马良几处要穴提神。赵舒和李韦,天翼也跟着他把心提到嗓子眼。 马良终于还是不负众望,“恩”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叶枫差点没有大叫了出来,还是强自忍住兴奋,将用东心雷送来的人参熬得汤给马良喂下。马良昏迷的日子,全只能喂些汤水,早已是形同枯槁,张开的双眼散乱无神。喝了几口参汤之后,面色才转为红润,呼吸也沉重了许多。 叶枫也不敢多喂,想是怕虚不受补,见马良恢复过来,便放下碗,对赵舒笑道:“终于完事了,再好好补几天,绝对还原。” 赵舒这才上前靠近马良,低声道:“季常。” 马良看着赵舒,眼中顿时有了精神,问道:“赵先生,良这不是在做梦么?” 赵舒听他声音微弱,这次在生死边缘上徘徊许久,若不是有叶枫,怕是再已醒不了。想起他昔日的人才风流,不由鼻上一酸,梗塞道:“这里是益阳五溪,等你将养几日,就回荆州。” “荆州?”马良忽然激动道:“关君侯他…..” 赵舒见他过于激动,怕对身体有碍,忙道:“君侯之事,等季常好些再说不迟。高平那斯总是难逃公道的。” “高平?”马良重复了一次他的名字,喃喃道:“对,是高平,是他害了君侯。公道,是公道啊。” 赵舒见他神情恍惚,只怕是余毒未清,又看了叶枫一眼。叶枫点了点头,忙上前又为马良诊脉,片刻道:“马先生身体的**基本都被化解,只是身体虚弱,脉象轻微,多休养两日就可。” “那季常就安心修养,死者已矣。务须再为君侯伤神。”赵舒又对叶枫,道:“你就在此照顾先生。”叶枫点头答应,马良却仍旧神色茫然。他与关羽同镇荆襄多年,感情深厚,赵舒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好叹气出帐。 现在马良已经苏醒,可惜沙摩柯已经去世,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心中是如何看赵舒?马良现在也不能替我解释,沙摩柯能为马良如此,两人的交情自非泛泛,沙摩柯的死讯也要瞒着他才行。算算时间,关兴押解的俘虏,降兵也该到了,回到荆州又可以好好休息些时候。 当晚用过饭,正觉得无聊,在帐中枯坐。就见叶枫匆匆而来,赵舒怕是马良出事,心里又紧张起来。却原来是他奉了马良的差遣,来请赵舒过去一叙。 赵舒与马良自从刚来三国的时候,有一次畅谈,后来便很少有机会坐下详聊,今夜他既然有此雅兴,赵舒也乐于奉陪。当下便与叶枫一道往马良营帐而来,快要到达的时候,叶枫开口道:“将军,马先生的神色有些不正常,不过绝非药物所致,怕是心中有事。” 赵舒轻叹了一声,道:“痛失亲友,都是这样的,只能劝他节哀。” 进入营帐,赵舒见马良仍半躺在塌上,神色仍有淡淡的隐忧,便上前道:“季常找吾前来,又是要畅谈天下么?今日吾也正有谈兴,就先说说那曹贼之死吧。”赵舒知道他也是汉室正统论者,说曹操败,这应该是一件大喜事吧。 马良不置可否,对叶枫道:“有劳大夫先出去片刻。”叶枫点了下头,就转身出帐。马良又对赵舒道:“先生坐近些。” 等赵舒靠在他塌旁坐下,才听他道:“我们还是先从君侯之死说起吧。” “季常,人死不能复生,自己身体重要。”说实话,赵舒听了容儿的事情之后,对关羽并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因为关凤,赵舒哪里会操这么许多的心思?既然人已经死了,赵舒也不愿意再提此事,更何况马良的身体,若老是这样悲痛也不是办法。 第二百二十章 留遗言马良自尽 赵舒的一番好意,马良却丝毫不心领,仍继续道:“我与君侯一行数十人,现在怕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这前因后果自然只有我一个人清楚。”这个自然,要不是你和沙摩柯关系密切,还有几分利用价值,高平想要杀你,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一般? 马良迟疑了片刻,两眼呆呆地望着帐顶,想是在回忆那一段往事。赵舒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不过关羽数十年的虎威,与高平这样的后起之秀,想必也是一场恶战。马良又转向赵舒,缓缓问道:“先生是如何知道君侯是被高平所杀?” “这,”赵舒倒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难不成告诉他,是他的亲弟弟马谡将关羽的行程泄露给高平,那只怕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多半他就要以死谢罪。 马良见赵舒回答不上来,又继续道:“先生猜测的不错,君侯的确是高平所杀。当日我与君侯往成都求救,行至涪陵地界,就被高平上百骑人马伏击。他们先以毒箭射杀了大半的亲兵,君侯寡不敌众,加之连日赶路劳累,竟然力战被害。” 这些事情也就是赵舒意料之内的事情,这是现在从当事人口中得到证实,也不以为惊异。马良伸出他那皮包骨头的手,拉着赵舒道:“先生要为君侯报仇。” “这个不需季常吩咐,吾自然不会与高平甘休。说到着,赵舒不禁想,要是日后他知道自己把高平放了,心中会作何感想? 马良又道:“不过高平此事做的极为隐秘,只怕以后不会承认。” 赵舒轻笑道:“吾等找他报仇,还管他承认不承认?”赵舒回想前两日,与高平的对话,当时他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承认。关羽这么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杀了固然是可以名扬四海,但是却也就是得罪了整个刘备集团,再手了高平还要嫁祸给曹操,想必是不会轻易承认,不过现在马良被自己救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不承认怕也是不行了?赵舒转念又一想,高平现在是吴将,若让刘备知道是东吴杀了关羽,会不会起兵报仇,而导致夷陵之败?嘿嘿,这倒让赵舒费解了。 马良哪里能知道赵舒的脑袋里转了这么多念头?说了这么几句,神色之间又有了倦容,对赵舒道:“良找先生来,就是想告知先生君侯之死。现在有些乏了,先生请回吧。” “好。”赵舒起身道:“季常好生休息,不要过于伤悲。”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听马良喊道:“赵先生。” 赵舒转头问道:“季常,还有何事?” 马良摇了摇头,道:“先生自己小心。” 真的是被**迷糊涂了,赵舒现在又不去找高平报仇,有什么值得小心的?当下,微笑道:“多谢提点,吾自会小心的。”可是连赵舒自己都不知道要小心什么?赵舒见马良又不说话,就转身出帐,背后传来他长长的一声叹息。赵舒微微摇头苦笑,得先去告诉李韦他们,千万不能将自己放走高平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然别说是关平,马良只怕就第一个不会饶了自己。 赵舒一边想着怎么让李韦帮赵舒保密,一边走回自己的营帐。结果才走到半路上,就听身后叶枫喊道:“将军,将军。”赵舒转过身,就见他已经到了赵舒的眼前,满头大汗。这还是赵舒第一次见他出汗,奇怪道:“什么事情,把你急成这样?” 叶枫长长地出了两口气,指着来路,道:“马先生他自尽了。” “什么?”这简直就如晴天一个霹雳,打的赵舒是半响不知道东南西北,赵舒为了救他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说死就死了?今天他说话是很反常,可是赵舒一直以为是药物未清,怎么会是他有了死志?再说了,关羽的死还要他作证,这么就给自杀了?赵舒一把拉住叶枫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自杀?” 叶枫虽然武艺比赵舒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但此时也被赵舒的神情所慑,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赵舒丢开他,急忙忙又向马良的帐中跑去。掀开帐帘,就见马良仍然横卧在他上,颈下鲜血仍未凝固,一滴一滴的掉落尘埃之中。 马良手中握着一柄小小的金刀,刀身大半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赵舒认得那是叶枫用来为关兴刮骨疗伤的工具。刚好此时,叶枫也跟在赵舒身后进帐,赵舒又抓住他道:“那刀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把刀给他?” “将军。”叶枫比刚才镇定了许多,道:“你走之后,马先生说头有点晕,让我给他针灸几下,可是我刚取出工具,他又说要喝水。我便出帐为他取水,回来便就是这样了。” 赵舒知道叶枫说的是实话,他与马良素不相识,还千方百计的为他寻药救治,不可能会加害马良。马良骗他拿出工具,自然是打算好了自己了断,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因为没有和关羽一起死,现在杀身取义?难道他知道了马谡的事,自杀谢罪?赵舒喃喃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自杀?” 叶枫在一旁低声道:“将军,我取水回来,在帐外隐隐听得马先生说了一句‘我临死也保住了君侯的名声”。然后才听到他低呼了一声,我才知道不对劲,闯进来却已经迟了。” 保住关羽的名声?是怎么回事?赵舒脑中一亮,莫非是高平在伏击关羽的时候,将关羽当年的丑事也一一说出?应该是这样,关羽多少还有些羞耻之心,高平旧事重提,必然让关羽锐气尽失,说不定就此萌生死志,不然关羽赤兔马快,就算不能杀敌,脱身料也没有问题。马良听到其中缘由,自然不能说出来,要是以后高平要找他对质,他既不愿意说假话,也不愿意有辱关羽声名,干脆一死了之,让这事随他跟进棺材。 关羽一念之差,不仅自己身死,却还拖累上马良一命。赵舒看着马良的尸体,心想值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回荆州兄弟争吵 马良自杀身亡,当夜便命人做好棺木,收殓入棺,至于设灵堂,做法事等等也只能回荆州再说。好在第二日,关兴军马便押解俘虏前来,桓易身体硬朗,已无大碍。当夜与东心雷再聚宴一次,算是告别,只是马良新死,宴上没有什么气氛。再次日,大军拔营而起,先回武陵与关平会合,再回荆州。 一路之上,众将对马良自杀也多有疑惑。不过,赵舒心中所想全是猜测,就算是事实,也不能明言,也就不闻不问。此番征战,七月兴兵,九月乃返,时间不是很长,部队伤亡也不大,而且东心雷可能怕他儿子被欺负,又故意在族中精选了一千子弟兵跟着。这一千蛮兵个个生的牛高马大,绝对是山林作战的能手,而且箭法也颇为了得,守城的时候要是能射出一片见血封喉的毒箭,也能让攻城的部队攻势受阻 武陵仍是巩志,傅彤留守,赵舒虽然知道傅彤忠义,不过觉得其才不堪大用,更何况他忠心的是刘备,顶多又弄回来一个于禁,赵舒也就不打算提拔。五溪东心雷有子为质,应该不会再有异心,赵舒让二人好生对待辖下各部族,不分汉蛮,一视同仁,要是能做到的话,也就不会再出现什么动乱。 及至荆州,远远就看见有军马在前面接应,大旗上书有“于”字,知道是于禁带人出郭相迎。于禁所表现出来的忠义,赵舒是很佩服的,而且近一年来,将荆州的新兵训练,整备的井井有条,也不愧是五子良将之一。荆州军务虽然名义上是赵舒主事,可事实上操劳的一直是他。现在能出城十几里来迎接赵舒凯旋,也算是给足了赵舒面子。 赵舒急忙策马上前,走得近了,却没有看见于禁本人,大旗下面只有一名少年将军,眉宇之间,倒与于禁颇有几分相似。那少年将军听身后亲兵说了句话,慌忙滚鞍下马,垂手侍立在一旁,朗声道:“小将于圭见过将军。” 于圭,谁啊?难道是于禁的子侄?赵舒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汝是何人?本将军怎么从未见过。” 于圭答道:“小将刚从北边前来投父,个中原由说来话长,家父自会与将军说知。今日将军凯旋,家父本当亲临,却身染恶疾,只好让小将代替出迎,望将军见谅。” 赵舒也不知道于禁有没有儿子,当下又道:“于荡寇是令尊?” “正是。” 赵舒急忙也下马,道:“既然文则有病在身,少将军当服侍左右,就不必来迎接吾。” “家父知道将军凯旋,强命小将来迎。”于圭看了赵舒一眼,又道:“再者小将久慕将军英名,也想早一刻,得见将军风范。” 赵舒哈哈一笑,道:“没有让你失望吧。” 于圭再将赵舒仔细看了一番,道:“将军成名已近十载,记得在许都曾匆匆见过一面,不想今日一见,风采不变,真是让人艳羡。” 这小子和乃父简直不是一个档次,马屁拍得一溜一溜的,不过就比他老子亲切许多,赵舒转头唤过叶枫,对于圭道:“此人是当世神医,就先与你一同回去为于将军诊治。吾安顿好军马,今夜便来府上探望。” 于圭见叶枫年纪比他还小了许多,对这“神医”二字是颇有怀疑的,只是赵舒这样说,他也不敢反驳,乃道:“多谢将军,就请神医上马,与某一起先行。今夜便在寒舍恭候将军大驾。”说着对赵舒一礼,又翻身上马,和叶枫二人扬鞭而去。 于禁也是年过半百之人,而且历史上的死期也不远了,如果他要是有什么意外,荆州岂不是又少了一员大将?赵舒缓缓上马,对着关平等人道:“进城吧。” “等等。”关平纵马上前,开口道:“某离襄阳也有些时日,挂念城务,就不进荆州了。” 赵舒看着他一脸的冷漠,知道和赵舒已经不是当年称兄道弟时候的感情,既然打算要走,赵舒也不想强留,也淡然道:“将军请便。” 关平也不行礼告辞,策马走开两步,转头喊道:“安国,过来。” 关兴对乃兄也是敬畏有加,虽然现在自己也是一个堂堂将军,领南郡太守,被关平这么一喊,也还是很老实的打马过去,低头准备聆听教诲。关平看了赵舒一眼,道:“回到城中,代我向你姐姐问好,让他保重身体,这次听到你的噩耗,她几天没有吃饭。” 赵舒心中嘿嘿一笑,怕也还有自己失踪的噩耗吧?又听关平道:“也代我在马先生灵前上一柱香。哼,自杀?我看马先生死的蹊跷,多半是有人想隐瞒父亲的真正死因,你和你姐姐都要当心。”关兴本来一直在点头答应,听到最后两句,慌忙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关平,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平还没有说话,赵舒却纵马上前,冷冷接口道:“你大哥的意思是说,马先生不是自杀的,是被人灭口,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被奸人蒙蔽。”赵舒不理关兴的一脸惊讶,又问关平道:“将军可就是这个意思?” 关平冷笑一声,道:“先生说的不错,某就是这个意思。安国不谱世故,凤妹又情根深陷,这些事情自然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来提点。” 赵舒不由怒极,刚开始几句还是指桑骂槐,含蓄地指点自己,最后这一句,不就是明白这说自己杀害马良,隐瞒关羽遇害的真相,而为什么隐瞒?自然是自己下的毒手。赵舒看着关平,连说了三个“好”字,才道:“将军这几年果然是长进了不少,遇事能想得这么透彻。” “那你告诉我。”关平突然厉喝道:“马先生为什么要自尽?” 赵舒能告诉你老子当年强奸貂禅的丑事?赵舒再一次尝到被人冤枉的滋味,而却不知道如何分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关兴见赵舒二人又起争执,突然低声道:“大哥,你就不顾及姐姐的幸福么?” 关平乍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喝道:“这样的贼子,能给你姐姐什么幸福?”关平这两声吼的声音极大,后面不少军士都好奇地张望过来。 被这样当众辱骂,再好的涵养也都不能忍受,何况赵舒的修养本来就没有到家,当下也勃然道:“关平,你别忘了还是我的属下,今日若不将话说清楚,你难逃罪责。” “好啊。”关平不屑道:“关某也想看看,你想怎么对付我。单打独斗,这里怕还没有我的对手,要一起撕杀,我襄阳的数千儿郎也不怕你。” “混蛋。” “你说什么?”关平戟指着我道:“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样?”赵舒虽然知道关平一伸手,都能把自己撕成两半,可是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又道:“关君侯何等英名,生个儿子竟然这般的混蛋。” “你,啊。”关平大喝一声,就要动手。关兴却死死将乃兄抱住,道:“大哥,赵先生不是你说那样的人。” “安国。”关平痛惜道:“这话,为兄当年也对父亲说过。” 这一句话,又勾起赵舒当年的回忆,当日把酒言欢的好兄弟,曾几何时便成这般摸样?赵舒长叹一声,道:“关大哥,你还是回襄阳去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关平一阵大笑,道:“你只告诉我,马先生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第二百二十二章 患心病于禁病危 关平看着那匹死马,脸上忽青忽白,呆立半响不语,他也应该知道,刚才这一箭要是射在他身上,此时倒在地上的可就不是他的坐骑了. “关平.”赵舒看着冷然道:“为将者上守臣节,以报主恩,下保州郡,以安黎民,进则攻城掠地,以为主上霸业,退则紧守疆土,不让他国来犯.你若真是一孝子忠臣,现在就回襄阳去,奋发图强,保住君侯留下的基业,不被魏吴所吞.不要在这胡搅蛮缠,还说什么襄阳儿郎不怕我?要是真的撕杀起来,得利的是谁?死伤的又是何人?这样,你就只是汉中王驾下的佞臣,关君侯灵前的逆子.安国,送你大哥回去.”赵舒不再多看关平一眼,径直策马回城.李韦等也招呼荆州军马动身,只留下关平茫然地站在原地. 赵舒走开数百步,又听着关平在身后大声喊道:“赵舒,你就真的是忠仁之臣?”赵舒只能淡淡一笑,关平对赵舒的误会太深了,现在还能顾全大局,只怕这样发展下去,总是不利于荆州的.李韦催马行至赵舒身旁,道:“先生,你好歹也是前将军,都督荆襄事务,不能老是这样一味退让,以免将士寒心.” 话虽然不假,可是又能如何?赵舒苦笑道:“君侯死后,我升任前将军,获益最大.加上这前前后后的事,也难怪他要误会.辱骂我一人事小,只要他还能顾念大局,不要真的和我兵戎相见才好.” 李韦又道:“谅他也不敢.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马先生确实是自尽,先生何不说明白?”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啊.”赵舒转头往后面一看马良的棺木,马良以死都要守住关羽的丑事,我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李韦却低声笑道:“这几日军中众将各自猜测,疑云重重,只有先生不闻不问,不发一言.而且马先生死前有单独与先生相会,先生若说不知道,岂不是欺人之谈?” 赵舒脸色一变,觉得他的话大为有理.又听李韦道:“先生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也还是要为马先生的死找一个说法,不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被关平多说几次,别人难保不会起疑.” “文节所言甚是.”赵舒轻叹一声,道:“我若是说,这件事情说去来,与一位已经去世的英雄令名有损,你相信么?” “某相信.”李韦顿了顿,又道:“先生对敌人是所用皆是其极,但是对自己人,某还是相信先生.” “这样就好.”赵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此番征战,我还真怕你心中存有什么芥蒂.对敌人不能仁慈,对朋友却要肝胆相照.” “那先生可为马先生的事情,想好了说法?” 赵舒苦笑道:“这一时片刻,我哪里想得到?而且,相信我的,自然不用我解释,不相信的也自然就不会相信我的解释.就随他去吧.”李韦也只是提点赵舒一下,他也知道马良自杀的甚是奇怪,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军马又行进不久,直至荆州城下,关兴也随后跟来,一言不发,多半关平满腔的怒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除非是在战时,全军入城防守,平日里军马都是屯扎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进了军营,伊籍,赵累等人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肉等一应劳军之物.荆襄本是富庶之地,只要不经战事,又加上这两人也还算得上是理财能手,这点东西还是拿的出来的. 正午便在营中设宴,庆祝凯旋,军士都有酒肉犒劳,营中上下皆是其乐融融.宴罢,赵舒又亲自为马良扶棺入城.其子马秉早得到丧报,在城门跪接回府.虽然府上灵堂已经设好,赵舒看马秉年幼,而马良的几个兄弟都在成都随驾.赵舒感念当年的一饭之恩,又敬佩马良死的仗义,便留在马家帮忙操办一切. 又忙活了一个下午,天色渐晚,赵舒才记起于禁病情,只得匆匆告辞径往于禁荡寇将军府而来.于禁在曹操外姓将领之中,地位也是相当高的,来荆州却是孤身来投,想也是看破了世间的富贵功名,所住的宅院也是极其简单清净. 等门上家将通报入内,片刻之后于圭,叶枫二人匆匆赶来迎接。看着叶枫一脸埋怨的神色,赵舒才记起他是第一次来荆州,人生地不熟的,赵舒要是不来接他,怕还真就走不了.于禁的府第,赵舒来过几次,见两人出来,赵舒也就抬步入内,边走边问叶枫道:“于将军病情如何?” 叶枫答道:“老将军之病,乃是心病,非药石所能治.” “哦?”赵舒停下身子,对着于圭道:“令尊心中有何不悦之事?”于禁自从投降过来,我待之如上宾,扪心自问绝对没有失礼之处,这心结郁闷自然是于圭的家事. 于圭两眼一红,道:“家父在房中等候将军,请将军入内.” 于禁能弃强魏而投靠刘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弃美玉,而就顽石.他能放开自己的前程,不计身前身后的荣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再放不开.赵舒猜测片刻,也想不个出所以然来,只好又随于圭来到于禁房中.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不禁微微皱眉.叶枫在一旁喃喃道:“这些庸医开的药方,全是治标不治本,反倒苦了老将军.” 赵舒再看塌上的于禁,这才短短两月不见,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以前看来,总是精神抖擞,威风八面.现在却形容消瘦,双眼深陷,本来只有些许班白的头发,现在也全部雪白如霜.于圭也看出赵舒一脸的惊异,低声道:“希望先生能劝慰家父几句.”说完便对叶枫作了个手势,一起出门而去. 赵舒这才缓缓靠上前去,低声喊道:“于将军.” 于禁睁开眼睛,看着赵舒,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先生得胜归来了.” 赵舒点了点头,这觉得口中苦涩,,良久才道:“将军心中何事不快?竟然一病如斯?” 于禁咳嗽一声,双眼老泪滚滚而下,小声道:“魏王去世,曹丕继位.”赵舒心中暗道,这是大半年前的事情,现在说有什么用意?却他又道:“某降汉王,原是心存汉室,魏王也能体谅,念在我多年从征,数有战功,也不曾薄待某的家人.可恨那竖子曹丕……” 赵舒心中咯噔一响,曹丕为人可没有乃父那般宽宏,于禁的家人怕是不免.心念刚转,于禁又道:“居然杀我全家,老小家眷,丫鬟仆役,上下一百二十余口,一个也没有放过.” 果然是心狠手辣,赵舒也不禁低声喊道:“好狠的手段.”不过转念一想,曹丕马上就要篡汉自立,以防天下不服,手段自然要残忍一些,才能做到杀一儆百的效果.于禁已近甲子,心中除了忠于汉室天下,所牵挂的也就无非是许都的家人,现在被曹丕赶尽杀绝,心中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 于禁伸手拉着赵舒,泣声道:“某只剩这一子,若不是令明念在昔日活命的情分上,也不会故意放过.某这身体怕是不行了,犬子年幼,还望先生多为照看提携.” 叶枫说得不错,于禁的病是在于心,他自己都没有生存的yuwang,不是药物所能救的.赵舒突然道:“将军真的就甘心这么撒手而去?当今汉室,豺狼横行,将军就不愿意再为天下尽一份心力么?” “非不愿也,实不能耳.”于禁叹道:“昔日老一辈的将领,病故的病故,阵亡的阵亡.我于禁征战三十余年,也算是看明白了,汉室终不能在兴.” 难得在临死之前,你还能明白这个道理.赵舒口中却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将军若是有意,吾与将军共保汉中王,也未必就不能重现光武之事.” “哈哈.”于禁苦涩一笑,道:“先生去这两月,成都,汉中,上庸三处频繁来信.某虽然不曾折阅,却也明白成都也是风云变幻,山雨欲来啊.” 赵舒看着于禁,知道这位汉室的孤臣终于绝望了,先从曹操,希望能匡扶汉室,可是曹操却欺君罔上,大有不臣之心.再降刘备,却也看出了,刘备手下的派系林立,各顾自己利益,谁曾真正想过中兴汉家天下?刘备自己怕也是为了汉中王位,再进一步也就是称帝为君. 赵舒也跟着叹气,道:“汉中王思念关张二位将军,贵体有恙,朝中各人心中都有打算.这些信件,我也没有看,不敢妄加定言.” 于禁又道:“汉中王的病情想也颇为严重,云长,翼德都是当世虎将,不想却都死得这般不明不百.”说到此处,于禁突然低喝道: “先生,究竟是何心意?”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却不见丝毫的病态,语气也极为威严.我赵舒由一愣,抬头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的光亮,这眼神赵舒还是比较熟悉的,白天关平在城外就是这样看着赵舒。 赵舒心里不禁有些虚惶,再看房间四周,觉得帐帘,屏风之后,隐隐有刀光闪动,寒气袭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藏杀机于府密谈 赵舒看着屏风,帐帘之后,好似埋伏有刀斧手,暗叹自己糊涂,在刀头上添血这么些日子,怎么还是没有长进?轻易地就送到了于禁的面前,任由他宰割?还好赵舒袖中藏有弩箭,于禁离赵舒这么近,又是重病在身,先挟持住他,想要脱身,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不过于禁从来不参与派系的争斗,现在却如此算计赵舒,难道是刘备的诏命? 赵舒冷眼看着于禁,道:“吾听闻将军身体不适,自己府中都还没有下步,就先来探望将军。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于禁沉声道:“某只问先生一句话,先生是忠于汉中王,还是忠于自己?” 赵舒连笑数声,道:“吾与将军不一样,既忠于汉中王,更忠于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有人想取我性命,不论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于禁正色道:“先生所言差矣。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赵舒哈哈大笑,忽然道:“将军暗藏刀兵,诱吾至此,便是有汉中王诏命么?” 于禁默然半响,才缓缓点头,道:“汉中王密诏,言先生独占荆襄,拥兵自重,欲效当年淮阴事。命某便宜行事,占取荆州。” 于禁能这么爽快的说出来,自然是心中犹豫不忍,赵舒轻叹口气,道:“将军觉得这道诏命如何?若舒真有罪当诛,也绝不会贪生告饶,将军与舒相交多年,就请将军说句公道话。” 于禁也叹了口气,道:“先生现在便如昔日之曹操。先生独掌荆襄,所下皆是心腹,而上庸郭伯济,汉中魏文长,时常书信往来。汉中王病体违合,一朝他去,不正怕先生么?” 赵舒闭口不语,于禁说的全是大实话,魏延也还罢了,是刘备自己选的。而郭淮却是赵舒擒刘封,杀二申,硬留下的太守。自己来荆州,本来是用以制约关羽的,结果反客为主,关羽不明不白的死了,让赵舒独大。刘备手下总共多少地方?被占去这么一大片,关羽他都不放心,何况是赵舒? 又听于禁道:“今日某并非要奉诏杀先生,只望先生发誓永世效忠刘氏天下,并交出兵权。某愿意保奏先生不死。” 赵舒嘿嘿笑道:“荆州军务不都全是将军在主持么?” 于禁苦笑道:“李韦,林杨等人眼中只有先生,哪有我于某?先生一声令下,便可将此地改姓赵。” “将军抬举舒了。”他这说的也是实情,赵舒轻微咳嗽一声,道:“既然是军心所向?吾又如何能交出兵权? 于禁一愣,又苦笑道:“难到真的要除去先生?” 赵舒突然问道:“诏书何在?” 于禁道:“密诏某按汉中王之意已经烧掉,先生信不过某?以为某矫诏。” “岂敢。”赵舒冷笑几声,道:“将军今日杀我,明日这荆襄二地不姓曹,便姓孙,将军又信是不信?” 赵舒如果被这样秘密处死,关兴,李韦等人又岂肯甘休?樊城曹仁,江夏吕蒙哪个不是对荆州虎视眈眈,垂涎欲滴?这内乱一生,外患即来。汉中魏延倒还罢了,上庸郭淮原是降将,与赵舒是一线蚂蚱,又将何去何从?这些想必也是于禁所能考虑到的,所以才对赵舒这么客气,没有见面就按照王命行事。 于禁看了赵舒半响,忽然道:“若再这般下去,先生难免成为又一个曹操。某现在除去先生,自然尽力守卫荆襄,有死而已。” 赵舒暗想这家伙算是跟自己杠上了。自己犯不着和他拼命,忽然转口问道:“将军言成都,汉中,上庸都有信来,何不取来一阅?也好看看吾是否真结有朋党。” 于禁指着房中木几,道:“就在案上,先生自己去取。” 赵舒走过去,略微一翻,果然还真有我三封信函。赵舒突然问道:“这些信件应该十分隐秘送到吾将军府,怎么会在将军手中?” 于禁答道:“自从收到汉中王诏书,某便日夜着人在先生府上察看,一有可疑之人,当即拿下,幸好还获得这三封书信。未免先生赖帐,某还不曾拆阅。” “将军倒蛮仔细。”赵舒认识郭淮的笔迹,先打开来看,之后笑道:“汉中王还真是想将吾等一网打尽。”赵舒将郭淮的信递与于禁,又道:“汉中王已经派蒋琬为上庸郡司马,不知道伯济是不是也和吾一样?” 于禁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郭淮在信中除了一句蒋琬的事情,其他的全是平常的问候之语,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乃道:“这是上庸郡内之事,伯济似乎也不该给先生汇报。” 赵舒笑道:“只是随口提及,也算不得什么汇报,将军这是欲加之罪。”说着,赵舒又打开了魏延的信,不过这个大老粗写的字,赵舒十个之中也认不了五六个,就干脆递给于禁道:“文长的文笔简直不及伯济三分,将军就自己看看。”赵舒与魏延的人的来信,写得向来隐晦,于禁也未必能看什么来。 于禁接过之后,眉头也先是一皱,魏延的龙飞凤舞也着实难懂。良久,于禁才缓缓道:“汉中王已经派川将张翼,陈式等人进驻汉中。文长在信中说什么‘事急矣,先生宜早做打算,延唯先生马首是瞻’,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延在信中常有这话,赵舒已经习以为常了,便淡淡道:“文长也能看出汉中王对吾不利,这些话也无非是想提醒我早图自保之策。”赵舒冷眼看着于禁,又道:“吾已经说了,谁人想要取我性命,都得付出代价。” 语气至寒,目光凛冽,于禁也不敢逼视,继续道:“这成都又是何人来信?某倒很有不解。” 这写信之人要是让你猜出来了,赵舒还能在这站着?赵舒冷冷一笑,打开最后一封信,这是略微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嘿嘿”笑道:“原来是这般回事。” 于禁见赵舒笑的诡异,急忙问道:“信中所言何事?” 赵舒将信递了过去,于禁拿来一看,只见信笺之上,前无称谓,后无落款,只了寥寥两行小字,写道:“汉中王病重,一切诏书皆出自尚书令法孝直之手。成都风云变色,将军万勿擅离荆襄,先求自保,再图良策。” 这短短数十字,便如五雷轰顶,炸得于禁目瞪口呆,手上一松,信笺便掉落在地。赵舒附身拾起这片小小纸张,就着房中蜡烛,焚为灰烬,这才对着于禁道:“看来文则所得之诏书,乃是法正所出,难怪要将吾除之而后快。” 于禁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此信是谁人所书?” “文则怀疑此信之真伪么?赵舒我淡笑道:“文则受密诏之事,吾事先一无所知,如何先让人从成都来此信,说明那诏书是假?”顿了顿,又道:“文则也当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汉中王就算是对吾有所忌,也要三思才行,断然不会如此草率地将我除去。” 于禁摇了摇头,道:“诏书上有汉中王的宝印,而这封信上的内容却真伪难辩。某不敢妄信,这信也来得蹊跷,真不知先生能有如此大的神通,连汉中王身边也有人。”后面两句虽然是在夸奖赵舒,却也听得出于禁的森森杀气,不论信上内容的真假,而赵舒的势力能如此之大,也必然让忠于汉室天下的于禁动杀机。 “文则错了。”赵舒指着几上的那一堆灰烬,道:“写这封信之人,并不是舒的人,而是汉中王的心腹。将军也应该知道,关君侯,张将军二人相继去世,汉中王驾下真正能依仗的人不多,孔明,孝直都心怀叵测…..” 于禁却打断赵舒,问道:“难道先生就心怀坦荡不成?” 赵舒哈哈一笑,道:“不论心怀如何,终究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汉中王识人,用人也都是值得称道的,而吾现在也正是他所能惟独依仗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于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某在荆州这些时日也看出先生并不热衷于那些俗误,终日只游猎嬉戏,毫无大志可言,感觉先生并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而更适合做一田舍翁。” “固所愿耳。”说实话,每天这样心惊胆战的生活,谁受得了?赵舒刚来三国,只与关平为伍,出入两三人,现在只要出城,前前后后不下两百骑。位高自然权重,而高处也真的不胜寒啊。赵舒看着于禁,又道:“身逢乱世,哪里能有一片平静的土地来让我安心地作田舍翁?”桃花源也只是偶然中的偶然,若人人都能如此消极避世,哪岂非早就天下太平? 于禁不住的打量着赵舒,赵舒知道他在犹豫,在替赵舒选择生死,忽然道:“某与先生一起去成都如何?若真是法正假传王命,先生也正好清君侧。” “川中多豪杰。”赵舒苦笑道:“文则若真与吾一起前往成都,只怕是有去无回,葬身异地他乡。”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诉心事死志已深 于禁又何尝不知道去成都的凶险,只是若非亲自见到刘备,又如何能证明赵舒的清白?又劝道:“先生若不去成都,某如何能分辨信中内容的真伪?” 赵舒不回答,反问道:“真伪又如何?”赵舒看着于禁,淡淡道:“当今天下,能想文则一般一心只望兴复汉室,重显光武旧业之人,只怕不多了。”赵舒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将军适才不是也自己说过,汉室终不可兴么?” 于禁神色黯然,道:“天下三分之二,已经属魏。汉中王驾下众人若能齐心协力,也未必不能收复中原。只是…..唉!” “齐心协力?谈何容易。”赵舒苦笑道:“文则在荆襄已经多时,也知道荆州数度危亡之间,成都都不曾发一兵一卒。若非曹操南下之时,病亡军中,现在荆州怕不早已经易主?” 于禁突然又道:“若没了先生,由孔明一人独掌大权,情况又会如何?” 赵舒闻言一愣,刘备,法正的性命都不长久,李严又是一个政治上的白痴,要是真的将赵舒除去,孔明一人掌权,现在多了荆襄之地,会不会真的能实现他的隆中对?赵舒不由苦笑道:“文则念念不忘的就是想把我除去?” 于禁叹气道:“上命如此,情非得以。”又道:“你们出来吧。”话音一落,就有四名家将从屏风,帐幕之后转出来,年长的有四五十岁,年少的也在而立之数,各擎长剑,冷冷地看着赵舒,只要于禁一声令下,赵舒就立马到阎王爷那儿去报道。 赵舒费了这么半天的口舌,仍旧没有打掉于禁杀赵舒之心,不由摇头苦笑,法正这一招还真毒,于禁忠于上命,虽然会引起荆州动荡,但一定准备有人前来安顿局势。而赵舒死在于禁之手,也与他跟孔明无关。 于禁看着手下四人,忽然道:“某待尔等如何?” 四人齐声道:“恩重如山,某等四人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舒看着于禁就要下令杀自己,手臂也微微抬起,先射杀一名家将,再以此制住于禁用为人质,希望能逃过此劫。却听于禁又道:“好,某与赵先生的谈话,想必你们也都听清楚了。今夜的交谈,某不希望泄露出去。你们下去吧。” “遵命。”四人还剑入鞘,又一齐跪下,神色严肃地向于禁叩头。于禁虽然病重,也挣扎坐起身来,道:“你们安心的去吧,家人我会让圭儿好生照顾的。” 赵舒一听这话,才明白于禁的那一句“希望你们不要泄露出去”的真实含义。等着四名家将转身出房,于禁才又对赵舒道:“先生手臂偷偷地指着某,莫不是有什么暗箭?” 赵舒知道现在于禁已经没有相害之意,尴尬地笑笑,道:“文则眼力果然不凡。” 于禁轻叹口气,道:“希望也没有将先生看错。孔明其人如何,某不曾见过,先生却不像曹操一般,依某看来是做不出欺君罔上,纂位夺权的事情来的。不过,”于禁停了片刻又道:“照目前形势来看,汉中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少主年幼,先生远离朝野,虽然是拥兵可自保。但终是疏远,只怕大为不利。” 于禁刚开始还要将赵舒至于死地,现在又关心起赵舒的安危,赵舒实在不明白他心中究竟何想,一时倒不知如何接口。于禁又道:“某满怀希望前来投奔汉中王,希望能匡扶汉室。直至今日,方才明白一切全都是枉然,汉室气数早尽。久闻曹丕继位,威逼圣上,比之有过而无不及。又大兴刑狱,排斥异己,纂汉之心,昭然若揭,只怕就在眼下。” 赵舒不由对于禁刮目相看,他之所料,与赵舒所知道的完全一致,曹丕正是下个月称帝。于禁见赵舒脸上并无惊异神色,问道:“先生也觉得某所言有理么?” 赵舒点了点头,道:“曹丕篡汉就在眼下。” 于禁又道:“曹丕篡汉,汉中王也必然称帝,虽然是汉室宗亲,却已经不是某心中所愿。某幼时曾闻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养,心中钦佩得紧。” 赵舒听于禁的语气,是极为的失望,不仅是对昔年跟从的曹操,现在的刘备,也还有赵舒。赵舒知道他已经萌生死志,乃劝道:“天数使然,但吾与文则也当略尽人事。” 于禁苦苦一笑,道:“先生才智,若真一心只为汉室,或也还能有所作为。” 对于禁的愚忠,赵舒虽然不赞同,却也十分的钦佩,大汉王朝能有一二这样的忠臣,也不枉了三百年的基业。赵舒正色道:“文则,吾绝无叛逆之心,这点你可以安心。” 于禁会心一笑,道:“先生还要善自珍重,荆襄四战之地,万事小心。云长之死,众说高平下的手,以某看来却也未必。” 赵舒微微一愕,道:“此事马先生已经亲口相告,绝对假不了。” 于禁笑道:“马先生之事,某也听说了,死得极为蹊跷,这临死之言,怕也做不得真。” 赵舒自然不能将关羽的事详细说去,忽然我脑中灵光一现,问道:“文则久在许都,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白门楼温侯陨命,其家人曹操是如何处置?” 于禁愣道:“先生何以问及此事?某当时不在许都,不闻其详。只是听说貂禅夫人思念亡夫殉节而死,遗下一女被家人带走抚养,下落不明。”刚一说完又道:“难道此事与云长之死有关么?” 看来容儿所言不假,赵舒摇摇头,道:“只是随便问问。” 于禁见赵舒不说,也不多问,又重拾刚才的话题,道:“云长往成都求救,自然是日夜兼程,没有丝毫懈怠。高平后动身两日,而且带大队人马在我军境内,自然是不敢走大路,如何能赶上云长?” 这的确是一大疑点,除非关羽在途中耽搁几日,不过救兵如救火,关羽绝对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耽搁。于禁见赵舒不语,又道:“其中种种,只怕马先生清楚,不过碍于别的原因,竟然自杀也不明言。先生自己还是多加小心,夜已经深了,就请先生回府。”又提高音量喊道:“圭儿。” 片刻之后,就见于圭入内,问道:“父亲有何事吩咐?” 于禁道:“替为父送赵先生回府。”又对着赵舒道:“某膝下只此一子,望先生多加照拂。” 赵舒知道于禁之病,既在于家人全死,更在于汉室不兴。于禁此番叫赵舒前来,也并没有加害的决心,只是看中了赵舒作他的衣钵继承人,跟着他的“遗志”走,以光复汉家天下为己任。在他的眼中,刘备虽然比曹操好一点,但是也绝对不赞成刘备称帝。 赵舒起身看着这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劳累一生,还想拖自己下水,心里的滋味真是很难形容,惋惜,钦佩,还是嘲讽?赵舒必恭必敬地向于禁行了一礼,心中默念道:刘备死后,只要刘禅不为己甚,赵舒还是会继续效忠于他,倒不是因为他姓刘,而是赵舒别无选择。 赵舒在于圭的陪同之下,和叶枫一起回到前将军府。于禁为什么要支开儿子,赵舒心里也明白,不过让他活着听到曹丕篡汉的消息,还不如让他怀着一丝希望,和他的四个忠心的属下一起离去,赵舒只能祝他们一路走好。 于圭原本口才不错,这一路之上,也是沉默寡言,父子心意相通,于禁之事,想必他也能瞧出端倪。回府之后,于圭告辞,赵舒本当宽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道声珍重。于圭含泪而去,叶枫看着他的背影,道:“老将军早已心灰意冷,了无生趣。这心结不开,只怕…..” 于圭这回去怕就要办理后事,还谈什么解开心结?我转身入门,就有家将上前,道:“先生,关小姐在后园等候多时。” 关凤?看来也多半是为了马良之事,赵舒指着叶枫道:“将这位小哥带去客房休息,不可怠慢。”又对叶枫道:“我还有些事情,你先下去休息。” 叶枫嘿嘿一脸奸笑,想是听到“小姐”二字产生了无数的遐想。这年头这些小子,丝毫没有比后世晚熟。等那家将带叶枫下去,赵舒才独自往后园走去,心中也在考虑李韦的话,应该给马良的死编造一个借口,可这一时半会如何能就编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心中不由暗恨马良,你回荆州之后,再死也不迟,干嘛非要死在我的行辕?简直就是添乱。 赵舒不喜欢别的花卉,所以院中只让人种了些兰草,这些淡淡的气息,却也沁人心脾。关羽孝期未过,关凤仍是一身素装,粉黛不施,这“淡妆浓抹总相宜”大概便是说的她,出尘脱俗。赵舒抬眼看着她,心中暗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好事多磨,要是当年不去帮孙权攻打淮南,现在说不定小赵舒都不止一个了。想到此处赵舒心中又暗自摇头,难道这两年身体没有变化,心境却老了?已经在想成家生子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解婚约心存爱意 关凤看着赵舒过来,却也没有像乃兄一样逼问,还微微对赵舒福了一福,道:“见过将军。” 这么一来,简直比骂赵舒还难受,赵舒苦笑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变得这么客气?” “以前是为私情,现在是为公事,我自然要对将军礼数有加。”赵舒正奇怪关凤能有什么“公事”跟自己商量,又听她道:“我是为大哥的事情来找你的。” “关将军?”赵舒想着城外的那一幕,心中就窝火,脸上的神情也就显得不自然。 “大哥脾气不好,今日在城外多有得罪,我在此替他向将军道歉。”关凤说着又是一礼。 赵舒急忙摇手,道:“你不用这样,有什么事情直说吧。你这样,我….”接着叹息一声,话虽然没有说完,料想她也能明白。 关凤的神情也略微一变,瞬间又恢复冷漠,道:“今日我本来也在城外迎接安国,只是见将军与大哥争吵起来,便没有露面。” 那场面她出来也的确不合适,关平这家伙的脾气,真应该好好给他点教训。“你心中不用恼大哥。”关凤又继续道:“是我派人提点他马先生的死,实在蹊跷,城外的那一场吵闹也是我授意的,只是没有想到大哥真的那么投入,想必他对你的怨怒也是情真意切。” “是你?”赵舒不禁愕然,问道:“你也怀疑季常的死与我有关?怀疑我要隐瞒关君侯遇害的真相?” “怀疑却是不敢。”关凤看了赵舒一眼,道:“你出征的这些日子,成都的形势又有所变化。马孟起已经完全的倒向了孔明。” 赵舒不以为然,问道:“你如何肯定孟起与孔明之间的事情?” 关凤答道:“你还记得入川时候的来向伯父进言,提防张任决水的彭永言么?” “自然记得。”赵舒道:“若非他,入川的数万将军尽皆葬身鱼腹。这与孟起有何关系?” 关凤又接着道:“此人与孟达素来交好,自从孟达被害,便对孔明多有怀恨。他是川中名士,自然与法正同流,马超久不受伯父重用,孔明,法正都是多方拉拢。这彭永言也数次找马超私下接触,也不知道是否脑袋发热居然说了‘老革荒悖,可复道邪!’,‘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等等言语。” 彭永言乃是川中狂士,马超若有心挑逗,让他说出这两句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关凤见赵舒脸上神色不变,住口问道:“你已经知道这事了?没有丝毫惊异之色?” 赵舒苦笑道:“这些事情,我经历的已经够多了。想是马超将永言的言语,一字不漏的转告孔明,孔明又上奏汉中王。汉中王震怒,永言怕是性命不保。” 关凤看了赵舒一眼,冷道:“你倒是清楚马超的心思。马超为孔明除去了川系一名士,自然得到孔明信任。他又得罪了法正一伙,想不依靠孔明也不行。伯父称王时候的四位将军。父亲与三叔去世,赵云,马超皆属孔明。现在的荆州也是孔明,法正二人所忌惮的。” 赵舒笑道:“所以你才让关将军与我大起争执,好让孔明,法正二人觉得我与关将军不和,在荆州相互牵制,也算明哲保身之计。”说着,赵舒伸手拉着关凤纤手,又道:“难得你能为我想这么多。” 关凤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匆匆将手抽回,道:“将军请自重,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哥。父亲就是锋芒太露,不仅孔明等人深忌,伯父也不放心,才会为人所害。我不想大哥也再步此后尘。” 关平在荆州总还是个副手,她的这几句话明显是在说赵舒。赵舒此次平乱回来,又是一件大功,现在已经是前将军,假节,再一封赏便要赐印封侯,就成了第二个关羽,到时候不仅魏吴视赵舒为眼中钉,孔明,法正看着赵舒也是肉中刺。既然关凤不愿意明说,赵舒也只好道:“关将军会明白你的苦心的。”借关平之名,告诉她,赵舒知道她对我好。 关凤点了点头,又道:“我虽然这样做,却仍不能忘记父亲的死。马先生是自杀也好,他杀也罢,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难道他就没有一两句话留下?” “有。”赵舒接口道:“季常临死前见了我一面,告知杀害关君侯的就是高平。”这件事情反正差不多都已经明朗化了,说出来也无关紧要。 关凤又追问道:“那高平与容儿究竟是何身份?” 赵舒若说出两人的身份,又难免被她盘问,便道:“高平一直随吕蒙作战,想该是东吴之人。暗害关君侯,一则使荆州无主,侍机袭夺;二则,将君侯首级送于曹操,挑起汉中王与曹魏之间的争斗,好坐收渔人之利。” 关凤一言不发地看着赵舒,等赵舒朗朗说完,才道:“若真是你说的这么简单,那马先生为何要寻死?马先生若真是自尽,那其中必然有难言之隐。而且你刚才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相信高平是东吴的人,你越是这样,不就越显得欲盖弥彰了么?” 赵舒讪讪一笑,道:“你一定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其中的内情,我真的不清楚。” 关凤知道赵舒不会再深言此事,只得叹气道:“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你一定要瞒着我。不过既然高平杀害父亲的事情属实,那容儿与你…..” 赵舒苦涩一笑道:“这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吧?” “哼,安国已经把你见过容儿的事情告诉我了。”关凤冷眼看着赵舒,道:“将军已经年近而立之年了吧?早该成家立业了,只是父亲去世,我已经心如死灰,以前婚约之事,就此作罢。”说着转身离去。 “你等等。”赵舒出声喊止,她却哪里肯听?订婚订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结局,嘿嘿,关羽啊关羽,你那么一身武艺怎么就给人暗算了呢?留下这么大一摊子事给我。 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2960223第二百二十六章 于禁亡曹丕称帝 建安二十五年(魏是延康元年)秋九月,大汉荡寇将军于禁病故,葬于荆山,与关羽衣冠冢相为比邻。五月曹丕以叛国通贼之罪,诛杀于禁全家,只有长子圭独亡荆州。于禁乍闻噩耗,一病不起,由是而终。 赵舒修书呈报汉中王刘备,一则禀报五溪战讯,二则为马良,于禁报丧。诏书旬月而下,于禁之子于圭袭父益寿亭侯爵位,行奉义校尉,荆州听用。马良子秉,封骑都尉,年纪尚幼,守孝家中。 关平从征有功,迁右将军,督襄阳事。关兴加爵苍亭侯,还镇荆州。李韦升武威将军,出守南郡,桓易,天翼为偏将军,林杨为牙门将,叶枫为校尉。所有从征人员,皆有封赏,伊籍,赵累,王甫等人在后面也是“筹划有功”,各有升迁。就是此番领兵征战的主帅赵舒,“畅晓军机,平叛有功,以天威施于蛮夷,用恩德教化四方,其心可嘉,特赐黄金三百斤,蜀绣锦缎八百匹,以彰其功。” 关兴,李韦等人拿着诏书都大是不服,明眼的一看就知道,现在关平总督襄阳事务,赵舒的治下,几乎是少了一半的土地。虽然没有降赵舒的职务,还大量财物的嘉奖,可是实际上却是将赵舒的权力,一分而二。对此赵舒也只能是一笑置之,成都的局势,早已经有人来信,讲得是一清二楚。郭淮,魏延各自来信,说被受封亭侯,不就是想孤立赵舒么?而且蒋琬出任上庸郡司马,川将张翼等入驻汉中,就差赵舒的荆州没有派兵马前来。 赵舒将所得的财物厚加抚恤阵亡将士的家眷,余下的也分赏众人。一则,赵舒对这些财货不感兴趣,二则,赵舒府上的侍卫保护赵舒,都相形见拙,哪还有什么余力来保护这些黄金? 襄阳现在不是赵舒的防地,又刚从武陵回来,答应叶枫的巡视三郡,也就只好作罢。不过关兴与他和天翼年纪相仿,三人常常结伴同游,也省的赵舒耳朵受罪。于禁去世之后,赵舒一向深居简出,也算是清净度日。荆州军务,由桓易等人接手,按于禁旧制不变,也不用赵舒操心费神。至于政务,伊籍,赵累比赵舒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赵舒可没有孔明“事无巨细”全都自己处理的嗜好。 转眼秋去冬来,十月中旬北边就传来消息,曹丕废汉献帝为山阳公,继皇帝位,国号大魏,改元黄初。尊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诏告天下。看过细作抄来的曹丕继位诏书,赵舒亲自到于禁坟前火化。 曹丕称帝的消息过了不久,东吴传来的消息倒着实让赵舒吃了一惊,大都督吕蒙病故。孙权不愿意正面与刘备为敌,吕蒙出兵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公诸于世,将伤重不治,改成病故。不过吕蒙临死之前,上书孙权,极力推荐陆逊代其大都督职位。孙权却以“国无战事,诸将各守一方,无须统一调遣”为由,暂不立都督。赵舒也不仅暗道,吕蒙这一手做得不赖,他死前推荐陆逊,孙权便是有意让其继任,也要重新考虑一番,看来高平确实没有让赵舒失望。甘宁任江夏太守,收编吕蒙部曲,不过高平健在,收编过去怕也是于事无补。甘宁勇则勇耳,想要和高平争斗,只怕还少了三分谋略,七分阴险。 曹丕篡汉的消息传到成都,成都也就开始传言献帝被害。至于是不是造谣,赵舒却无从分辨,刘备下令百官戴孝,举国同哀,在成都遥祭献帝,尊谥号“孝憨皇帝”。这个谥号倒取得恰当,刘协一生憨厚老实,先是董卓,再有李,郭,再次曹操,最后曹丕,全部将他当作傀儡,玩于股掌之上。临了,还要被人作政治筹码,不管死没有死,就设祭坛,加谥号。 赵舒在荆州可不管这些,该过年还是过年,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设宴摆酒,私底下却也和关兴,叶枫,天翼,桓易等人喝了不知道多少。大年刚过,成都又传来消息,正在破土动工,由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依礼制,于成都武担之南,筑受禅台,准备四月继大汉皇帝位,差人下诏书召赵舒回成都观礼。 赵舒拿着诏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天几夜,就是没有动身的意思。使者费诗催促几次,赵舒都以荆州事务繁忙,要先安排妥当才可出发。反正四月受禅,现在正月还没有完,赵舒慌个什么劲? 眼见就是月底,费诗在荆州已经等了有十日。正月的最后一天,又登门求见,不厌其烦地催促赵舒上路。 赵舒喝了口茶,打着呵欠,看着一脸焦急的费诗,懒洋洋地道:“不是本将军怠慢王命,只是这荆州四战之地,魏吴虎视眈眈,若不将防务安排好,又怎敢轻离?参加大王受禅大典固然重要,不过若荆州有所闪失,吾也无面目见大王。” 费诗等了这么许多时候,赵舒都是以此推脱,心中早就不满,终于道:“既然防务重要,那何以将军昨日还与关将军出城游猎,深夜才归。” “糊涂。”赵舒正色道:“名为游猎,实则整兵利马,巡视城外军营防备。现在这兵不好带,吾若是明着去查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只有这样才能出其不意。这带兵之道,给你说也是不明白的。” “那将军究竟何时起身?总得给下官一个答复,好让下官心里有底。”费诗明知道赵舒是说瞎话,但也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赵舒的官比他大了不知多少级,要不是王命使者,赵舒连面也不用见他。 “这军务和政务不一样,瞬息万变。”赵舒咳嗽一声,道:“或三,五日,或十余日,贵使还需少安毋躁,好在大王受禅之期尚远,时间还充裕的很。若贵使有事可先回成都,吾随后便来。” 费诗摇头道:“下官临行之时,大王交代,一定要与将军一同回成都。”看了赵舒一眼,又叹气道:“将军今日不肯,下官就明日再来。”言罢便起身告辞。 赵舒吩咐家将送走费诗,后面关兴,桓易等人就走了出来。赵舒看着关兴劈头就骂道:“昨天说了不能出去,你非得拉着去,现在被人家抓住把柄了吧?” 关兴委屈地道:“赵舒只是说了句‘姐姐可能要来’,先生自己就跑了来,这帐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赵舒和关凤自从五溪回来,见了一面,又数月不见,关兴经常以此骗赵舒出去。虽然赵舒明知道上当的可能性较大,却仍免不了怀着一点希望前往。赵舒瞪了他一眼,正不知道说什么,又听他道:“先生既然不愿意去成都,我马上去把他赶出荆州就是了,伯父那里的罪名,我来担当。” 赵舒“嘿嘿”一笑,这小子真的是傻得可爱,费诗虽然职位不高,可总是刘备的使者,那能这样得罪?要不是他来那天,刚好赵舒和关兴他们出城狩猎,撞了个正着,害得赵舒不能装病,不然赵舒也不用这般烦恼。 关兴说完之后,见赵舒没有理他,知道不行,又道:“既然躲不过,先生就跟着去成都吧。伯父受禅正位,至少也得封你一个大将军吧?” 赵舒苦笑一声,道:“断头无首大将军,你当么?” 这话说了出来,众人都默然不语,其实赵舒一再不肯入成都,连叶枫,天翼这样不通世故之人,也能猜到是有去无回。自从五溪平叛回来,那一纸明奖暗防的诏书,军中众将也就都心知肚明。只是还没有人像赵舒现在这一句这样说的如此明白,透彻。 片刻之后,桓易才道:“汉中王明诏,先生不去,也是授人以柄。” 赵舒长长地吐了口气,道:“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 关兴忽然拍案道:“我陪先生去,我就不信伯父会如此对待功臣。” “你伯父,嘿嘿。”赵舒冷笑几声,道:“这封诏书未必就是你伯父的旨意。” 这话一出,又是满座皆惊,关兴结结巴巴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舒环视众人,叹口气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个中关系牵连甚大,现在还不能明言。” 众人见赵舒说的严重,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口。赵舒拍了一下关兴的肩膀,淡淡道:“安国,成都的天空已经不是我来荆州时候的天空了。” 关兴抬眼看着赵舒,问道:“先生这话说的奇怪?天空还能有变的?” 赵舒微笑不语,倒是天翼在一旁心直口快道:“将军的意思是,成都早已经变天了。” 关兴恍然道:“先生,你的意思是说……” 赵舒急忙伸手阻止他的话,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也。”又转头对桓易,叶枫,天翼三人道:“今日的话,十只耳朵听了,已经嫌多,千万不能再多加了。” 四人也都知道事态严重,一起肃然道:“末将遵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拒入川王平入楚 赵舒见他们回答的严肃,也知道这事情谅他们也不会乱说。眼下如何应付费诗才是当务之急,可是既不能抗命,又不敢入成都,倒是很难求得两全之法。赵舒把这话一说,四人又都默然,赵舒都没有想到,他们怕也是更难。 桓易忽然向赵舒使了一个眼色,赵舒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道:“现在已经晚了,你们都下去吧。”关兴,天翼都有自己的府邸,桓易,叶枫却是和赵舒住在一起。赵舒这样一说,关兴,天翼就行礼告辞。 等两人离开,桓易才缓缓道:“先生,现在已经被费诗盯上了,想要再称病,诈伤都不免被人猜疑。” “正是如此。”赵舒也道:“费诗就算不能勉强我去,但他回成都后,说我前几天还在游猎,突然却又生病,着实不妥。” 桓易眼中寒光一闪,冷然道:“不如不让他回成都。” 赵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能想的方法我都想了,惟独没有想过谋杀天使,再说费诗与赵舒无冤无仇,成都往来的差事都是他一人在办,几次见面下来也颇有几分情谊。这样要向他下手,也着实有些不忍。 叶枫也听“明白”了桓易的话,道:“好啊,我随便下点药,就能让他昏迷几个月,自然回不了成都。” 赵舒苦笑道:“这主意不错,于将军刚才让你准备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叶枫奇道:“他什么时候让我准备药来着?” 赵舒一拍脑袋,惊道:“我忘了给你说,药是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了,你现在去问问他吧。” “好。”于圭的年纪也和他们差不多,再加上一张蜜糖似的嘴巴,跟着几人也混得相当熟,现在听说有事,叶枫便匆匆而去。 在这片刻之间,赵舒也想过此事,杀费诗倒也不是下不了狠心,只是要怎么样才能不让孔明在成都生疑,而又抓不住赵舒的把柄?桓易既然如此说来,想必已经有了腹稿,赵舒便问道:“你说说看你的计划。” 桓易将声音压低道:“天翼将军手下的蛮兵何妨借些来用?将军与费诗出了荆州,却被蛮兵埋伏,天使不幸殉国,先生也受重伤。再让东心雷联络几家蛮族,在武陵边上造起声势,成都方面能疑心先生什么?” 这个计划倒还可以一用,武陵周边各蛮族本来就是反反复复,时常起事。自从五溪平乱归来,赵舒还真的大力支持东心雷,制约衡阳捃内的各个蛮部。那老小子还真有些办法,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拉拢,打压了不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部族还在与之对抗。这个也正好可以当作是他们行刺赵舒的借口。 赵舒略微一想,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便对桓易道:“此事,你去与天翼好生商议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与费诗动身去成都。” “是。”桓易点头答应,正要离开,赵舒又拦下他,道:“这事就不要让安国知道了,他不会赞成我这么做的。” “末将明白。”桓易又略一抱拳,匆匆而去。 赵舒拿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默默道,费诗,我可就对不住你了。刚刚想罢,却见门上家将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行礼道:“先生,汉中来人求见,自称叫王平。” 赵舒初一听汉中来人,也不惊讶,魏延现在是三天两头的来信,说汉中都快被川系的将领架空了。可是赵舒也鞭长莫及,现在居然把心腹副将王平都派了过来,这不是明显的让我被孔明抓小辫子吗? 既然来了,不见也不好,赵舒暗恨魏延虑事不周,却仍道:“请他进来。” 片刻就见王平一脸风尘的大步走上堂来,赵舒与他在汉中也见过几面,不过不是很熟。赵舒知道他是蜀汉后期汉中的顶梁柱石,抵抗了几次曹魏的进犯。 王平一身便装,却仍掩不住骨子里的军人气息,对赵舒抱拳一礼道:“末将参见将军。”他现在是什么职位,赵舒给忘了,但绝对没有我高,只不过他是魏延的心腹,赵舒也不能怠慢,忙起身上前,一把将他扶起,道:“将军远来辛苦,不必多礼,快请安坐。”又对外面喊道:“来人,奉茶。” 家将端上热茶,赵舒便挥手让其退下,帐中又只剩下,我与王平二人。王平将茶拿起,略微沾唇,意思一下便道:“将军,末将奉魏镇远将令,有书信奉上。”说着便出怀中掏出书信,起身双手呈上。 赵舒接过书信,也不打开,知道无非还是为了张翼,陈式等川系将领入驻汉中之事。赵舒现在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到汉中?再说了,魏延虽然是汉中太守,可总还是刘备的天下吧?别说派别将进驻,就是撤换太守,赵舒又能怎么样?郭淮那边也安插了人,也没有见他三天两头来信诉苦。在这关键的时候,居然还派王平擅离驻地,跑到自己的荆州来,不是给自己添乱么?赵舒真的快要怀疑起魏延的能力问题了。 王平见赵舒不拆信,便道:“先生何不先看镇远将军信上如何说?” 其实也不是赵舒不想看,三国时候的字赵舒也还是认识的,可是魏延那拿惯刀枪的手,写出来的字真就不能恭维,基本上都是桓易帮着赵舒看的。现在既然王平催促,想必是受了魏延的指示,一定要等到赵舒的答复。赵舒不愿意为难他,当下拆开信封,拿出信笺,前几个字却还是认识的,什么“敬奉前将军赵”,“多日不见,甚为挂念”等等一些客气话。越到后面赵舒就越难猜了,隐隐觉得不是汉中的事情,倒像是在劝赵舒入成都。 赵舒十个字中,总还有五六个不认识,不敢肯定魏延的意思,便放下信,问道:“这信中之事,将军清楚么?” 王平马上道:“魏镇远与将军机密之事,末将不敢悉知。” 魏延这点还是很小心的,不过王平既然是心腹,所以事情都瞒着,也不免寒了他的心。赵舒又笑道:“魏将军这信,写得过于潦草,吾实在看不甚明白,再稍等片刻,我找人来读。” 王平瞟了一眼信笺,道:“若是将军信得过,不如就让末将为先生读此信。魏将军吩咐信中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舒微微一笑,既然王平想知道,让他读也无妨,魏延也不会在信上写太多犯忌的话。赵舒将信递了过去,笑道:“有劳将军。” 王平恭敬的接过,略微一看,道:“末将这为将军念个大概如何?”见赵舒点头同意,便朗声读起。赵舒还真是佩服他,魏延这一笔烂字,除了桓易居然还有人能识的,难道都是拿刀的人?连写的字也自成一脉。 等王平读完,赵舒也大致明白了魏延的意思,刘备四月受禅之事,众将皆知。这刘备要是当了皇帝,自然是水涨船高,手下的臣子也就要封将拜相。这封赏的事情,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魏延就在信中极力劝说赵舒回成都,希望赵舒能与孔明,法正争夺权位。 王平又双手将信放在案上,这人不也是很有谋略么?赵舒突然问道:“将军觉得文长之言如何?” 王平想了片刻,道:“自古‘亲近而疏远’,魏镇远之言也不无道理。将军若仍在荆州,朝中重职只怕皆落于孔明,孝直之手。何况主上近年疾病缠身,将军还宜早谋退路。” “唉。将军与文长之言甚善,只是,”赵舒沉吟道:“吾现在若孤身入川,难免再步关君侯后尘。现在大王使者还在荆州,吾也正是两难之间。” “将军尽可放心。”王平胸有成竹地道:“既然有关君侯前车之鉴,将军自然可以多带部曲入川。取道上庸,汉中,这二处都是将军亲信将领守御,自然可以加派精兵护送。如果允许镇远将军可亲自护送将军回成都,大王受禅如此大事,镇远将军也有理由出席。”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入了成都,无论是谁,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对吾下手。”赵舒转念又问道:“张翼等将入驻汉中,文长擅离南郑,不怕乘虚而入?” 王平笑道:“末将在汉中也有些时日,自信守卫旬月总不成问题。” “这个自然。”反正赵舒已经打定主意要与费诗一起“回”成都,不妨先许诺魏延。免得一天到晚的咋舌,于是道:“既然文长有此心,吾等几日便起程,将军远来鞍马劳顿,先下去休息吧。”说着就要唤家将进来,带他去客房休息。 王平却阻止道:“将军好意,末将心领。只是末将职务在身,不敢多有耽搁,先生既然有了回音,末将这就回去报知魏镇远。” 赵舒见他去意甚坚,也不愿意让他多在赵舒这待,以免被人充实口角,便笑道:“文长也真是,这些送信之事,随便一人便行,何以要将军亲来?” 王平答道:“此信关系重大,魏镇远能差末将前来,足见对末将的信任。” 这话不假,不是心腹也不能办这差事,想不到魏延还挺识人的。史载王平虽然……,赵舒身体猛然一震,不由又仔细打量起王平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领王命途中遇袭 王平见赵舒上下打量着他,自己左右看了看,疑惑问道:“将军,末将身上可有何不妥?” 赵舒怔了怔,道:“没有。将军这就要回汉中?” “正是。”王平又道:“改日将军来汉中,末将再好生款待将军。” 赵舒淡淡笑道:“那吾送将军出去。” “不敢。”王平急忙行礼道:“不敢有劳将军尊步。” 赵舒也懒得动弹,便道:“将军请便。”等家将进来送王平出去,赵舒坐在位置上,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背心冷汗直冒。到底是我知道的历史有误,还是他真的另有心机? 此时就听叶枫的声音喊道:“将军,于校尉说他根本没有找你取什么药。”一进门看到赵舒,又道:“将军身体不适?脸色变得如此难看。”说着便要上前给赵舒号脉。 赵舒将手拿开,笑道:“没事。”突然又问他:“这几个月你过得开心吗?比以前怎么样?” 叶枫兴奋道:“当然开心啊,以前老虎只是听说过。昨日我不是还亲手射杀了一只?”提到这事顿时就眉飞舌舞。 终究是少年心性,出城游猎简直就是他和关兴,天翼的日常功课一般,别的倒是在其次。赵舒挥手道:“你去休息吧,于圭的事情想是我记错了。” 叶枫走开两步,突然回头道:“其实不是将军记错了,是将军有意支开我是吗?”赵舒不置可否,却又听他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桓将军的意思应该是要杀掉费先生。将军既然如此不忍心,负疚自责,何必非要下毒手呢?” 赵舒不忍心,负疚自责?看来他把自己脸色不好归咎于此,赵舒苦笑道:“这就是和你家乡不一样的地方,有些事情,虽然不愿意去做,却又不得不做。” 叶枫又道:“可是将军这样做自己也不开心,又是何苦?” “人在这世间,总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赵舒长长的吐了口气,道:“你还是去休息吧,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赵舒又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想让你知道,并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想让你看见这世间丑恶的一面。” 叶枫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赵舒取过地图,仔细看了看,口中喃喃念道:“荆州,襄阳,上庸,汉中。”随手提起案旁的毛笔,在南郑上面狠狠地画了一个圈,掷笔又道:“文长,你是不得不这样做?还是本就想这样做呢?” 三日之后,费诗终于如愿地把赵舒请动了,两人一起出荆州,西进成都。费诗前来传诏,身边带了一队禁卫,赵舒也带了十余家将,一行近百人,准备先过襄阳,再经上庸,汉中进入西川。费诗也知道上庸郭淮,汉中魏延与赵舒交同莫逆,赵舒这样取道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对他来说能请赵舒进成都,就已经是心满意足,哪里还敢来过问赵舒走哪条路? 在南郡境内,风平浪静,一进襄阳地界,刚过临沮,就见见面烟尘滚滚,马蹄巨响。费诗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对赵舒笑道:“想是关将军派兵来护送将军。” 赵舒淡淡一笑,一语双关道:“是来送先生的。” 费诗再抬眼望去,立时脸色巨变,惊道:“这是何处军马?”话音未落,一支劲箭破风而来,队伍前面的那名禁卫军官,惨叫一声便落马而死。接着羽箭横飞,一众禁卫纷纷中箭。 赵舒在阵中大呼道:“是武陵蛮夷作乱。”指着旁边的一座山丘道:“先退往此山,坚守待援。”说完,部下十余家将便拥簇而行。费诗一脸惊恐,打马跟在赵舒身后,只走得几步,就被一箭穿心而过,落马而亡。赵舒看着他圆睁的双眼,心中微微的一动,随即又带人撤退。 赵舒的十余家将都有坐骑,在赵舒一声喊喝之后,都一起先跑。而费诗带的禁卫三停只有一停有马,剩下的步卒全被射杀。那对蛮兵人数也不多,就五六十骑,但弓硬弩强,又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赵舒带着人马不作抵抗,一心后撤,自然是一败涂地。 赵舒带着三十骑逃入山中,正要下令依险抵抗,就听后面蛮兵中有人喊道:“杀了汉人一个当官的,取首级回去献给大王,一定有重赏。这些胆小鬼逃跑了,就放他们一马。”接着一众蛮兵大喊几声,又都呼啸而去。 赵舒先派一名家将下去打探,确认蛮兵走远,这才带人马下山,回到受伏之处。一片尸体狼藉,费诗的头果然已经被取走。赵舒看着那队禁卫,缓缓道:“这些蛮子是越来越放肆了,费先生已死,不如先回荆州再作打算。” 这一群小兵更不敢违背赵舒的意思,当下就地挖坑,将阵亡的将士埋掉。再以帐布将费诗的无头尸体捆绑在马上,又转而向荆州来。 赵舒先谴人回去报信,至当阳便有桓易带兵前来接应。回到荆州,使人以香木雕刻成头状,与尸体一起入棺,设灵堂,赵舒又不免大哭一场。 又过得三两日,武陵太守急报,周边的各蛮又蠢蠢欲动,望赵舒调兵支援。赵舒将巩志的奏报转给伊籍,让他带着那群禁卫替赵舒去趟成都。自己又写了一道请罪的上疏,先说自己“保护天使不力,以至死于贼人之手,臣诚惶诚恐,自请责罚”,又道“武陵各蛮不尊王化,擅犯天威,今大王受禅在即,当平叛以立国威。臣愿起兵再次征讨,使大王天威达于四方”。这道表章上去,赵舒就不信还能有理由一定让自己回成都?就算有诏书来,怎么也是这个月底,到时候再说什么“战事吃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等,只要这“仗”一打起来,借口可就多了。 且不说伊籍带人去成都,费诗的棺木赵舒在荆州给他风光大葬,赵舒亲自在他坟前上了一柱香,心中默默祷告:“费先生,你的死可不是为了我的一己之私,也算是为汉中王尽忠。你自己走好。”赵舒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于禁墓碑,暗道:“文则,我会尽量匡正汉室,只是……”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加官爵刘备称帝 建安二十六年四月,汉中王刘备于成都承汉统,继皇帝位,改元章武。以诸葛亮为丞相,法正为尚书令,马超为骠骑将军,李严为车骑将军,魏延为镇北将军。王世子刘禅为太子,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一众文武皆有封赏。 赵舒仍守荆州,加镇东将军,与魏延同级,比之马超,李严又差了一个档次。关平加征东将军,屯襄阳,互不统属,也互不节制。自从费诗被杀之后,法正想也知道赵舒不会轻离荆州,也不再派使者来传诏,让赵舒去成都。赵舒原本以为有了关平在襄阳牵制着,法正怎么也得让自己喘口气,那知道册封将军的诏书刚下来,紧跟着成都又来了一道诏书。 其大略意思是,刘备以关羽之死,其咎缘于孙权背信,派吕蒙偷袭荆州。加之曹丕称帝,孙权称藩,刘备便定于章武元年七月,从成都起兵伐吴。与孙权开战,荆州自然就是前线,诏书上以赵舒为前督部,厉兵秣马,准备粮草,等候大军汇合攻吴。 赵舒送走天使,心中又是一阵苦笑,刘备伐吴的事情,诏书已经下了,看样子是没有办法阻止。只是荆州现在还在赵舒的手中,夷陵是刘备自己的地盘,所谓的“火烧连营七百里”就不应该再发生了吧? 关兴,桓易等人知道成都又来诏书,早就等候在外,赵舒让家将请进之后,关兴便迫不及待道:“某早说先生不止是个‘镇东将军’,怎么样?陛下又下诏书来,封了你什么官?” 赵舒嘿嘿一笑,道:“这官可大了,前军督部,开路先锋啊。” “先锋?”关兴一听这话,顿时就兴奋起来,急急问道:“陛下要开战?和谁?曹魏,还是孙权?这几个月没有仗打,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厅中关兴,桓易,叶枫,天翼四人都是心腹,于圭也不是外人,赵舒便将诏书递于关兴,叹道:“是与孙权,陛下要为君侯报仇。” 关兴看也不看,又交给桓易,喊道:“太好了,我这两月,巡视竟陵,汉阳等地,就是想渡江先占了江夏,擒了高平再说。先生,你说吧,什么时候起兵?” “这事我说了可不算。”不愧是将门虎子,听见打仗就这么来劲,赵舒却是不想过军营里的苦日子:“陛下定的是七月起兵,只是让先准备好粮草舟楫,没有说攻打江夏的事情。” 此时桓易已经看完诏书,上前一步,道:“孙家在江东已立三世,急切不可图。陛下不是一直贯彻联吴抗曹的国策么?如何现在本末倒置,放着国贼曹氏不除,却先伐吴?” 赵舒看着桓易,笑道:“怎么?吕蒙去世之后,桓大哥就不急着攻吴了么?”玩笑之后,赵舒也叹气道:“吾也不知道陛下是何打算,这事孔明,孝直在成都也应该阻止,却不知为何已经定下诏书。而且诏书上也没有说清楚,这究竟是臣下的意思,还是陛下自己拿的主意。” 桓易又道:“先生是不是应该上书劝谏一番?”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赵舒懒懒一笑,道:“这些事情该孔明,法正去做,吾只要奉命行事就可以了。”说完又转头问关兴,道:“荆州军马钱粮如何?” 荆州军务,赵舒疏于打理,就交给他全权负责。谁知道关兴也挠了挠脑袋,傻笑着望向桓易。桓易见关兴看着自己,忙替他答道:“荆州军马加上襄阳征东所部,已近五万,训练也甚为纯熟,只是过半没有经历战阵,真正上了疆场怕仍有不足。至于财粮方面,禀承先生农商并重,兵甲屯田的意思,也颇为充足。” “好。”赵舒瞪了关兴一眼,道:“有将军与机伯等人在,吾便无忧了。离起兵还有些时日,不足的地方还可以准备。你们都下去吧。” 关兴怕赵舒责骂,巴不得这一句话,急忙于天翼等人行礼告辞。桓易却仍站着不动,等其余四人离开,才又问道:“先生当真要随驾攻吴?” 赵舒淡淡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既然心意已决,吾等也只好尽力而为。” “明知伐吴是错,先生何以不进言?”桓易看着赵舒,不解道:“这似乎不应该是先生的为臣之道。” “桓大哥多心了。”成都的事情,那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而且事关重大,虽然都是心腹之人,我也不敢轻易泄露。 桓易见赵舒如此神情,不由急道:“先生是真没有觉察,还是早就成竹在胸?”说着又靠近,小声道:“先生知道伐吴不可,孔明,法正也知道。陛下自己心里也断然不会已经关君侯一人,而罔顾家国大事。陛下此举,先生不得不防,只恐其效曹操昔日明下襄阳,暗谋司马之故事。” 桓易还当真是个人才,能看破这一点,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想来算计赵舒的不是刘备,而是法正。在这诏书之前,成都已经来了一封密信,东征全是法正一个人的意思,伐吴倒在其次,乘机收回荆襄,进驻川系将领才是真。 赵舒看着桓易,道:“此事的确不得不防,荆州军心如何?” “自然是唯先生之命是从。”桓易道:“要是陛下相逼过甚,先生或可降曹,或可降吴,只是这两位关将军,先生料也下不了狠心,着实棘手。” “不用这一步。”赵舒将成都的来信拿出,递于桓易,笑道:“看来此事也不该再瞒着你,好生看看吧,这几个月的诏书全是出自法正之手,与主上毫无干系。” 桓易大吃一惊,将信笺接过,仔细一看,喃喃道:“难怪陛下受禅之时,连下数道诏书要先生回成都,先生都抗命不遵,原来是这般回事。” “此次伐吴,法正还是想让我调离荆州。”赵舒嘿嘿一笑,道:“他也不想想,自己在成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孔明难道就没有丝毫知觉?” 桓易指着信,问道:“这信是孔明给先生的?” “他哪里能有这样好心?”赵舒又道:“法正这样紧锣密鼓地对付我,就算能把荆州夺取,孔明也会马上发难,以勤王之名除去法正。法正做事太张扬,不像孔明这样全在暗处,这几个月,法正势大,孔明在成都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桓易也点头,道:“孔明却是劲敌,法正却错将先生列为第一号对手,实在是失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赵舒轻叹一声,道:“法正自己找死,却也怨不得人。” 桓易问道:“先生准备如何行事?” “假造舟楫,训练军士,伐吴的样子还是要做做,不能让法正觉察。”赵舒拿过那封信,道:“至于以后的事情,成都方面会通知我。” 第二百三十章 逼面圣刘备东伐 蜀汉章武元年七月,皇帝刘备于成都起兵五万伐吴。魏延守汉中,孔明,李严,马超守西川。法正带一干川将吴懿,黄权等人随驾从征。大军自成都起,经东郡,巴西郡,巴东郡,及至荆益二州边境之白帝城,驻军不前。 刘备此举江东震动,孙权急调周泰,韩当等将驻守江夏,一面派人向刘备求和,声言数次侵袭荆州,皆是吕蒙之意,今吕蒙已死,愿于蜀汉永结盟好,共谋曹魏。 东吴派是求和使者是孔明之兄,诸葛谨。先至荆州,再由赵舒派人护送去白帝城求见刘备。现在吕蒙已经死,孙刘两家应该是以和为贵,法正这次出兵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伐吴,诸葛子瑜的使命应该很容易就可以达成。 送走诸葛谨,赵舒知道法正对付自己的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法正也太贪心了,自己在成都为非作歹也就罢了,还惦记着赵舒的荆州。低估了赵舒也就失误了,连刘备,孔明也小看了,真不知道他这几十的岁数,是不是活到猪身上了。 过得几日,都尉张嶷奉命带五百御林军护送诸葛谨回江夏,再返荆州。张嶷官职不大,却是身负皇命,带的又是皇家禁卫。赵舒亲自出城,延请入府,早已经设好酒宴,关兴,桓易等将都列席相陪。 数巡酒过,关兴牵挂着伐吴的战事,便开口问道:“张将军,诸葛子瑜此次求和,陛下是什么意思?” 张疑道:“陛下还不曾回复,此事众臣或战或和,意见不一。小将此次前来荆州,就是奉陛下之命,来请镇东将军前往白帝,商议此事。” 这话一说,席中众人又都看向了赵舒,赵舒拿起酒杯,浅饮一口,问道:“法尚书是什么意思?” 张嶷又道:“法大人多次劝阻,只是陛下执意要战,故而以将军久在荆襄,悉知东吴底细,奏请陛下召将军前往白帝,想听听将军的意见。” 法正还是想诓赵舒去白帝城,他总以为自己在暗,赵舒在明,却不知赵舒已经熟知他在成都的事情,明暗之势,早已生了变故。张嶷说完话,就直视着赵舒,想赵舒快些作出答复。赵舒只好道:“孙权闻陛下大军前来,江夏已经驻有重兵,荆州地处前线,吾一时也脱不开身。不如吾将意见写成奏章,由将军代为转呈陛下。” 张嶷如何能答应?当下道:“战和尚在两可之间,东吴也不敢轻举妄动。其中利害还是将军亲自对陛下说,奏章怕不能尽达将军之意。何况末将临来之前,陛下一再交代,务必要请将军前往,末将带来的五百禁军并非是为了护送诸葛子瑜,而是为了护送将军至白帝。” 上次费诗带了数十人,结果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次张疑足足带了五百骑。嘿嘿,看来是不请动自己,誓不罢休。赵舒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桓易却道:“今日酒宴特为张将军洗尘,这些事务,来日再商量不迟。” 张嶷却道:“嶷不敢因私而忘公,望将军早作准备,明日末将就请先生一起上路。今日酒宴就到此,将军去了白帝,末将也为将军洗尘。” 张嶷的态度却比费诗强硬的多,行伍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赵舒淡淡一笑,暗道,法正你相逼何其急啊?又对着张嶷道:“将军且去馆驿歇息,吾明日就随将军前往白帝城,觐见陛下。” 赵舒这么爽快地答应,倒让张嶷略微一愣,又马上起身道:“如此甚好,末将这就告辞。” “恕不远送,请。”赵舒也站起身来,示意送客。等张嶷出门之后,桓易急不可待地问道:“先生真要去白帝城。” 赵舒点了点头,对着这几人道:“你们都跟我进来。”说完便转身入内。三国没有电视,电脑等娱乐工具,除了出城游猎,看书便是赵舒最大的乐趣。赵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关羽也有空看看春秋,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事可以消磨打发时间。 赵舒的藏书甚多,书房也就成了赵舒经常与几人商议事情的地方。赵舒先推门而入,桓易,关兴,天翼,叶枫,于圭五人随后鱼贯而入。进门之后,五人都是微微一惊,因为房中早已经先有一人,各自互望了一眼,却都不认识。 赵舒指着那人道:“这位是骠骑将军马孟起的族弟,武威将军马岱。”桓易等人又忙上前行礼,却都一脸疑惑地看着赵舒。 赵舒让众人各自坐下,才道:“马将军也是奉命请吾去白帝城的。”又对着马岱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心腹,你把事情的始末,给他们说一下吧。” “是。”马岱向赵舒一礼,便起身道:“朝中局势,想必赵将军还没有告知各位。自从家兄与孔明告发彭漾,陛下怒而杀之,法正等川系便多有不满。恰逢陛下病重,法正推举一位医士,姓严,自称是华佗弟子,一度治好陛下之疾,却又反复。宫中群医束手无策,仍只能由那姓严的诊治,陛下的病便操纵在他手中。自此,法正以尚书令,多代陛下出诏书,赵将军征五溪部回荆之后的所有诏书,皆是出自法正之手。” 说到此处,关兴早已经按奈不住,起身道:“你是说法正挟天子,发矫诏,图谋不轨?” 马岱道:“关将军所言不错,此次出兵也是法正一人之意,法正想借机除去赵将军,而陛下也想借将军之力,除去法正。” 关兴看着赵舒,问道:“此事先生早就知道?” 赵舒点了点头,道:“孟起早来信告知,所以吾这几次都不曾奉诏。” “可是,”关兴看了马岱一眼,又道:“马孟起现在与孔明走的甚近,先生岂可轻信?” 赵舒轻笑道:“安国,孟起与孔明走近,是奉了皇命的。不与孔明走近,如何能得知这么多的机密?你道法正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要弄得人尽皆知么?” 此话一说出来,除了天翼,叶枫二人懵懂不知,其余三人都是大吃一惊,桓易不由叹道:“陛下英明,马骠骑一直倍受冷落,又以彭漾之事,取得孔明信任,却原来是陛下故意安排的,要让其打入孔明内部,以通消息。不过,法正行事既然机密,孔明又如何知晓?” 这事赵舒也颇敢疑惑,对马岱道:“孟起在信中并未提及孔明的消息来源,难道法正手下还有孔明的人么?” 马岱道:“不错,法正之事,却是有人暗通孔明。不过这事甚为机密,就连赵云与家兄,孔明都不曾透露一字片言。” 赵舒点了点头,道:“孔明做事向来小心,若不是在兵力部署上,要仰仗孟起,这么许多事情也不会让他知晓。”又嘿嘿一笑,道:“法正自以为得计,如此小视陛下与孔明,焉能不败?” 关兴见赵舒如此说来,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办?明日先生随张嶷前往白帝城,某便带兵随后而至,如何?” “暂时不用这般莽撞。”赵舒摇摇头,道:“法正此次诓吾去白帝城,一时也未必就敢下杀手,多半是要将我羁绊在朝中,然后慢慢派川将接管荆州。” “正是。”马岱接口道:“将军所言与孔明的一般,法正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除去将军,应该是要借口伐吴,从新部署战力,缓缓削去荆州众位将军的兵权。” 关兴冷哼一声,道:“先生镇守荆襄有年,法正也想得太简单了。” “若不是孟起先知会吾等,法正以皇命调遣,安国,难道你能抗命么?”赵舒又道:“只是法正不知吾等已经悉知其中内情,形势变迁。现在法正的诏书,对吾等来说,岂不是废纸一张。”赵舒转而又问马岱道:“将军此次伴驾出征,可知法正的兵力如何分配的?” 马岱答道:“川军主力五万,黄权二万水军沿江而下,现屯扎在巫。白帝三万军马分由吴懿,卓庸,费观等将分领,右将军部下吴班等人带巴郡军马已到秭归。张翼,陈式等将驻守汉中,以防魏延。车骑将军李严在成都,监视家兄与孔明。赵子龙与末将率三千禁卫军护驾,这羽林禁卫的调动权,名义上还是在法正。” 赵舒哈哈一笑,问道:“名义上是法正?那事实上归谁管?” “自然是陛下自己,不过,”马岱又道:“将军也看见了,张嶷来荆州也带得是禁卫,法正也不放心,所以经常调动禁卫,想连陛下最后的这点兵力,也吞食掉。” 赵舒“恩”了一声,道:“陛下能以一介白身,成就今日霸业,哪能这样没有防范?这禁军之中,必然全是心腹死士。”赵舒拿过地图,指着秭归道:“吴班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这,想必法正也是怕我从荆州带兵马前往。这倒有些难办了。” 马岱却道:“白帝城离上庸较近,将军何不请郭伯济出兵援助?” 赵舒忙点头,道:“不错,荆州兵马一旦调动,法正必有所觉察。伯济多日不见,深为挂念,此次倒要感谢法正,嘿嘿。” 第二百三十一章 府中谈谋划勤王 马岱见赵舒答应,便道:“就请将军执笔,末将愿亲自为将军走一遭。” “不可。”赵舒摇摇头,道:“将军应在白帝伴驾,若法正多日不见,恐生疑窦,这送信的事情,吾另外安排人便可。” “将军说的是。”马岱又道:“末将前往确实多有不便,此事就劳烦将军多操心了。” “都是为陛下分忧,何分彼此?”赵舒又道:“将军且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回白帝,务要在吾与张嶷之前到达,早做准备。” 马岱行礼道:“事不宜迟,末将这就赶回白帝,向陛下禀明此事。早作安排,恭候将军大驾。” “也好。”赵舒转头对关兴道:“安国,替我送马将军从后门出去,切勿让旁人看见。”关兴起身领命,与马岱告辞而去。 等二人出门离开,赵舒看着房中四人,问道:“你们觉得这事如何?” 天翼一个大老粗,自然没有指望他说什么。叶枫起身道:“陛下这病怕是那姓严的医生下了慢性毒药,解药在他自己手里,才能如此轻易地控制陛下的病情。能让宫中一众御医都束手无策,嘿嘿,看来也是此道高手。” 刘备的病的确很蹊跷,叶枫精于此道,自然也要带他去白帝城。赵舒把这意思一说,叶枫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几个月只在荆州游玩,想必他早就想挪挪地方了。我见他兴奋的过度,沉声道:“此番前去,可不是出猎游玩,性命攸关的事,你可不能儿戏。” 叶枫急忙收敛笑容,道:“属下知道。” 赵舒又转眼看着于圭,这人虽然善于言辞,但行事治军,却颇有乃父之风,于禁去世之后,他与桓易二人将荆州防备军务治理的井井有条。见赵舒目视于他,于圭也起身道:“此事末将总觉有些不妥,虽然说马骠骑是受有皇命,可也难保不起二心?否则何以所言皆是指向法正,关于孔明的种种,却是只字未提?” “不错。”桓易也接口道:“某也是这么觉得,现在与其说是法正在明,先生在暗,不如说是法正与先生在明,孔明在暗,更为妥当。” 赵舒哈哈一笑,道:“你们所看出的,也正是我心中疑虑的,到现在为止,法正的动作太大,而孔明却一直没有异动,大不合理啊。马岱劝我请伯济出兵,也不能不防,一个不小心,我与法正都成了逼宫的罪人,倒让孔明得了便宜。”赵舒轻弹了弹额头,低声道:“法正行事也应该是万分小心,为何孔明却了如指掌?又借孟起之口,转告于我。这法正身边的间谍,却究竟是何人?” 桓易,于圭互看一眼,也都各自摇头,自从刘备取了西川,赵舒与关羽在外,孔明,法正在内,都是明显的两个派系,明争暗斗。像法正控制刘备,矫传诏命这些大事,自然只能是心腹几人知晓,这人出卖了法正,连法正自己都不知道,赵舒又从何查起? “算了,这事暂时不去想他,法正也不会直接向我下手。”赵舒对着桓易道:“你下去挑选五百精锐心腹军士,随吾一起去白帝城,天翼,叶枫同往。安国和子谨(于圭虚构的字)留在荆州,暗中将精锐兵马调到当阳,西陵一线,一旦有事,也好及时赶往白帝。” 桓易点头答应,便要出去,却又突然问道:“先生这事,该不该与关征东商议一番?法正只在秭归驻兵,防得是南郡,荆州,关征东与先生素来不和,料想法正也不会留意襄阳军马的动静。” 赵舒看了看桓易,忽然笑道:“天以将军赐吾啊,关平私怨上与吾有仇,但是在公事上,绝对不会含糊,明日我便让安国去一趟襄阳,我想他也知道该如何做。” 桓易点了点头,道:“先生过奖了。”说完大步出门。 赵舒看着天翼,叶枫二人,道:“你们也下去收拾一下,早些休息。”两人也告辞离去,这两人都是少年心性,又不谱俗务,听到赵舒所谈之事,兴奋大过于担忧,此番带他二人一齐前往,一则是要利用叶枫的医术,二也是想借机锻炼两人一番。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可不想这么白白的浪费两个名额,叶枫也还算是机警,多加磨练,也算是可雕之木。 房中只剩下于圭也正准备起身告辞,赵舒却先问道:“子谨,令尊若还在,此时该当如何?是求自保,还是要奉诏讨贼?” 于圭看赵舒一眼,恭声道:“先父临终之时,留书交代末将,唯先生马首是瞻。不论先生如何定夺,末将都谨遵号令。” 赵舒轻叹一声,道:“在文则心中,陛下也算不上正统,好在他没有看到这一天。明日吾离开荆州,此处就全仗将军了,安国勇猛有余,成稳不足,你在左右还要多加提醒。虽说东吴不敢妄动,可是难保会有人泄露我不在荆州之事,引孙权来犯,消耗荆州军马。” 于圭抱拳道:“末将明白,荆州在,末将在。” 赵舒点了点头,道:“这些兵马都是令尊生前**出来的,我对你们有信心。你下去吧。”于圭转身出门,就见关兴匆匆闯了进来。赵舒见他行迹慌忙,微觉得不悦,遇事不够沉稳,难当大任,便开口道:“送马岱出门,怎么要这么些时候?又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关兴快步上前,附耳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什么人?”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随便来一个人,赵舒也不敢丝毫大意。 关兴又道:“来人没有说来历,只说求见先生。某恐其不怀好意,所以请先生定夺。” “带上来吧。”是福是祸,在赵舒的将军府中,一,两个人也未必兴得起什么风浪。关兴颔首出去,片刻就带进房一人。赵舒仔细打量来人,生得也极其雄壮,眉宇间略有些熟识,却不曾见过。 那人一见赵舒,却似认得一般,上前下拜道:“小人拜见将军。” 关兴在他上前之际,已经护在赵舒身前。敌我不明,赵舒也不敢贸然上前相扶,只好坦然受礼,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这身装束似乎与阁下身份不符。” 来人穿的只是普通农家衣物,一眼看出极不合身,想是临时在别人处“借”用的。那人又一拜,起身道:“小人霍戈。” 第二百三十二章 授密诏临危受命 霍戈?赵舒冲口问道:“霍仲邈是令尊?”难怪看着有些面熟。 “正是先父。”提极霍峻,霍戈脸上即是一片愤然。 当年,赵舒亲眼看着霍峻遇害,多少赵舒也要负些责任,没有赵舒在,也不会让赵云有借口滥杀。赵舒轻叹一声,道:“你就留在我府中吧,来日立了战功,好继承父业。” “将军误会了。”霍戈看了关兴一眼,欲言又止。 赵舒道:“安国是我心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事关重大。”霍戈又看了关兴一眼,道:“非是小人不相信这位将军,只是上命差谴,小人只能禀报将军一人。” 赵舒眉头微微一皱,此人说是霍峻之子,却并没有证明,就算是也未必就无害赵舒之心,让赵舒单独与之相处?看他的身材,也知道是将门虎子,有武艺在身,这风险赵舒可担当不起,便笑道:“吾向来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就直说吧,莫要再绕这些弯子。” 霍戈淡淡一笑,道:“将军却也小心的紧,当年若有这般慎重,先父也不至为人所害。” “休得无礼。”关兴见他这几句话说的极为不敬,便喝道:“你那点武艺,某刚才也见识过,想在这将军府中撒野,怕还是欠缺了点。” 赵舒挥手止住关兴,对着霍戈道:“令尊之事,吾也甚感歉疚。吾不知仲邈有子如此,不然早该接你来荆州。适才你说是上命差谴,你在何处当差?若是在陛下驾下听用,吾还有几分薄面,无论如何也该帮帮你。” 赵舒说的极尽诚恳,霍戈脸上神色也缓解,道:“不劳将军费心。” 赵舒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面景色,道:“安国,你出去吧。”关兴犹豫一下,狠狠地瞪了霍戈一眼,大步出门。赵舒转身看着霍戈,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霍戈嘿嘿一笑,道:“将军故意离小人这么远,是怕小人行刺么?” 赵舒走到窗边,离他已有接近两丈,一旦他有所异动,便可以先以暗箭阻挡,门外关兴也能及时赶入。被他说破,赵舒也只好淡淡一笑,道:“身在险位,不得不小心从事。” 霍戈也不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张明黄纸帛,低声道:“陛下有诏,赵舒接旨。” 赵舒不由一愣,看着那纸帛背后“诏命”二字,也确实是宫中所有之物,疑问道:“谁的诏命?” “放肆。”霍戈轻喝道:“自然是当今大汉皇帝陛下圣旨,赵舒还不跪听接旨。” 赵舒冷然道:“吾凭什么相信你?” 霍戈不理赵舒问话,打开诏书,便念道:“诏曰‘朕授命于天,忝居帝位,以翦灭逆贼,中兴汉室位己任,奈何臣下不道,法正专权,朕为药石所制,不能亲身讨贼。镇东将军赵舒,素来忠义,当为朕解忧,今加封为大将军,充亭侯,总督内外军事。望能讨逆平叛,匡扶汉室。钦此。” 霍戈一口气念完,见赵舒神色痴呆,知道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道:“大将军,还不领旨谢恩?” 赵舒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有这道旨意?” 霍戈答道:“自从先父去世,陛下便将卑职收于宫中,此次陛下以五百禁军随张嶷护送吴使回江夏,就由卑职混杂于内,向将军传旨。” 赵舒快步上前双手接过诏书,仔细看确是刘备亲笔,只是下笔之间却是软弱少力,便道:“臣赵舒接旨。”又问霍戈道:“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霍戈道:“陛下龙体欠安,每日都离不开法正所推荐的那位严大夫的汤药,否则法正也不敢如此妄为。” 看来刘备的确被法正所制,只是刘备亲自派人来向赵舒传诏,料想对马超兄弟也不是十分的信任。赵舒略微一想,又问道:“禁军之中,可都是陛下心腹?” “禁军都是由都督向宠将军带领,此人对陛下极为忠心,不为法正所动。只是其他各部校尉却不知道底细。”霍戈想了想,又道:“卑职属下的百名死士,都是对陛下忠心不二,将军若有差谴之处,卑职自当尽力。” 赵舒点头道:“吾手下也有一人,深通歧黄之术,可否先与你混进宫中,为陛下察视龙体?” 霍戈喜道:“如此甚好,此次领军的校尉是向将军之胞弟向充,与乃兄一般忠于陛下。将军可速将贵属请来,向校尉定能设法瞒过张嶷带入宫中。” “好。”我便收好诏书,高声喊道:“安国。” 关兴答应一声,便推门而入,见赵舒与霍戈并肩而立,不由一愣,旋即道:“先生有何事吩咐?” 赵舒道:“你速去将叶枫叫来,我有急事找他。”等关兴出去,赵舒又问霍戈道:“那姓严的大夫是什么来历?” “这个卑职也不甚清楚。”霍戈道:“关张二位将军去世之后,陛下久病不愈,宫中群医无策,只好出榜求医。后来法正推荐此人,刚开始陛下还是颇为忌惮,那姓严的也确实厉害,药到病除,陛下的病情大为好转。可是后来只要一,两日不服用他的汤药,陛下的病情便又有反复,比之前却是更为厉害。现在想来,便是法正想借此控制陛下。” 与法正一起迎刘备入川的张松,孟达,彭漾等人皆死,法正自己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刚好赶上刘备病重,又遇到这么一个医道高手,居然真的把刘备这一代枭雄,玩弄于鼓掌之上。现在只要能将刘备从药石中解救出来,振臂一呼,那一众川系将领也未必全部跟着法正造反。赵舒又问道:“法正矫诏之事,朝中众臣就没有人知觉么?” 霍戈道:“陛下龙体一直欠安,法正又多加防范,宫中虽然是禁军守护,宫外却是车骑将军李严的部曲,消息根本传不出去。臣下要觐见陛下,法正都在一侧坐陪,陛下介于药物,也不能直斥其非。” 赵舒警觉地看着霍戈,问道:“那你今日如何能出来?” 霍戈急忙解释道:“将军以为那五百禁军是随便调拨的么?全是外城守卫,深宫之事能有几人知晓?即便是向都督也不全然知晓内情。陛下身边之人,也只有卑职悉知法正为恶。” 刘备也不敢当真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一则顾及颜面,二则也怕法正狗急跳墙。赵舒点了点头,又道:“成都方面一直是由孟起与吾互通消息,此次为何派你前来?莫非陛下觉出孟起也不可信么?” 霍戈一愣,道:“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陛下四面楚歌,能十分信任,真心托付之人,也的确找不出多少。” 倒也亏得他能相信自己。可是刘备凭什么就那么信任自己?难道是病急乱投医?赵舒正琢磨不透,又听外面家将禀道:“先生,门外有人求见。” 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还会有谁?赵舒大声问道:“有没有问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汉中镇北将军的属下。” 赵舒看出霍戈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便笑道:“吾知道法正图谋不轨,恐孤掌难鸣,所以派人联络了魏镇北一起共谋此事。”心中却暗想,魏延,你还是要来趟这淌浑水?赵舒与魏延之间的关系,举朝皆知,朝上发生如此大事,赵舒与他联络共同商议,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霍戈抱拳道:“既然将军有客,卑职宜当回避。” “恩。”赵舒点了点头,指着屏风道:“就委屈你了。”若不让霍戈听得我与汉中来人的谈话,不知道他回去又会怎么向刘备禀报,现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之下,赵舒也不想让刘备再生疑窦。霍戈也明白赵舒想避嫌,也不推辞,就隐身于屏风之后。 赵舒这才让家将请汉中使者入内。片刻之后,就见王平大步入内,下拜道:“末将参见将军。” 赵舒上前将他扶起,笑道:“将军何必见外,文长让汝前来,不知又有何事?” 王平见房中无人,低声道:“魏镇北知道陛下御驾征吴,恐先生有失,特谴末将前来探视一番。” 赵舒哈哈笑道:“多谢文长美意,陛下亲征,荆州开战在即。孙氏在江东已立三世,根基牢固,这一仗只怕旷时日久啊。” 王平看了赵舒一眼,近身道:“先生当真以为陛下是要伐吴么?” 赵舒明白的他意思,口中却装傻道:“陛下诏书早下,军马已至白帝。不为伐吴,却是为何?” 王平急道:“将军是信不过魏镇北么?陛下此举无非是效昔日曹操之谋司马,末将到时,已探听得张嶷带禁军来请将军去白帝,可真有此事?” 赵舒淡淡一笑,道:“不是吾不信任文长,实不愿让他也卷入其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至白帝刘备亲迎 王平听赵舒如此说来,脸色凝重道:“将军此言差矣,镇北将军与将军相交日久,休戚相关。将军一旦有事,镇北也不能脱干系,望将军以后勿要再言此两家话。” 我微微颔首,道:“王将军说的是。文长既然能洞察陛下心思,想必有以教吾?” 王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镇北将军有信与将军。” 赵舒又笑道:“文长的一笔臭字,吾可不认识,还是将军代为拆阅吧。” “是。”王平打开信封,拿出信笺,仔细看了片刻,道:“镇北将军所以私下调兵马至汉中,巴西交界万源等地,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南来支援将军。” 赵舒眉头一皱,沉声道:“文长这是要干嘛?岂非陷吾于不忠?” 王平将信收好,放与案上,才抱拳一礼,正色道:“将军乃是国家柱石,陛下若真要自毁长城,将军切不可坐以待毙,甘为鱼肉。” “王将军说的是。”赵舒瞪着王平森然道:“吾绝不会甘为鱼肉,任由宰割。” 王平也对视着赵舒,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在将军身边供由差谴。” “这倒不必。”赵舒摇头道:“将军也是有名的人物,吾明日便去白帝,将军跟在身边,多有不便。还是回汉中,将文长准备的人马秘调新城,房陵等地。郭伯济照应下,也不易被人知觉。” 王平大喜道:“镇北将军正是此意,房陵等离白帝甚近,也好及时赶来相助。就请将军修书一封,送于郭太守。” “这事吾另差人前往,就不劳将军。”赵舒又道:“此非常时期,将军在吾府上多有不便,就请将军连夜返回汉中。” “末将遵命。”王平又抱拳一礼,便要告辞。 赵舒心中还是觉得不忍,又道:“汉中乃是紧要之地,将军回去还是劝劝文长,让他谨守防地,不要参与朝中争斗。” “将军如何又出此言?”王平道:“长安原守将钟繇,因与曹彰关系过密,已经被魏主调任大理寺,曹洪新掌长安,军心未服,断不敢轻出。再则镇北将军所抽调也不过两千心腹精锐,无碍于汉中防御,将军可放宽心。” “好吧。”赵舒点了点头,吐了口气道:“还是再劝劝文长,退下吧。” 等王平出房,霍戈便从屏风后面走出,问道:“将军何以不将法正之事明言于魏镇北,而让其认为是陛下要除去将军?此等用意,是何居心?” 赵舒轻哼一声,冷道:“你以为他不清楚么?”看见关兴,叶枫匆匆进来,也不再与霍戈多作解释,道:“天涯,今夜你便随这位将军前去,一切听他吩咐。” 叶枫看了霍戈一眼,问道:“是去何处?” “白帝城。”赵舒指着霍戈道:“这位是陛下近卫心腹,你可随他先往白帝行宫,为陛下察看龙体。” 叶枫所好者,不过游玩,医道,先前听闻刘备病情蹊跷,早就技痒难耐,当即答应道:“属下遵命。 赵舒又对霍戈道:“天涯算是当世奇医,不过童心不泯,行事多有不周之处,你要多加提携。” “卑职理会的。”霍戈看着叶枫,走上前伸手道:“包袱给我。” 叶枫看了赵舒一眼,缓缓将包袱取下,递与霍戈。霍戈随手扔在一旁,又对赵舒道:“卑职等告辞。” 赵舒微微一笑,看着叶枫道:“一路小心,性命攸关,出了纰漏,我也保不住你。”叶枫点头答应,然后与霍戈两人并肩出房。 被这几人陆续前来折腾一番,现在三更都过了,一早还要与张嶷起程赶赴白帝,赵舒大有疲倦之意,真想倒下就睡觉。可是时间不多,赵舒又坐回案前,提笔给上庸郭淮写信。关兴在一旁为赵舒研墨,问道:“适才先生所见之人,带来陛下什么密诏?” 赵舒抬头笑道:“给我升官,升任大将军,总督内外军事。嘿嘿,”摇摇头,又继续写信。 关兴奇怪道:“先生还不满意?” “满意什么?”赵舒头也不抬,便道:“陛下现在为法正所制,不得不倚重我,法正之后,我要是不小心知机,怕也就轮到我倒霉了。” 关兴手上一顿,迟疑道:“先生多心了吧。”转开话题,问道:“先生现在又在给哪位将军写信?” “郭淮。” “先生不是不准备用他么?” 赵舒也就几句话,写完之后,拿到嘴边,吹了吹气,叹道:“不用不行啊。”等墨迹渐干,赵舒将信笺折好,封入信封,递给关兴道:“明日我动身之后,你便先去襄阳,将法正之事详细禀明关征东。然后急赶往上庸,将此信亲手交于伯济,此事千万不能有误。” 关兴双手接过信,道:“末将明白。” “那下去吧。”赵舒打着呵欠道:“我也该睡一会,不然明天怎么骑马赶路,安稳日子又到头了。” 次日一早,赵舒便与桓易,天翼二将带着五百精锐与张嶷一同起程东行。桓易挑选的五百军士,也是相当用心,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其中也不乏天翼带来的五溪勇士,一个个精神饱满。禁军都尉向充见后,也不禁感慨,说是连羽林禁军都被比下去了。在向充身边,赵舒没有看见霍戈和叶枫,想是已经被向充找借口先派回白帝城了。 一路鞍马劳顿,过枝江,西陵,倍陵,绕开吴班驻军的秭归,经建平,终于进入巴东郡内。白帝城位于瞿塘峡口的长江北岸,据传西汉末年,公孙述割据四川,自称蜀王,因见此地一口井中常有白色烟雾升腾,形似白龙,故自称白帝,遂于此建都,并将此城命名为白帝城。 距城尚有十里,就将前方旌旗密布,似有大队军马,人丛之中,隐见黄罗盖伞。赵舒猜想是刘备率人出迎,心中大为惶恐,刘备现在行动不得自由,出迎之事必是法正主意,如此示好于赵舒,既可让赵舒放下警惕之心,也可以召告天下刘备对赵舒的荣宠。以后若刘备再有什么“诏书”,赵舒抗命不遵,可就有失天下人望了。 赵舒与张嶷等人也远远便下了马,步行上前,走近之后,听得几声鼓响号鸣。前面禁军一分为二,中间让出一条大道,刘备的銮驾缓缓上前。旁边宦官尖声喊道:“镇东将军赵舒见驾。” 赵舒再上前两步,离刘备约有丈许,下跪叩首,朗声道:“臣赵舒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赵舒又一叩首,才起身,也乘机看了一眼刘备,不知是法正怕我看出破绽,让姓严的给刘备服了药,又或是混进宫中的叶枫起了作用。刘备看上去还是比较有精神,只是形容消瘦,缺乏了当年的雄风豪情。 “爱卿远来劳顿,朕已经为爱卿在行宫设好酒宴洗尘。”刘备轻微咳嗽两声,道:“爱卿上马进城吧。”一挥手便有一名禁卫军士牵来一匹纯白战马,极其雄壮,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陛下龙体欠安,仍出城接臣,臣不胜惶恐。”赵舒翻身上马,欠身道:“恭请圣驾回城。” 刘备点了点头,旁边宦官喊道:“起驾。”御者缓缓调转马头,銮驾回转,又往白帝城中进发。左右羽林骁骑拥簇,天子仪仗,自然不同一般,赵舒心中虽然对刘备无愧,却也不禁惴惴,策马跟在后面,桓易,天翼二人一路对我不离半步,现在也不得不跟在禁军后面。 赵舒早看见法正在一侧,此时他也笑吟吟打马与赵舒并骑而行,道:“陛下龙体一直抱恙,今日能亲自出迎将军。足显陛下对将军之恩宠。” 赵舒也笑道:“天恩浩荡,舒只有尽心竭力,以图回报。大人常伴圣驾左右,长受恩泽,舒也羡慕得紧。” 法正哈哈长笑,道:“将军所言极是,陛下恩遇甚深,此次伐吴就全仰仗将军大力。” 赵舒点头道:“舒此来正是与向陛下献纳破吴之计。” “哦?”法正大为惊异,道:“计将安出?”随即又失笑道:“正一时糊涂。将军能有妙策献于陛下,剿灭吴逆,与曹魏隔江而峙,成此不世之功,正倒要先恭喜将军了。” “那里。”赵舒谦让道:“要全仗陛下天威,将士用命。” 法正见赵舒说的底气十足,似乎对破吴之事成竹在胸,脸上神色显得极不自然,又随便说了几句话,便住口不言。不过多时,人马进城径直往刘备行辕‘永安宫’。及至宫门,又有不少羽林,内侍迎接刘备圣驾。 第二百三十四章 知人事初遇宦官 刘备的车驾停在宫门前,赵舒与法正等人早也先下马垂手侍立在旁。刘备又微微咳嗽两声,由旁边宦官搀扶下辇,向我点了点头,又在内侍搀扶之下,当先入内。赵舒与法正紧随在后,后面又跟着赵云和吴懿等川将。 刘备称汉中王的时候,赵舒就离开成都了,只见过他的大司马左将军府,现在当了皇帝,普通的一个行宫已经比当年的将军府富丽堂皇的多。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穿过几条长廊,才到一座大殿。 刘备上殿,居中坐下,赵舒与群臣又叩首行礼,等到他示意之后,才按班坐下。此时李严,马超都不在,文官以法正为首,武将之中就以赵舒为尊。赵舒下首赵云,吴懿等依次坐下,桓易,天翼职位低微,敬陪于末座。 酒菜早以备好,刘备轻一举手,旁边宫乐响起,清脆悠扬,煞是好听。刘备举起一杯酒,道:“朕与爱卿数年不见,爱卿容貌依旧,朕却垂垂老矣。” 赵舒起身,恭声道:“陛下授命于天,岂是臣下所能比拟?” “哈哈。”刘备轻笑几声,道:“今日为爱卿接风,来,朕敬爱卿一杯。” “不敢。”赵舒也举杯,朗声道:“微臣敬陛下,谨祝陛下福寿安康,大汉基业千秋百代。”说完,一饮而尽。 刘备也哈哈笑道:“好,你我君臣共饮此杯。”也将酒饮下。 法正等赵舒坐下,才起身道:“禀陛下,微臣适才听闻赵将军胸中已有破吴良策。今日既然圣心大悦,何不就请赵将军当众说出,以供陛下与众将参详?” “恩?”刘备脸上又是一喜,转头对赵舒道:“爱卿已有破吴策略?速速道来。” 赵舒说有破吴之计,也不过是诓诓法正,让他以为赵舒真是相信他起兵伐吴,心中哪里能有什么良策?只是没有想到刘备居然真的要赵舒在这大庭广众之上说出来,不由心中着忙。脸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清清嗓音,道:“陛下大起川兵数万远来……”一句话未说完,就见刘备手中象牙箸掉地,用手轻拂额头,道:“爱卿不必再言,朕突感不适,今日宴席就到于此。爱卿远来鞍马劳顿,也请回馆驿休息,来日再商议伐吴之事。”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微弱,左右内侍急忙上前扶持,连声道:“快宣太医。” 还好刘备知机,给了赵舒一个台阶下,赵舒急忙下拜道:“陛下龙体不适,微臣恭送陛下回寝宫静息。” 法正见赵舒如此,也不能在勉强,只得跟着下跪道:“恭送陛下,臣等告退。” 刘备已经不省人事,旁边的宦官急忙道:“诸位大人请回。”说完便有几名内侍,搀扶着刘备入内。赵舒与群臣才各自起身,法正走近前,惋惜道:“可惜不能听到将军妙策。” 赵舒神色凝重,问道:“主上病体如此,何以还要兴兵伐吴?尚书大人何不劝谏一番?” 法正一愣,急忙道:“非正不进谏,只是陛下圣意已决,群臣再劝皆是无功。” “哦?”赵舒淡淡道:“怎么舒却听说,伐吴之事,尚书大人也是十分的赞同?” “为臣者,既然不能令陛下圣心回转,自然就要尽心辅佐。”法正勉强说了两句,便道:“正营中还有事务处理,就不送将军去馆驿了,将军自便。” 赵舒点了点头,道:“大人贵人事忙,请。” 法正告罪一声,便匆匆而去,接着余下众将也一一与赵舒说话告辞。等众人都散去,赵舒才与桓易,天翼二人出殿。走了几步,见左右人少,桓易才小声道:“陛下病情如此,不知道天涯情况如何。” 赵舒微一摇头,道:“听天由命吧。”心中却总有些不自在,法正连喜怒都不能隐藏,如此浅薄之人,怎么能够在成都的斗争之中获胜而出?孔明到底在搞什么鬼?今夜还得想出一个应付法正的伐吴策略,不然明日在刘备和他面前说什么? 转过一条回廊,迎面撞来一人入怀,赵舒脑中正想着事情,一时不备,险些被撞倒在地。天翼一把将赵舒扶住,桓易却早已冲上去将那人拎起,喝道:“什么人?” 那人慌忙求饶,道:“小人该死,该死,请将军恕罪。” 赵舒胸口被撞得发痛,却没有什么大碍,用手轻揉了两下,听他声音尖细,穿着的乃是阉人服饰,知道是宫内的宦官。赵舒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懒得与这些下人计较,便道:“放开他吧。” 桓易见赵舒没有事,也就松开手,那名宦官急忙趴在地上,叩头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赵舒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宦官,心想这无根的男人怕也着实可怜,便道:“起来吧,公公行色匆匆,想是有急事。去吧。” “谢将军。”那宦官又多磕了几个头,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等赵舒先走了,再敢离开。 赵舒举步欲行,却又听一声音喊道:“小耗子,你还站在哪干什么?还不快去…..哟,原来是镇东将军在此,小人失礼了。”这宦官年纪稍大,职位比那“小耗子”高,似乎就是在刘备身边行走的那几位中的一个。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人是刘备身边的近侍,赵舒也不好招惹,拱手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将军客气了。”那宦官急忙还礼,道:“小人张顺,是这行宫的总管,让这小兔崽子去取点东西,怎么在此冲撞了将军?看我不好好收拾他。”说着就狠狠地在“小耗子”身上使劲掐了一把。 赵舒眉头不由一皱,都是阉人,一点权力,就狗仗人势,便道:“是吾走路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公公,顺公公就不要为难他了。” “有将军为你求情,咱家就饶了你。”张顺又道:“将军没有什么吩咐,小人等就告退了。” 赵舒点了点头,道:“不敢,公公请自便。”看着“小耗子”心惊胆战地跟在张顺身后,赵舒心念一动,忽然问道:“小耗子?你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 小耗子还看了张顺一眼,不敢回答,赵顺忙媚笑道:“将军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叫黄皓,又胆小如鼠,川中将老鼠叫作‘耗子’,也正好谐音,大伙儿就叫他‘小耗子’。” 后面的乱七八糟的赵舒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小耗子,喜笑道:“你真的就是黄皓?”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结宦官关索挡道 小耗子见赵舒问的惊异,也不顾旁边的张顺,答道:“小人是叫黄皓,将军认识小人?” 赵舒嘿嘿一笑,急忙道:“不,不。这是觉得‘小耗子’听起来挺别扭的。”赵舒当然不能告诉他,是在史书上认识他的吧。黄皓在后主时候极受宠信,连大将军姜维都不得不避祸沓中,蜀汉之亡,也多是亡在他与后主这对狼狈之手。赵舒虽然心中鄙夷此人,却也知道刘备没有几年可以活,要是自己先能在后主身旁先埋下一个眼线,那岂不是对自己大大有利? 赵舒脑中念头急转,便伸手想从怀中拿点东西赏赐,却发觉囊中空空。赵舒转眼一看桓易腰间悬有一块玉佩,当即扯下来,上前塞进黄皓手中,笑道:“初次见面,一点小意思,请公公笑纳?” “小人不敢。”黄皓一脸惊恐,急忙摇手。 赵舒见他一脸惶恐地看着张顺,这才发觉把这个总管太监给忽略了,忙转身讪笑道:“顺公公,你看这……” “哼。”张顺又操起那尖细恶心的声音,对黄皓道:“小兔崽子,将军赏你的,还不赶紧着收下。 “是,谢公公,谢将军。”黄皓这才颤巍巍地将玉佩接过去,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小小意思,皓公公不必在意。”赵舒看着黄皓对我一脸的感激,真不知道这蜀汉后期的权阉,怎么现在这么窝囊。赵舒又走到桓易面前,低声问道:“你们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桓易苦笑一下,不明白赵舒为什么对这两太监如此刮目相待,又从怀中拿出两锭黄金。赵舒接过递给张顺,笑道:“今日朝见陛下,身上没有带能入眼的东西,改日再另行给公公补上。” 张顺见赵舒送给黄皓东西,脸上早就不悦,现在见了两锭黄金,顿时眉开眼笑,一边收下,一边假意道:“将军太客气了,小人可不敢当。” 看着两人各自欢喜地离开,桓易“呸”了一声,道:“就这两阉人,先生干嘛如此客气?” 赵舒转头笑道:“阉人怎么了?远说赵高,近有十常侍,不都是权倾一时?怎么,这么点东西就心疼了?” “那倒不至于。”桓易一脸不甘,道:“先生好歹也是个大将军,没有必要这么讨好于宦官吧?” “太监乃是残缺之身,不能有非分之想,又常在圣侧。”赵舒嘿嘿一笑,道:“陛下对他们的信任,绝对比我们这些在外镇守,手握兵权的将领多得多。”两汉之后,唐宋明清各朝,哪个没有一,二权势熏天的太监?就说这黄皓,要是真有一天能得到后主宠信,赵舒不指望他能感恩戴德,只要他不仇将恩报,赵舒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之间,赵舒三人已经到了宫门,外面的五百军士仍整齐侍立在前,倒赵舒深感欣慰。旁边也有不少羽林禁卫,为首一将英姿勃发,气度沉稳,见赵舒出来,急忙下马上前行礼道:“末将向宠,奉陛下诏命,护送将军去馆驿休息。”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诸葛孔明千古流传的《出师表》里称赞的人物,赵舒也不禁多看了几眼,而且又听霍戈所言,在这白帝城中只有他能不攀附法正,心中好感顿时多了几分,急忙还礼道:“有劳将军。” “不敢。”向宠挥手,便有军士牵来刘备适才所赐战马。向宠亲自牵过缰绳,道:“请将军上马。” 赵舒又一抱拳,道声有劳,翻身上马。由向宠的一百禁军在前开路,自与桓易,天翼带所部军士于后。赵舒本来想找向宠攀谈几句,可是他总神色肃然。赵舒问一句,他答一句,半个字也不肯多说,搞得赵舒后来也是谈兴全无,只好盼早到馆驿,下榻休息。 转过两道路口,前面队伍忽然停下,一阵喧闹之声传来。向宠眉头一皱,正待要起声喝问,就见前面一禁军骁骑拍马前来回报道:“禀报二位将军,前面有十余骑军士醉酒挡道,请将军示下。” 向宠怒道:“这些小事还需禀报?先行押下,等问明是哪位将军的部属,再送交过去。” 那名禁军面露难色,低声道:“还是请将军亲自前去处理一下。” 向宠闻言又要发火,忽然止下,问道:“是何人领头?” 那禁军看了赵舒一眼,又才小声答道:“是长水校尉。” 赵舒见那禁军看自己一眼,还以为真是与自己有关,可是听了这官名,脑中没有丝毫的影象。再看向宠,脸上神色也是一变,转头对赵舒道:“请将军稍等片刻,末将前去处理一下。” 赵舒点了点头,这长水校尉只怕是朝中某要人的子侄,不然也不至于敢当街借酒醉阻拦禁军。等向宠离开,赵舒问旁边的一名羽林小军官道:“这长水校尉是什么人?” 那人看了一眼,却迟疑不答。桓易在一旁喝道:“将军问你话,知道就答,不知道也得答。” “是。”那人才缓缓答道:“长水校尉乃是已故关君侯之子,关索。” “什么?”赵舒倒吸一口气,赵舒和关家的关系不同一般,难怪一个个这样看着赵舒。但是赵舒在荆州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听关氏兄妹提及关索此人,以前在成都之时也不曾听说过。赵舒不禁又问道:“关校尉是什么时候来到成都供职的?” 那军官略微一想,道:“建安二十四年秋,正是将军水淹七军之时。” 难怪,刚好错过了,但是关凤还有一个兄弟,怎么一直没有提过。赵舒心中觉得不对劲,便要催马上前,也好见识一下关羽的另外一个儿子是什么样。那军官却纵马阻拦在赵舒身前,道:“将军不可前往。” “恩?”赵舒奇怪道:“为什么?” “这,”那军官又“这”了片刻,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 “有话就说。”赵舒见他言辞闪烁,微感不悦,沉声道:“似你这般,还像是堂堂羽林军么?” “是。”那军官深吸了口气,道:“据卑职所知,关校尉是在荆州投亲不着,才到成都,陛下虽然接纳,却也不甚重用。所以关校尉时常举众饮酒,为人极为孤僻,朝中大小官员都得罪得差不多。陛下念在关君侯为国而死,也不过多追究,所以在成都是人人避之不及。” 想不到关羽还有这么混帐的一个儿子,赵舒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投亲不着’是什么意思?” 那军官又靠上前少许,小声道:“据闻,关君侯并不相认。” “为什么?”赵舒随即又道:“难到是君侯看出此子不成气候?” 那军官微微一笑,道:“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 “也罢。”赵舒仍旧打马,道:“左右不是外人,吾也看看。” “将军不可。”那军官又拉着赵舒战马的缰绳,道:“关校尉此来,多半是为了将军,将军还是不要去的好。” “这可就奇了怪了。”赵舒回顾桓易,笑道:“吾见都不曾见过此人,他能找我何事?” 那军官犹豫一下,又道:“关校尉醉酒之后,经常说先生是加害君侯的凶手,所以此来必无好意。” 关索连赵舒面都没有见过的,也这般诬陷?赵舒冷冷一笑,道:“那我可就更得去看看了。”也不理那军官,打马径直上前,桓易,天翼两人互看一眼,也急忙拍马跟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守遗言再度受气 赵舒还没有看见关索模样,远远就听到一个粗鲁喊道:“你去把那小子叫出来,本将军要亲自见见他。”吐词是有些不清楚,听上去像是喝多了。 赵舒不等向宠回答,就朗声答道:“是谁要见本将军。”说着就催马上前。向宠急忙退回赵舒身旁,低声道:“惊动将军,是末将失职。” 赵舒冷眼看着身前仗许的醉汉,体格粗壮,孔武有力,相貌的确与关平兄弟依稀相似。只是眉眼之间,暗含煞气,眼光桀骜不逊,这倒是关家人的通病。赵舒立在下风处,一阵清风吹过,酒气扑鼻而来。赵舒自己也还是要饮酒,可是他这味道乃是呕吐秽物的臭气,不由掩鼻低声道:“简直是胡闹。”酒乃军中一大戒,这样烂醉,“胡闹”二字却也当之无愧。 “我胡闹?”关索指着赵舒,笑问道:“你就是勾引我妹妹的小白脸。” “放肆。”桓易闻言怒喝道:“此乃镇东将军赵舒,你小小一个校尉,胆敢口出如此不敬之言,来人,将此狂徒拿下。”话音一落,便有几名荆州军士呼喝上前。 关索身旁也有十余骑,见赵舒的手下上前,都纷纷拔出兵器,护卫在关索身前。关索也取过兵器,冷笑道:“想要拿下我,只怕你还这本事。” 桓易知他不是一般士卒所能胜,当即就要亲自上前。赵舒挥手止住他,向关索道:“将军阻吾去路,不知有何事见教?” “你怕了?”关索嘿嘿一笑,又将大刀扔给旁边军士,道:“我问你,马良临死之前,给你说什么了。” 赵舒淡淡答道:“没什么,马先生走的匆忙,什么也没有交代。” “嘿嘿。”关索又是一阵冷笑,道:“马良是知道父亲死因的唯一证人,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你的营内。就算真是自杀,怎会不会父亲的死,留下只字片言?” “此事吾已经禀明陛下,马先生临终曾言,是高平伏击君侯一行人。”赵舒看着关索道:“将军要是不相信,吾也没有办法,就请到陛下驾前澄清此事。” “你少拿陛下来压我。”关索一拍胸口,道:“本将军不吃这一套,既然马良没有说什么,我今天就放过你。只要你还在这白帝城中,就给本将军小心着点。”又仔细打量赵舒一番,回顾左右,嬉笑道:“凤妹就看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真替张苞这短命鬼可惜。”说着带属下人马扬鞭而去。 桓易看着关索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先生干嘛阻着某?看我不好好教训这狂妄无礼的小子。” “算了。”赵舒看着旁边一样恼怒的天翼,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不是荆州,一切忍让为先,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将军说的是。”向宠接口道:“馆驿就在不远,将军请行。” 一行人骑马来到馆驿,余路气氛低调,关索的确让人扫兴。馆驿之处禁军校尉向充已经带了羽林布置妥当,见赵舒与乃兄到来,急忙迎上前行礼。赵舒着房前屋后的禁军,笑问道:“吾在白帝城的安全是由禁军负责么?” 向宠道:“正是,将军在白帝城的一切行止,都由末将兄弟二人负责。此处馆驿甚大,将军带的亲兵可以负责内院,这守门护墙之事,就交于二弟。” 赵舒道声有劳,下马进门,院落三进三出,哪里是什么馆驿?分明就是一大户人家的宅院,刘备为了迎接赵舒,看来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走进内院厅中坐定,向充带着天翼去分派军士布防,向宠又陪赵舒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他在宫内供职,的确不便久留,赵舒又送他至前院,方才回转。 桓易一直跟在赵舒左右,此时见没有旁人,才问道:“先生现在已经身入白帝城,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等。”赵舒端起茶水,浅饮一口,缓缓道:“今日你也见过法正,觉得其人如何?” 桓易回想一番,摇头道:“此人与先生交谈之言,某并不曾听闻,只是远远看见神色数变。连喜怒都不能隐藏,只怕并没有十分奸险的本事。” “吾也有此意。”赵舒点了点头,起身度了几步,道:“若真是如此,那此次白帝之行,就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孔明一直深藏不露,只有等,否则逼宫篡位的罪名,你我可担当不起。” “先生会否多虑了?”桓易又道:“或许法正自以为得计,何况他并不知晓先生已经清楚他的罪行,所以神色之间才不曾掩饰。” “真是如此,吾也求之不得。”赵舒轻叹口气,又问道:“上庸,襄阳有没有消息传来?” 桓易道:“暂时没有,先生能有魏镇北,郭太守,关征东这三处奇兵,孔明手中并没有多少兵权,却也无须担心。” 赵舒淡淡一笑,道:“魏延,你好象并没有见过他?” “正是。”桓易答道:“不过也曾听说镇北将军在陛下面前的豪言壮语,‘曹操举国而至,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兵至,请为大王吞之。’是何等是胸怀抱负。某心中佩服得紧,若有机会,还望先生能代为引见。” “文长的确是个人才,真不应该卷进来。”赵舒长长地叹息一声,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桓易闻言奇怪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某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没什么。”赵舒吐了口气,转开话题道:“关索其人,你与安国共事许久,可曾听他提过?” 桓易道:“不曾,今日若不是目见耳闻,某根本不知关君侯还有一子。” “是啊。”赵舒苦笑道:“吾与关家来往近十年,也从来不曾听说君侯还有一子,这事也来得十分蹊跷。” 提起关索,桓易又是一脸不悦,道:“君侯之死,先生已经解释良多,对关征东也是一再忍让,他们若还是这般无礼。以某之见,先生也不必再退缩,免得让人瞧轻了。” 赵舒道:“不,关索与关平不一样。你也听见了,关羽并不认这个儿子,所以在成都,陛下也没有重用。你瞧瞧关平,关兴都封侯拜将,关索却只是一个校尉,这样的差别对待,他心中就没有丝毫怨愤?” 桓易恍然道:“先生是说,关索可能不是因为君侯之死来为难先生。”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也不能大意。”赵舒又对他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关索在成都与何人来往密切。” “是。”桓易便道:“某这就去安排。” 赵舒点点头道:“也好,我也要想想明日拿什么‘破吴’的良策给法正听。”话刚一说完,就见向充匆忙而来,抱拳道:“将军,法大人在外请见。” 赵舒苦苦一笑,道:“快请。”又转对桓易道:“他连一晚上的时间给等不及。” 法正是实权人物,赵舒也不能怠慢,亲自延请入内,两厢宾主坐下。等家将奉上茶水,法正便笑道:“将军远来劳顿,本当让将军好生休息,明日再行拜会。只是正与将军多年不见,心中牵挂,想与将军畅谈一番,一夜都不能等。” “大人客气了。”赵舒忙道:“大人百忙之身,还能抽身来会,实是舒之荣幸。”心中却暗骂他来的不是时候,我的破敌之计,一时还没有想好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耍权谋被夺兵权 几句客道话说完,法正便切入主题,问道:“正闻将军胸中已有破吴良策,此番前来,望将军有以相授。” 赵舒避而不答,道:“陛下兴兵伐吴,其志必得,此等军务大事,还是应当禀明陛下才是。” 法正微微一笑,道:“将军还不明白朝中局势么?” “哦?”赵舒颇为惊讶,道:“望大人指点。” 法正端起茶水,只是沾了沾唇,并不就饮,放下又道:“今日陛下之疾,想必将军已经看见,龙体不适,这伐吴之事,只怕要仰仗将军与正两人之力。” “大人说的是。”赵舒点了点头,道:“陛下病情如此,何以仍要坚持伐吴?让人颇为费解啊。” “将军远在荆襄,不明白陛下的心意。”法正微微一笑,道:“正倒是可以猜测一二。” “哦?”赵舒急忙道:“大人请讲。” 法正道:“当今之势,曹魏在北篡汉,占据天下三分之二,急切不可图。有志之士思汉之心渐渐泯没,陛下在成都继承大宝,正要讨逆以安定人心,鼓舞士气。江东孙权割据一方,向伪魏称臣,陛下自然要先行讨之。只要能一战而破吴,天下思汉之心不死,则陛下北图中原可望,汉室中兴可望。” 赵舒起身对着法正一礼,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深谋远虑,非舒所能料。” 法正也忙起身谦让。两人又从新坐下,法正又道:“将军既然又破吴方略,何不先行赐教?” 赵舒不便再行推辞,便张口道:“东吴所依仗者,不过水军精锐,非我过将士所能及。故陛下起兵,孙权便调集周泰,韩当等将与甘宁一起驻守江夏,欲以长江之天险,抵御我军进取江东。” 法正连连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吾等将以何策对之?” 赵舒取过地图,道:“大人请看。”等法正走近,我又道:“衡阳一带,各蛮均归附天朝,何不引而用之?东吴兵力要分去数万防守淮南,江夏也军马也在数万之间。其余军马分守各郡,这长沙一郡只有孙桓所部,不过万余人。自从吾接到陛下伐吴诏命,便谴人大造舟楫,迷惑孙权。陛下大军也可直至荆州,分谴一偏师南下衡阳,联络各蛮各部,许以重赏,一起先取长沙,到时候或东取豫章等郡,或北上与我伐吴大军遥相呼应,夹击江夏。都不失为上上之策。”赵舒侃侃说完,便看着法正望着地图,心中捏着一把冷汗,这临时编造的“妙计”希望能说动他。 法正看了片刻,突然大声道:“妙计。将军收服各蛮,心中却早有如此打算,这一支奇兵,让孙权防不胜防啊。” 赵舒心中长长地吐了口气,笑道:“大人过奖了,此事说来简单,却也颇为复杂。首先兵马要隐蔽至衡阳,不能让吴军先行有所准备。其次,长沙之战,要速战速决,一举而破,一则不让吴军有增援之机,二则挫吴军之士气。川中诸将,何人能担当此重任,还要大人仔细斟酌啊。” “不错。”法正点了点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非智勇双全之将,不能当此重任。正这便回去与众将商议人选,不打搅将军休息。” 总算是将他打发走,赵舒客客气气地将法正送出门,回转入内,就听桓易叹道:“先生机变,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便能想到如此良策。法正现在心中对先生的来意,怕是没有丝毫的疑虑了。” 赵舒笑道:“吾也是临时起意,兵法是讲究避实就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接下来就看法正,要怎么走下一步了。以我之见,法正原意是想将我困在朝中,接手荆州,不过现在看来,只怕其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哦?”桓易略想片刻,问道:“莫非法正真有并吞江东之意?” 赵舒点了点头,道:“现在陛下被法正药石所制,陛下所治之地愈大,则法正之权力愈强。不仅荆州是他眼中之肉,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也是他心中之欲啊。” 桓易“嘿嘿”一笑,道:“法正的野心也忒大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赵舒淡淡道:“想不到,我无意的一句‘破吴已有良策’,居然又勾起了法正的权欲。我想他现在应该急赶着回去与心腹将领商议,若觉得我所言可行,只怕要将这次伐吴之举弄假成真。” 桓易道:“若法正真心想伐吴,则暂时无暇顾及先生,先生正要乘其不备而除之。” “若真是这般,也算是天助我也。”赵舒又对桓易道:“你再去安排人,察探白帝川军的部署。川系堪称良将之人,并不很多,李严又在成都,我倒真要看看法正凭什么,就敢有这么大的野心。” 等桓易退下,赵舒回转内室休息,法正是伸手接管荆州,还是继续伐吴,明日必然有所决断。果然,次日赵舒刚用过早饭,准备入宫觐见刘备,向充就入内禀报有圣旨下来。刘备现在已经称帝,礼节不能有半点马虎。赵舒忙吩咐家将备香案,正朝服,才好出迎天使。 等赵舒换好衣冠,来到大堂之上,香案早已经备下,就听见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喊道:“镇东将军赵舒接旨。”赵舒仔细一看,原来传旨的便是昨日在宫中遇见的内侍总管张顺。赵舒急忙上前拜倒,口称臣接旨。 张顺打开诏书,念道:“诏曰:‘朕自成都兴兵,讨逆平叛,天下震动。江东孙逆,拒不授降,妄以江河之险,抵抗朕之天威。兹有镇东将军赵舒,谋略机变,足以大用,用为军师,留于朕侧,谋划伐吴之大计。荆襄诸路军马暂由吴懿节制,钦此。’” 赵舒恭声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双手接过诏书,才站起身来,道:“有劳公公。” “不敢。”张顺笑道:“就请将军暂时将镇东将军金印交出,咱家也好早点回宫复命。” “是。”赵舒忙让桓易入内取印,自己就大堂陪张顺坐下,道:“今日吾本要进宫觐见陛下,怎么诏书就下来了?” 张顺道:“将军伐吴之计,已经由法尚书转奏陛下,陛下深以为然,本要亲自召见将军,商议大计,奈何龙体不适,只好作罢。今下诏为军师,指挥各路大军,此何等看重将军?一旦破吴,将军尊宠无限,小人还要仰仗先生。” 赵舒哈哈笑道:“蒙公公吉言,吾感激不尽。”此时桓易已经取来金印,赵舒接过交与张顺,又以黄金赠之。张顺才千恩万谢的出门而去。 张顺前脚刚走,天翼便匆匆而入,道:“将军,张嶷带着军马以保护将军安全为由,在馆驿外驻守。向校尉前去交涉,张嶷以陛下诏书拒不撤离。” “暂且不去管他。”赵舒又问道:“今日城中军马,可有外调?” 桓易道:“探子已经派出,还没有回报。”顿了一下,又道:“张嶷带军马驻扎在外面,上庸,襄阳的消息只怕都传不进来。” “那就再等等。”赵舒淡淡道:“我现在已经将镇东将军印交了出去,法正还指望着我帮他打几次胜仗,暂时不会动我。我现在被困在白帝,自然有人心急。” 桓易笑道:“原来先生是想引孔明出手。” 赵舒哈哈笑道:“总不能老是我与法正唱戏给孔明看吧?以昨日法正的口气,吾料想下衡阳,偷袭长沙的偏师,必然是派赵云统领。孔明再好的耐性,怕也在成都坐不住。” 第二百三十八章 道缘由形势堪忧 桓易深以为然,正要开口赞赵舒几句,就见向氏兄弟并肩入内。赵舒迎上前,对向宠道:“将军何以得闲至此?” 向宠还礼道:“末将奉陛下诏命,送两人来与将军相会。”说着,后面两名侍卫早已去掉头盔,一起上前行礼,道:“将军。”却是霍戈与叶枫二人。 赵舒大喜过望,上前拍着叶枫的肩膀,道:“几日不见,吾心中甚为担忧,你在宫中不曾出何差错吧?” 叶枫道:“性命攸关,属下丝毫不敢马虎。今日法正入宫请旨,陛下知事不偕,便差霍将军出来询问将军之意。属下多日不见将军,也就请命来会。” 赵舒点了点头,问道:“陛下龙体若何?” 叶枫面露难色,道:“陛下身中奇毒,实乃属下生平罕见。此毒非一虫一草之毒,乃是混制而成,属下一时之间不能全然查出其毒性,委实难解。若在陛下身侧朝夕察看,多者月余,少则二十日,必能摸清其配制药方。再花上一月时日,应该能配出解药。” 赵舒沉吟片刻,道:“还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这将军倒不用担心。”叶枫道:“属下可以配药暂时压制陛下体内毒性,两三个月使其不发作,时间充足。” 赵舒颔首转对霍戈道:“不知陛下差汝前来,有何事垂询?” 霍戈道:“今日法正一早进宫,请旨以将军为军师,吴懿暂统荆州各部。其事甚急,将军何以不见丝毫动作?” 赵舒皱眉道:“法正借的是陛下明诏,吾如何能抗旨不遵?” 霍戈大为不悦,道:“将军是责怪陛下不成?” “不敢。”赵舒又问道:“那陛下是何旨意?” 霍戈道:“如今法正奏请吴懿为前督部,已经带所部万人东行荆州。虎威将军赵云督万人下衡阳,黄权水军远在奉节。现在白帝城中守军不过万余,将军何不急召旧部,勤王护驾?” 果然不出赵舒所料,法正将赵云谴走,白帝城中兵马虽然不多,但必定全是心腹。法正对荆州众将仍有顾虑,是以先让吴懿入楚,等局势稍定,才敢与刘备一起东行。赵舒淡淡对霍戈道:“将军所言甚是,奈何吾将军金印已经交出,无力调动军马,如何能勤王护驾?” 霍戈嘿嘿一笑,冷然道:“一块方印能有那么大作用么?只要将军亲笔修书,谴心腹送出,魏延,郭淮等人不见金印,也仍旧出兵前来。”停了片刻,又道:“将军不是早让汉中魏延带兵至上庸了么?现在何以引而不发?是否另有所图?” 赵舒正色道:“吾再说一次,不论汉中魏延,上庸郭淮,还是荆州诸将,皆是朝廷兵马,非我赵舒一己之私兵。” 向宠见赵舒脸色不悦,房中气氛僵持,忙道:“将军说的是,不过末将曾闻将军受有陛下密诏。凭此密诏,调动各处军马也无不可,白帝现在驻军不多,又有三千禁军为内应,将军何不就调魏,郭二位将军前来?” 赵舒叹口气道:“法正虽然将军马外调,但必在永安宫外驻有重兵,只要一有异动,必先挟持陛下。将军的羽林之内,陛下的内侍之中,难保没有法正之人。勤王之事,关系重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吾不敢行此大险。” 霍戈见赵舒说的有理,脸上又稍微缓和,问道:“那以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赵舒淡淡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吾一时之间,也无万全之策。望陛下耐心等候。” 霍戈听赵舒没有主意,又是大为不悦,沉声道:“陛下已经策封将军为大将军,其尊宠再无出其右者,可将军仍不肯尽心为陛下效力。岂不让陛下心寒?” “送客。”赵舒懒得与此人分辨,转身入内院。如今这形势,让郭淮等人前来,做好了,是救驾,做砸了,就是逼宫。孔明一朝不动,赵舒也不能不小心从事。 堂上一阵喧哗之后,又恢复平静。桓易跟在赵舒身后进来,道:“先生,天翼已经送霍戈,天涯出门了。” 赵舒点了点头,又听他道:“先生是否过余小心,或者孔明本就无心,若其一直不作任何动作,先生便跟着不动?” 赵舒轻叹一声,道:“非吾不愿,实不能也。”赵舒从旁边取过魏延近两次的书信,交于桓易道:“文长早已负我,转向孔明了。” 桓易接过信,看了看,道:“这一封是陛下受禅之时,请先生回成都夺权之信,魏将军并不知道成都风云变化,不能就此断定有加害先生之意。这一封是最近移兵上庸,为先生在白帝为声援,也无不妥之处。” 赵舒点了点头,道:“信是没有错,可是送信之人大有问题。王平,字子均,生长戎旅,手不能书,其所识不过十字,而口授作书,皆有意理。却能将文长的这两封信,念给我听。” 桓易奇道:“先生何以知之甚深?王将军不识字,先生也清楚?” 赵舒微笑道:“王平一个无意之失,使我生出了警觉之心。回想文长近年来的种种,吾更加不放心,便让伯济私下派人去查过,当年淮南兵败,吾被困许都之时,义父下狱,文长也自觉难保,与孔明走的非常近。吾只身回来,两人才再无来往,不过也就是做给我看的。现在魏延明着是我的心腹,暗中怕是听命于孔明。” “难怪先生不肯让魏延带兵前来。”桓易忽然又道:“既然如此,日前先生给郭太守信中,却写的是何言?” 赵舒道:“文长虽有害我之心,却无防我之意。他的军马一进上庸,便由伯济缴械。文长昔日也是迫不得已,吾让伯济暂时将他秘密扣押在上庸,等此间事了,让他继续回汉中镇守。”说着又是一叹,道:“文长是个将才,汉中非他不可,只是不该参合进这淌浑水之中。” 桓易也替魏延感到惋惜,忽然又道:“算时日,现在魏延只怕已经在郭太守掌握之中。魏延没有消息给孔明,是否孔明因此不曾有所动作?” “正是。”赵舒一拍脑门,道:“魏延去上庸,并非为吾声援,而是要想控制伯济,斩去吾一臂。若迟迟没有消息与孔明,孔明在成都也不会有所行动。” “不动正好。”桓易又道:“魏延有失,孔明自然知道先生对其有所防范,不敢妄动。先生正好乘此机会先除去法正,吴懿,赵云两路军马已经出发,先生只要联合襄阳关征东,就是控制白帝局势。只要救出陛下,陛下心向先生,还怕孔明不成?” “也好,以吾之见,川系诸将多有忠义者,并不全然与法正为恶,只要陛下摆脱药石控制,振臂一呼,必然响者云集。”赵舒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你多派人出去打探各处动静。最主要的是看吴懿,赵云两处军马是否真的离开白帝东行。” “末将这就去安排。”桓易抱拳离去。 赵舒轻抚着额头,暗想,法正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对他怀有不轨之心?荆襄二处的军马调动,吴班在秭归真的没有丝毫觉察?居然在这个时候将白帝城的兵马抽调大半,难道真的就对刘备身上的毒药抱有十分的信心?利令智晕,再聪明的人,一旦利欲熏心,只怕脑袋都是这般不开窍。 第二百三十九章 荆州变宣旨召见 接下来几日,赵舒都不曾出馆驿半步。刘备也不召见,法正也不拜访,一切趋于平静。赵舒虽然日日品茗读书,悠闲自得,心中却是焦急万分,上庸郭淮,襄阳关平两处都没有丝毫消息传来。算日子,吴懿军马已经该到荆州,赵云的部队只怕也快入衡阳。若再拖延下去,真与孙权开战,为顾全大局,就不能再与法正为难,否则川军军心动荡,将领惶惶不安,岂不让孙权得了便宜?这时赵舒也是一筹莫展。 这日,赵舒又泡上一杯茶,在房中看书。就见桓易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喊道:“先生,襄阳那边有消息了。” 终于来了,赵舒站起身笑问道:“关将军军马现在何处?”说完见桓易脸上并无兴奋之色,却是满面愤慨,又觉得不妥,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桓易忿忿道:“先生,关平压根就没有向白帝出兵。” 那他会去什么地方?赵舒还没有问出口,又听桓易道:“先生来白帝之后,关平便从襄阳至荆州,与安国一起削去子谨与文节的兵权,占了荆州,南郡。” “混蛋。”赵舒将手中书简狠狠地扔在地上。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正是。”桓易接口道:“想不到孔明居然能勾结到关平一起,难怪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我不是骂他们。”赵舒颓然坐下,苦笑道:“关君侯之死,孔明也脱不了干系,关平再糊涂也不会也孔明勾结。” “难道是法正?”桓易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法正欺君之贼,关平也不会行此不道之事。” “不错。”赵舒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算了,安国既然和乃兄一起,只怕我与伯济的书信,他也未曾送去。伯济在上庸危矣。” 桓易双掌狠狠互击一下,道:“想不到安国平日里与先生如此要好,关键时候居然将先生卖了。” “这事也怪不得他。”赵舒挥了挥手,无力道:“好歹吾也是有功之人,又不似法正一般谋逆,应该是有惊无险。子谨,文节二人现在如何?” “也与先生一般。”桓易叹气道:“深居简出。”忽然悟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事是……” 桓易话未说话,就听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张顺的尖细声音喊道:“圣旨到,赵舒接旨。”跟着就是向宠带着一大队禁军闯入,分列两旁,将赵舒与桓易围在中间。赵舒冷眼看着向宠,问道:“天翼在什么地方?” 向宠抱拳道:“贵下由末将二弟照管,将军勿用担心。还是请将军先接旨。” “你….”桓易知道天翼已经被控制住,脸色聚变,双拳紧握。赵舒忙一手将他拉住,双膝跪下,朗声道:“臣接旨。” 张顺轻蔑一笑,张口念道:“陛下诏谕:朕今日身体大好,思卿甚切,特在宫中设下酒宴,与卿一同把酒言欢。钦此。” “谢陛下恩典。”赵舒三扣而起,双手接下诏书,道:“公公,陛下召见,吾何时动身。” 张顺笑吟吟道:“陛下已经将车马置好,就在馆驿之外,请将军这就随小人入宫。” “是。”赵舒又道:“容吾换上朝服。” “不必。”张顺道:“陛下在宫中等候,请将军即刻动身。此非朝会,将军着便装即可。”说着向旁边让开,伸手道:“将军请。” 赵舒淡淡道:“不敢。”举步便行。就听桓易在身后喊道:“先生。”声音梗塞。赵舒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无妨。”心中却不禁打鼓,此去凶吉如何,确实难以预料。法正,赵舒,你们都让人给当猴子耍了。 张顺所言不假,车马早就备好,周围羽林健儿护送,为首一将却是长水校尉关索。见赵舒出门,关索笑嘻嘻上前,拱手道:“赵大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赵舒也笑道:“正是,几日不见,将军已经荣升到禁军当差了?前途无量啊。” “还不是托大将军您的福?”关索过去将车帘掀起,道:“将军请。” “有劳。”赵舒微笑着上车,等到车帘落下,脸上顿时沉了下来。听着马蹄声响,一路往永安宫而来。这次没有人拦路捣乱,片刻便觉得车身一顿,赵舒掀开车帘,已然到了宫门。 关索又打马到车旁,道:“将军请下车。” 赵舒不等他来搀扶,一跃而下,正要踏步进宫门。又听车马声起,就见川将费观带着一队车驾而来,昔日收李严时,有过数面之缘,故而认识。赵舒不想也知道里面坐着的一定是法正。果然车身停下,法正便掀帘而下,见到赵舒后,神色微微一愕,问道:“将军何以在此?” 赵舒微笑道:“陛下召舒进宫赴宴,大人想也是奉诏而来?” “正是。”法正答应一声,口中却道:“陛下也宴请将军?这,正如何不知?” 赵舒嘿嘿一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莫非陛下要宴请何人,还要与大人商议不成?” “是,是。本官失言。”法正急忙打哈哈,道:“将军请。”笑得十分勉强,眼光不住向张顺看去,后者也是一脸茫然。赵舒看着他的神色,心中默默叹气,这家伙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向宠见赵舒二人到齐,迎上来道:“陛下等候多时,就请二位大人入宫。”说着,就由张顺带路,赵舒与法正紧跟在后,最后是向宠带着羽林禁军跟随。 酒宴还是设在那日为赵舒接风的大殿之上,除了刘备,与宴之人只有赵舒与法正。刘备仍是一脸病容的靠在软垫之上,等赵舒与法正跪拜之后,才挥挥手,道:“二位卿家平身,入座吧。” 赵舒二人称谢坐下,却不见前面案上放有滴酒片肉,赵舒倒是心中有点准备,眼观鼻,鼻观心,稳坐不动。法正却有些着急,起身问道:“不知陛下召见臣等,有何事情商议。” 第二百四十章 明威胁一石二鸟 刘备自从说了“平身”那一句话,之后也双目微闭,对法正此言不闻不问,意在假寐。法正这几个月想是嚣张惯了,被刘备这么不理不睬,心中更加慌乱,脸上极不自然,额头汗珠直冒,不停向张顺使眼色。 赵顺必定得了他不少好处,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刘备旁边,道:“陛下,法尚书在等候陛下垂询。” 刘备忽然双眼一张,眼中寒光一闪,对着张顺道:“你附耳过来。” “遵旨。”张顺将脑袋微微前凑,就听“啪”的一响,张顺的脸上着着实实地挨了一掌,就听刘备喝道:“狗奴才,这里哪有你多嘴的份。” 刘备近年来卧病不起,张顺何曾见他突然发威?顿时唬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住嘴。”刘备低斥一声,止住张顺,又继续闭目假寐。正眼也不曾看赵舒与法正一眼,法正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额头上的汉珠已经流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地。 又过了顿饭时间,赵舒听殿外一沉重脚步声走入,睁眼一看,乃是费观。法正见费观前来,脸上神色一松,渐渐恢复生气。费观一身戎装,踏步上前向刘备行礼道:“禀陛下,城北有大队军马而来。” 刘备睁开眼睛,缓缓问道:“是何处人马?” 费观道:“军中书有‘镇北将军’旗号,应是汉中魏文长。” “该来的终归要来。”刘备淡淡道:“传朕诏命,四门紧闭,无朕令谕,不得放一人一骑入城。” “臣领旨。”费观再一叩头,起身就出殿而去。 法正看着费观来去匆匆,却没有向自己瞟上一眼,额上的冷汗又淋淋而下。深秋时节,在他而来,怕不比盛夏难受?刘备看着法正狼狈模样,又转头看着赵舒,微笑道:“经纬好定力。” 赵舒起身道:“臣俯仰无愧,故能气定伸闲。心静自然凉。” “好个俯仰无愧,心静自然凉。”刘备哈哈大笑几声,又道:“适才费观之言,你们也听见了,说说吧,魏延不在汉中,跑这来干嘛?” 赵舒还没有说话,法正就抢着道:“陛下,汉中魏延多年与赵舒关系密切,此事必然与赵舒有关系。魏延擅离防地,拥兵而来,必是与赵舒有所图谋,还请陛下先将赵舒拿下。臣愿带城中将士抵御魏延,保护圣驾。” 刘备不置可否,起身道:“文长远来,朕也应该亲迎。二位爱卿就随朕去城上迎接文长,如何?” “陛下。”法正上前道:“陛下龙体不适,每日均要服以汤药,迎接之事,以臣之见,还是作罢。何况魏延来意不明,望陛下三思。” 法正这话明着是关心刘备身体,暗中却威胁刘备,你每天还要吃药。唉,这人真是傻得可爱,一跟筋通到底,刘备是皇帝,你能收买的医生,他就不能收买么?刘备要不是为了把赵舒也“钓”到白帝城来,也不会委屈自己。让你嚣张这么许久。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明摆着了,赵舒一直担心孔明如何如何,其实大错特错,真正想要收回荆州兵权的,不是法正,也不是孔明,而是“卧病在床”,被法正“制住”的刘备。关平没有刘备的命令,不会接手荆州,关兴没有刘备的诏书,也不会背叛赵舒。刘备身为一代枭雄,从一个卖草鞋的,当上堂堂蜀汉帝国的皇帝,绝对不是靠得运气,赵舒和法正都小看他了。 只是魏延明显已经靠向孔明,刘备不让关兴将赵舒的书信送与郭淮,放魏延到白帝来,难道在他的心中,孔明比赵舒与法正二人更为可靠?要么就是在孔明身边,也安排下了诸如关兴,费观之类的人物? 赵舒能听出法正的威胁,刘备自然也能听出来,当下冷哼一声,道:“朕的身体还要全仗孝直推荐的大夫诊治,近来已见大好,出趟宫门应该无妨。”说着,就要举步下殿。张顺在一旁,急忙要上前搀扶,却听刘备身后侍卫喝道:“退下。”张顺又吓得附身在地。他身后一名小太监,急忙上前搀扶刘备。赵舒仔细一看,却也认识,正是“小耗子”黄皓。 由着一大队羽林禁卫的拥簇,刘备銮驾出宫直往白帝城北门而来。赵舒与法正也跟随在后,法正现在是知道必死,神色反而较先前平静了不少。趁刘备不注意,低声对赵舒说了一句:“鸟尽弓藏,下一个便是将军。” 赵舒淡淡一笑,刘备现在虽然称帝,可是北有强魏,东有孙权。敌国未破,谋臣还至于身死,法正自己寻死,怨不得人。赵舒也顶多只是削去兵权,性命料来无碍。 刘备在一干宦官,侍卫的拥簇之下,登上城楼。城外旌旗密部,人马嘶鸣,约有数千之中。赵舒向那面“镇北将军魏”的大旗望去,果然见魏延戎装立马,数年不见,脸上增添了不少沧桑阅历,手中宝刀横握,威风不减。 城上军士见刘备亲临,都山呼万岁。魏延在外面见城楼之上,黄罗盖伞,知道是刘备到了,也急忙打马靠前,在马上抱拳朗声道:“臣镇北将军魏延拜见陛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陛下勿怪。” 这一声喊得极为响亮,竟将城楼上军士嘈杂之声压下。刘备走到墙垛边,大声问道:“文长不在汉中镇守,来此何干?莫非效英布之事么?” 魏延见刘备亲自询问,急忙滚鞍下马,拜倒在一旁大声答道:“微臣不敢,臣在汉中听闻尚书令法正,镇东将军赵舒图谋不轨,特带军马前来护驾,别无他意。” 刘备转头看着赵舒,含笑不语。赵舒也上前两步,对着魏延喊道:“将军远在汉中,不知是如何得知吾与法尚书图谋不轨?” 魏延抬头,见赵舒也站在城上,脸上微微一红,不知道如何回答。此时西北脚上一阵尘土飞扬,百余骑飞驰而来。来的又会是谁?赵舒心中疑惑,转看法正一脸平静,看来抱着必死之心的人,再也无所畏惧。而刘备仍是一脸笑容,似乎来的人,也在他意料之中。 第二百四十一章 法正亡阉党替罪 那队人马片刻便至城下,一起翻身下马,为首一人大步走到魏延身旁跪下。那人也是全副甲胄,气宇不凡,乃是车骑将军李严。对着刘备叩拜,道:“微臣拜见陛下。” 刘备看着李严,问道:“何以不见孔明,孟起?” 李严答道:“丞相随太子监国,不敢轻离,孟起染病在身,部曲由其弟马岱暂时统领。与臣军马合在一处,片刻便可至城下。” 刘备淡淡一笑,道:“孔明好大的架子,朕也不能召他前来。”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舒一眼,赵舒明白他的意思是:孔明那小子可比你聪明的多。 看来刘备是仗着有马超这粒棋子,想将孔明一起吃掉,所以也像给我密诏一样,给了孔明一道诏书。那知道孔明可不是赵舒这么好上当,只让李严和马超前来。马超奉命要监视孔明,自然也就称病,让其弟马岱前来白帝,自己留在成都,看着孔明。 李严听了刘备的话,急忙道:“丞相言,法正叛乱不得人心,只要陛下振臂一呼,有志之士,必然缚之以送陛下。值此之事,川中不宁,人心浮动,丞相保太子守两川,安抚人心,也是极为重要。望陛下明鉴。” 法正在一旁一直不曾说话,听李严这么一说,脸上神色激动,上前两步张口欲言。却又听李严在城下道:“丞相在成都已将法正家小悉数拿下,请陛下圣裁。诸葛丞相让臣转奏陛下,法正虽然罪无可赦,但望陛下念在昔日功劳,能从轻发落其家小。”法正听完这话,嘴唇动了几动,终于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看来那个法正的心腹,而又出卖他的人,正是城下的李严。法正的种种,刘备也看在眼中,个中关系,料想也能明白个**分。当下转身对法正,道:“法正,汝可知罪。” 法正缓缓下拜,口中道:“微臣知罪。”四字说完,忽然转身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长剑在手。“护驾。”黄皓大喊一声,就侧身挡在刘备身旁。当然,在他的前面,霍戈等一众侍卫早已经密密地围了一圈。 向宠拔剑指着法正,喝道:“法正,你还执迷不悟么?” 法正手拿长剑,仰天大笑,其声若夜枭,听得赵舒毛骨悚然。法正忽然笑声乍止,将长剑横放颈下,对着刘备道:“陛下,想当年臣与张永年,孟子度,彭永言等人弃刘璋而迎陛下入川。如今这几人安在?臣所做之事,也不过图自保耳。臣今一死以谢罪,望陛下勿为难臣之家小。”说完,将手一抹,剑锋过处,鲜血迸流。法正扑身倒地,气绝身亡。 刘备伸手推开黄皓,缓缓走到法正尸体旁边,看着颈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城下的李,魏二人道:“奸佞已经伏法,二位将军远来辛苦,将军马安置在外。随朕入宫庆贺。” 两人一起称谢,魏延又道:“臣还有一事禀奏。” 刘备问道:“卿有何奏?但说无妨。” 魏延道:“上庸太守郭淮涉嫌此事,臣已经拿在军中,请陛下发落。” 刘备看了赵舒一眼,道:“将他一并带入城来。”说完,黄皓便在一旁喊道:“起驾回宫。” 再次回到永安宫中,酒席已经备下。刘备刚让众人坐定,便道:“把伯济带上来。”少时,就有两名禁军将郭淮押入。 自从上庸计赚刘封,赵舒与郭淮就不曾再见,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想到再次相会,却是赵舒为坐上客,他为阶下囚。郭淮双臂反绑于身后,走上殿来,对着刘备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郭淮衣衫不整,却不颓废;头发散乱,却不气馁;声音轻弱,却不失威严;虽为囚犯,却不失名将风度。此次之事,多由赵舒而起,赵舒也急忙起身,走到他身旁跪下,道:“郭淮无罪,请陛下明鉴。” 刘备看着魏延,道:“文长,人是你带来的,你说郭淮有罪,有何证据?” 魏延急忙起身,恭声道:“陛下,臣奉丞相之命,带军马前来白帝勤王平叛。郭淮推脱再三不肯相助粮草,反而多方阻挠。是以臣以为其居心叵测,望陛下详查。” 赵舒急忙道:“魏延不奉诏命便私离防地,伯济职责所在,自然不能为将军方便。” 李严在一旁,也起身道:“文长有丞相钧令,郭淮仍不奉命,是何道理?” 赵舒冷冷一笑,道:“丞相职在政务,何时又可以调兵谴将?若是将军车骑将军大印,或者可以。” 李严一时语塞,转而又道:“丞相有陛下密诏,自然可以征调各处兵马。” “既然是密诏,伯济如何得知?”赵舒又着刘备叩首,道:“不知者不罪,但凭此就断言伯济与法正有所勾结,未免不公。” 李严还要再言,却听刘备道:“众卿不用再争辩,伯济素来忠义,朕深知之,非法正可比。都入座,一起饮酒用菜,少时朕还有要事与众卿商议。” 刘备这样一说,李严,魏延二人都默然坐下。赵舒与郭淮忙谢了刘备恩典,才起身。赵舒亲自为他松绑,又拉他入席。郭淮一脸感激,互看一眼,都不发一言。 内侍奉上酒菜,刘备也命人奏乐,虽然笙瑟优雅,酒醇肉香,不过气氛沉闷。刘备不时举杯示意,众人也都勉强应和,各怀心事,终不能尽兴。酒过数巡,宴席接近尾声,刘备再次举杯道:“此次奸臣谋逆,诸卿勤王有功,朕当一一封赏。” 赵舒与众人忙起身,一起道:“谢陛下。” 刘备将酒一饮而尽,道:“带张顺。”片刻之后,就有两名羽林禁军将一滩软泥般的张顺,半拉半拖的架了进来,仍在殿上。此时张顺一身颤栗,上下牙齿不停打架,嘟嘟嚷嚷却发不出一声求饶的声响。 刘备指着他道:“此贼阉在朕饮食之中下药,意图挟持朕。其罪不可恕,其心当可诛,拖下去枭首示众,曝尸于野。”等侍卫将张顺带下,刘备又道:“法正为此恶阉所迫,挟从不法,今已自行了断,可恕其罪,家小不必深究。” 第二百四十二章 得存命明升暗降 李严,魏延等人均是面面相觑,刘备此举显然是本末倒置,主从颠倒。赵舒却能明白刘备的一片苦心,法正一死,川系众将各自怀危,惶惶不安,刘备不重罚法正,也是为了安抚人心,毕竟法正是川系首脑人物。赵舒对着刘备,深深一礼,由衷道:“陛下圣明。” 赵舒这一起头,殿上众人也都齐道:“陛下圣明。”刘备含笑看赵舒一眼,道:“经纬,法正已死,汝就入朝伴驾,接任尚书令。” 赵舒急忙上前下拜,道:“臣谢主隆恩。” 刘备挥手示意赵舒起身,又对魏延道:“文长久镇汉中,为朕守好西川门户,劳苦功高,封阳亭侯,食邑千户。” 魏延也忙拜谢,刘备又道:“文长部下有位王子均吧?” “正是。”魏延答道:“现在城外军中。” 刘备道:“此人忠义淳朴,治军严谨,确是可用之材。” 魏延不知刘备何以提及王平,只好道:“陛下圣明。” 刘备转口道:“传朕旨意,授王平平北将军,驻成固,与文长一同镇守汉中。汉中之事,就有仗二位爱卿了。” 魏延满面惊讶,片刻才回神,道:“臣替王子均,谢陛下恩典。”难怪关兴不去上庸送信,魏延身边有王平是刘备的人,刘备自然可以放心让他前来白帝,刘备也算是识人,知道汉中非魏延不可,所以并不削去他的兵权,只让王平在成固牵制。赵舒也就明白王平何以故意在赵舒面前漏出破绽,唉…… 接着刘备又将霍戈任命为上庸太守,郭淮则留在尚书府为长史。刘备短短几道命令,削去了赵舒的荆州,节制住了魏延,收回上庸。可笑赵舒自己,一门心思想当救驾勤王的功臣,却被刘备诓到白帝,把苦心经营的少许根本,输了干净。 看着刘备一道又一道诏命,李严在一旁心中也忐忑不安,终于等到刘备一声:“正方。”急忙上前跪拜道:“臣在。” 刘备还不曾说话,就见殿外值守的向宠进来,道:“陛下,武威将军马岱求见。” “宣。” 向宠转身出去,片刻便与马岱一起入内,马岱进殿神色匆忙,下拜奏道:“陛下,大事不好,将军吴班与冯习,张南二将谋反。” 此言一出,一殿皆惊,李严马上就道:“陛下,臣请旨带兵平叛。” “不急。”刘备气定神闲,问马岱道:“卿言三人叛逆,可有证据?” 马岱叩首道:“滋事体大,臣岂敢妄言?吴班现带张,冯二人将李车骑所部围住,假传陛下旨意,接管军务。双方僵持不下,臣只好入宫请求陛下主持大局。” 刘备看了李严一眼,淡淡道:“朕日前听成都传来消息,许太傅病故。太傅一职,非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正方此次救驾有功,就由你出任此职吧。” 李严就算是再愚笨,现在也该知道吴班等人,并不是假传圣旨,而是刘备早有授意,只好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哈哈。”刘备一阵长笑,病态全无,又恢复昔日豪情万丈,却笑得殿下众人背心发凉,赵舒的心中也颤颤不安。刘备停下笑声,又对着李严道:“成都政务繁忙,正方这就回去吧。汉中重地,文长也不宜轻离,都下去吧。” “遵旨。”刘备这一句话,让赵舒与诸人都松了口气,齐齐行礼退出大殿。 出了殿来,赵舒看着郭淮,李严看着魏延都是相视苦笑。赵舒微微叹了口气,对着郭淮道:“伯济就随吾一起回馆驿吧。”又对李,魏二人抱拳道:“二位将军慢行,恕舒不便远送。” “先生请便。”李严拱手还礼。魏延神色却极不自然,冲了略一抱拳,便要举步而去。 “文长。”赵舒却喊住他,道:“可否听舒几言?” 魏延转身看着赵舒,冷然道:“请先生赐教。” “不敢。”赵舒微微一笑,道:“汉中乃是国家重镇,非文长之将才,不能守。陛下委将军以重任,将军且宜谨守疆土,朝堂之事,非文长所该涉足。”赵舒复上前两步,握着魏延的手,诚恳道:“当年吾被困许都,义父下狱,将军立身未稳,而托靠于人。现今将军已是职守一方之大将,陛下也十分倚重将军,勿需再仰人鼻息。望将军回汉中之后,仔细思量舒之言语,回复昔日受任汉中太守时的豪气干云。 魏延闻言,脸色数变,默然不语。李严在一旁,急忙道:“吾二人还要赶路,就不与先生多叙,告辞。”微微一礼,便匆匆而行。魏延看了赵舒一眼,叹口气道:“人生在世,多有身不由己之时,先生不怪某,某也无颜再见先生。望先生保重。”说完这话,也跟在李严身后而去。 郭淮看着二人背影,低声道:“先生一番好意,只怕魏延并不领情。” “唉。”赵舒缓缓道:“吾之所以始终不愿魏延卷入此中,是怕一朝失事,汉中无可用之人镇守。长安钟元常虽然不在,可是曹洪,张合等人掌有重兵,稍有不慎,这一番基业便付之东流。”说完,转头看着郭淮,道:“伯济受苦了。” 郭淮淡淡一笑,道:“不碍事,吾等也走吧。” 赵舒点点头,就要与郭淮一起回馆驿,却听身后尖细的声音喊道:“赵大人慢行。” 赵舒转身一看,却是现在刘备身边的内侍黄皓,看他一脸春风得意,身上服色,知道已经升任总管。小人不能招惹,赵舒急忙迎上前,行礼道:“原来是黄公公,不知道有和何吩咐?” 有赵舒的先见之明,黄皓对赵舒的影响颇好,满面堆笑道:“不敢,陛下在殿后内堂召见大人,还请大人随小人前往。” “遵旨。”赵舒犹豫道:“陛下只召见下官,那郭将军…..” “嗨。”黄皓急忙道:“大人的朋友,就是小人的朋友,小人自会吩咐人好生接待这位将军。大人请。” 赵舒急忙拱手言谢,道:“有劳公公引路。”心中却又不住嘀咕,刘备又找我干嘛?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询计策决意东伐 黄皓在前引路,看着赵舒一脸沉闷,低声笑道:“大人勿忧,陛下是‘请’大人前往,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赵舒心中略微宽松,也笑道:“多谢公公关照。” 黄皓笑道:“大人能不嫌弃小人,小人也不那忘恩负义之人。何况以后还要仰仗尚书大人多多提携。” 赵舒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块玉壁,道:“小小物什,谨供公公玩赏。” “大人客气了。”黄皓将玉壁纳入怀中,又小声道:“法正,张顺前车之鉴,内侍不能与重臣私交,大人还要小心。” “明白。”赵舒忙点头道:“以后自当小心。” 说话间,走到一处殿外,黄皓道:“请大人在此稍候。”举步入内,片刻就听他高声喊道:“宣尚书令,赵舒进见。” 赵舒急忙整衣入内,见刘备居中而坐,急忙下拜道:“臣赵舒参见陛下。” 刘备原本斜靠软垫,现在微微坐正,缓缓道:“经纬可知朕找汝前来,所为何事?” 赵舒要是能猜到你老人家的想法,打死也不会来白帝城。难怪看到魏延,李严带兵马前来,刘备仍旧处之泰然,秭归吴班所部,居然还是他的一支奇兵。这也就知道为何法正对荆襄二处兵马调动,丝毫没有反应,因为吴班在前面根本就没有给他传来消息。刘备现在得计,也不似以前一般平易近人,竟然没有让赵舒起身回话的意思。赵舒只好跪在地上道:“恕臣愚钝,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刘备道:“日前法正所献破吴之计,明争江夏,暗袭长沙,是汝之计么?” “正是。”赵舒点头承认,心中却想,莫非刘备也真心要伐吴?对法正宽大处理,安抚川系诸将,将李严所带万余部曲留在白帝,这一切不都是在为伐吴作准备么? 刘备沉吟片刻,对着旁边一人道:“升平,汝久在江东,觉得此计可行么?” 就听一清朗的声音道:“依臣之见,孙权在江夏驻有重兵,且有长江天险为阻。陛下正宜避实就虚,偷袭长沙,赵大人之计甚妙。” 赵舒这才知觉刘备身旁站有一人,并非宦官,抬眼一看,却不能分辨其年龄,似乎有二十几岁,却又一脸沧桑,看起来不下四十。刘备见赵舒抬头打量那人,便道:“起来说话。”然后指着那人道:“此人姓严,名鹏,字升平。就是法正所荐的医士,乃是神医华佗高足,此番若非他弃暗投明,朕也不能轻易让法正等人伏法。” 严鹏急忙谦逊道:“陛下天威所至,臣不敢居功。” 刘备微微颔首,甚为满意,又道:“升平祖籍江东,对于江东人情地理,知之甚多。此次伐吴也要仰仗大力。”又对着赵舒道:“经纬以为如何?” 刘备虽然削去赵舒的兵权,不过赵舒也不忍心看着辛苦创建的基业,毁于一旦,劝阻道:“以臣之见,伐吴之议,当就此作罢。” 刘备,严鹏二人脸色都是一变,没有想到赵舒会否决自己的意见。刘备问道:“试言之。”语气极为不悦。 赵舒心中默默叹息一声,知道刘备现在对自己的话,未必听得进去,却也不得不道:“陛下,江东孙氏已立三世,民心归附,既有甘宁,周泰等猛将用命,又有张昭,诸葛谨等名士为之谋划。长江天险,不可飞渡,急不可图。以曹魏之力,皆不能下……” 赵舒话没有说话,刘备便打断怒道:“朕岂是乱臣贼子,所能比拟?江东孙权,割据一方,不尊王室,称藩叛逆,朕不伐之,何以对天下臣民?甘宁,周泰一勇之夫,张昭,诸葛谨郡县之才,何堪大用?天下人心思汉,朕天兵过处,百姓无不负食担浆而从。朕于荆州出兵,顺江而下,长江天险何用?” 一席话说的振振有辞,刘备苍白的脸上也因为过分的激动,而显现出红润。赵舒心知刘备心意已决,再无挽回之余地,当下也缄口不言,以免惹祸上身。严鹏在赵舒说话之时,神色也颇为凝重,似有所悟,现在被刘备一番言语,又道:“陛下所言甚是,臣愿为陛下向导,为破吴尽绵薄之力。” 刘备见赵舒默然不语,对他的言辞,既不赞成,也不出声反对,怒气愈胜,冷哼一声,道:“朕用兵多年,个中厉害关系,焉能不知?召汝前来,原意共商伐吴大计,汝却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既然如此,可速退。” “陛下,”赵舒本要再言,却见刘备身后的黄皓,冲我直使眼色,只好将话咽下,道:“微臣告退。”对着刘备深深一礼,这才转身出门。由一小太监带路,往宫门而来。 郭淮一直等在外面,不停度步,见赵舒出来,顿时大喜,匆忙迎上前,道:“大哥不曾有事?”赵舒默然摇头,刘备执意东征,只怕也会如历史一般大败而归。以现在赵舒与他的关系,断然不会再起用赵舒带兵,诸将之中,何人能了解江东一介书生陆逊的本事?一旦兵败,多年苦心孤诣的经营不在,而蜀汉也就从此没落。 郭淮见赵舒不说话,也不再问,跟在赵舒身后,随着向宠带的羽林禁卫,一起返回馆驿。 桓易,天翼二人早就心急如焚,只是苦于被向充带兵围住,不能私自出馆打听。见赵舒平安返回,都是大喜过望,欢喜地迎入内院。叶枫也早在其中,见赵舒回来,便对桓易道:“我说得不错吧?将军吉人天相,断然不会有事,就你二人急不可耐。” 赵舒见他也在馆内,不由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叶枫道:“陛下一夜之间,病毒痊愈,我自然被谴回来。”说着又喃喃道:“这事真邪,毒怎么会自己就解了?” 赵舒也懒得向他解释严鹏的事情,忙着为四人相互介绍。众人各自寒暄一番,因为桓易等人心念赵舒的安危,不曾用饭。而赵舒与郭淮在宫内也是食不甘味,又重设宴席,算是为郭淮接风洗尘。赵舒心中烦闷,不觉多饮了几杯,就在宴上醉酒不醒。 第二百四十四章 府中谈再提婚事 当赵舒悠悠醒转,只觉头疼欲裂,口干舌躁,不由喊道:“水。”就听旁边一熟悉的声音道:“先生,请用水。”赵舒接过一饮而尽,才猛然知觉,转头问道:“安国,怎么是你?” 关兴拿过水杯,脸色赧然,低声道:“大哥接管荆州,军备整齐,末将是奉大哥将令,来白帝迎接陛下大军东往,御驾亲征江东。” “唉!”赵舒叹了口气,道:“怎么你大哥也赞同伐吴?” 关兴点头道:“杀害父亲的凶手就在江夏,为子女者,自当为父报仇。” 赵舒摇头苦笑道:“令兄不是一直怀疑是我么?” 关兴急忙道:“不,不。先生不要误会,大哥之所以与先生争执,也无非是不让法正见疑,家兄对先生并无什恶意。” 赵舒起身负手走开几步,淡淡道:“关征东乘吾前来白帝,一举剥去子谨,文节等人兵权。使吾羁绊在此,不得东归,还说没有恶意?” “先生。”关兴拜倒在地,泣声道:“上命如此,末将也是无奈。” “起来,起来。”赵舒急忙双手将他扶起,道:“我失言了。安国,吾与你兄弟二人相交,均待之至诚,事情既然已经过去,皆不说也罢。” “末将对不起先生。”关兴道:“若非陛下圣旨,末将宁死不敢背叛先生。” 赵舒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安国言重了,能来此看我,心中也甚为欣慰。你已经见过陛下了?” “末将下午到的白帝,先见了陛下,才来看先生。”关兴看了赵舒一眼,道:“不想先生酒醉不醒,唉。先生心中烦闷,原是应该的。” 赵舒看着窗外四周漆黑寂静,已经是深夜,关兴一直等候在旁,心中的歉意想来也是很深。赵舒拉着他坐下,问道:“陛下东征之意已决,荆襄战事又起,汝兄弟二人又要多加劳苦。” 关兴道:“为陛下尽忠,为父亲报仇,也不算什么。” “恩。”赵舒点了点头,问道:“陛下决定什么时候起兵?” “三日之后。”关兴答道:“黄权水军已经先沿江而下,陛下诏书已下,先生,”顿了一下,又道:“先生留守白帝城,与从江州调来的陈到大人一起主持大军补给事宜。”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道:“末将极力举荐先生随军出征,奈何陛下…..” 赵舒轻轻一拍案几,起身道:“吾原不赞成东征,陛下自然不让随军。”就算让赵舒跟着,赵舒也没有自信是陆逊的对手,三国用兵诸葛谨慎,司马老练,而这陆逊出奇。当此川中多事动荡之秋,却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伐吴,胜少败多。 关兴见赵舒神色凝重,低声问道:“先生不赞成陛下此举,莫非是记恨陛下削去先生兵权么?” 赵舒摇摇头,道:“臣强而主疑,自古有也。何况陛下一心伐吴,军马自然要统一调度,不过此番征战,胜败如何,吾便不好妄言。” 关兴见赵舒说的郑重,忙问道:“先生,此番出战,陛下集结荆益两州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又以先生明攻江夏,暗袭长沙之计,取胜只在目下。” “安东将军孙桓乃孙氏宗族,素得军心,而且治军严谨,赵云出兵偷袭长沙,未必能一击而中。”赵舒又走了两步,道:“陆逊虽是一介书生,却颇有谋略,陛下在江夏也未必能取胜。两军一旦陷入僵持,则被曹魏所乘,昔日六国疲惫,不知合纵以对强秦,却互相攻伐,终为所败。陛下此举与六国无异啊。” “先生说话小心些。”关兴急忙道:“陛下东征之意已决,非他人所能劝阻,先生就不要再说这话。还是多为破吴之计着想。” “这个自然。”赵舒对着他道:“汝随陛下东征,万事多加留意。”赵舒上前握着关兴之手,道:“安国,有一事吾要拜托于汝。” 关兴忙道:“先生有事请讲。” 赵舒长吐口气,道:“荆州众将士,随我日久,望将军切以将士生死为念,不可只图报仇。”说完,赵舒对着关兴深深一揖。 “这个自然。”关兴又道:“先生若不放心,还是随军征战吧。末将再去向陛下保奏。” 赵舒摇了摇头,刘备好不容易除去法正,削去自己与李严的兵权,如何能再让自己上前线对立功?再说刘备此番用计成功,正踌躇满志,哪里还将东吴孙权放在眼中?陆逊现在也没有名气,所以赵舒在廷对之时,不曾说他的姓名。现在只盼刘备能小心用兵,不兵败师丧。 关兴见赵舒默然不语,也知道刘备不会让赵舒随军,只好道:“末将再前线,隔数日必将使人送战报与先生,请先生宽心。” “如此也好。”赵舒点了点头,道:“今日已晚,汝就在馆内休息。你我再相聚两日,一旦出兵,就不知归期何年。” “是,末将告退。”关兴行礼告辞,走了两步却又停下,道:“陛下还有一道旨意给先生。” “哦?”赵舒对刘备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淡淡问道:“何事?” 关兴犹豫片刻,才道:“大姐奉诏也来了白帝,陛下让先生即日与大姐完婚。” “即日?”赵舒哈哈一笑,道:“明日还是后日?” “今日殿上,陛下已经将一应服饰礼具准备妥当。”关兴看着赵舒道:“不过大姐执意以父亲丧期为由,执意推辞。陛下却再三不肯,说明日召见先生,再做定夺。” “好。”赵舒苦笑道:“军国大事,我不能做主;想不到连儿女私情,陛下也要大包大揽。唉,也罢,吾已过而立之年,早该成家立室。”刘备始终不放心赵舒,现在居然想用联姻的方式,也不想想,若真有不臣之心,又岂小小的一个关凤所能挽回的? 关兴又道:“此事先生自己定夺,大姐虽然推辞。末将却知她心中只有先生,望先生切勿负之。”说完转身离去,留赵舒一人在房中发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东伐起终得完婚 蜀汉章武元年九月初,大汉皇帝刘备于白帝城起川军七万,水陆并进。联合征东大将军关平荆襄所部四万,合军马十一万,号称二十万,沿江而下,直迫江夏。 赵舒以尚书令与陈到,陈叔至留镇白帝,为大军督运粮草。陈到随刘备征战多年,所部皆是刘备心腹精锐,有他陪着赵舒,刘备是放一百个心。至于粮草辎重等事宜,赵舒都称病不出,全权由陈到负责。 那间馆驿就成了赵舒的临时尚书府,现在想来刘备就是想让赵舒在白帝长住,所以才备下此等豪宅。在刘备起兵的前一天,赵舒与关凤奉诏成婚,白帝城中一众文武都前来祝贺,刘备亲驾主持,殊荣之盛,无以复加。 关兴随军出战,却也记得前言,隔三五日就派人送战报给赵舒。虎威将军赵云率部攻打长沙,斩孙桓部将李异,谢旌等,进围长沙。孙桓坚守不出,情势危急。黄权水军顺江而下,取巴陵巴丘等地,阻隔荆南与江夏之间的联系。刘备亲率大军,以关平,吴班为左右先锋,进取江夏,初战大捷,斩周泰之弟周平,夺占夏口。周泰,韩当,甘宁等将退守江夏,黄石一线。东吴震动,孙权上表魏帝曹丕称臣,受封吴王。 一封封捷报频繁传,终不能让赵舒心中夷陵之败,火烧连营八百里的郁结打开。刘备得占夏口,以寒冬将至不宜进兵,屯兵不前,移驾荆州,大军休整,待来春再战。赵舒也稍得安心,郭淮,桓易,天翼,叶枫等人也在白帝,终日随之游玩,便如在荆州一般,不复以战事为念。 冬至寒生,转眼年关将至,因为刘备前线战事顺利,下诏举国欢庆,白帝城中也一片融融。陈到为前线大军补给,忙得焦头烂额,赵舒却偷闲与众人饮酒作乐,尸位素餐。 这日,赵舒与众人酒罢回房,却见关凤端坐在内,一脸寒霜。成婚数月来,赵舒与她相敬如宾,远不如以前恩爱,却也从无争执。见她如此,赵舒不由皱眉,还以为前线出了差错,便问道:“夫人何事不悦?” 关凤冷然道:“大人终日饮酒,丝毫不以前方展示为念,岂不枉负陛下受以大任。” “大任?”赵舒哈哈笑道:“粮草之事,叔至全权处理,何需吾再去添乱?” 关凤闻言,忿忿道:“陈大人极力筹备,陛下所需过年劳军之物,尚差许多,你就一点也不以为意?” “这事可就奇了。”赵舒笑道:“叔至筹备不足,自当与吾商议,怎么劳动夫人?” 关凤怒道:“陈大人来了几次,都不见大人,事急便让人禀告与我,让我转告你。” 赵舒坐在一旁,端起茶水,懒洋洋道:“转告我也没有办法,他都筹备不齐,我就能凭空变出来么?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多少?川中粮草又转运不便,迟迟不至,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关凤伸手指着赵舒,神色怒极,道:“你如何变得这般不堪,昔日的豪情壮志,都去了何处?” 赵舒笑道:“昔日受知遇大恩,自当竭力相报。而今,我有什么?”赵舒上前拉着她的手,嬉笑道:“美人计?” “你,”关凤忿忿地收回手掌,怒视于赵舒。良久,还是轻叹一声,道:“陛下虽然夺你兵权,却仍让你身居要位,并无相负之处。” 赵舒苦笑道:“政务非我所长,尚书令一职,我本就当得惭愧得紧。”顿了一下,又道:“粮草之事,赵舒早已知晓,已经差人去各郡催促,年前总能送到荆州。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赵舒说完话,便转身出房,这内院越来越不及前院让人清闲了。 赵舒刚到前堂坐下,就见郭淮匆匆而来。赵舒忙上前道:“适才是否不曾喝足,片刻又来?” 郭淮却一脸严肃,左右环顾无人,才低声道:“有客要见大哥。” “谁?”赵舒见他说的郑重,知道定然不是一般的人,心中也不住猜测了几人。郭淮却不吐露姓名,道:“在大哥府上不便见面,可否屈驾前往小弟府中。” 赵舒正好不愿意在家里待着,连声道:“好,就上贤弟家中。”郭淮见我同意,忙拉着赵舒出门,外面车马早已经准备好。 等赵舒与郭淮都坐上车,赵舒才问道:“伯济有话要说?” “正是。”平日出行,赵舒与众人都是骑马,今日却备下车驾,必然是他有话要将,郭淮靠身上前,附耳道:“大哥可有何打算?” 赵舒明白他的心意,自从被刘备羁绊在白帝,桓易与他便多有不满,昔日手中握有数万雄兵,赵舒且不曾做有他想,何况现在军马全无,自然还是安分点好,赵舒也不想不法正之后尘。 郭淮见赵舒神色犹豫,又低声道:“今日天送大哥一次良机,就看大哥如何定夺。” “我要见的到底是何人?”赵舒拉着郭淮道:“现在陈叔至对你我行止,多有监视,行事万要小心,一着不慎,性命不保。” “这个小弟知道。”郭淮道:“那人来我府中,就是怕去大哥府上不便。小弟只先问大哥一句,究竟有何打算。” 赵舒淡淡一笑,道:“能有何打算?只怪当日糊涂,前来白帝,现在手中无兵无将,能作何打算?” 郭淮嘿嘿一笑,道:“大哥欺我。” 赵舒奇道:“何出此言?” “大哥力劝陛下不可东征,便是不欲随军征伐。”郭淮笑道:“陛下此次伐吴虽先有小胜,若借此与孙权议和,索要荆南几郡,也不无不可。偏偏陛下想要灭掉孙氏,这恐怕就不能如愿。大哥不从军征伐,便是留有退路。” 赵舒低声笑道:“知我者伯济也,我是不愿随陛下出战,此战我也确实没有信心取胜。” “若陛下兵败,数年苦心经营,皆不复存在。”郭淮再一次问道:“大哥就真不做任何打算?” 赵舒轻叹一声,道:“吾一再嘱咐安国体恤荆州将士性命,希望他能依言而行,给我留几分家底。这都是文则为吾训练的精锐啊。” 郭淮喜道:“大哥,有这般心思便好。” 赵舒总觉得所见之人,干系重大,又问了句:“究竟所见何人?” 郭淮神秘一笑,道:“大哥见过自知,不急这一时。” 第二百四十六章 献玉玺拒绝自立 不多时,车马至郭淮府上停下。赵舒满腹疑惑地跟着郭淮走进内院书房,进门就见一青年文士端坐读书,相貌俊美,颇有几分面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口结舌道:“你……” 那文士上前对着赵舒拱手一礼,道:“小生吕容,拜见尚书大人。” “容儿。”赵舒大喜道:“你怎么这身打扮?” 容儿娇笑道:“我若不改装一番,怎好与大人见面?” “说的是。”赵舒转身见郭淮,早已经退出门外,并将房门合上,便问道:“你怎么想到来看我的?” “我可不是来看你的。”容儿忽然正色,道:“赵舒接旨。”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份诏书。 当今天下,虽然是三国并立,可是孙权不曾称帝。若是刘备的诏书,容儿也不会这样藏着掖着,难道是魏国的曹丕?赵舒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去投奔了曹魏?” 容儿不屑地道:“谁会去跟着曹丕?你快跪下接旨啊。”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赵舒哪这么随便就磕头下跪,当下道:“你先说清楚,这诏书是什么地方来的?还枉称什么圣旨。” 容儿又笑道:“好了,让你下个跪这么难。拿去,你自己看吧。”说着就将诏书递了给赵舒。赵舒接过一看,赫然是“大汉皇帝陛下”,仔细看完,却是汉献帝给赵舒的诏书,说什么“闻卿忠义,心存汉室”,“望卿中兴汉室,恢复高祖遗业,则为子房,姜尚之功勋也”,末了也像刘备一般,封了一个虚衔的大将军,领荆州牧,江陵侯。 赵舒看完之后,随手一扔,笑道:“你上哪儿去弄的这东西?” “你不相信,这是真的?”容儿拿起诏书,指着后面的用宝,道:“这可是真正的玉玺印上去的。” 上面的确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赵舒早就看见了,不过曹丕篡汉,怎么可能还将玉玺留给刘协?再者且不论这真假,刘协一个废帝,能有多大作用?郭淮说的天赐良机就是这个,是不是脑子给烧坏了? 容儿却像能看透赵舒的心意,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刘协没有什么用了?” 赵舒点了点头,道:“不是谣传他已经被曹丕所害,怎么你手上有他的诏书?” 容儿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这刘协的确没有什么用,我不过拿来当当招牌。”她靠上前,挽着赵舒的手,道:“你在刘备这的事情,我全知道了。既然他这样对你,你也没有必要再为他卖命,不如就和我一起好不好?” “唉。”赵舒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过为他卖命,只是现在天下三分已定,魏,吴皆不能去,我也只能在这混口饭吃。” “说的这么可怜,可不像是你啊。”容儿将赵舒拉到案旁,指着一只小方盒,道:“我送你一份重礼,你看了一定高兴。” “哦,当真?”赵舒抽出手,双手缓缓打开盒盖,此时外面天色昏暗,房中烛光也不甚明亮,可这方盒打开,顿时满屋生辉,一片光亮。赵舒看着眼前的这一块方玉,目瞪口呆,问道:“此乃何物?” 容儿嫣然一笑,伸手拿起玉印,将底面托起,上面赫然可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字,旁有一角崩裂,镶有赤金。赵舒知道这个典故,是昔日王莽篡位,索要玉玺,被太后击之而崩裂。容儿看着赵舒的神色,又将玉玺放好,盖上盒子,笑道:“这份礼物如何?” 赵舒颓然跌坐在椅上,半响说不出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和氏璧,当年卞和三献楚王,蔺相如完璧归赵,李斯亲自攥写的秦王印玺。这东西怎么会在容儿的手上,赵舒不由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不着女装,却仍娇艳不可芳物。 容儿见赵舒不住的打量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你干嘛老这样看着我?” 赵舒轻叹一声,摇头道:“我真看不透你,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什么我的手里?”容儿将木盒捧起,双手递到赵舒面前,笑吟吟地道:“是在你的手里。”说完就放在赵舒的怀中。 “哦,不。”赵舒急忙起身,道:“这东西我不能要。” “为什么?”容儿不解道:“这可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赵舒走到一旁,负手道:“这不是我能要的东西。” “哼。”容儿将木盒重重放下,不屑道:“你怎么越来越窝囊。当年你直闯曹操府中,直言救我的豪情血气,都上哪儿去了?” “当年我也只是不想让无辜送命。”赵舒转身看着她,道:“当时以为你是冤枉的。” 容儿接口道:“你是说,知道我当真刺杀曹操,便不会前来救我。” 赵舒哈哈一笑,道:“这可说不准。” “好。”容儿忿忿道:“既然这样,算我来错了。”说完拿起那个木盒,转身便要开门出去。 “且慢。”诈骗手机还没有阻止,郭淮便已经推门而入,道:“容儿姑娘,你再去前院等等,容某再劝劝大哥。” “好。”容儿答应一声,便出门而去,临走还嘟嚷了一句:“没胆鬼。” 郭淮等容儿走后,合好房门,便凑了上来。赵舒看着他,皱眉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天赐良机?” 郭淮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 “难说。”赵舒神色凝重,叹气道:“当今天下局势已定,你我哪还有机会起事?” “大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淮低声道:“大哥连容儿姑娘的玉玺从何而来,都不曾仔细询问,何以便轻下断言。” “哦?”赵舒一时情急,倒真还没有问这,便道:“伯济知道其中详情?” 郭淮在赵舒旁边坐下,缓缓道:“大哥的确小看容儿了,她可不是简单一柔弱女子,手中还掌着数万大军。”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道形势劝说自立 “哦?”赵舒倒是大吃一惊,道:“高平在孙权手下,似乎并没有这么受重用吧?” “大哥误会了,我不是说高平。”郭淮微笑道:“大哥难道不记得容儿姑娘的身份?” “这个我当然记得。”我还是不明白,道:“这有什么关系?” 郭淮又问道:“大哥忘了汝南张文远,青徐臧宣高二人的出身。” 赵舒猛然省悟,张辽,臧霸二人都是温侯旧部,不过吕布败亡已经二十有三年,再说张,臧二人在魏国都身居要位,怎会舍珠玉而就瓦砾?赵舒摇头道:“伯济,若换作是汝,会否弃高官厚禄,而效命数十年前之故主?” “小弟或许不会。”郭淮反问道:“可是他人就未必不会,若只是容儿姑娘一己之力,如何能将废帝掳到手?” “这些全是她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赵舒口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对容儿通天的本事,也着实惊讶。我这一双眼睛,真的和没有长一样,谁都没有看清楚明白。 郭淮道:“小弟刚开始也不相信,也不愿意引见大哥。可是那传国玉玺却不是假的,所以小弟冒昧,以为这正是大哥复起之良机。” 若容儿真能有张,臧二人的效忠,这倒真是一支大援。郭淮见赵舒沉默不语,又继续道:“陛下此次东征,莫说大哥不看好,小弟也觉得胜少败多。一旦陛下兵败,只要安国能依大哥之意,多保住荆州旧部,这荆襄二地就还是大哥的。启时,大哥完全可以打出废帝刘协的旗号,以成不世之基业。” 赵舒摇头叹道:“此事谈何容易?” 郭淮神色颇为激动道:“大丈夫立世,自要知难而进,岂有畏艰避险之理。大哥难道真就要寄人篱下,碌碌一生。大哥忠心对待陛下,陛下又如何回报大哥?适逢乱世,成王而败寇,只要大哥愿意,小弟鞍前马后,但凭大哥驱使。”说完便单膝跪在我面前。 “起来,起来。”赵舒急忙双手扶起郭淮,道:“并非为兄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你我兄弟二人势单力孤,只怕难以成事,反而赔上卿卿性命。” 郭淮笑道:“大哥畏死矣?人之在世,与其庸碌终老,不若轰烈一死。你们都进来吧。”说完,便有三人推门而入。赵舒视之,乃是桓易,叶枫,天翼三人。赵舒指着他们,道:“你们这是……” 桓易笑道:“这事某等几人都已经商量过了,与其让刘备这么窝囊地拘禁着,还不如奋力一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叶枫接口道:“属下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愿跟随将军左右,纵横天下,才是男儿生平快事。” 天翼抱拳道:“只有将军不曾将我五溪部族视为蛮子,某也愿随将军闯下一番事业。” “好,好。”赵舒苦笑道:“都很有志气,难道就我们五个人,加上一块宝玉,就能成就大事?” 郭淮“嘿嘿”一笑,低声道:“由桓将军的建议,已经派人联系于子谨,李文节二人。陛下东征不得已仍起用二人镇守荆州,手中也还有些兵马。” 桓易又道:“林杨已经升任将军,在安国部下效力,这些都是先生多年知交。俱为先生困在白帝而不平。” 赵舒用手不停敲击额头,道:“此事再容吾考虑一番。” “大哥。”郭淮靠上前,道:“机不可失,容儿姑娘如此看重大哥,正好放手一搏。若再如此优柔寡断,岂不寒了我等众人之心?” “好。”赵舒拍案而起,道:“去请容儿前来,吾有话问她。”郭淮答应一声,知道赵舒心念已经为之所动,喜欢地离去。赵舒环视房中三人,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桓易答道:“刘备不仁,先生自然不义,某等皆是孤身一人,死则死耳。有何畏惧?” “好吧。”赵舒轻叹一声,道:“你们先出去等候,我与容儿再商议一番,再行决定。”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只好一起退了出去。赵舒复又坐下,拿起已经冷却的茶水,浅浅粘唇,心中却把握不定,此事究竟该当如何? 过了片刻,容儿单身入内,郭淮想是知道赵舒要单独与容儿交谈,没有跟来。赵舒看着她手中仍拿着的木盒,问道:“你可不可以老实的告诉我,这东西是如何而来?” 容儿含笑坐到赵舒旁边,道:“你改变主意了?” 赵舒淡淡道:“我也要看看是否值得冒这个险。” 容儿脸色一凝,郑重道:“郭大人所说的只字不差,张文远,臧宣高二位叔叔都愿意帮我。” 赵舒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帮你?” 容儿又挽着赵舒,娇笑道:“虽然我是女儿之身,但是他们可以帮我的夫婿成就大事啊。” 赵舒追问道:“他们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所有,而选择帮助你?” 容儿不答,却反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帮助刘备?” 赵舒马上答道:“因为他是汉室正统,而且我当时不名一文。” “我也是吕家唯一的后代啊。”容儿神色黯淡,道:“可惜我不是男儿之身,否则又何需前来找你。张,臧二位叔叔对先父是极为忠诚的,你不用问为什么,因为这个没有理由。” 赵舒摇头道:“这样说也太牵强了,我怎么能相信?”赵舒停顿片刻,又道:“那你将掳刘协,得玉玺之事详细告知于我如何?” 容儿道:“曹丕派人在刘协赴封地的途中刺杀他,我先得到消息将刘协救了出来。曹丕为这事大为恼怒,还疑心是他两个兄弟干的。至于这玉玺,刘协早知道曹氏一门有篡位之心,多年前就备下一块赝品。曹丕派亲信取玉玺的时候,符宝郎祖弼故意以一己之死,让曹丕将赝品当真。刘协在生死边上走了一遭,又被我好言劝说,要助他恢复帝位,游说四方豪杰之士,自然哄得他将此物给我。” 第二百四十八章 温柔乡答应起事 曹丕派人刺杀废帝,应该是何等机密之事?怎么会让她事先知晓?赵舒将此言问出。容儿却含笑不答,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这也是她的机密之事,不会轻易吐露给赵舒,多半也是在曹丕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这眼线非曹丕亲信不可。赵舒心中默默叹气,真不知道她一介女子,哪里来的这般能耐?让赵舒心中寒恐不已。 容儿察颜观色,将头靠在赵舒的肩上,柔声道:“这事关系重大,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你真的成了我的夫君,我一定不会再对你有丝毫的隐瞒。” 赵舒站起身来,使她身上的幽香不能再吸入赵苏的鼻孔,搅乱赵舒的心神,才缓缓道:“我已经成亲了。” “我知道。”背后容儿幽怨地道:“刘备打了你一个耳光,又给你一个美人。真是懂得御人之术。” 赵舒转身正色道:“其中虽然不乏刘备招揽安抚之意,但我与凤儿之间的感情总是真的。” “我就这么一说,瞧把你急的。”容儿又恢复笑容,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感情深厚,我又不吃她的醋。以前我们三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现在不一样。”赵舒沉声道:“你和高平杀了她的父亲。” 容儿轻叹一声,道:“关羽是高大哥所杀,可是我现在说罪魁祸首却不他,你相信么?” “什么?”赵舒略微吃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明摆着吗?”容儿又道:“我与高大哥得知关羽往成都求救的时候,关羽已经出发了几天。我们带着百余骑,在荆州地界上又不敢行官道,只能走山野小路,如何能追赶上关羽?” 赵舒点了点头,道:“我也很奇怪这其中的原因。” “你别打岔。”容儿横了赵舒一眼,继续道:“我们一直追入川,都没有找见关羽的踪迹。本来准备罢手回江东的,却无意之中发现了关羽一行。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而且当时关羽已经身受重伤,部曲只有寥寥数人。” “怎么会这样?”赵舒又忍不住冲口而出。 “那我怎么知道?”容儿道:“反正当时关羽已经是奄奄一息,高大哥不动手,他也活不了两天。马良我本来是没有杀他的意思的,可是高大哥在江东军中,得知他与五溪蛮王沙摩柯交情深厚,所以才想出了借蛮兵夺荆州之事。” 赵舒哪有心情再听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心中只是不住在转动念头,究竟是何人先向关羽下此毒手?赵舒仔细打量容儿的神色,又不似说谎,加之马良的死本来就很蹊跷。顿时让赵舒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容儿又挽着赵舒的手臂,低声道:“其实关羽的死,我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我不想因为他,而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要是能查出真正的凶手,凤儿姐姐就不会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了。” 这般没有丝毫线索,又是近两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去查?赵舒苦笑道:“这事只怕更难。”赵舒越发觉得头大如斗,又道:“这几年的事情,真让我伤脑筋。” “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容儿想了想道:“我与高大哥仔细察看了一下关羽的伤势,并不是中暗箭,而是被人当胸砍了一刀。关羽的武艺当世无双,这样的伤口,必然是一个很熟悉,亲近的人迎面偷袭,否则很难有人能伤他。我们也曾拷问过马良,可他牙口很硬,什么也不说。我猜想多半是孔明派人干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赵舒点了点头,凭真本事能伤了关羽的人,这世上是少之又少。可是马良却为何隐瞒不说?而这容儿的话,又有几分可信?赵舒双手轻揉太阳穴,脑袋里面简直是一片混乱。 容儿将赵舒扶着坐下,轻轻为赵舒揉捏双肩,道:“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明白的,你不用这么着急。” 被她这样按摩着,感觉还真不错,赵舒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又听容儿道:“蜀汉内部争权夺利,也凶险得很。你就不为自己谋条退路么?” 赵舒睁开眼睛,笑道:“你还是想让我和你一起?” “恩。”容儿将脸贴在赵舒的脸庞之上,柔声道:“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夫君。”软玉温香,轻言细语,让赵舒不由地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道:“好吧。我就放手搏这一把。” 容儿高兴欢喜地回吻了赵舒一下,道:“好啊,收拾东西和我去汝南吧。” 赵舒既然打定了主意,心中也舒畅了许多,失笑道:“去汝南干什么?你不觉得,我留在刘备手下更好吗?” 容儿却道:“我与臧叔叔觉得,可以乘刘备伐吴的时候,率军先攻下淮南。” “不。”赵舒摇头道:“现在就凭张,臧二位将军的实力,也不能就此起事。你先回汝南,让张将军先办几件事情。我等刘备兵败之后,马上着手接管荆襄,到时候再商议大事不迟。” “刘备兵败?”容儿惊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赵舒“嘿嘿”一笑,道:“刘备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我再帮他一把,还怕他不败么?” 容儿还是不放心,道:“你有把握接管荆州?” 赵舒深吸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那好吧。”容儿点头答应,又问道:“我回汝南要准备什么事情?” “两件事情。”赵舒指着玉玺道:“其一,将这东西差人密送给晋阳曹彰。” 容儿先是一愣,随后又喜道:“你是想让他兄弟二人萧墙起争?” “不错。”赵舒点头道:“曹魏实力强厚,若不多加点动乱,我们没有半分机会。” “好的。”容儿笑颜如花,看着赵舒道:“其实这个道理都能想到,只是你能在这片刻之间就想明白,其机警智变,非他人所能及。” 赵舒哈哈一笑,道:“否则,你怎么能认定,我是你的夫婿?第二件事,便是让张将军以年事已高为由,抽调二人至汝南协助他镇守。”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图安乐敷衍了事 容儿听赵舒说的第二件事情,觉得大为奇怪,问道:“哪两个人?能让你这样另眼相看。” 赵舒微笑道:“这二人都是当世良将,一乃天水从事中郎姜维,字伯约;二是义阳邓艾,字士载,有此二人相助,诸事皆谐也。” “姜维?邓艾?”容儿重复一次二人的名字,忽然道:“邓艾,我也听说过,不过此人现在宛城司马仲达麾下,以师事之,乃是亲信之人,只怕不能如你所愿。” “哦?”赵舒不由大为失望,道:“可惜被司马捷足先登。” 容儿不知道邓艾本事,不以为然道:“一个放牛的,能有多大本事?那个姜维,我听都不曾听说过。” “要是你听过的话,早让人先拉拢了。”赵舒郑重道:“无论如何,也要将姜维调至汝南,极力拉拢,此人却是良将。” “好吧。”容儿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赵舒想了想又道:“姜维父亲去世,事母甚孝,可从他母亲身上入手,一定要结拢其心。” 容儿见赵舒再三叮嘱,也换去嬉笑之色,道:“明白。还有别的事情么?” “暂时就这两件吧。”钟会现在还好似没有出世,就没有必要去把他父母拉拢过来吧。赵舒一时也想不起别的,便道:“以后想起,再使人知会于你。” “好的。”容儿转头看着窗外夜色,问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赵舒才记起今日和关凤言语不合,要是深夜不归,岂不让她担心?赵舒讪讪一笑,道:“的确是该回去了。” “知道你们新婚燕尔。”容儿一把将赵舒抱住,低声道:“我还在郭大人这住几日,你白天出来陪我好不好?” 容儿的美丽更胜关凤,赵舒固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两年的事情,早让赵舒对所有的人心灰意冷。赵舒淡淡一笑,道:“你在白帝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汝南去吧。” 容儿用手轻轻拧着赵舒的耳朵,嬉笑道:“才成亲多久啊,就这般畏妻如虎,真是丢人。” 赵舒拿过她的玉手,笑道:“以后,我也会这么怕你,不好吗?” 容儿轻轻摩挲着赵舒的手,柔声道:“我才要不你怕我,要你爱我,疼我,惜我。” 这几句话又将赵舒的心说的“扑扑”只跳,急忙道:“你还是早点回汝南吧,我也该回去了。”容儿点了点头,不等她再说话。赵舒急忙放开她,匆匆夺门而逃。 坐在马车之上,郭淮神色兴奋,不住询问。赵舒总是避而不答,在到府下车之时,才嘱咐一句:“容儿之言,也未必全然可信。汝及早将她送出白帝,以策万全。”郭淮应命而去。 次日一早,郭淮派人送来消息,已经将容儿连夜送出城去,才让赵舒心中稍安。赵舒和关凤虽然经历一些波折,却终能成就眷属,心里自然万分珍惜,不愿再生事端。赵舒来至后世,从来没有奢望过三妻四妾的生活,关凤又是一个让赵舒十分满意的妻子,赵舒不会再有所求。至于容儿,一个女人太厉害,总是让男人不放心的。 用过早饭,赵舒与关凤在后院闲谈,昨日言语不和之事,都避而不谈。原本以为这事就此作罢,不想聊了几句,门上家将就前来禀告,陈到求见。赵舒不由眉头一皱,粮草的事情,别郡不运送来白帝,自己拿什么给他?昨天到关凤面前胡说八道,今日一早又上门来催,这也太让人着恼了。 关凤见赵舒脸色沉下来,忙劝解道:“你去向陈大人解释一番,确实是川中粮草未到……” 赵舒道:“这事他比我清楚,我先去见见他。”说完就跟着家将来到客厅。陈到从豫州就跟随刘备,身份地位与赵云差不多,不过算是刘备嫡系,所部皆是随刘备征战多年之精锐。所以此次刘备伐吴,将粮草大事交割与他,便是十分的看重信任。 陈到见赵舒入内,忙起身见礼。赵舒虽然职位在他之上,但是在刘备面前的信任程度,是大大的不及,也忙着还礼。两厢宾主坐下,赵舒才问道:“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陈到又复起身道:“大军过年粮草,陛下已经差人前来催讨,还忘大人能主持此事。” “这事一向不是大人亲自主持么?”赵舒淡淡道:“既然白帝无粮,吾又能如何?” 陈到急忙道:“陛下诏书上明言,大人为主,下官协助,万万不敢越俎代庖。” 赵舒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前几个月没有见你来我这请示,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找人推卸责任?口中却道:“催粮的文书,本官已经发往各郡,再等些时日吧。” 陈到却道:“这个下官也知道,只是各郡粮草都已集齐。只有成都的粮草,按公文的时日计算,前日便该到达,今日都不曾见有踪影。下官担心途中出现意外,所以想请大人下令,派点驻军前去打探接应。” “白帝驻军不都是大人的部曲么?”赵舒道:“这调派之事,何需本官下令?” 陈到又道:“下官心念城中粮草,无暇分身,所以接应一事,想请大人或者郭长史走一遭,不知大人愿否?” 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我好歹也是堂堂尚书令,哪里轮得到他陈叔至为我安排任务?赵舒心中虽然着恼,脸上却不变神色道:“此事就有劳大人与伯济商议,本官今日身体不适,恐不能鞍马行军。” 陈到也知道赵舒心中不乐意,道:“郭长史是大人属官,这事还是大人与他说说,如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赵舒自己不愿意前往,自然也不想叫郭淮去,便道:“蜀道艰难,粮草输送不便乃是常理。再者这一路未闻有匪患,大人多心了。” 陈到见赵舒执意不愿前往,脸上神色转寒,道:“陛下以此大事托付大人,大人岂畏惧艰险,而不肯操劳。” 赵舒打个呵欠,懒懒道:“粮草在白帝赴荆途中出事延误,是本官失职,若是在成都到白帝之间延误,那是诸葛孔明之责。陛下若要追究,也与吾无关。” “大人这话未免太偏。”陈到不悦道:“同为陛下效力,何分彼此?” 第二百五十章 起争执不识好心 赵舒越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当下便要打发人送陈到出门。却见一家将快步而入,道:“禀二位大人,成都粮草已到,解粮官在外求见。” “好。”赵舒正好脱身,便转首对陈到言:“既然粮草已到,就请大人前去验收,来日送往荆州。本官失陪了,来人,送客。” “且慢。”赵舒刚起身,就被陈到喊住,又回头问道:“陈大人还有何事?” 陈到冷冷道:“粮草乃军之大事,迟延一日者斩。今粮草迟来两日,大人就这般不了了之?” 赵舒微微一笑,道:“这等小事,大人看着办吧。” “下官职位卑微,无斩杀大权。”陈到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礼,道:“此事还要请大人主持。” 赵舒心里冷冷一笑,终于明白陈到一大早请见的真正用意了。那押粮官乃是孔明委派,非要让自己下令斩杀,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赵舒这样岂不是给孔明难看?看来刘备虽然远去,也时刻关注着自己与孔明,一有机会就想挑起自己与孔明的不和。帝王之术,运用的是炉火纯青。赵舒也不是傻子,当下淡淡道:“川路艰难,迟延一二日,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此人是丞相属吏,本官不便杀之,就押回成都让孔明自己处置吧。一则不绝押粮之路,二则安孔明之心。” 陈到冷笑一声,道:“大人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何不再加一条?” 赵舒眉头一皱,这陈到也太无礼了,问道:“哪一条?” “先生当真不知?”陈到嘿嘿一笑,道:“此人还是大人贵亲,也不忍心下手吧?” 赵舒到三国来,孤家寡人,哪里还有什么亲戚?这简直是诬赖,赵舒怒极而笑,道:“这本官倒真要见识了。来人,让那斯进来。” “是。”家将急忙答应出门。不过片刻,果见一员武将大步入内。赵舒正端茶浅饮,见此人前来,险些将茶水倒在身上。陈到所言不虚,这人还真是赵舒亲戚。就是赵舒刚进白帝,便被他拦住一顿臭骂的长水校尉关索。 关索进来之后,也不参拜见礼,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道:“妹丈,整点酒菜来,这一路把我给赶的。” 赵舒放下茶水,关索在赵舒成亲之日便不曾参加婚宴,这几个月都没有消息,想不到居然被派回成都押解粮草。更想不到的是竟然延误了两日,犯下了死罪。关索究竟身份如何,赵舒也没有确认,既然传言关羽不肯相认,赵舒也就不好开口向关凤询问。赵舒让桓易派人打探消息,关索为人的确不善,众官多有厌者,并无私交相好之人。难道什么时候得罪了陈到?现在要借机会把他给斩了? 赵舒瞟眼看向陈到,却见他端坐一旁,双眼假寐,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这关索真实身份如何,姑且不论,只要刘备还认为他姓关,可就又与赵舒扯上关系。古来征战,大军未动而粮草先行,这等大事,迟延两日的确是罪不可恕。杀吧,赵舒不清楚关家人对关索的态度如何,一个不好,又与关家结仇。不杀,刘备说赵舒徇私枉法还是小事,要是由此深想关索迟延粮草,是赵舒授意的,那麻烦就大了。 关索见赵舒皱眉想了老半天,不耐嚷道:“某喜酒都不曾吃你的,现在讨杯水酒无妨吧?小白脸就是不爽快。” 赵舒一拍案几,喝道:“你给本官起来。” 关索一愣,马上又笑道:“呵呵,你什么意思?” 赵舒冷然道:“小小一个校尉见了本官,不行参拜,朝廷礼节就不要了么?” “哟?当尚书令了,架子也就大了?”关索站起身来,懒洋洋地向我行了一礼,口中道:“末将拜见大人。” 赵舒倒不跟他计较这些,开口问道:“粮草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在装糊涂,反问赵舒道:“请大人明言。” 赵舒道:“这粮草前日便该到白帝,为何今日才到?军中有律,迟延一日者便立斩无赦,汝迟延两日,还有何话说?” 关索见赵舒说的郑重,脸上神色也收敛一些,答道:“连日大雨,道路不通,所以延迟。” 赵舒点了点头,心道,你小子还是识趣,再犟嘴只怕就都没有台阶下了。此时陈到却睁开眼睛,缓缓道:“现在隆冬时节,何来绵绵大雨?素闻将军嗜酒贪杯,只怕是在这上面误的事吧?” 关索闻言,脸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胆敢诬陷本将军。” 赵舒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陈到是调查清楚,而关索确实是饮酒误事。关索既然不认识陈到,知道得罪二字也无从说起,可陈到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除掉关索?赵舒指着陈到对关索道:“不得无礼,这位是江州都督陈大人。” 关索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管你什么陈大人,新大人的。明说了吧,我是迟延了两日。你小子是不是记恨我上次在道上骂你,想将我借这个机会给杀了?” 天地良心啊,赵舒明摆着是想救这小子一命,却这么不识好歹。赵舒心里也恼怒之极,怒道:“军法如山,你不犯错,就算有人要挟私报复,也没有机会。”这话又暗示了他一句。 可关索这没大脑的家伙又听岔了,还真以为是赵舒想至他于死地,当下按剑怒骂道:“我就知道关家容不下我,想杀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外面几名家将见他如此,也都一起跑进来,团团将关索围住。陈到冷道:“关索,汝要以下犯上么?” “是又怎么样?”关索见家将人多,将长剑拔出,大声对赵舒道:“你小子本来就不是个东西,跟了关家就更加不是东西。” 赵舒心中又是一阵苦笑,却反复地咀嚼他这几句话,难道关索与关家之间有的不是亲情,而是仇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关凤到再生间隙 关索进见上官,没有带侍卫入内。而陈到与赵舒府中家将,早已经进来数十人。陈到见关索拔剑出鞘,便喝道:“关索运粮失时,按律当斩。现又拒捕犯上,左右速将其擒下,胆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言罢,他带来的十余家将一起呐喊一声,持械杀向关索。 “住手。”赵舒急忙喝止,冷眼看着陈到,缓缓道:“这是本官府邸,不是江州都督府。都将兵器收好,敢擅动者,军法从事。”赵舒手下家将先一齐应诺,还剑退到一旁。 陈到也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退开,然后转身对赵舒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赵舒看着仍仗剑而立的关索,淡淡道:“关校尉,有件事情你要清楚,不是本官要与你为难,是你自己违了军纪。你现在最好束手就擒,本官可以将你与粮草一起押赴荆州,交由陛下处置。如果你执意要在此地动武,本官也只好就地正法。”说完,赵舒便坐下端起茶水,等着关索答复。 “我凭什么相信你?”关索冷言拒绝赵舒的好意,道:“世人都是满嘴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姓赵的,今天我就是血溅五步,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说着就要动手。 这家伙太不识抬举了,赵舒将茶放下,就要下令扑杀。却听外面关凤声音道:“且慢。”声到人至,已进大厅。赵舒看了她一眼,心道,正好,这年头烦心的事情,全是你老关家给我惹的。 关索看着关凤进来,手上也停了下来,道:“妹子,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是你妹子。”关凤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你把武器放下,我保证你不死。” “不认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关索这么一说,又接着道:“不过,我相信你。”说完就将长剑扔下,双手背后,道:“来吧,绑上。” 赵舒点头示意,就有两名家将上前将关索绑好。赵舒看着旁边的陈到,下逐客令道:“粮草已到,大人下去安排,关索之事就交由本官处置。” 陈到拱手告辞,末了还道:“此事下官要如实禀奏陛下,望大人秉公处理,,莫要徇私枉法。” 这次赵舒还没有回话,关凤却先开口道:“送客。”陈到又看了赵舒一眼,满是鄙夷嘲弄之色,才扬长而去。 赵舒等陈到离开,才将案上差杯摔碎在地,大声喝道:“把他给我押下去,你们也都给我退下。”一众家将散去,赵舒又对着关凤道:“你们老关家的人,能不能少给我添点乱?” 关凤依旧面无表情,缓缓答道:“他不是关家的人。” “好啊。”赵舒怒声道:“不是更好,我马上就去把他给斩了。免得别人说长道短。” 关凤抬头看赵舒一眼,终于眼泪夺眶而出。赵舒最烦,最心痛的就是这个,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把他押送荆州,杀不杀可不在于我。看他的造化和陛下圣意吧。” 关凤对着赵舒福了一福,低声道:“谢谢。”便转身出去。赵舒颓然坐下,这一家人的事情真让自己烦心,关羽死因不明,关平敌友难分,关兴对自己倒是不错,可惜更忠于刘备,关索更绝,连他是不是真的姓关,都还在两可之间。关凤虽然嫁自己为妻,可是两人之间,再也没有昔日的那份默契,别人以“相敬如宾”来形容夫妻关系和好。可是真正的“相敬如宾”,岂不显得生分了? 经了这事,今日想要在家与关凤和美相处,怕是不可能了。赵舒呆坐片刻,正打算起身外出,去找郭淮等人消遣。刚出府门,就见郭淮骑马迎面而来,急忙上前喊道:“伯济是来找为兄?” 郭淮忙翻身下马,道:“正是。”看赵舒一眼,又问道:“大哥要去何处?” 赵舒淡淡一笑,道:“我闲来无事,正想去找你。” “正好。”郭淮拉着赵舒,道:“就去大哥府上一叙。” 赵舒又只好随着郭淮从新回到大厅,等家将奉上茶水退下。赵舒才问道:“伯济前来,有何事相商?” 郭淮与赵舒隔案而坐,外面又有心腹家将把守,说话时仍压低声音,道:“东心雷派人送信来,声言赵云围长沙甚急,孙权又不曾派救兵前去,只怕孙桓坚持不到开春了。” 不是吧?孙桓在彝陵城被吴班等人围困许久都没有事情,怎么在长沙郡就不行?看来赵云就是不一般。长沙一失,桂阳,零陵二郡也就不战而定,荆南又划入刘备治下。江夏一郡突出,两面受敌,只怕也不好久守。赵舒看了看地图,喃喃道:“孙权就一点动静也没有?” 郭淮答道:“安国送来消息,孙权起用书生陆逊为大都督,总领战事。不过陆逊书生懦弱,坚守不战,连孙桓这等孙氏亲族,也不发兵救援。” “什么?”赵舒听到陆逊出马,脸上神色一喜,笑道:“伯言终于来了。” 郭淮看着赵舒,疑惑道:“陆逊一介书生,大哥此话怎么像是对他极为推崇?” “书生又怎样?”赵舒微笑道:“这书生胸中藏有百万兵,不可小觑。川军连战皆胜,士气如虹,锐气非江东军马可档。陛下若能乘胜追击,今冬只怕就能取下江夏。偏偏陛下过于自负,夺取夏口之后,居然以寒冬大至,驻兵不前,给孙权喘息机会。陛下大军远来粮草辎重转运不便,陆逊坚守消磨川军锐气,再以奇兵破之。” 郭淮颇有顾虑道:“若赵云取下长沙,荆南则为陛下所有,江夏一郡之地,怕也不能坚守。” 赵舒站起身,走开两步,负手而立,道:“赵云所部不过万人,与孙桓兵力相若,只是有五溪各蛮相助,是否可密书东心雷,让他从中斡旋,不让赵云轻易获胜?” 郭淮忙道:“万万不可,蛮人素来重利轻义,现在陛下伐吴形势一片大好。大哥修书与东心雷只怕反为其害。” “那让天翼回五溪。”赵舒点头道:“东心雷也素有心机,断然不会白白为陛下卖命。观望江夏战局,对他有利无害,有天翼劝说,或可让他阳奉阴违,暂阻赵云军马攻势。” 郭淮答应又道:“天翼不善言辞,不如小弟与他一道前往五溪走一遭?” “不可。”赵舒摇头道:“吾身边之人,陈到怎会不加监视?天翼虽然不善说话,东心雷却颇有心计,必然能明白其间的用意。而且此事,你我也不便直接出面。” “大哥说的是。”郭淮起身告辞道:“那小弟便去告知天翼,让他即刻动身回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辕门闹关索身死 等郭淮离开,赵舒独自回转书房,翻阅古籍,聊以度日。一茶一几,一书一椅,就让赵舒将这半日的闲暇打发。到了午饭时候,就见一家将奉饭菜入内,请赵舒用膳。往日赵舒只要在家,都是与关凤一起用饭,今日想来是关凤还在气恼,所以让人将饭菜送来。 现在回想起来,赵舒自己早上的脾气也大了一点,胡乱吃了一些,便问道:“夫人可曾用过饭?” 那家将答道:“夫人不在府中。” “哦?”关凤是大家闺秀,除了昔年随赵舒作战军中,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来是真生赵舒的气,出门散心去了。赵舒心中默默叹气,又回想起昔日情谊,自从荆州生变,关羽身死,这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关凤如此为关索求情,想来关索是关家之人无疑,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为关羽所接受。赵舒便吩咐那家将,道:“关校尉虽然看押在府中,尔等也不可怠慢,礼数之上要周到。” “属下明白。”那家将又道:“午饭就是按照大人的膳食准备的,已经差人送去了。” “很好。”赵舒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那家将收拾碗筷,转身正要离去。却又见一群家将匆忙进来。赵舒府上除了关凤身边又几名陪嫁的丫鬟,其余全是荆州带来的亲兵,一应仆役全无。一则为赵舒自己的安全着想,二来赵舒也实在不喜欢仆役丫鬟成群的生活。 那群家将进来之后,匆忙行礼,为首一人道:“大人,关校尉被人救走了。” “什么?”赵舒长身而起,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何人所为?” “这,”那家将神色犹豫,支支吾吾答道:“属下送饭菜前往,只看见守卫的兄弟都被人所制,捆绑在一旁。至于具体是如何情况,属下不知。” 赵舒看着他身后几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无一人上前回答。见他们如此,赵舒心中是一片雪亮,赵舒府中虽然比不上皇宫内苑,却也是防备深严,怎么可能会有外人前来将关索偷偷的救走? “你们都下去吧。”赵舒又复坐下,轻揉着额头,暗道:凤儿,你虽然是将你的兄弟救了出去,可是我怎么向刘备交代?陈到的一道表章上去,私放重犯的罪名,我是无论如何也洗脱不了。刘备之所以没有动我,还不是因为没有借口?你这样可差不多是等同与谋杀亲夫。 过了片刻,赵舒站起身来,准备去见见陈到,无论如何这件事情,赵舒也得给他一个交代。陈到是江州都督,此次只是暂时调来白帝主持事务,并没有府邸,是住在军营之中。赵舒带着十余家将随行,远远就见辕门一大队人马等候在前。为首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赵舒,正是陈到本人。赵舒忙下马步行上前,看着他一脸的笑意,心中更是万分的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关索的事情? 陈到见赵舒走近,也急忙迎来行礼道:“下官参见大人。” “陈大人不必多礼。”现在其曲在赵舒,赵舒也没有早上的那分傲气,跟着还礼道:“大人亲自在辕门等候,莫非有贵客要来?” 陈到哈哈一笑,道:“大人不就是贵客?” 赵舒闻言一愣,道:“大人何以知道本官要来?” 陈到微笑不语,只是将身体移到一旁,伸手请赵舒入内。此营中存放的就是荆州前线将士的粮草,赵舒偶尔也来过两次,都是因为职责所在,敷衍了事,没有一次像今次这样被动压抑。赵舒与陈到一起进入中军大帐之内,按次坐下。就听陈到吩咐手下,道:“去请夫人和关校尉来见大人。” 一听这话,赵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原来关凤二人早被他请到了此地,难怪他胸有成竹地在辕门等自己。赵舒冷眼看着陈到,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心中不住的盘算,刘备大战在即,却仍然一心想要找自己的麻烦,似乎不合常理。不过此事,自己已经完全陷入被动,只能是见招拆招,看陈到究竟是何用意,必要的时候,关索的死活也就顾不上了。 过了片刻,帐外脚步声响起,就见关凤与关索二人在几名军士的陪同之下走进帐来。关凤还好,关索却是绳索加身,形容狼狈,衣衫之上多有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陈到见二人进来,便起身对赵舒道:“大人前来下官营中可就是为了此人?” 赵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陈到又接着道:“关索本是押在大人府中,不想却挟持夫人,想带罪出逃。幸好被下官在城门截住,实在是罪大恶极,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陈到言语之中也还算是给赵舒留面子,将关凤说成是人质。可惜关凤并不领情,等陈到话刚说完,她便冷冷道:“不是他挟持我,是我要释放他离去,还亲自用马车送他出城。” “这,”陈到转眼看着赵舒,缓缓道:“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办理?” 赵舒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关索是死罪,关凤私放重犯,罪名也轻不了。而陈到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赵舒也不清楚,是与关索有私怨,还是受了刘备的密令?赵舒现在只想抽身此事,不管关索的死活,本来赵舒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为了他得罪刘备,或者是陈到都是不值当的。当下赵舒走到关凤身边,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情,你不要在插手。” 关凤并无理赵舒,转眼看着陈到,问道:“陈叔至,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一定要将他至于死地?” 陈到淡淡笑道:“夫人此言,下官不甚明白,关索其罪当诛,岂是下官挟私报复?赵大人也在,当知道延误军粮,是什么样的罪名。” 关凤冷哼一声,又待要开口说话。赵舒却沉声道:“你回府去,此事我知道如何处理。” 关凤看了赵舒一眼,冷然道:“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怎会顾及他的生死?”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赵舒不由怒火中烧,关索就算是你亲兄弟又如何?难道自己就该为了他的贪杯误事,付上责任?赵舒对着外面的家将,喊道:“来人,送夫人回府。”马上就有几人应声而入,在关凤身后道:“夫人,请。” 关索看了一眼关凤,叹了口气,道:“妹子,你走吧,我反正也该死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不行。”关凤轻咬着嘴唇,低声道:“我怎么也要救你。”旁边的家将见关凤不动,也不敢上前用强,都一起看着赵舒。而陈到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舒心中深恼关凤不识大体,古时女子不是讲究“出嫁从夫”吗?怎么对自己这个丈夫的难处一点也不体谅?赵舒上前拉着关凤,转头对陈到言:“关索就交于大人处置,本官告辞。”说完就拉着关凤出帐。 关凤将门之后,力气原本不在我之下,可是赵舒亲自动手拉她,她也不愿意十分地反抗,本来拉出陈到大帐,一路快步出营。外面等候的亲兵家将见赵舒怒气匆匆的出来,急忙将马匹牵来,赵舒才放开关凤,冷道:“上马。” 关凤眼中泪光闪动,小声道:“求你救救他,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赵舒挥手示意旁边的一众家将退开,才低声问道:“关索果真是你兄长?却为何如此不堪?现在他犯下大罪,陈到又落井下石,我如何能救?” 关凤拉起赵舒的手,道:“我就求你这一件事情。关家负他良多,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舒不由愕然,关索的身份还真是让人费解。不过他本来就犯的是死罪,而且陈到又落井下石,赵舒有什么理由能救得了他?赵舒看着关凤,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他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陈到不肯松口,赵舒如何找借口救他?”赵舒顿了一下,又道:“关索与陈到可有过节?如果是私怨,我还可以出面帮着化解。倘若不是因为私怨,我也就无能为力了。”要是真是刘备想用关索挑起赵舒与孔明的不合,那关索怎么也会死在白帝,赵舒可什么办法也没有。 关凤摇头道:“他在朝中得罪的人很多,我也不清楚是否得罪陈大人。” 赵舒实在想不出办法救人,不过看着关凤伤心的样子,也于心不忍,只好道:“我再去找陈到试试。”刚欲举步,就见一家将远远喊道:“大人,你看。” 赵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颗首级挂在高干之上,颈下仍滴着鲜血。仔细一看面目,不是关索是谁?关凤此时也看见,娇呼一声,身体向后就倒。赵舒急忙将她扶住,却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赴祭拜又遭刺杀 赵舒看着床上躺着的关凤,心中激起无限感慨,自从当年意外遇到关羽,只身入刘备营中言语相救。就无意间卷入了他家的是是非非,自从第一眼见到关凤,赵舒更知道自己和关家的关系,不会简单了结。待到关凤姐弟西行入川,赵舒心里就更明白,再也与关凤脱不了关系。可是后来荆州的变故,关羽的身死,到现在的关索被处死,让赵舒在惊讶这一家人波折甚多的同时,心中也感到惶惶不安。因为每一件事情,都或多或少的与赵舒有些关联。 赵舒看着几上烛光,关凤自从关羽去后,一直郁郁寡欢,与赵舒在一起谈笑也不十分尽兴。每日所食少许,身体盈弱,今日又亲眼目睹关索死状,一时悲伤过度,已经昏迷几个时辰。叶枫也来查探数次,针灸汤药皆是无效。赵舒也只能默默守侯在旁,为她祈福平安。 赵舒不信神佛,此时却也不得不开始默念“阿弥陀佛”,当赵舒念得有上千遍的时候,终于听到关凤“恩”了一声,眼睛缓缓地睁开。赵舒忙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凤儿,你醒了。” 关凤看了看赵舒,又看了看四周,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声若蚊蝇,让人心酸。 赵舒看了看窗外,道:“大概是亥时了吧,你已经昏迷了四个时辰了。” 关凤听了,挣扎着要起身。赵舒急忙将她扶住,道:“你身子不好,还是躺下吧。”赵舒拿过旁边的鸡汤,却已经凉透了,便道:“我吩咐人去给你热一下。”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你等等。”关凤拉着赵舒,低声问道:“他真的死了?” 赵舒知道她问的是关索,默然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让陈到将他首级取下,与身体缝合,收入棺木之中。来日我与你一起去拜祭。”关凤木然地点了点头,赵舒才走到房外将鸡汤付与家将,拿去厨房换热的。 等赵舒回转房中,关凤已经起身,见赵舒进来,道:“我想去看看他。” 关索与赵舒毫无交情,况且他是刑罚之人,更无后事可料,两三日后便可草草下葬。棺木停放一处废弃庄园之中,离府尚远,赵舒有心劝止,却又不忍拂她之意,只好道:“好歹用些食物再去。” 关凤却一脸坚毅,道:“现在就去。” “好吧。”赵舒无奈答应,上前扶着她出门。赵舒担心她不能乘马,命人备好车驾,一起前去祭奠关索。 关索为人不善,得罪之人甚众,所以灵前也极为冷清,只有少许身前心腹家将在一旁侍侯。城中一应将校官员,无一人前来拜祭。还是桓易,郭淮二人受了赵舒的嘱咐,为他操办的后事。却也草草得很,除了薄棺一口,清香数柱,白蜡几根,别无他物。 关凤见景伤情,一柱香上罢,眼中泪珠又滚滚而下。赵舒挥手让桓易等人离开,低声劝道:“死者已矣,你不用过于伤感。我原本打算送你回去再向陈到求情的,没有想到他那么快的动作。” 关凤淡淡道:“这不怪陈到,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她看了赵舒一眼,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可是……” 赵舒打断她的话,道:“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现在祭已经祭了,就回去吧。”关凤感激地看赵舒一眼,默然点头。赵舒又扶着她准备离开,忽的寒光一闪,一道剑光从棺木之后,直刺向赵舒背后。关凤虽然身体不适,武艺还在,反应奇快,一把将赵舒推开,长剑却在她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 赵舒看见关凤受伤,急忙上前扶着她退开,大声喊道:“来人,捉刺客。” 那人本待再要挺剑刺赵舒,却听一阵婴儿啼哭之声,急忙低声哄道:“乖宝贝,别哭,娘在这。” 赵舒这才看清刺客是一美貌少妇,右手长剑,左手却抱着一婴孩。此时桓易,郭淮二人已经带人进来,护在赵舒与关凤身前。两人见那少妇手中抱有小孩,互看一眼,又都一起看着赵舒,等侯命令。 赵舒察看关凤伤口,虽然不深,却流血不止,急忙撕下衣襟包扎。有人在赵舒眼前刺伤关凤,赵舒心中原本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是见到眼前这一幕,却也狠不下心。只沉声喝问:“汝是何人,为何刺杀本官?” 那少妇冷冷看赵舒一眼,又低头哄弄怀中婴孩,丝毫不以为意。赵舒还要再问,却听关凤上前道:“你可是鲍三娘姐姐?” 那少妇昂然道:“不错,我就是鲍三娘,关索的妻子。刺杀赵舒,便是为夫报仇。” “姐姐,你误会了。”关凤又道:“下斩杀命令的不是他。” “哼。”鲍三娘冷哼道:“他是你夫君,你自然为他说话。我刺杀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舒听二人对话,也明白了一个大概,扶着关凤道:“我们回去吧。”关凤点了点头,却目示鲍三娘。赵舒知道她的心意,是要赵舒不为难她。赵舒点了点头,又对郭淮二人道:“既然关夫人在此守侯,你们也都各自回府。”两人答应一声,就随赵舒一起出来,只留下鲍三娘怔怔发呆。 回到府中,赵舒急忙唤叶枫来为关凤察看伤势,这点小伤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关凤身体不好,失血之后,脸色越发苍白,让人好不心痛。叶枫留下几副滋补药方后离开,赵舒拉着关凤的手,道:“以后不要再插手别人的事情,今日之事,又是费力不讨好。” 关凤却对赵舒的话,不闻不问,自言自语道:“那小孩好可爱,只是这么小就没有了父亲,唉……” 赵舒知道她说的是鲍三娘怀中的婴儿,叫“统儿”的。想到这个名字,赵舒又猛然记起,关统不是关兴长子吗?夭亡无嗣,才又由其弟关彝袭爵位。关凤见赵舒怔怔发呆,以为赵舒也是心念那母子二人,便道:“你使人送些财物与他母子,也好将来度日之用。” 赵舒摇头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怕鲍三娘不会接受你这一番好意。你没看见么?她已经将我当成她的杀夫仇人。” 关凤也知道让鲍三娘接受的希望渺茫,只好道:“那就随她母子二人去吧,鲍姐姐是位女中豪杰,希望她能好生将那小孩抚养长大。”关凤说完这话,抬头看赵舒一眼,又道:“今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关索确是父亲嫡亲之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道旧事思念亲人 赵舒点了点头,要不是关羽的儿子,你也不用这样一心一意的救他,还不惜让自己担上徇私枉法,私纵要犯的罪名。关凤又道:“当年父亲与大伯父,三叔父三人桃园结义,共谋大事之时。伯父对父亲二人道;‘我孤身一人,生死不惜。汝二人俱有家小,恐多有不便。’父亲乃与叔父商议,互杀家小,以绝后顾之忧。当时关索母亲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叔父一时心软,不曾下手,才留下今日这许多的是非。”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关羽,张飞二人如此行事,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暗恨刘备对关羽的处处提防也替关羽觉得不值。对关羽尚且如此,对别人又当如何,古代这帝王的思想真是太无情了。碍于关凤颜面,赵舒只好道:“君侯决心如此,倒是让人佩服。” 关凤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两年多前,关索来荆州投奔父亲,父亲非但不认,还要斩杀他。是我觉得事情可疑,与安国救了他,让他入成都找伯父。其实我当时听到关索这样说父亲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后来私下问了三叔父,才知道关索所言非虚。” 刘备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才留下关索,当了一份差事,却因为关羽不相认,也不重用。而关索身世可怜,又投亲不着,看着别的兄弟在父亲身侧,拜将封侯,心中自然怨愤,所以行事也就夸张了些,在成都得罪的人也就不在少数。刘备也才这样的放纵于他,而关索也就恨上了除关凤外的所有人,难怪赵舒刚来白帝就被他一顿臭骂,也难怪关凤会说关家负关索良多。赵舒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关羽啊、关羽,你是义气的化身这没话说,但你杀妻弑子、“强jian”的丑事都要我给你善后,死了也不让我省心一点,这女婿当得真无奈。 关凤见赵舒又半响不语,低声道:“你在怪我没有将这事早点告诉你么?” “没有。”赵舒微笑道:“这是你的家事,自然不用给我说清楚明白。” 关凤点了点头,将身体靠在赵舒怀中,道:“我求你一件事好么?”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他母子二人。”赵舒低声道:“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去安顿他母子,只是要看鲍三娘接受不接受这一番好意。” “我不是指这件事情。”关凤抬头看着赵舒,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查陈到为何非要至关索于死地。关索一直在成都供职,而陈到都督江州,两人之见根本不可能结怨。陈到所为,必是受人所托。” 赵舒记得关凤白日说过陈到是奉命行事,不由道:“这事你心中似乎已有定案,是要我帮着求证么?不过,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能奈陈到如何。” 关凤叹了口气,道:“我心中虽然有怀疑之人,可是却希望不是他。” 关凤怀疑,却又不愿意认定的人,会是谁呢?赵舒眉头一皱,问道:“你怀疑何人?” 关凤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道:“大哥。” “关平?”赵舒失声喊道:“不会的。”随即又想关凤的怀疑不无道理,关平要杀关索,理由有三:其一,不能让世人知道关羽杀妻弑子的丑事;其二,关索树敌太多,他毕竟姓关,这对关家也是诸多的不利;其三,关索乃是关羽长子,这对关平的世袭爵位也是一大潜在威胁。有此三条,关平于公于私,于家于己,都有杀关索十足的理由。 关凤说出“大哥”这两个字,赵舒能明显的感觉出她身躯的颤抖。关平昔年与赵舒交善,为人仗义豪爽,即便第三个理由不成立,可是为了关羽的令誉,也不能容忍关索将他的身世常挂嘴边,公诸于世。赵舒知道关凤说出这两个字时候的心情,她耳闻了父亲的“杀妻弑子”,已经伤心透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目睹兄弟之间的骨肉相残。 赵舒轻轻抚弄着她的长发,低声安慰道:“此事只是你的凭空猜测,没有丝毫证据。不要过于忧心。” 关凤更是紧紧地贴在赵舒的怀中,低声道:“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所以才想让你帮我查清这件事情的原委。我也希望就是陈到秉公执法,不要是,唉!” “陈到为人古板,关索此次撞在他手中,也是自取其亡。”赵舒口中虽然这样讲,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关索的行事脾性,成都众人皆知,一直不受重用,何以此次被委以粮草大任?还是素来与关家不合的孔明委派,赵舒立时道:“不对,若是你大哥有意加害关索,又如何能让孔明委派关索运送粮草?” 关凤略微一想,眉眼之间舒展不少,喃喃道:“大哥无论如何不会与孔明有所往来。那么你是说,此事就与大哥无关?” “正是如此。”只要能让她宽心,不认为关索是关平所害,赵舒自然是连口称是。不过孔明重用关索却又有些蹊跷,而且此事直接导致关索丧命,其间又会不会另外有隐情?赵舒的心中仍在不停的打鼓:陈到作为刘备的重用之臣,也不会不明白刘备近年来对关索的放纵,断然不应该为了这点小事情当真砍下关索的脑袋。 赵舒捉摸不透这些古人脑袋里面的想法,暗恨自己白比他们超越了上千年,只好将关凤好生放下,柔声道:“你安心休息吧,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今晚我去书房休息。” 关凤点了点头,在赵舒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又拉着赵舒的手,低声道:“舒,我先是关家的女儿,而后才是赵氏的媳妇。你不怪我吗?” 赵舒淡淡一笑,道:“你身体里流的是关家的血,我能改变么?你不用想的太多,我不会怪你。”等赵舒走出房门,仰视着空中的明月,默默道:血毕竟浓于水,可是我的亲人却在何方?心中感觉着无比的孤寂…… 第十卷 书生挂帅 曹魏内乱2960262第二百五十五章 老臣保书生挂帅 蜀汉章武二年春,大汉皇帝刘备从荆州移驾夏口,亲自督率大军东取江夏。关平为前督部,带荆州军马为先锋。蜀汉军马休整数月,养精蓄锐,一路之上耀武扬威,声势浩大,直至江夏城外十里扎下营寨。 江夏东吴诸路军马早已经得到探报,至韩当,周泰等老将以下,皆齐聚大都督军帐之中。孙权见刘备举国来犯,恐力有不逮,上表向曹魏称臣。魏文帝曹丕也知孙权乃是一时权宜之计,虽然接受其称臣,并赐封以吴王爵位,却不发一兵一卒助战,欲坐山观虎斗,等到蜀吴两败俱伤之际,再出兵征伐。 孙权见己计不行,本在忧心之中,却有阚泽力保吴郡陆逊为大都督,统御诸军一起抗蜀。陆逊,字伯言,乃江东大族,孙策女婿,官领镇西将军,为人极有谋略。昔日吕蒙袭荆州,便多有此人主意。然逊以书生自居,无有远名,孙权以为大都督,右护军,假节,众将多有不服者。 陆逊初至江夏,蜀军刚得夏口,攻势甚急,一日数次挑战,诸将请命出战者甚众。陆逊皆不准出战,韩当等孙氏族旧将,私下都言其懦弱,言语轻慢。陆逊乃聚将,按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剪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非所谓也。仆虽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有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各在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矣。” 众将议论稍止,心中却着实不服。 方今蜀汉大军前来,韩当,周泰等将一起入帐,名为听候调遣,实则来看儒生陆逊的笑话。陆逊见一众武将来势汹汹,放下手中竹简,笑道:“今日并非大点,诸公缘何齐来?” 韩当乃三氏老将,自程普,黄盖相继物故,自以军中资历最老者,更不将陆逊放在眼中,今日关平大军压境,见陆逊犹自不知,乃冷道:“蜀军大举犯境,关平所部就在城下,都督难道不知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逊丝毫不以为意,淡淡道:“诸公只需奋力守城,岂惧他多少兵马?” “哼,末将便知道都督还是一个‘守’字。”周泰也冷言道:“蜀军远来,某等正好乘机出城冲杀一番,也好挫敌锐气。岂可坐为鱼肉,任人攻伐?”此言一出,众将多有出声应和者。 高平自吕蒙死后,随归甘宁部下,深受重用,一直在江夏驻防。此时甘宁身患痢疾,修养在营中,他替甘宁在帐中议事,当下上前抱拳请命道:“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出战关平。” 陆逊在江夏日久,也深知高平之勇,乃道:“关平乃世之虎将,武艺精湛,将军不可轻敌。” 高平不屑道:“关平乃某手下败将,此人久仗乃父威名,其人名过其实,末将愿提其首级献于都督麾下。” 陆逊淡淡一笑,并不为高平言语所动,道:“蜀军新来锐气正盛,不可轻敌,诸公若无他事,还请各还营寨,整军备战。” 高平见陆逊如此说话,也只好讪讪退开。韩当,周泰等将也都面色不悦,只是陆逊乃孙权亲封之大都督,不敢违命,齐齐上前一礼,告退出帐。韩当刚一出帐,便私谓周泰道:“陆逊孺子畏敌如虎,不敢出战,这江东三世之基业,早晚断送此人手中。” 周泰也忿忿道:“近不敢出城破敌,远不能救孙安东,似此用兵,只怕祸不远矣。某等身为国家老臣,当速上表吴侯定夺。” 韩当叹气道:“某月前曾上书吴侯,却不见丝毫回音,想是孙候受阚泽之言所惑,不纳某等忠言。”周泰也叹息摇头,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离去。高平离二人不远,两人说话声音虽然小,却被高平听得清清楚楚。 高平听闻二人对陆逊也极为不满,心中暗自窃喜,打定主意匆匆往甘宁军帐而来。甘宁有病在身,不能前去议事,所有事情都是由高平代为通传。甘宁正卧在床上静养,见高平入帐,便要起身。高平急忙上前扶着,关切道:“将军切勿轻动。” 甘宁勉强起身,坐在塌上,伤感自艾道:“不想一病如斯,愧对吴侯。” 高平道:“将军虎躯微恙,不日便可康复。即能重新披挂,再持长戈,恢复当年百骑劫营之威风。” 甘宁此时已经被病魔折磨的形容枯瘦,举手之间已经是倦倦无力,不过听高平此言,也不禁回想到昔日寿春城外,百骑偷袭曹操中军大营,不折一人一骑,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豪情?脸上不禁流露出欣慰之色。 高平见勾起了甘宁的美好追忆,又故作失望道:“只是今日将军身体不便,不然如何能让关平等一众小丑跳梁嬉戏。” 甘宁修养在自己军帐之中,诸将以其病重,乃将军情隐瞒不语,故而甘宁并不知道关平已经兵临城下。此时,闻高平之言,微觉不对,乃问道:“此言何解?”随即又恍然道:“蜀主兴兵来犯我疆境了么?” 高平急忙掩口,道:“非也非也,属下一时失言,蜀兵不曾来犯。”正是欲擒故纵之计。甘宁不知高平心中所想,只是见高平闪烁其辞,愈发心疑,沉声喝问道:“某虽有病在身,却仍以折冲将军,领江夏太守,军情大事岂可相瞒?” 高平仍道:“委实无事。” 甘宁勃然作色道:“汝何敢欺某太甚?”挣扎起身,拔出塌旁所悬之佩剑,怒道:“若不从实说来,某便以此剑饮汝颈上之血。” 高平慌忙下拜,诚惶诚恐道:“将军切息怒,非属下不肯以实情相告,实是不敢,恐伤将军贵体。” 甘宁见高平如此,心中反而歉然,乃收剑道:“起来说话,将军情细细讲与某听,某虽不能与诸公一同杀敌,却也愿与诸位分担些须军务。” 第二百五十六章 怀祸心挑破离间 “是,”高平起身,道:“不敢有瞒将军,前两日蜀军前部先锋关平已经率军至城西十里下寨。” “鼠辈安敢。”甘宁作色大骂,随即又问道:“陆都督可派人出战,胜负如何?” 高平抬眼望了甘宁一眼,小心道:“还好。” “这是什么话?”甘宁不解道:“胜便胜了,何来还好二字?汝今日言辞闪烁,毫无男儿气概,莫非也被城外的蜀兵吓破了胆?” 高平将胸膛一挺,道:“将军哪里话,属下岂会怕了关平?今日属下原是向大都督讨令出征,奈何都督执意不肯。” “当真如此?”甘宁问道:“都督何以不让汝出战?” “这,”高平犹豫片刻,才道:“关平军马新来,军中至韩老将军以下诸将,皆愿出城一战,只是大都督只欲坚守,不肯出战。众将皆言大都督……” 甘宁听说陆逊不愿意出战,原就有几分不悦,又见高平吞吞吐吐,不由着恼:“说话爽快些。”高平只好接着道:“诸将皆言大都督怯战,迟早断送江东三世之基业。” “住口。”甘宁厉声喝道:“有甘兴霸在江夏一日,便不能叫蜀兵越雷池一步,来人。”甘宁一声呼喝,便有两名亲兵从帐外进来,道:“将军有何吩咐?” 甘宁抖擞精神,一跃而起,道:“为本将军着甲。”高平心中大喜,嘴上却不住劝解道:“将军身体要紧,切不可意气用事。” 甘宁挥手道:“汝速去整备军马,陆逊畏敌不战,江东又岂都是贪生怕死之徒?”见高平还要再劝,又沉声道:“此某之军令,汝敢违抗么?”高平只好很“无奈”地退出甘宁营帐。 江夏乃是与荆州接壤之边境重镇,自从吕蒙偷袭荆州以来,孙刘联盟之势渐弱。孙权也恐刘备报复,留吕蒙,甘宁两员上将把守。后吕蒙去世,甘宁收其部曲,独镇江夏,有万余众,皆江东精锐之师。高平奉命出帐,不过刻钟,大军便整装待发。 大营之前,甘宁一身甲胄,全副戎装,金盔银甲,良驹锦袍,面容虽然憔悴,却精神十足。部下众将多日不见甘宁如此装扮,今日忽然闻命点兵,都一脸困惑看着甘宁。甘宁将手一伸,从旁边亲兵手中接过长刀,横放胸前,用手轻轻抚拭,朗声道:“众儿郎,吾之刀锋利否?”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面前这数千上万的江东军士,立刻一起吼道:“锋利。” “哈哈。”甘宁一阵长笑,道:“竖子关平欺吾病重,兵犯江夏,孺子陆逊,畏敌不前。是我江东儿郎,可当出城杀敌,上报主公之恩,下慰父老之情?” “应当。” “好。”甘宁将刀一挥,道:“血性男儿便随某一起杀敌立功。”纵马就要往江夏城西门而去。前面却闪过一将,正是高平,提枪跃马道:“将军出战,末将愿为前部。” “好。”甘宁看着眼前这热血青年,似乎便是数年前百骑劫营的自己,当下道:“将军所部先行,某随后接应。”高平略微欠身,便提马领兵出发,转身之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江夏原本是甘宁任太守,后值刘备起兵伐吴,孙权急调韩当,周泰等将进驻。后又以陆逊为都督引诸路军马进驻,然而寿春,淮南一线东吴驻军不敢擅调,所以江夏总共驻军也只在五万之数。甘宁这万余部曲更是久经战阵之精锐,在江夏防军之中,称得上是主力。 一行军马浩浩荡荡出营而来,不多时便到了城门。陆逊严令众将轮流紧守城防,此时正好是周泰在城上巡视,远远见甘宁的旗号,急忙下城,见是高平领兵,却也认得,问道:“甘将军在军中?” 高平略微行礼,道:“将军在后面,有劳周将军打开城门,容某等出城。” 周泰脸色大喜,道:“兴霸病情已愈?都督准许出战?” 高平答道:“将军病情稍减,未奉都督帅令,自己领兵出战。” “这,”周泰自己对陆逊便多有不满,但见甘宁这般擅自出兵,心中也觉得不妥,便道:“唤兴霸前来,某自与他说话。”话音刚落,就听甘宁声音道:“幼平有何话说?”两人说话之时,军马停下不前,早有军士飞报后面甘宁, 甘宁知道高平职位轻微,不能喊开城门,自己便匆匆而来,正好听见周泰说话,便接口询问。 周泰见甘宁自己前来,便不理高平,打马上前,道:“兴霸病体若何?” 甘宁淡笑道:“区区小恙能奈我何?” 周泰见甘宁精神旺盛,不知究竟,深以为然,道:“我江东猛虎依旧,蜀军便得不了便宜。不过,将军要出城撕杀,需得请示陆都督方可。” 甘宁拂然不悦,道:“近日某虽不入帐议事,军中情况却十分清楚。小子陆逊畏敌如虎,等他下令撕杀,只怕你我均已无葬身之地。” “将军慎言。”周泰心中何尝不是这般想?私下与韩当说话,也对陆逊深恶而痛绝之。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却又是不敬之罪,便急忙劝解甘宁。 甘宁冷笑一声,斜眼看着周泰,轻蔑道:“幼平怕死邪?昔日两番救主公于危难,身重创伤数十处,几无完肤,今日如何也学那陆逊,坚守不战?” 周泰闻言,脸上一红,不再言语。甘宁见周泰其意稍动,又接着道:“某等随周都督,破曹贼于赤壁,随鲁都督取荆南数郡,从吕都督得淮南诸地。身经百十战,可有今日怯战之时么?待某出城取来关平首级,大破蜀军,羞也羞死陆逊。” 周泰原也是一员悍将,连日不战,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被甘宁这一席话挑动得豪情万丈,当下也大声道:“好,某便让兴霸出城。公速去,某自在城中与诸将等候捷报。”说话将手一挥,对着城门的守军喊道:“打开城门。”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道硬伤抗命出兵 陆逊看着一众急切欲战的武将离开,轻轻吐了口气。现在刘备举国来犯,江夏兵马不足,精锐也不能与刘备久战之师相提并论,何况蜀军连战皆胜,士气高涨,委实不是出兵决战之良时。奈何军中众将皆欲出战,私下常常谩怪自己临阵畏敌,迟疑不战。韩当乃三世老将,周泰两度救护吴侯,甘宁更是江东第一猛将,军士眼中崇敬的偶像,却都不能体谅自己的一番苦心,若非有吴侯亲赐之佩剑,只怕这三人早已闹将起来。 陆逊拿过竹简,缓缓摊开,眼睛虽然注视着上面的文字,思绪却飞了很远。刘备不愧是当世之枭雄,在白帝城中短短数日,就将赵舒的荆系,法正的川系兵权收归自己,集合两处大军不下十万来犯,其意甚坚。大军顺江而下,旬日便取了夏口,斩杀周平,看起来当真是势如破竹。可是自己却敢在此危难之际,受命前来,固然是为报答吴侯知遇大恩,阚泽以全家性命举荐之情,更重要的是自己看到了刘备的三处硬伤。 刘备除去法正,收回荆州,正值春风得意之际,一路取胜而来,更是不可一世,小视江东英杰。得了夏口不乘胜攻击,却还兵过冬,这便是不将东吴众将放在眼中,自己一介书生,更不入刘备法眼。兵骄将燥,此其一败也。赵舒在荆州日久,深得军心,法正川中首领,此二人一赋闲在家,一者被杀,这川楚两军军心安得不动荡?胜则皆大欢喜,只需稍有一败,自然军心涣散,人心不齐,此其二败也。川军远来,粮草何以为继?荆州四战之地,战乱刚息,何来余粮供应这十万大军?蜀道艰难,军粮转运不便,此其三败也。有此三败,何愁刘备不破? 更何况蜀汉用兵最强之孔明,赵舒二人皆不在军中,自己又有何惧?孔明初出茅庐,几把火烧得曹军心胆俱裂,天下闻名。赵舒西取蜀中,转战淮南,再得汉中,后与吕子明数战于荆州,皆是胜多败少,谋略不在诸葛之下。当今天下,自己心慕的对手,也就这二人与宛城司马,只可惜刘备空得二人,却都不敢大用。想到此处,陆逊不禁微微摇头,似在为刘备叹息,又似在为自己没有遇到理想的对手而惋惜。 “都督,大事不好。”陆逊正想得出神,却被一声呼喊打断,抬眼一看却是中军护卫潘璋。陆逊见他神色慌张,心中也甚为惊讶,口中却不急不缓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潘璋匆匆一抱拳,道:“适才有军士来报,甘将军私自大点军马,出城与关平决战。” “胡闹。”陆逊拍案而起,怒道:“甘将军正在病中,多日不曾出帐议事,何以会突然出城撕杀?” 潘璋见一向对众将温和有礼的陆逊突然作色发怒,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又道:“这个末将不知,不过此时只怕甘将军已经到了城门,请都督速作决断。” 陆逊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快备马。”说完便上前拿过放在剑架之上的吴侯佩剑,心中默默道:甘兴霸,莫非真要让吾试剑么?随手将佩笺挂在腰间,转身大步出帐。潘璋带着几名亲兵早已经备好马匹。陆逊一跃而上,挥手道:“随本督来。”当先提马往城门而来。 陆逊心中担心甘宁出城,知道守城的周泰也对自己多有不满,只怕不会尽力阻拦甘宁,于是在马上多抽了几鞭,雪白的马臀上,顿时出现几道清晰的血痕。可惜,当陆逊赶到城门之际,早已经是人去巷空,城门下只有几棵正在破土出芽的野草,哪有甘宁的半分影子?陆逊犹不死心,极力张目,城门之上有军士,却明明是周泰的部下。而周泰此时却装做没有看见他的到来,自顾自地在城边“巡视”。 陆逊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来得迟了,转头对潘璋道:“速去知会丁奉,徐盛二位将军,点起军马前来,随吾出城接应甘将军。”潘璋急忙答应而去。陆逊又对旁边一亲兵,道:“去与本督唤周泰下来答话。” 那军士去后片刻,就带着周泰一起前来。周泰私放甘宁出城,有亏职守,在城楼之上见陆逊前来,心中早已经忐忑不安,此时被陆逊召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陆逊一脸铁青地看着周泰,平日里陆逊知道自己威望不足以服众,所以对一众功臣老将都是礼数有加。此时看着周泰,却也不得不恼怒,就是他的失职,让自己在战略上陷入了被动。 且不说刘备的川中大军,就是关平所部荆州兵马也有三,四万,也都是于禁培养出来的精锐,随赵舒征战过的荆楚之士,过倍于甘宁所部。硬拼之下,甘宁又是有病之身,如何能占得便宜?好不容易休整起来的士气,要是再有一败,这江夏还守不守得住?一念至此,陆逊越发觉得周泰罪无可恕,冷然道:“周泰,你可知罪?” 周泰看着陆逊腰间的佩剑,知道那是吴侯亲赐,可以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望着陆逊此时的脸色,回想自己自从陆逊前来江夏,便对这位书生都督多有不满,私下也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言语,要是他现在借此机会,公报私仇,那自己这项上的人头,只怕不能食用今日的晚膳。如果死在战阵之上,马革裹尸,周泰也无所畏惧,不过要是就地处斩,哪也未免冤枉。想到这里,周泰额头不由渗出点点冷汗,答道:“末将不知道都督何指?” 陆逊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不过周泰等将不奉号令,今日再不借此机会杀杀他们的威风,日后要统御三军,便越发的困难了。当下打定主意,沉声道:“将军今日轮值守护城门,没有本都督的将令,缘何放甘宁所部出城?” “这,”周泰顿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自圆其说。甘宁私自出城征战固然是重罪,自己非但不加阻拦,反而开门相送,其罪也不轻。 “来人。”陆逊见周泰低头不语,便喝道:“周泰有失职守,惘顾上恩,给吾拖下去责打一百军棍,以儆效尤。”陆逊身为大都督,将令一出,旁边军士虽然忌惮周泰勇力,也不得不一起上前。 “末将不服。”周泰虽然不敢反抗,口中却连声喊道:“末将不服。” 第二百五十八章 跃虎涧关平诱虎 陆逊驻马江夏城边,看着丁奉,徐盛二将带着人马急速前行。此时听不见木棍敲打周泰背脊的声音,看不见韩当等人忿忿的神情,心中却更加的沉闷。甘宁连日以来为病魔缠身,心情压抑,此番一旦出兵,必将心中怨愤尽皆发泄,如此用兵,只怕更易中人奸计。自己带着丁,徐二将,轻装简从,多备强弓硬弩,只望能救回甘宁所部,再思守御之策。 救兵如救火,陆逊带着人马一路疾行,不过多时,便已经离城十余里,渐渐接近蜀汉军营,这才下令三军戒严,缓缓而动。陆逊虽然向以书生自诩,可是弓马娴熟,驰马行军,丝毫不在众将之下。只是一路之上,眉头紧锁,侦骑四出,现在离关平大营不远,却听不到丝毫喊杀之声,难道甘宁所部已经全军覆没? 陆逊正思量间,却听前方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抬眼望去,一名骑兵迎面而来,看服色正是江东军马,不由心中一喜,急忙催马上前。那名骑兵见到自家军马,又有“陆”字大旗,急忙狠狠抽了几鞭赶到队伍前面来。等看见陆逊,那骑兵滚鞍下马,单膝下拜,道:“禀报大都督,我军大获全胜,甘将军正在追赶败兵,差小人先回城中回报。” “哦?”这到是出乎陆逊意料之外,关平军马来势汹汹,怎么如此不堪一击?莫非甘宁真是江东猛虎,病中发威也不同凡响?陆逊示意那名军士起身答话,问道:“甘将军何以取胜,现在关平败往何方?” 对曰:“甘将军身先士卒,我军将士无不用命,关平所部措不及防,被我军马一拥而入。关平现在正率残部往南边逃窜。” 旁边丁奉,徐盛二将皆拂手庆幸,潘璋打马上前道:“甘将军不愧是吾军之柱石,关羽复生也未必能只应其锋,何况关平乎?都督过虑了。” 陆逊微微颔首,看来自己真的高估了蜀汉兵马,正要开口称是,却忽然道:“向导官何在?” 向导官急忙上前见礼,道:“末将在。” 陆逊面色凝重,沉声问道:“此处西南可有一涧?” “正是。”向导官恭声答道:“名曰‘跃虎涧’,长有数里,高有五丈,洵时有水成河,如今方才开春,应无积水。” “你在前面带路,军马急行,赶往‘跃虎涧’。”那向导官抱拳领命,便当先而行。潘璋看陆逊神色持重,低声问道:“都督这是何意?” 陆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若是关平在此伏下一支兵马,甘将军能生还么?”此言一出,不仅潘璋,丁徐二人也大吃一惊。徐盛急忙请命道:“末将先率本部轻骑前往,都督随后再来。如何?” “不可。”陆逊摇头道:“吾军兵力本就不及蜀军,现在分散兵力,更易为其各个击灭。”说完又指着不远出一座小山,道:“将军可带五百军士候在此山,遍插旌旗,多伐林木,扬起尘土,虚张声势。待吾与甘将军军回,将军可在此接应,以退敌军。” “领命。”徐盛大声答应,虽然前方甘宁战事胜负未知,心中却对这书生都督,不由得多了几分信服。陆逊等他点好军马离开,才随着丁奉大队军马往西南而来。 陆逊虽然也不能确定关平就一定有埋伏,不过‘跃虎涧’的地形险要,而且刘备大军在西。关平兵败,不向西求救,反往南而遁,怎不让人起疑?渐渐的,空气中的血腥味变浓,路旁的死尸变多,地上旌旗,衣甲,兵器也随手可得。陆逊却无暇多看一眼,甚至无意去注意重伤者是否还能有活命的希望,心中只想着能将甘宁平安带回江夏。甘宁自从百骑劫营归来,在东吴军中,便已经是像张辽之于汝南,关羽之于荆州一般的军魂人物。要是他有个意外,东吴兵马短时间内,如何能恢复信心斗志? 陆逊军马随着小路而来,两边山势渐高,转过一处山头,就见一彪军马拦在面前。为首一将,只有双十左右,脸上稚气未脱,却身型魁梧,烂银头盔锁子甲,手中一柄金背大砍刀,跃马傲然而立。 陆逊并不认识,旁边潘璋低声道:“这是关羽次子关兴,随乃兄出征,勇猛异常,周平便是被他所斩。” “哦?”陆逊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却不妨对方阵上一声喊喝:“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声若闷雷,震耳欲聋,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蜀汉有此少年英雄,刘备安能甘守两川? 甘宁用言语激将周泰,使其开城相送。大军一路西来,仍是高平为前部,甘宁居后,来找关平决战。吴军虽然有所败绩,但经过数月休整恢复,又是甘宁亲自领军,士气高昂,耀武扬威而来。甘宁看着自己亲自带起来的军士,不胜欣慰,身旁的数十骁勇骑士,都是随着自己当年夜袭曹营的死士,近年征战虽有死伤,留下的却是精英中的精英。和他们一起出战,甘宁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没有疾病,没有衰老,有的只是勇气和武力。甘宁握刀的手渐渐用力,今日宝刀之上,必要痛饮蜀军鲜血,让刘备知道江东猛虎,甘兴霸。 甘宁用言语激将周泰,使其开城相送。大军一路西来,仍是高平为前部,甘宁居后,来找关平决战。吴军虽然有所败绩,但经过数月休整恢复,又是甘宁亲自领军,士气高昂,耀武扬威而来。甘宁看着自己亲自带起来的军士,不胜欣慰,身旁的数十骁勇骑士,都是随着自己当年夜袭曹营的死士,近年征战虽有死伤,留下的却是精英中的精英。和他们一起出战,甘宁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没有疾病,没有衰老,有的只是勇气和武力。甘宁握刀的手渐渐用力,今日宝刀之上,必要痛饮蜀军鲜血,让刘备知道江东猛虎,甘兴霸。 行出十余里,前面军马忽然停下,甘宁正要喝问,却见高平打马从军前而来。甘宁看着眼前这位青壮将军,勇力不在自己之下,谋略也不输于已故之吕蒙都督,只是江东门第思想深重,不得吴侯重用。甘宁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这次在对蜀作战之中能立下功勋,自己便要上书吴侯,极力举荐,日后好为东吴之栋梁,岂不比那靠裙带任大都督,却又临阵畏战的陆逊强过许多倍? 高平催马至甘宁身前,抱拳道:“将军,前军遇到关平军马游骑,末将生擒一人,余者全皆格毙。” “很好。”甘宁点了点头,对于高平的行事作为,一向都是很满意的:“可有问出关平军中虚实?” 高平答道:“末将已经询问明白,关平所部军马约有两万,大营就在前面不远。将军可要先与末将前去察看一番?” 甘宁点了点头,便拍马向前面一处小山行去,一边问道:“荆州有数万大军,何以关平所部之有两万?” 高平紧跟在后,听到甘宁问及,急忙道:“荆州诸将皆是赵舒心腹,现在蜀主将赵舒投闲于白帝,诸如李韦,于圭等将都有不平之意,刘备如何敢用?荆州所属军马,现在皆由吴懿调度,在后护运粮草。关平所部只有其襄阳旧部,故而只在两万之间。” “恩。”甘宁听后,脑中不由闪过昔日与赵舒一起转战淮南的情形,喃喃道:“幸好刘备不重用此人,否则此番带军前来,东吴又多了几分危险。”两人带着十余骑,一起登上土山,放眼望去,果然见前面不远蜀军扎下一座营盘。呈五花之壮,依山傍水,甚合法度,中军大帐,一面“关”字大旗,迎风飘动,好不威风。 甘宁看了片刻,指着营寨道:“关平果然将门之后,营防甚有节度。” 高平口中称是,随即又道:“我军数日不出,关平军马毫无防备,当可破之。” 甘宁早已看见关平营中军士皆精神不振,防备松懈,连轮岗放哨之人也都有以戈为柱,靠肩而眠者,营中嬉笑打闹之人更是不厌其多。当下冷笑一声,道:“似此军马能敌吾麾下儿郎么?” “颇有不及。”高平指着蜀军右营道:“此营乃是汉将林杨驻守,此人因为是关氏旧将故而不曾被刘备置闲,可是本事低微,不堪大用。将军正面攻打关平大营,末将率本部由此而入,撕开关平营防,必能使蜀军阵脚大乱。末将再饶至后营,焚其粮草辎重,截其归路,务要全歼关平所部。” 甘宁再看蜀军右营,果然更远不及其他营寨整齐,知道高平所言非虚,乃点头道:“此议甚是,这便分兵马前往。”两人计议妥当便回转军中,依计而行。 甘宁等高平带兵马离开片刻,这才将宝刀一挥,大声喊道:“扬名立万,只在今朝,众儿郎随吾痛杀蜀猪。”一马当先,带着这数千江东健儿,转过山梁,只杀奔关平军营而来。 当今天下,曹魏以骑兵称雄,蜀汉步兵见长,江东则水军无敌。甘宁所部却是东吴兵马中翘楚,前面的千余骑兵精锐程度丝毫不比曹魏逊色。马蹄翻滚,这对骑兵如疾风利刃一般,只插向蜀汉军营。辕门的守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关上寨门,便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随着手中大刀砍落在蜀汉军士颈间,听着嘶声的惨叫,看着鲜血溅射,甘宁心中多日的郁结终于一扫而空,脑中只有一个信念,杀,胆敢来犯江东者,杀无赦。甘宁军马一拥而入,杀得蜀军措手不及,只作鸟兽散。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甘宁和他手下的骁勇骑兵便已经冲到了关平的中军大营。 “甘宁匹夫,休得猖狂,关平在一此。”伴着一声大喝,一道刀光如闪电般袭向甘宁面门。“来得好。”甘宁正杀在兴头之上,如何肯示弱?举刀格挡,“砰”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甘宁只觉得双臂发麻,大刀险些脱手飞去,好在座下战马也身经百战,此时适当后退两步,消去不少甘宁手上的力道。 关平却不等甘宁喘息,又挥刀劈来。甘宁不敢再行硬接,侧身闪过,斜向还出一刀。两人刀光闪烁,战马八蹄翻舞,你来我往战作一处。甘宁武艺力气本来皆在关平之上,只是有病之身,又撕杀多时,气力渐渐不继,竟然有落于下风之势。 关平又何等样的人物?岂能不知道甘宁此时状态大不如己?况且甘宁乃是东吴第一猛将,若能斩杀必然名扬天下,威镇江东,是以关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或攻或守,甚有法度,一柄长刀,使得虎虎生风。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诱敌成猛虎被困 甘宁军马攻势被关平带人这么一阻挡,蜀军也就慢慢结成阵势,组织抵抗。顿时杀声大作,血肉横飞,青天白日之下,竟成荆吴儿郎之修罗道场。此时吴军已经杀入蜀军营中,而且人数较少,被蜀汉军马四下围来,战局渐渐逆转。 正当甘宁与手下儿郎死战正酣之际,却听得几声锣响,蜀军阵后有军士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甘宁知是高平所部偷袭得手,乃笑道:“关平小儿,汝营中粮草尽焚烧,还能一战么?” 关平匆匆一刀,迫退甘宁自己回首望去,果然见后营滚滚浓烟,火焰冲天而起,一时大惊失色,道:“不意中汝奸计。”说完便拔马而回,带着人马匆匆赶往后营。粮草乃三军之命脉,此处有失,蜀汉军队顿时大乱,加之关平处乱失惊,军心更是动荡。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甘宁一刀砍翻身前的一名蜀汉骑兵,高呼道:“生擒关平,杀尽蜀猪。”身后的亲卫也都跟着大喊:“生擒关平,杀尽蜀猪。”江东军马士气大振,紧随甘宁左右,追杀蜀军。甘宁也知道关平在蜀汉身居高位,又是刘备伐吴之先锋大将。若能擒下,对于蜀汉士气打击也十分巨大,当下带着身后骑士紧追不舍。 关平也不恋战,一路后退,快至后营之际,迎面杀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跃马横枪,大声道:“关平还不速速下马受死?”视之正是高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关平也不答话,大喝一声,便挥刀之取高平。两人交战不过数合,甘宁后面军马又到,两下夹击,蜀汉军马大乱。关平武艺本不及高平,见形势不妙,又虚晃一刀,弃了高平,夺路而逃。 看着关平带人马边战边退,甘宁甚为欣慰,此战高平居功甚伟,心中对他不由又多了几分欢喜。高平策马上前,道:“将军,若能擒杀关平,胜过这两万大军。” “正是。”甘宁也欲得之而后快:“先使人回城报捷,吾等并力向前,不得关平誓不回兵。”当下收拢兵马,与高平一起只望着关平败退的方向追来。 两处军马边战边走,又持续小半个时辰,蜀军皆无心抵抗,四散逃窜。甘宁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只认定关平帅旗追杀。追赶一阵,甘宁见两面地势渐高,心中大喜,乃笑谓高平道:“关平死期至矣。” 高平不解道:“将军何出此言?” 甘宁长笑道:“再往前便是‘跃虎涧’,宽处不过丈许,窄处只容一骑而过。可笑关平不识此间地形,盲目逃窜,这许多军马如何得过?岂不全为吾军所擒?” 高平听完也哈哈大笑,道:“此皆将军鸿福,关平自寻死耳。” 甘宁乃道:“天助吾军,刘备安得不破?”说完又打马上前,与一众亲卫急赶蜀军。高平看着甘宁的背影,脸上笑意更浓,有意无意之间,已和甘宁的亲卫骑兵,拉开了些许距离。 跃虎涧果然地势狭窄,前面关平的队伍速度渐渐缓慢下来,眼见就要追上敌军。甘宁心中大喜,望着对阵的关平喊道:“关平小儿,不识路径,已成瓮中之鳖,还不下马受降?” 关平却勒马驻立,回身笑道:“兴霸既识此间路径,何以还中吾妙计?” 此时两军相距不过百余步,甘宁闻言,顿时察觉不妙,急忙喝令军马停止前进。正此之时,两边山壁之上鼓声大震,紧接着一块块巨石翻滚而下,落在两军之间,一阵巨响,尘土飞扬,片刻便将甘宁所部与蜀汉军马隔绝在两处。 甘宁此时方知中计,急忙下令撤军,却见后军一末将打马而来,禀道:“将军,吾军后面落下巨石,已将归路截断。” 甘宁闻言一怔,良久才叹道:“不想某竟死于此间。”乃厉声喝道:“今日,乃某死之日也。诸军当随某死战,上报国家之恩,下报父老之情。” 众军皆高声应和道:“愿随将军死战。”与甘宁一起被困者,只有数百余骑,却皆是甘宁心腹死士,均是能征惯战之士。加上涧谷回音,良久不绝,气势竟不亚于千万雄师。 甘宁见众人皆有效死之志,乃道:“高将军在涧外,知道某等被围,必将思法营救。某等奋力突围,或有生望。”带着人马便望来路退去。 行了几百步,果然见一堆巨石拦在两山之间,阻去归路。不等甘宁下令,便有数十骑士下马上前,想要搬开石块,突围出涧。不料众人刚走到石堆之前,山壁之上又砸下几块巨石,有那躲避不及之人,便葬身石块之下,一片血肉模糊。 这些全是甘宁一手操练出来的精锐,看到他们惨死,甘宁睚眦俱裂,仰天一声大喉,对着山壁大骂道:“无胆鼠辈,敢下来与某大战三百回合么?” 言罢上面传来一阵大笑,却见关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去,对着甘宁道:“为将者斗智不斗力,吾岂与汝逞匹夫之勇气?”随即语气变寒,道:“此处便是汝葬身之地。”说完,关平抬手一挥,两旁闪出无数蜀军,或两三人,或四五人,一起推着数百,近千斤的巨石滚落下来。 “快找地方隐蔽。”甘宁一边大喊,也一边自己躲避着山上落下的巨石。此涧狭小,哪有地方让这许多人马躲闪?更何况上面巨石密密如雨,哪里又躲避得开?一轮石雨之后,吴军死伤大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甘宁虎目含泪,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接着一个地粉身碎骨,心中懊悔万分,这便是他这只江东猛虎虎落平阳之时。 高平看着甘宁追近涧中,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乃下令后面军马,放慢速度,缓缓而行。旁边副将大为不解,道:“甘将军已经深入涧内,将军何以不赶快接应?” 高平道:“此涧乃是死路,若大军皆深入其内,彼军断其首尾,吾等不得生也。今甘将军先入,某等自当缓行慎进,以免中人之计。” “将军所言甚是。”周围将校皆信服其言。 高平颔首微笑,心中默然欣喜,只要甘宁一死,其属下部曲连同二叔昔日旧部岂不都收归自己管辖?一阵急促马蹄之声,却将高平思绪打乱,抬眼就见一名校尉策马飞驰而来,口中喊道:“高将军,甘将军涧内中伏,请将军速速救援。” 第二百六十章 吴军援书生首战 高平听到甘宁中伏的消息,心中欣喜万分,脸上却是大惊失色,道:“甘将军如何中伏?”那校尉便匆匆将甘宁追赶关平,深入涧内,蜀军却早有埋伏,从山壁之上落下巨石,使其首尾被截之事一一说出,最后道:“末将手下数百兵丁也被困在内,只有某一人奋力杀出重围,向将军求救。” 等他说完,高平身旁众将皆出言要去救援甘宁。高平却沉声喝道:“不可卤莽行事,彼军既然有所埋伏,自然不惧吾等前往相救。要从长谋划,否则非但不能救出甘将军,吾等也葬身此处。” 此言一出,众将便分成两派,一方要立刻去救援甘宁,一方要派人回城求救,再作打算。高平冷眼看着众人争执,暗道:争吧,等你们有了结果,甘宁早就成一滩肉泥。 众人争论不休之际,却又见前方尘烟大作,旌旗林立,有一彪人马杀来。高平急忙喝止众人,将兵马收拢结阵,准备抵抗来敌。等那队军马走近,高平定睛一看,带兵之将,却也认识,便是关羽次子,蜀汉镇军将军苍亭侯关兴。 两军相距百步,各自压住阵脚,关兴戟指高平,破口大骂:“高平恶贼,汝死期至也。” 高平见对方兵力在己倍余,何况本无救援甘宁之意,为保存自己实力,便有心想退。不过身后众将过半乃甘宁亲信,如此不战而走,日后又难以服众。正进退两难之际,背后又传来滚滚蹄声。高平转身望去,又有一队蜀军自背后杀来,军中大书一“林”字。 高平不由心中一喜,乃道:“吾等已前后被围,宜突围自保,再谋良策援救甘将军。”毕竟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些,眼见形势不妙,原先想要去援救甘宁的人,此时也有不少附和高平的意见。 高平见没有异议,便道:“后面林扬兵力较弱,众将随吾一起冲突。” 当下长枪一挥,一马当先杀向林扬军马。及至军前,正遇林扬,两人也不说话,各自举枪便刺。林扬本事低微,如何是高平对手,不过数合便肩中一枪,乃道:“高平勇猛,吾不及也。”拔马便往斜下里去,身后部卒也随他两边散开,正给高平让出一条去路。 高平及手下兵将,原本围困在中间,如今有了一条生路,怎能不争先恐后?不多时候便从这缺口逃得干净。林扬见高平遁去,又复将手一招,部下军士又向中合拢,将后面的数百吴军截住,可怜江东儿郎便如切菜一般被人屠躏。 关兴早赶上前来,本意定要除去高平,却被林扬部下阻拦在路中,眼睁睁地看着高平离去,心中恼怒异常,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举刀将那仍作困兽之斗的吴兵一一剁成两断。这数百吴军哪里够两队上万的蜀兵砍杀?不到盏茶功夫,死的死,降的降,不曾走脱一个。 林扬打马来到关兴身前,歉然道:“末将无能,让高平走脱。” 关兴看着他肩上的血迹,轻叹一声,道:“罢了,高平之勇猛,非你我能及。此次若非你献此计,也不能伏杀甘宁,需知此人比之高平,对东吴而言更重要千百倍。” “多谢将军赞誉。”林扬又道:“甘宁虽然被困谷中,却不便死,需得防止江夏陆逊来援。” 关兴点了点头,道:“汝所言甚是,吾便率本部军马留守在此,以防备援兵。汝有伤在身,可先回营休息。” 林扬抱拳行礼,恭声道:“多谢将军,末将告退。”便转身带着本部人马离去。关兴看着林扬离去的背影,微微颔首。此人原本是当年父亲军中一名低级校尉,被赵舒简拔于行伍之间,不想却有如此本事。昨日进帐中献策,以军马埋伏“跃虎涧”中,诱使甘宁中计,立此大功,看来赵舒确有识人之明。唉!想到此处,关兴又微微叹息,赵舒实是生平所遇之高人,可惜陛下不能信任重用。 “将军。”旁边副将见关兴贼吧不语,出声提醒道:“探马来报,陆逊已亲率大军前来接应甘宁,还请将军早作准备。” 关兴看着地上两军尸体,道:“留下些人手将尸体就地掩埋,其余军马去前面路口,结成阵势,迎战陆逊。”副将领命吩咐下去,关兴也重振精神,心道:没有赵舒,我军一样能打败陆逊,夺占江东。 部队当道结下阵势,前面以拒鹿压脚,后有强弓硬弩,骑兵次之,步兵最后。只要挡住陆逊,让大哥将甘宁除去,这一阵便是大获全胜,关兴立马横刀,只等着陆逊兵马前来撕杀。 不过多时,马踢声近,一杆陆字大旗迎风而来,旗门之下,东吴军马拥出一白净将军,虽然是戎装打扮,却是一脸儒雅,没有半点杀伐之气。难道这就是赵舒倍加推崇的陆逊?关兴将马一提,上前两步,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对面儒将朗声答道:“江东陆逊,对面可是关兴将军?” “正是。”关兴口中答应,又复道:“既闻某之大名,还不下马就降,也省了本将军一番手脚。”言语甚是无礼。 陆逊这边依旧面不改色,身后潘璋却忍不住,骂道:“黄口小儿,安敢信口雌黄?”说完,不等陆逊将令,打马舞刀上前,直取关兴。 关兴也纵马上前,截住撕杀,问道:“来将通名,本将军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好教你知道,吾东吴上将潘璋。”潘璋口中说话,手上却丝毫不松懈,又是一刀劈向关兴面门。“无名鼠辈,也敢妄称上将么?”关兴看着刀锋砍来,也不躲避,就是一刀,迎了上去。 两刀相交,发出一声巨响,潘璋只觉两臂发麻,虎口疼痛欲裂,心中不由赫然,原本想欺关平年幼,不料却有这般本事。关兴一招之后,也看出潘璋本事稀松,冷笑一声,道:“也吃某一刀。”抡起大刀,便往潘璋顶门削来。 潘璋见来势甚疾,不敢硬接,慌忙低头闪过,只觉得脑上一凉,却是头盔被关兴刀锋削去,唬得魂不附体,提马落败回阵。关兴也不追赶,勒住战马,傲然道:“江东无人矣。” 第二百六十一章 猛虎死识破埋伏 陆逊看着潘璋落败,气恼之外,更有七分惊异。所恼者,潘璋不是关兴两合之将,所惊者,潘璋竟然不是关兴两合之将。看着关兴傲视众人的神态,陆逊心中也默然叹气,纵观东吴诸将,只怕没有多少能是他之敌手。如今将不如其猛,兵不足其众,怎样才能救出甘宁?陆逊不由眉头深锁。 值此进退两难之际,关兴军马背后一阵动乱,隐约看见一队骑兵从旁边小路杀出,将蜀军截为两断。陆逊仔细一看,为首那将正是随甘宁出战的高平。高平所带骑兵虽然不过数百,却将关兴军马结下的战阵搅乱,特别是高平这一人一枪,更是所向无敌,人马过出,蜀军非死即伤,竟无人敢争其锋芒。 关兴在阵前见高平去而复返,更在自己军中冲突不定,心中大怒,绰刀便迎上前来。二人也是旧识,更不答话,便刀枪并举,你来我往,车轮般战在一处。陆逊在军前看得真切,蜀军被高平这一冲突,阵型渐乱,正乃可乘之机,当下便对丁奉道:“吾正欲观将军立功。” 丁奉答应一声,便带着人马杀将过来。潘璋此时尤自惊魂不定,只在陆逊左右,不敢上前。原本东吴兵力不及关兴,无奈地势狭窄,显示不出人多的优势。反倒是蜀军被高平骑兵冲杀一阵,人马互相挤压,越发显得局势堪忧。 关兴独战高平,本来也有不及,只是高平并不与之缠斗,或战两三合,或战四五合,便又往那蜀军结阵之处杀去,就这一杆长枪,生生将蜀军阵势,冲得七零八落,接应丁奉兵将。 陆逊在远处看着高平在阵中,左右冲杀似无人之境,更胜关兴,心下十分欢喜,不想东吴军中自甘兴霸之后,还有这等猛将。 两军大战过半时辰,蜀汉军马虽然开始失利,但是终究人数胜过东吴,渐渐局势又恢复过来,成交织状。陆逊在阵前见己方兵马虽然勇猛,高,丁二将也奋力杀敌,却仍不能占据优势,心中又不由着忙。自己原意是想趁甘宁与关平大战之际,带兵突袭,让甘宁得以脱身,何曾想过这般硬碰硬的撕杀?如今战事交割,欲进不能,欲退不便,该当如何是好? “都督,韩将军的军马。”旁边潘璋一直不敢出声,此时见背后有一大队人马杀来,正是吴军服色,军中有“韩”字大旗,知道是韩当带兵来援,急忙出声讨好。 陆逊急视之,果然是老将韩当,带来数千生力之军,心中大喜,高声问道:“将军如何得来?” 韩当冷眼横扫陆逊,乃道:“某得知兴霸被困,故而来援。战事吃紧,不便多言。”不等陆逊再言,即刻带着人马投入战团。 关兴,丁奉所部交战,原本半斤八两,僵持不下,如今韩当这数千生力军加入,局势顿时大变,蜀汉军马再也挡不住吴军攻势,堪堪后退。关兴在军中,见对方有援军前来,攻势增强,抬眼见斜阳西沉,距甘宁被困已经有个半时辰,只怕这只江东猛虎,早已经成了石下烂泥。此间战事不利,勉强支撑,徒伤士卒,反成蛇足之累。当下打定主意,吩咐后军先退,自己亲自断后,且战且走,缓缓往西撤去。 陆逊见蜀军后队松动,知道关兴有意退军,本是出击全歼之契机,只是心中挂念甘宁生死,等关兴带兵败退之际,也下令鸣金。此战双方虽然只有万余军马参战,可是地形所限,战况也十分惨烈,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陆逊看着满地的尸首,心中默默叹气,关兴所部虽然有所损失,后面却还有刘备川中数万大军。江夏军马却不能再增,此战虽然未败,实际却是输了。陆逊看着高平,韩当二人并骑而来,也纵马上前,道:“两位将军辛苦,此战皆赖二位将军大力。” 韩当仍因周泰之事,神色不悦,只轻哼一声,不再言语。高平却滚鞍下马,哭拜在地,道:“望都督速去救援甘将军。” 看着高平满身血迹,陆逊知道他已经血战半日,却仍如此挂念甘宁安危,心中甚是喜欢,也忙下马上前亲自将其扶起,宽慰道:“兴霸乃我东吴上将,安能不救?高将军且放宽心。” “多谢都督。”高平起身,道:“末将愿为前部。” 陆逊,丁奉咸壮其勇,乃拨一千精锐,以高平为前部,合兵一路望甘宁被困之地而来。两处相距本不甚远,众人又救甘宁心切,不过片刻,军马便到了“跃虎涧”。高平乃领军马压下阵脚,四下派出游骑侦察。自己却回转中军,来报陆逊。 陆逊闻报,随着高平来到军前,看着两边地势,不由叹道:“好个险要去处,无怪关平设伏于此。” 高平急忙道:“请都督下令,末将愿先入涧中,营救甘将军。” 陆逊仔细察看两旁山壁,却不见半个蜀汉军马,心中疑惑不定,乃道:“可曾派出探马?” 高平点头道:“末将一路而来,不时派出侦骑,尚未回报。” 陆逊点了点头,道:“切勿妄动,等探马回报再说。吾观关平军马,并未在此间,却又去了何处?” 高平乃道:“想是知道大都督前来,故撤围而去。” “如此,兴霸休矣。”陆逊长叹一声,道:“兴霸乃江东名将,关平不取其性命,如何肯善罢甘休?”左右众将闻言尽皆默然。果然片刻之后,探马回报,两边山壁之上,不见半分蜀军踪影。 陆逊乃看着谷口,低声道:“一起进去吧。” “跃虎涧”,两边山壁耸立,只有中间一条窄径,多水时节,此处便是一条急流,是以路径平坦,并无杂物。此时,陆逊,高平等人进来,却是满地乱石,中间夹杂着不少残肢断臂,空气之中也混杂之浓烈的血腥气味。 此刻不少吴军正在一面将阻挡在前面的巨石搬开,一面在收捡自己袍泽的尸骸。虽然甘宁已经了无生望,却总不能让这一代名将葬身于乱石之下,山涧之中。陆逊等人都保持沉默,甘宁在东吴军中的威望,除去已经故去的三位都督,别人都是望尘莫及的。 终于,前面搬运的军士大声喊道:“都督,甘将军在这。”陆逊等人互望一眼,都急忙赶了过去。走到近处,便两块巨石之间,夹着五六具尸体,最下面一人便是甘宁。旁边的几具尸骸都已经不曾形状,只有甘宁还保持完整,想是在巨石落下之前,这几名军士奋力阻挡在甘宁身前,缓解了石块的速度,才让甘宁所受之力较为轻微。 众人见甘宁这般模样,尽皆泪下,高平更是失声痛哭,悲痛之情,溢于言表。陆逊缓缓上前,与那名军士一起,轻轻将甘宁尸首从那一众死尸之中搬移出来。甘宁之死,对东吴的军心士气,无疑是一巨大打击。陆逊轻轻拭去眼角泪珠,道:“将甘将军尸首运回城中,上报吴侯,好生厚葬。”便了两名军士过来,接过甘宁尸体,放入旁边担架之中。至于其余将士尸首,就地以巨石掩埋,不多时候,陆逊又带着众将军马出谷,往江夏回转。 军马行出两三里地,陆逊唤过丁奉道:“将军可持吾之帅旗,引本部军马在前而行。吾与韩将军落后片刻再来,中间多以探马联络。” 高平在一旁闻言,心中大惊,问道:“都督何以如此?” 陆逊乃道:“吾思量再三,只觉关平不会轻易罢休,撤围而去。吾料想他不愿在跃虎涧与我军决战,必是吾军回城之际,防备松懈之时,设下埋伏,以图歼灭我军。” 高平神色一愣,赞叹道:“都督真料事如神,不如就以末将为前部。” “将军苦战多时,宜当歇息片刻。”陆逊心下对高平甚有好感,这引诱伏兵之事,自然用不上他,乃道:“就有劳丁将军。” “末将领命。”丁奉挥手,让身后亲兵换过“陆”字帅旗,这此冲着陆逊行礼告辞。高平看着丁奉离开,知事不可违,心中微觉惋惜,却也无能为力。等丁奉先行了片刻,陆逊这才下令缓缓前进。 果然行出数里,离江夏城相去不远,探马飞奔来报,丁奉前部受蜀军埋伏,带兵之人正是蜀汉征东将军关平,人数甚众,情势十分危急。陆逊淡淡一笑,冷道:“果然不出吾之所料。”随即拔剑厉声,道:“众将听令,此便是为甘宁将军报仇之良机,可随吾奋力杀敌,以慰跃虎涧死难之弟兄。” 一众兵将想起跃虎涧中,吴军惨死之状,无不咬牙切齿,皆愿死战。陆逊见群情激昂,乃道:“韩将军带人从左而右,高将军带人马从右而左,吾再率兵马正面而击之,务要围歼关平所部,为甘将军报仇。” 韩当这次出奇的合作,抱拳郎声道:“谨遵都督号令。”乃与高平个自带人马而去,陆逊也擎剑在手,由着潘璋等将拥簇杀来。 关平原本在跃虎涧围困甘宁,却因为林扬来报,言陆逊已经率大军前来营救甘宁。又献计,先撤围而去,只等陆逊回军之时,伏于半路击之,此时吴军防备之心松懈,陆逊可擒。关平思量一番,深以为然,乃下令将所寻得之巨石,不论大小,尽皆扔下涧去,断定谷中无一生者,这才引军离去,择地而伏。 关平,林扬二人苦候良久,果然见吴军缓缓而来,军中“陆”大旗,还道真是陆逊军马,便一起左右杀出。不料交战片刻,却反被陆逊,高平,韩当三路包抄,才知计策为陆逊识破。江东军马此时合甘宁,丁奉,韩当三部,比之蜀军兵力,略胜一筹,更何况东吴甘宁新丧,将士用命,舍生忘死,将关平,林扬二部夹在中心,形势一片大好。 关平在军中混战,见事不谐,乃谓林扬道:“战事不利,可速退,以备来日。” 林扬点头道:“将军言之成理,末将愿冲出血路,为大军先行。”说完便提马带人往外冲突。撕杀片刻,正遇高平,两人见面,俱是微微一惊,便又战到一处。两马相交之际,林扬低声骂道:“无信小人。” 高平乃大声答道:“汝等伎俩已被我家大都督识破,还不速速下马受死。”林扬略微一怔,将头一点,便拔马而去,高平随后紧追不舍。林扬却将长枪挂在马旁,取过弓箭,转身射向高平。 高平瞧得真切,却不躲闪,等到箭矢临近,才伸手握住箭杆,伏鞍骂道:“贼子胆敢冷箭偷袭?”周围部将见其受伤,急忙聚到身旁,拥护而走。高平一退,吴军包围线,顿时出现缺口,且不说林扬本事若何,关平一柄长刀在后,何人能挡?便被二人冲出一条血路,望西逃去,一众军士或战,或走,或死,或降。 陆逊一则士卒死伤过众,二则天色已晚,黑暗之中又恐中伏,三则心念江夏城防,也不过分赶杀,带兵追出数里,便收拢兵将,计点死伤。此战东吴略占胜筹,却死伤过千,高平又受箭伤,使得陆逊心中闷闷不乐,又带军马退还江夏。 征战半日,众将皆有疲倦之色,虽获小胜,俱不发一言,默默而行。行得数里,便到徐盛伏兵之所,两下合并一处,取大道往江夏而来。再行不远,前面人马嘶鸣,又有不少军马迎面而来。黑暗之中,不知是何处军马,更不知为数多少,众人都是一惊,苦战半日,纵且人不畏战,马力已乏,如何能再战? 可是狭路相逢,不战又能如何?陆逊目示丁奉,后者便打马上前,大声喝问道:“来的是何处军马?” 对方却问道:“是丁承渊么?” “周将军。”丁奉闻言大喜,转头喊道:“都督,是周将军。”陆逊在后面也听出是周泰的声音,急忙打马上前,问道:“将军何以至此?” 第二百六十二章 江夏失孙权亲征 黑暗之中,周泰驾马而来,等到众人跟前,却又滚鞍下马,哭拜在地,并不说话。陆逊见他满身血迹,大惊失色,心中已然料定几分,却仍作镇定之色,淡淡问道:“可是江夏失守?” 周泰这才抬头道:“都督与韩将军离城而去,蜀将吴班等随即率军攻城,蜀主刘备也亲自督战,兵强势大,末将等虽尽力拼杀,奈何敌众我寡,江夏陷落贼手。” 陆逊听他说来,也不再言语,只转头一一扫视众将。韩当等人听闻江夏失守,皆甘宁出战之故,方知陆逊谨守之议乃上上之策,回想连日催促请战,都面有愧色。陆逊心中却不这般想,今日之事,江东军马动向,尽在蜀军算计之中,究竟是对方过于高明,还是军中有奸细互同有无? 众人只觉陆逊目光凌厉,不敢直视,俱垂首不语。陆逊转视甘宁尸首,心中默叹,如今死者已矣,安能加刑?只能自己向吴侯上书请罪,片刻才缓缓道:“大军退守黄石,即可起程。”众将齐声应诺,领命而行,暂且不表。 关平,林扬二人杀出路径,带兵败退数里,不见东吴兵马追来,这才渐渐收拢人马,缓缓往自家大营而来。及至辕门,关兴率廖化诸将等候在外,乃令军士自散回营帐休息,众将一起来大帐叙功。 进入中军大帐,关平居中而坐,诸将按位次两旁排开。关兴心念战事,乃先出列问道:“将军,可曾拿获陆逊?” 关平长叹一声,道:“非林将军之计不妙,奈何陆逊识破,反分兵围之,战而不利,吾与林将军乃引军而回。”见众将脸上皆有可惜神色,又道:“此战有此小败,却伏杀江东名将甘宁,仅此一项,吾军便是大胜。” 关兴也道:“明日末将愿以此得胜之师,攻取江夏,必当生擒陆逊。” “好。”关平抽出一块令牌,道:“众将今日征战劳累,可退下休息,明日一早三军饱食,出兵江夏。安国便为前部。” 关兴接过令牌,与众将齐声应诺,便要各自散去。却听帐外有军士道:“禀将军,陛下御营急报。” “哦?”关平兄弟互视一眼,各自微感吃惊,今日战事尚未禀报刘备,何以有军报传来?关平却不敢怠慢,急忙起身道:“有请天使。”话音落下,便有一文官迈步而入,见关平众将皆在,乃道:“陛下口谕。” 关平急引众人拜服在地,口称万岁。那使者这才缓缓道:“江夏今日已被吴班将军所取,陛下宣召将军明日带兵移屯安函,进取黄石。” 关平得此诏命,心中更是万分惊讶,仍恭声道:“微臣领旨。”这才起身,道:“贵使远来辛苦,且请去营帐休息。” “不必。”使者谦让道:“下官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告辞。”关平也不坚持,乃命人将使者送出,回头看众将脸上皆有忿忿之色。 关兴见使者离去,随即大声道:“某等今日尽力死战,士卒死伤数千,却反让吴班得了便宜。”关平自己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法?只是当着众将之面,如何能说出?当下沉下脸来,喝道:“休得胡言,同为国家效力,何分彼此?” 关兴还要再言,却被林扬轻轻一拽,这才强自忍住,也不向关平告辞,便大步出营而去。关平微微摇头,对着众人道:“都下去准备,明日移兵安函。”众将一起行礼,俱都默然而退。 林扬出得营帐,急忙快步追上关兴,低声道:“将军且留步。” 关兴乃停下道:“适才你拦着某作甚?要不是我等设伏甘宁,调得陆逊大军来救,江夏城防空虚,吴班他如何能抢得这等大功?” 林扬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将军遍观众将,谁人不是这般心思?就连征东将军,口中虽然呵斥将军,心中怕也是这样想法。”说着便轻叹一声,道:“想又能如何?谁能想将军一般心直口快,想到便说?此取祸之道也。” “何来祸事?”关兴看着林扬,此人近日来妙计连施,早已对他另眼相看,此时虽然觉得他有些危言耸听,却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林扬又靠上前少许,道:“如今我等荆州军士性命,在陛下眼中分毫不值,就算立有战功,也未便能被陛下赏识。” “休得胡言。”关兴虽然对吴班抢功不满,却丝毫不敢埋怨于刘备,当下沉声道:“不看你这两日之功劳,定将你送与大哥发落,以后休要出此不敬之言。” 林扬并无畏惧,反而正色道:“非末将不敬,实为荆州数万士卒着想,自赵舒将军被幽禁白帝,陛下将荆州各部一分而再分。留下与将军的,却始终为征吴先锋,军中设左右先锋者,原意两支军马更替向前,使其一支能得以休整。可是将军回想,自渡夏口以来,哪次不我荆州军马在前?吴班所部又在何处?今日我军如此力战,士卒死伤疲累,取了江夏,却不让我等进城休整,又要移兵安函,攻取黄石,是何道理?” 林扬如此侃侃而谈,关兴本当发怒喝止,但仔细想来,却又不无道理,自伐吴以来,荆州军马已经折损近万,而川系兵丁减员甚少,这是巧合,还是陛下故意安排?关兴长叹一声,道:“此言在吾面前说了便罢,若再有第三人知晓,定不轻饶。”说完,狠狠瞪了林扬一眼,便转身离去。 林扬看着关行离去时候的神色,知道已被自己言语说动,脸上微微一笑,便转身回去自己营帐。李韦,于圭等将由于与赵舒将军关系过密,俱都留守在荆州,自己因为是关氏旧部,故而升任将军随关氏兄弟带兵出战,可是他们如何知晓自己早已经心向赵将军? 林扬刚掀帘入帐,就听有人笑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不用看就知道是叶枫这小子在取笑自己,真不知道赵将军何以派如此一轻浮之人来此传递消息,就不怕坏事?不过这小子天真活泼,着实讨人喜欢,林扬便笑问道:“吾喜从何来?” 叶枫此时一身普通士卒打扮,嬉笑道:“将军今日以妙计伏杀东吴甘宁,陆逊二人,升迁指日可待,难道不是大喜?” 林扬微微摇头,道:“陆逊非常人,赵将军之计被其识破,并未取其性命。” “哦,当真?”叶枫忽然叹息道:“赵将军真乃神人也。” 林扬闻言,惊道:“莫非赵将军事先便知陆逊不会中计?” “正是。”叶枫答道:“高平以为除去甘宁,陆逊二人便可以掌控江东军马,实是痴心妄想。赵将军曾言,江东注重氏族出生,陆逊能任大都督,一则固然有才干,二则也因家族势力,更兼是孙氏门婿。高平一个外人,资历又浅,如何能担当大任?不若就乘今日之机,取得陆逊信任,以后更易成事。” 林扬点了点头,道:“赵将军虽远在白帝,却对此间事了如指掌,着实让人佩服。”转而又问道:“将军是如何得知吴班袭取江夏的?” 叶枫“嘿嘿”一笑,道:“这可得全靠我。是我先改扮成吴军探马进城赚韩当出兵,又跑去吴班军中报信。不然他现在还在后面睡大觉呢。” “原来如此。”林扬不由多看了叶枫两眼,虽然他说的时候神色轻松,可是林扬清楚,这说来简单的两件事情,做起来却万万没有这般暇意,心中又不禁对他多生出几分好感。 叶枫又问道:“你劝说关兴的事情,情况如何?” 林扬微一摇头,道:“此人对陛下十分忠心,不易劝动。不过他对我的话不是十分排斥,想来心中也颇有疑虑,至于其他各将,我尝私下以言语挑之,皆心念赵将军恩德。” “如此甚好。”叶枫点了点头,道:“此间事了,我这便回白帝向将军回禀。将军曾交代,你在此处务要做好两见事情,一则劝说关将军,尽量保住荆州军马之实力;二则与高平互通往来,不过此人却不能十分相信。” 林扬点头记下,道:“请转告将军,末将定不辱命。”看着叶枫要离开,又道:“我送你出营。”叶枫微微一笑,道:“多谢将军好意,这营帐我已来去几遭,不敢有劳。”说着便转身出帐离去。林扬知道叶枫身怀绝技,来去无踪,也不为他担心,径自去盔卸甲,上塌休息。次日一早,又便随着关平大军往安函而来。 建业城内,吴王府第,孙权拿着陆逊传来的败报,眉头深锁。江东自从周瑜过世,再无进取之力,鲁肃老成持重,稳守基业。可是自己又如何只在这江东数郡称王图霸?吕蒙甚解上意,策谋偷袭荆州,原本计划妥当,关羽也被困襄阳,却又有赵舒引军救援,数战之下,竟然大败子明。而今关羽损命,刘备为报仇怨,大兴兵马,妄图吞并江东。周,鲁,吕三人皆逝,不得已而启用阚泽以全家性命举荐之陆逊,不料首战便大败,不仅江夏失守,连上将甘兴霸也陨命斯役。莫非我江东就再无擎天之柱石? 孙权正思量间,人报张昭,阚泽求见。孙权冷然道:“请来。”少时二人前后而入,行礼已毕,孙权乃将陆逊书简掷于阚泽之前,道:“这便是公所举之大才?便此一战,折损部卒上万,丢失江夏城池,可惜兴霸也……” 阚泽早已收到陆逊书信,其中原由一清二楚,当下俯身拾起地上书简,便要开口为陆逊分辨。张昭却先开口,道:“主公,陆逊并无远名,阚大人昔日举荐之日,臣便多有劝阻,今日果然不济,还望主公速谴兵马,若江夏尽失,蜀军沿江而下,江东危矣。” 孙权闻言叹息,道:“非孤不愿,如今国中军马尽赴江夏,淮南公绩所部,却不敢轻动。魏主虽受孤封号,却不可不防。” 张昭复道:“江东乃国家基业,非淮南诸地可比,主公可抽调凌将军一部,以解燃眉之急,再谴使入魏,以言语说之,或可缓解魏主之心。” “不可。”阚泽不等孙权说话,接口道:“魏主曹丕奸诈更胜于父,主公谴使而去。以臣愚见,魏主必以为弱,而谴军来袭,且时江东危矣。” 孙权得闻战报,原本不悦,却被二人左一个“江东危矣”,右一个“江东危矣”说得越发气恼,乃喝道:“孤父子三人在江东已有数十年基业,岂能一朝尽去?刘备能亲自征伐,孤便不能亲往江夏么?” 张,阚二人闻言俱是一惊,乃知孙权有亲征之意,急忙要出声阻拦,却又听孙权道:“昔日孟德数次北来,均是孤亲往抵抗,才得将士用命。而今刘备欺孤太甚,孤定要与之决一雌雄。孤意已定,二卿不必再劝。” 孙权转身看着墙上地图,道:“孤亲征江夏,不复抽调淮南兵马,便可谴都尉赵咨使魏,以示通好之意。朝中之事就由子布辅佐世子处理,都下去准备吧。”张昭,阚泽二人知事不可违,只好行礼告退,各自下去准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内乱起曹彰移防 蜀汉章武二年,魏黄初三年春,吴王孙权尽起建业兵马,以朱然为先锋,朔江而上,亲征江夏。都尉赵咨奉命出使曹魏,在孙权起兵前两日,便起程动身,一路往洛阳而来。赵咨已是二次出使曹魏,前番孙权称藩于魏,便以之为使臣,魏主金殿垂问,对答如流,深得魏主及群臣赞誉。此次来洛阳也是轻车熟路,先拜见贾诩等大小主事官员。 次日魏文帝曹丕升殿,太尉贾诩出班奏道:“江东孙权复谴赵咨入朝觐见。”曹丕笑谓群臣道:“前者得细作消息,吴将陆逊败于江夏,孙权已经亲自征发。此番谴使而来,是恐朕使军袭其后也,朕当召入,善言安抚。”即命召入,以好言抚之。 赵咨朝见以毕,退出殿去。大夫刘晔出班奏道:“蜀军势大,连战皆胜,孙权又起大军亲往,吴内空虚,陛下宜谴汝南张将军乘势出兵,收复淮南诸地,再渡江袭之,东吴不日可灭。” 曹丕笑道:“前者卿献此计,朕不采纳者,吴蜀尚未交战,只恐朕大军一出,两家便就此罢斗。如今孙刘结怨甚深,朕当用卿之计伐之。适才好言安抚赵咨,正欲松懈孙权防备之心也。” 刘晔拜服在地,道:“陛下圣明。” 曹丕甚为得意,乃道:“速传令与张文远,臧宣高二将,使其收复淮南。复以曹子烈出兵许都,总督诸路军马。”曹休急忙出班领命。 “至此天下指日可定。”曹丕起身遥指东南,道:“平定江东之日,朕当亲往巡视,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言罢大笑,便要退朝。殿外当值校尉却大步而入,拜奏道:“陛下,徐晃将军急报。” 曹丕微感吃惊,徐晃以右将军,督司州军务,驻河内,原意是防备晋阳二弟曹彰。如今有军报传来,莫非……曹丕急忙使人取过军报,打开阅览,只看得数行,便勃然作色,将军报狠掷于地,怒道:“逆贼何敢?” 下面群臣,不知军报内容,见天威震怒,均跪拜在地,附首禁言,大气也不敢出。过得片刻,曹丕怒气稍息,才缓缓道:“东征之议作罢,退朝。”群臣莫敢复言,齐声山呼万岁而退。曹丕等众人退下,才命宦官将军报拾起,回转宫内,却一边吩咐召贾诩,司马孚,刘晔以及诸曹晋见。 曹丕回到内殿坐定,又将徐晃军报打开,仔细察看,却是曹彰私带兵马将驻地由晋阳移到上党,属下郝昭所部已至高都,周毅所部已出陵川,梁习出壶关。子文安分了这两年,终于忍不住了么?想乘孙刘两家无暇北顾的时候,来与朕作一个了结?曹丕猛然一拳击在身前御案之上,都怪自己当年一念之仁,纵虎归山,以至酿成今日之祸,这次不能再放过他。 就在曹丕这一拳之际,贾诩已来到门外,听到这一声大响。徐晃的军报自己虽然没有看,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必然是并州曹君侯有所动作,不然陛下可以会取消攻打东吴的计划?自己已经是风烛残年,只希望能早些入土,且时见到先帝也无所愧疚,而今曹君侯若真起兵作乱,自己如何能出言相保?如何对得起先帝临终的重托?想到此处,贾诩不由深深一叹。 “是贾太尉么?快快请进。”曹丕听到外面的叹息,知道只有贾诩才有不经传报,便可入内的殊荣。这老家伙一心向着朕的两位弟弟,现在倒要看他如何分辨。 贾诩听得曹丕召见,只得迈步而入,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若是往日,曹丕已经下案相扶,今日却端坐龙椅,淡淡道:“太尉不必多礼。”贾诩起身看着曹丕满面寒霜,刚才那奋力的一拳,也知道动了杀念,从古至今哪个皇帝能容忍别人对他皇位的窥伺? 曹丕将徐晃的军报递向贾诩,道:“太尉替朕拿个主意如何?看看二弟究竟意欲何为?” 贾诩双手接过军报,略微一看,已知其意,乃道:“曹君侯擅自改易防地,老臣也不解其意,还请陛下明诏责问,使其退返晋阳。” 曹丕冷哼一声,道:“只怕朕的诏书在他眼中,形同废纸一般。依朕之见,只怕二弟非但不欲退回晋阳,反欲南下洛阳。且时,太尉何去何从?” 这话说得极重,贾诩急忙拜倒在地,叩首道:“老臣万万不敢。只是曹君侯意向不明,还望陛下善察。” “当真要等到他兵临城下,汝才知其反意么?”曹丕作色道:“昔日朕即世子位,多得太尉之助,何以如今要舍朕而向叛逆?” 贾诩再三叩首,泣声道:“陛下与君侯,同为先帝骨血,老臣实不忍见骨肉相残。” 曹丕叹息一声,道:“此亦非朕之愿也,奈何二弟相逼过甚。太尉且平身,既然太尉有此忠义之心,可否为使前往上党,二弟若能交出兵权,朕封王赐爵,绝不吝惜。” 贾诩看着曹丕道:“若陛下有此意,老臣安敢有辞?定当极力劝说君侯。” 曹丕点头道:“有劳太尉,便可告退回府准备,不必再来辞行。”贾诩领命而退,出殿之时,又听见有宦官喊道:“大司马曹仁,侍中刘晔,中庶子司马孚晋见。”贾诩不由心中一动,知道曹丕如此兴师动众,大乱之日不远矣,默然叹息而退。 曹仁等四人入见曹丕,大礼参拜已毕。曹丕乃以徐晃军报一一示之,乃问道:“子文如此行事,众卿有何高论。” 司马孚乃道:“先帝在日,曹越骑便自以战功,多有夺位之意。今引军南来,其意不善,陛下当以浩浩天威,出兵讨逆,以绝后患。” 刘晔急忙道:“不可,吴蜀未灭,而萧墙祸起,诚不可取也。陛下可谴使明诏而责之,越骑将军若能悔悟,则国家幸甚……” 司马孚冷道:“越骑将军大军远来,必然策划许久,安能以一纸诏书而退?如今孙刘交恶,无力北顾,陛下正宜兴兵讨伐,若有迟疑,北军不日南下,则洛阳危矣。” 曹丕深以为然,乃道:“子文此番无诏兴兵,反迹昭然若揭,朕不能姑息养奸,今日召卿等前来,不为招降纳叛,只求出兵讨逆之良策。”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明调令暗藏阴谋 曹丕此言一出,刘晔也不便再行争论,只好退到一旁,默然不语。司马孚又伏地奏道:“臣兄弟二人深受陛下天恩,无以为报,今愿保奏家兄与臣同往讨逆。望陛下成全。” 刘晔,曹仁二人闻言,互看一眼,各自上前,正要另行请奏。却听曹丕已先道:“朕素知卿兄弟二人忠义之心,更兼仲达用兵谋略皆在诸将之上,此番正欲观卿兄弟建功,不意卿先开口请奏。朕如何不准?”当下对刘晔道:“爱卿替朕拟旨,以司马仲达为征北大将军,叔达为军司马,征讨叛逆,成功之日,再行封赏。” 刘晔目示曹仁,并不就行拟旨,后者乃上前奏道:“宛城乃洛阳之门户,司马将军干系重大,实不宜征调。臣虽不才,愿领兵出战,以拒晋阳之兵。” 曹丕笑道:“大司马忠心报国,朕心甚慰,只是年事已高,恐有不慎,有伤数十载之英名。今刘备,孙权自顾不暇,安能再侵我疆土?朕意已决,勿用再言。子扬可速拟诏书,连夜由叔达送往宛城。” “遵旨。”刘晔只得应命,旁边早有宦官送来笔墨。刘晔提笔便写,一蹴而就,顷刻即成,献于曹丕。曹丕略微一看,乃道:“子扬文辞精妙,非他人能及。”取玉玺加印,付与司马孚道:“叔达便可告退而行,汝兄弟切勿失朕之厚望。”司马孚又复跪拜于地,道:“臣与家兄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深恩之万一。”言讫告退而去。 及至司马孚离去,刘晔奏道:“昔日先帝在时,常以司马有狼顾之相,非守国正臣,是以久不与兵权。后值汉中征战,乃使与徐庶同守宛城,不料司马借口杀之,独掌兵权。先帝深为忌之,后起兵南下者,其意不在荆州,而在宛城,只恨天不假以时,才使司马氏得全于今日。陛下却何以委如此重任?” “哈哈。”曹丕长笑数声,道:“狡兔不出窟,雄鹰何以扑杀之?司马只在宛城,朕如何削其兵权?” 刘晔乃恍然拜服道:“陛下圣明。”随即又道:“那陛下谴何人抵挡越骑将军兵马?” 曹丕乃目示曹仁道:“此便要仰仗大司马。适才言大司马老者,可见怪否?” 曹仁抱拳道:“微臣何敢?陛下但有旨意,臣当尽心竭力,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以报陛下之隆恩。” 曹丕乃唤宦官取过地图,问计于曹仁道:“子文合幽并燕代之师,不下十万,今有备而来,其势甚急,将军可有何良策破之?” 曹仁乃道:“彼军远来,师出无名,天下厌之,方今其势虽盛,必不可久。臣愿与徐将军坚守阳城,沁水,野王,山阳诸地,使其不得南下。”说着便一一在地图上指点:“待其兵疲将乏之际,出而击之,定能大获全胜。” 曹丕沉吟片刻,道:“此乃慢计,不可行也。子文叛国之贼,若朝廷不能即日平息,恐失天下人望。” “陛下所虑极是。”曹仁又指点壶关,道:“越骑虽谴粱习兵出此地,然此关地势凶险,易守难攻,臣料粱习所部军马必然不多,且依仗雄关,则防备松懈。臣等坚守河内诸地,却谴子烈引兖州之兵北进,经魏郡,邯郸,奇袭壶关。此关若破,则断晋阳,上党之联系,粮草不得运,军士不得归,彼军旬日可破。” “此议甚善。”曹丕大喜道:“大司马顷刻之间便定下如此良谋,实乃国家柱石也。”曹仁急忙谦逊不已。刘晔却看着地图,道:“陛下,魏郡,邯郸离冀州城不远,不可不防。” 曹仁狠狠瞪了刘晔一眼,道:“临菑侯为人虽然放荡不羁,却一向安分,绝无越骑将军之野心,子扬此言,不足为虑。” 曹丕看了二人一眼,冷冷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子文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子建也未必不知。草诏,以临菑侯行镇北中郎将,带冀州之兵出河间,取幽州。子丹为副,调青徐之兵北上,名为增援,实则监督。二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曹仁与刘晔齐声回答,心中却不由默叹,难道先帝血脉,竟要一系不存么? 司马孚得了曹丕圣旨,自以为得计,心中大喜,回府略作收拾,便连夜出城,往宛城而来。路上丝毫不敢耽误,不日便至宛城镇南将军府邸。司马懿正在府中聚诸将议事,闻乃弟亲至,心中惊讶,急忙亲自出迎入内。 两厢坐定,司马懿乃问道:“三弟不在朝中供职,何以前来宛城?”司马孚环视左右,见皆是乃兄心腹之人,乃道:“方今天下大乱,弟特意送兄长一份厚礼。” “哦?”司马懿见乃弟一脸兴奋,也不由心动,问道:“是何礼物?”司马孚从怀中取出曹丕圣旨,递与司马懿道:“兄长请看。”本来传接圣旨,均要焚香备岸,然则司马兄弟在自己府中,又俱是心腹之人,竟随手传递,实乃大不敬。 司马懿见是圣旨,心中更是惊讶,匆忙接过仔细察看,乃抬眼问道:“此何人保奏?”司马孚笑道:“是弟在陛下御前亲自请奏,曹彰叛乱,实乃吾兄弟扬眉立威之良机。”司马懿摇头叹气,道:“三弟糊涂啊。”说着又将圣旨转递旁边邓艾,道:“士载以为如何?” 司马孚满腔热情,却万万没有想到乃兄如此反应,惊疑半响,正要出声询问,却听邓艾道:“以弟子愚见,陛下调恩师北征曹彰是虚,实欲乘恩师离宛城而除之。”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士载所言,正合吾意。当今狡诈,不在先帝之下,吾久镇宛城,手握近十万大军,曹氏如何不忌?一朝轻离,必是龙去深海,虎出山林,且时粮草军辎,皆悬于他人之手,安得有立身之地?”说着便冷眼注视司马孚。 司马孚闻言,早已经心中发慌,看其兄如此眼色,更是汗流浃背。大兄司马朗为二侄所杀,司马懿非但不加怪罪,反而深许之,可见其寡情如斯。现在自己行此之事,难免不遭他怀疑,当下颤声道:“兄长,小弟……”一时却又不知何从说起,只顾拿衣袖来擦拭额上冷汗。 邓艾在一旁看出司马孚窘境,昔日二人同赴曹营,结有私交,也深知司马孚虽然无谋,却不至起二心,当下乃道:“既然事已至此,恩师还需早拿应对之策。” 司马懿点了点头,对乃弟道:“三弟远来辛苦,可先去客房休息,吾等商议妥当之后,再作定夺。”司马孚如奉大赦,急忙起身告退。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效魏武司马纳计 此时房中只剩下司马懿,邓艾,程明,戴陵,以及司马懿二子司马师,司马昭现年分别十五,十二。昔日当机立断,斩杀司马朗,司马懿回城闻之,大加赞赏,心中异之,便用心教导二子,大小事宜均让参议。 司马懿拿过曹丕圣旨放在案旁,又复取过一卷诏书,与之并排而放。两卷诏书俱是明黄为底,上有龙纹,竟是一般无二。司马懿凝神视之良久,乃道:“不想曹彰诏书刚至,曹丕明诏又下,这二者之间,何去何从,各人可有高见?” 长子司马师上前道:“儿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哦?”司马懿急道:“可速道来。” 司马师小声道:“今二曹相争,均欲得父亲相助。曹丕封以征北将军,曹彰却许以雍凉之地,足见二人对父亲之倚重。方今天下不宁,吴蜀在外,萧墙祸内,父亲手掌宛城十万之众,何不就势而起?岂不比在曹氏之下,仰人鼻息,来得痛快?” 司马懿淡淡道:“吾儿能有如此谋划,实属难能可贵。只是曹魏多有心腹旧将,镇守四方,汝南张辽数万大军就在左近。若事不谐,吾父子便四面受敌。此策虽妙,却极为凶险,诚不可取。” “大哥之议,儿以为可行。”次子司马昭出声道:“曹魏江山,看似稳固,实则堪忧。吴蜀在外,萧墙于内,此诚天助父亲。张辽虽有盛名,如今却是垂垂老矣,细作来报,已卧床多日,只怕时日不多。徐晃对峙曹彰,张合,曹洪远在雍凉,余下诸将安能与父亲对决?若等二曹争斗已毕,而剩其一,则父亲即成其心腹之患,早晚谋图之。启时凶险,还是如此凶险,还望父亲仔细斟酌。” “哈哈。”司马懿闻言,大笑道:“吾司马氏有如此子孙,安能久屈人下?适才所言,皆戏言耳,正欲观汝兄弟之志。”笑罢,复问邓艾道:“士载以为二人之议若何?” 邓艾见司马懿问及,忙恭声答道:“弟子以为可行,恩师自掌南阳兵权,便是曹氏眼钉肉刺,寝食不得安宁。昔日曹丕愿与恩师相交,实恐恩师相助其二弟,不得已耳。即位以来对宛城防备,不曾松懈半分,洛阳之南常驻有重兵。与其寄人篱下,不如奋起一博,曹彰叛乱此正乃天赐良机。” “恩。”司马懿点了点头,道:“尔等之议,吾也知之,若要起事,可有良策?” 邓艾又道:“曹丕召恩师征讨曹彰,恩师可表面顺从。曹彰使者现在宛城,可使人缚之以送曹丕,以宽其心。恩师在宛城大作声势,却外急内缓,迟不发兵。河内形势紧急,曹丕必不待恩师大军,而另以京畿兵马先往。启时,恩师再大军北往,名为征讨曹彰,实则乘洛阳空虚,一举而下。当此之时,进,可以自成王霸之业,退,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效魏武故事。” 司马懿一阵长笑,道:“士载不负为师教导多年,此计甚何吾意。”又复目视二子,问道:“不过吾兴兵征伐,却出师无名,如之奈何?” “此事易耳。”司马昭答道:“曹魏立国日浅,曹丕杀伐甚重,前汉士族,多有怨恨,而今叛乱横生,于民无惠,民也厌之。父亲乃前朝大将,可以废帝刘协之名,以匡扶汉室为由,出兵平叛,则名正而言顺也。” 此言一出,不仅司马懿连连点头,邓艾也不禁叹道:“昭弟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见识,前途不可限量。”又对司马懿道:“恩师吩咐之事,弟子已经查实,废帝刘协在赴封地山阳途中,确实遇袭,却不曾损命。” 司马昭乃惊道:“原来父亲早已作有准备。”又忙问道:“那此人现在何处?” 邓艾微微一笑,道:“刘协现在辽东公孙恭处。” “哦?”司马懿**片刻,乃道:“此事越发有意思了,公孙恭此人安能甘愿困于那极北苦寒之地?如今得了这件宝贝,还不就此起事?曹彰引幽并两州之众南下,北方空虚,只怕公孙氏就此崛起。” 邓艾微笑道:“恩师所言正是,启时公孙恭必然打起废帝旗号,入侵幽州,北方又复大乱,曹氏自顾不暇之际。恩师起兵响应,夺取洛阳,表面遵献帝,实则拒南阳,司州以为根本,再作良图。” “吾有尔等相助,何愁霸业不成?”司马懿环视众人,乃道:“即日起诸将加紧操练,多备攻城器械,只待二曹开战,公孙起兵,吾等便北进洛阳。”众人急忙抱拳道:“谨遵将令。” 司马懿又道:“可使人前往鲁山告知王道清,严守城防,密切注意汝南张辽动静。此人虽在病中,却不可小觑。” 邓艾急忙答道:“弟子这就派心腹前往。” “都下去吧。”司马懿等众人退去之后,复拿起二曹的两封诏书,凝视半响,笑道:“可惜魏武何其圣明,生子却不过尔尔,安能及我司马氏?”乃掷地大笑不止。 上党古来便是要害之郡,昔日秦赵为此长平一战,埋下赵人四十万枯骨。而今曹彰举幽并大军而来,欲南下司州,一战之下,不知又要平添多少冤魂?贾诩坐在车内,心中一边感叹,一边盘算着如何说服曹彰罢兵。曹彰自征乌桓有功,先帝在日,便一心想争夺世子之位,如今带兵远来,必是谋定而后动,如何肯听一老朽之言,半途而废?自己深受先帝托付之恩遇,岂能眼睁睁看着萧墙祸起,兄弟相残?贾诩默然叹息,此番若是不能劝说曹彰退去,不如自己也就随着先帝而去,以免看着战祸再生,乱世复起。 忽然车身一顿,贾诩收回思绪,掀开车帘问道:“又是为何停下?”曹丕授命贾诩出使上党,乃派禁卫军护行,极尽恩宠之意。车旁护行的也是禁军校尉陈晟,此刻听贾诩问起,急忙打马上前,笑道:“人马已经行进半日,末将恐太尉大人一路颠簸劳顿,故而停下休息片刻。” 贾诩闻言,问道:“这是什么地界?” “约莫是高都。”陈晟答道:“越骑将军部将郝昭便驻军在附近。末将恐惊动驻军,车马行进故而迟缓了些。” 贾诩点了点头,这一路陈晟唯恐自己车马颠簸,行速甚慢,原是一番好意,只是自己心念上党军务,这份好意也只好心领。当下又道:“老夫还受得住,将军还是下令起程吧,早日到上党,你我心中都早一刻安宁。” 陈晟也明白贾诩的心情,答应道:“如此请大人安坐。”便要下令继续前进。贾诩也正要坐回车内,却听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贾诩抬眼看去,就见一骑兵策马飞驰而来,服色正是陈晟部下。 陈晟也见那骑兵来的慌张,眉头不由一皱,打马迎上前去。那骑马行至队伍之前,速度已经放缓下来,战马却仍不住出着粗气。马上骑士见陈晟在前,也顾不得喘息,急忙上前,抱拳道:“将军,前方有对骑兵迎面而来,约有千余之众。” 陈晟问道:“可看清是何人旗号?” “军中有‘郝’字大旗。”那骑兵答道:“应该便是并州郝昭。” 终于还是把并州驻军给惊动了,陈晟打马回转车旁,问道:“大人,吾等不如暂且回避?” 贾诩早已听见那骑兵所言,听陈晟之言,微笑道:“将军惧耶?老夫堂堂天使,还需要避让他郝昭么?” 若是陈晟自己一人,自然无所畏惧,只是贾诩年事已高,若彼来意不善,自己身边只有百余禁军,如何能保他周全?当下又劝道:“越骑将军行事,已经不在常情之中,若郝昭来者不善。末将如何向陛下交代?还请,” 贾诩微微一笑,将手轻指前方,淡淡道:“此刻已经避无可避了。”陈晟耳中也听见一阵闷雷般的声响,心中不由一震,千余骑兵落蹄之声,居然分毫不差,可想训练是何其有素?必然是当年曹彰横扫乌桓,纵横北庭的燕代精骑。 陈晟回头一前,果见前方黑压压一片人马过来,衣甲鲜明,武器精良,人是燕代豪迈之壮士,马是北地大漠之良驹,自己向来自负,以为自己训练的虎贲禁军便是贯甲天下,今日一见方知天下之大,多有豪杰之士,能训练出这样一队骑兵,郝昭此人绝非等闲。 那队骑兵行近之后,慢慢展开双翼,以圆弧阵型将车队包围,相距百余步便不再前行。陈晟部下也尽是精锐之士,当即收拢阵型,长枪在外,弓弩在后,如临大敌。陈晟正要上前喝问,却见对方军中拥出一将,全身甲胄,立马横枪,在这一众骑兵之中,更是鹤立鸡群,威风八面,朗声问道:“可是贾太尉车驾么?” 贾诩缓缓起身,站在车前答道:“正是本官,来者可是郝伯道将军?找老夫有何贵干?” 此人正是郝昭,闻言急忙滚鞍下马,上前几步抱拳道:“末将知太尉大人北来,特来迎接。末将营房就在不远,还请太尉赏光一行。” “承蒙将军厚爱。”贾诩淡淡道:“老夫此番要前往上党,亲见越骑将军,就不在此地逗留了。” 郝昭又道:“大人此行目的,末将也知晓几分。大人不辞劳苦,为国为民,末将心中甚为敬佩,尚有几句心腹之言相告,望大人屈驾。” 贾诩上下打量郝昭一番,道:“将军有话,就请在此言明,至于将军营中。老夫着实不便前往。” 郝昭犹豫片刻,乃道:“既然如此,还大人借一步说话。”贾诩尚未回答,陈晟却先道:“不行。大人千金之躯,岂可与汝私下交谈?” 郝昭冷冷看了陈晟一眼,又对贾诩道:“有些言语不便传于六耳,望大人三思。” 贾诩轻哼一声,道:“将军带如此多人马前来,便是要胁迫于老夫么?” “末将不敢。”郝昭又行一礼,道:“事出无奈,望大人见谅。末将若有半分加害大人之心,天地共诛之。” “好。”贾诩见对方人多势重,若不答应,只怕就要用强,不如爽快些罢了,又复对郝昭道:“将军要在何处交谈?” 郝昭随手一指道旁一片小树林,道:“就在此林中如何?末将恭候大人。”说着便先打马而去。贾诩转头看着陈晟道:“将军可愿将坐骑暂时借与老夫代步?” “自然愿意。”陈晟劝道:“只是大人不可轻涉险地。” 贾诩淡淡一笑,道:“郝将军也是成名之人,安能言而无信,何况他若有心对老夫不利,彼军马众多,何必如此行事?将军且放宽心。”陈晟点了点头,默然下马,将坐骑牵到贾诩面前。贾诩本在车驾之上,当下翻身上马,对着陈晟道:“老夫去了。”一打马便跟着郝昭背影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欲劝降郝昭言忠 及至林内,两人相距丈余停下坐骑,贾诩开口问道:“将军请老夫至此,有话总可以言明了吧?” 郝昭一跃下马,拜倒在地,道:“望太尉大人相救。” 贾诩不意郝昭有此动作,心中惊疑不定,片刻才下马上前相扶道:“将军务须如此,起来说话。” 郝昭顺势而起,道:“久闻太尉大人忠心为国,方今越骑将军欲行不道之事,此自取灭亡耳。望大人能早日赶去上党,劝说君侯悬崖勒马。” 曹彰无诏起兵而来,虽然行的是叛逆之事,却尚无人言明。今却从郝昭口中说出,贾诩不由多看了面前的壮汉几眼,犹豫道:“事情尚未明晰之前,将军且不可擅言。将军在并州多日,跟越骑将军日久,何不以善言相劝?反为大军前部?” “若非末将与周将军为前部,只怕大军早已进入河内。”郝昭急切道:“君侯一日数次军令催促,都被末将与周将军借口搪塞。只望君候能改变心意,否则燕代十万儿郎性命堪忧。” “哦?”贾诩微感吃惊,问道:“将军与周将军皆不愿随越骑将军行事?” 郝昭朗声道:“末将与周将军,俱是大好男儿,不能为国吞蜀灭吴,已是汗颜,岂能再生内乱,祸害国家?” 贾诩闻言,心道,曹彰心腹部将皆如此心思,如何能不败?乃以言语挑之:“那将军何不与周将军率部归降朝廷?以图后退之计。” 郝昭闻言正色道:“末将与周将军深受君侯大恩,安能背之?不想太尉大人竟出此言,倒是末将错看大人。” 贾诩微微一笑,道:“将军既要为国尽忠,又不肯背义,着实让人钦佩不已,适才所言,正欲观将军之心意耳。老夫随先帝多年,深知先帝创业之难,也不愿将萧墙祸起,将军既有此心,可将晋阳之事,一一细言,老夫愿与将军共商挽救之策。” 郝昭闻言大喜,道:“容末将禀来。”说着便左右打探一番,才又小声道:“末将不敢隐瞒太尉大人,自陛下登基以来,君侯身在晋阳,却心在洛阳。无一日不想取陛下而代之,这数年来,操练兵马,囤积粮草,比之当初北征乌桓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年前,君侯不知从何处得到一物,便定了南下之心。”看着贾诩询问的眼神,郝昭又复靠上前少许,道:“太尉大人自洛阳而来,宫中可有消息传出?传国玉玺可还在?” “自然还在。”贾诩答应之后,又猛然省悟,低声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越骑将军手中有一块玉玺?” “正是。”郝昭点点头,道:“君侯一日急召末将等心腹数人过府议事,不想却是拿出此物与某等观看。” “这如何可能?”贾诩大吃一惊,道:“老夫来此之前,御前受命,亲眼见玉玺尚在,如何会辗转越骑将军手中?” 郝昭道:“末将等也向君侯询问过玉玺来历,可君侯却不明言,只道‘天授之’。而且言语之中,十分肯定此物真伪。末将与周将军仔细察看,虽不曾见过真正玉玺模样,却也见君侯手中之物,绝非凡品。” “这倒出人意表。”贾诩缓缓踱开两步。以他对曹彰的了解,有了这等宝物,自己便是在他耳边说上三天三夜,怕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这劝说之事,又越发的困难了。 郝昭又道:“末将等见了此物便也知君侯不会再受某等劝谏,南下之事势在必行,故与周将军请为前部,以延缓两军开战之期,等候如太尉般德高望重之元老重臣来劝说军侯。” 贾诩苦苦一笑,对着郝昭道:“将军高看老夫了。老夫行将就木之人,安能劝得越骑将军回心转意?”说着便长长叹息一声,又道:“只是身受先帝大恩,老夫尽力而为吧。”郝昭也知所言属实,默然不语,又复听贾诩问道:“越骑将军行事,可有知会临菑侯。” 郝昭抬眼看见贾诩凌厉的眼光,心中一凛,道:“大人所料不差,越骑将军早已用玉玺下诏,分别发往冀州,宛城。只是末将不知道二处是如何答复。” “子文简直是胡闹。”贾诩狠一拍手,道:“兄弟争斗,无论如何总是先帝血脉,他却如何去勾结那宛城司马。”说到此处,心中却有想起曹丕继位,何尝不也是与司马有关?宛城毕竟有近十万大军,看来曹氏之祸,不在蜀吴,不在萧墙,终要应验在先帝“三马同槽”的梦境之上。 贾诩猛然抬头,盯着郝昭,一揖到地。郝昭见他突然如此,急忙将手去扶,口中不住道:“老大人折杀末将了。” 贾诩正色道:“这一拜,是老夫代先帝,代天下百姓敬将军的。望将军能答应老夫一事。” “老大人有事吩咐,但说无妨。”郝昭说罢,又道:“只是要末将弃君侯,而降陛下,末将实不能从命。” 贾诩知道曹彰心意已决,不可挽回,为免战乱纷起,见郝昭有忠义之心,便有心让郝昭率部归降,如此也能削弱幽并军队的实力,不想郝昭却先说将出来,又只好摇摇头,苦笑道:“将军既然深明大义,何以如此顽固?朝廷带甲数十万,曹仁,徐晃等旧将皆在,越骑将军行事,败多胜少。一旦失败,启时玉石俱焚,将军也难逃灭族之厄。” 郝昭微微叹了口气,道:“君侯行事虽然多有不周,不顾大局,对末将却有天高地厚之恩情。末将所作所为,并无相背之意,只是不想君侯走上这不归之路,留下身后万世骂名。老大人若能劝动君侯便罢,若是不能,末将也只好随君侯征战,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也罢。”贾诩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郝昭一番,眼光之中,既有几分惋惜,也有几分赞许,片刻才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劝将军。就与将军告辞,前去上党。”郝昭知道贾诩也是心急如焚,当下牵过贾诩坐骑,扶他上马,两人又复一道出林而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遇熟人惊现吕容 上党越骑将军行辕之内,曹彰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将书信往跪在自己案前的军士身上狠狠砸去,怒骂道:“老三就这点出息?把一个小小的临菑侯,看得比天还大?”那军士见曹彰动怒,将脑袋俯得更低,不敢出声分辨。曹彰又骂了几句,才将手一挥,道:“滚回冀州去,省得本将军看着眼烦。” 那军士闻言急忙磕了几个头,这才连滚带爬地出帐而去。曹彰看着那军士狼狈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对旁边一青年文士道:“你看,什么样子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子建一介腐儒,”说到此处,才发觉自己面前这人也是书生,当下改口道:“某压根就不指望他能出兵相助,只要他不帮着老大背后我刀子就皆大欢喜了。” 那文士一身白衣,相貌俊美,神情怡然,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上前将曹彰扔下的书信拾起,略微一看,淡淡道:“临菑侯不愿出兵南下广平,魏郡,则壶关紧要,君侯还需再增派兵马。” 曹彰不以为然,道:“壶关天险,连接太行山麓,易守难攻,彼已有梁子虞万余精兵,固若金汤,先生不必多虑。”顿了一下,又问道:“倒是先生早先曾说的几处奇兵,如今老三不出兵,宛城司马也不见动静,似乎都不见效用。”言下之意,甚为轻蔑。 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君侯行得是大事,所担风险也大,成则王侯,败则灭门,自然不是人人似君侯这般义无返顾。”说着将书信扔在曹彰面前案上,又道:“君侯不是早严令郝昭,周毅二将兵进河内么?他二人可有动作?这样心腹之人,尚且犹豫不决,何况他人乎?” “你,”曹彰闻言脸色又变,拍案道:“某定不轻饶此二人。先生明日就随某一起带兵南下如何?若再等下去,只怕河内已经驻满军马,再取之就不易了。” 白衣文士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一声,喃喃道:“吾原本计划几路大军一并起事,不想这些人都贪图安逸,不肯行险。司马仲达素来狼子野心,此刻怎得如此安分?” 曹彰冷哼一声,道:“此人和老三必然是两厢观望,若某取胜,必然乘势而起,趁势壮大实力。先生不是说还有两处奇兵么?何不一发说与某听听,看看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白衣文士淡淡一笑,道:“此二处兵马,只怕也要君侯取有小胜,才会出兵,不然没人会押宝给一个快要断头的将军身上。” “就是只有某一处军马,也能把子恒从皇帝的宝座上面拖下来。”曹彰冷眼看着那文士,沉声道:“先生既然诚心与某合作,何以总是不肯坦诚相待?”白衣文士却并不答话,只将手中羽扇微摇。曹彰见状便又要发怒,却听帐前有军士道:“禀将军,朝廷贾太尉车驾已在辕门,求见将军。” 白衣文士闻言,笑谓曹彰道:“说客至矣。” “哼,别说他贾文和一人,便是满朝文武皆至。某也不会善罢甘休。”曹彰挥手对那军士道:“唤他进来。”说着有侧首道:“先生可与某一起听听他有何游说之语。” 那文士却起身道:“将军有客,吾不便在此,就请告辞。”说罢,不等曹彰答应与否,径直出帐而去。曹彰看着他的背影,又用力将案几一拍,暗想,此人无礼甚矣,若不是还有几分利用价值,早将其撕成两半。 那白衣文士出帐之后,却并未走远,隐身于旁边军帐之侧。不过多时,就见军士引贾诩前来,远远听见曹彰在帐中唤贾诩入内,却将陈晟一人留在帐外。白衣文士这才显出身来,走到陈晟身前,喊道:“陈大哥何以在此?” 陈晟原随贾诩而来,在帐外等候劝说结果,不想却有人呼喊自己,当下抬眼一看,却是一白净文士,面目熟悉,仔细一看,不由脸色大变,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也在此?”随即又省悟道:“越骑将军行事,是你所挑拨?” “嘘。”白衣文士神秘一笑,低声道:“你这么大声嚷嚷,不怕里面的人听见。”说着微微向他一招手,道:“随我来。”也不等陈晟答应与否,便自顾自走开。陈晟微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默然跟在他身后而去。 那白衣文士在曹彰军中似乎地位颇高,往来穿梭之际,竟然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两人走带一处军帐之前,白衣文士挥去外面守卫,将帐帘掀起,含笑道:“陈大哥请。” 陈晟迈步进帐,见里面陈设简陋,床塌被褥,与普通士兵无异,不由心中一酸,转头道:“这便是你平日居住之处?” “恩。”白衣文士走进帐内,笑道:“有何不妥吗?” “唉。”陈晟摇头叹息,道:“容儿,你一个女儿家,终日奔波在军旅之间,总是多有不便的。也不怕别人识破你的身份?” 白衣文士忽然声音一改,变作女儿声,一边将脸上几缕短须扯下,一边娇笑道:“曹彰治军严谨,军领如山,没有我的命令,这营帐之内,谁人敢进?这胡须老是粘着也挺不舒服的。”待她将胡须尽去,正是温侯之女,吕容。 陈晟一边打量帐中物什,一边摇头,又忽然问道:“高平那小子呢,不是你的长随跟班么?” 吕容又笑道:“陈大哥一直在魏主宫内当差,竟然不知道高大哥现在已经投身东吴军中,职位只怕不在你之下。” “哦?只有你一人在曹彰军中?跟高平完婚在家相夫教子这样不好?你这又是何苦呢?”陈晟缓缓走开几步,道:“也只有他才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胡来。”说着又复长叹几声,若是当初她选择订婚的对象是自己,只怕此刻也在随着这丫头四处奔波劳累。不过再看一眼,那如花的容颜,自己和高平相比,究竟谁更幸福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闯营帐苦心劝说 “我怎么是胡来?”吕容正色道:“将军能忘却杀父大仇,认贼作父,我可做不到。” 陈晟一怔之后,神色大为不悦,却不便发怒,只是淡淡道:“言重了,什么‘认贼作父’,我可担当不起。” 吕容知道自己说话过重,当下嫣然一笑,对着陈晟一福,道:“是小妹一时口快,说错了。还望大哥不要见怪。” 陈晟被她如此一改称谓,又不禁心中一软,低声道:“先帝去世多年,伯父伯母之仇,早也应该随之而去,你何苦还要在外奔波?来并州挑动战端,你可知兵连祸结,又会平添多少像你我这般的孤儿?” “曹操老贼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他创下的基业还在。”吕容恨声道:“父债子还,有什么不对么?我要让他曹氏自相残杀,最好国破族灭。至于别的,我不来并州,这世间便没有那孤儿寡母了么?” “你,”陈晟看着眼看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甚至不惜与好兄弟高平翻脸成仇的女孩。现在已经过了双十年华,若是换了别人,早在家相夫教子,可是她却非要立志报仇,居然想要以一己之力,撼动这大魏的万里江山。仇恨的力量就这么大?高平文武双全之才,若能为国效力,必能搏下一大好前程,却硬要随着她去努力实现这个不切实际的理想。这也就是爱情的力量?陈晟苦笑摇头,道:“罢了,我知道劝不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大哥。”吕容却喊住了他,问道:“上次的事情,可有牵连到你?” “你还顾及我受没有受牵连?”陈晟闻言漠然道:“你拿**将我迷晕的时候,可有想过?”转眼看到吕容神色惨然,却又不愿再说这等言语,改口道:“为此事我降三级留用,好在陛下怀疑是他两个兄弟所为,并不十分怪罪于我。” “那就好。”吕容展颜一笑,道:“二哥之死,我便深感愧疚,只希望众家兄弟,都不要在有什么长短不测。” “众家兄弟?”陈晟抬眼凝视帐顶,良久才轻微叹息,道:“我不愿与你们一起,他们还当我是兄弟么?” “自然当的。”吕容又道:“如今曹操已死,曹丕对大哥毫无恩义可言,大哥何不就与我等一起行事?” “你有说这些。”陈晟收回思绪,转眼看着她道:“我不会和你们胡来,自残汉以来,天下战乱不息。我盼望清平世道尚且不及,怎会和你们一起挑动纷争?”说着便掀起帐帘,举步欲行。却又将身形微微一顿,道:“上月中旬,夫人又为我陈家添了一丁。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一抱小高平。”说完这句,便大步出帐而去,对身后吕容的喊声充耳不闻,径自照着来时之路,又走回曹彰大帐之前。远远看见贾诩还在帐中劝说曹彰,隐约见曹彰不住摇头,而贾诩脸色越发的沉重,陈晟的心里也觉有一块巨石压抑,好不难受。这位古稀老人,为了他曹氏江山,呕心沥血,辛劳多年。先帝创业也何其艰难,却偏有这不争气的败家之子,亏了自己当初还与贾诩一起请太后出面在陛下面前保全他。 陈晟一念至此,将心一横,大步往曹彰营帐闯来。门口侍卫见他上前,便有两人迎了过来,齐声喝道:“退回去。” “滚开。”陈晟举起铁锤般的拳头,挥手两下,便将二人放倒在地,不等别的人反应过来,已闯进帐中。 曹彰在帐中,正对贾诩的苦口婆心劝说,感觉厌烦,听见帐外响动,正想喝骂,不意陈晟已经到了自己眼前。两人在宛城之际便有摩擦,如此擅闯入帐,让曹彰颜面何存,当下冷眼看着陈晟,冷然道:“这是我并州大营,可不是你陈将军的御林禁军,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陈晟直视曹彰,郎声道:“太尉金玉良言,君侯何以不纳?” “金玉良言?”曹彰冷笑道:“汝二人不就是受老大重赏,前来当说客的么?能有何金玉之言?陈子云,当初在宛城本将军就是上了你兄弟的当,才险些损命当场。现在还敢在本将军营帐中放肆?” 陈晟道:“当日之事如何,末将并不知情。至于末将送太尉大人前来,决无半分贪图赏赐之心,全然是为君侯着想。”不等曹彰说话,便又继续道:“君侯此番南来,上愧对先帝在天之灵,中寒三军将士之意,下失黎民百姓之心,与战必败,启时不仅君侯自家性命堪忧,便是这上党,河内之地,又要埋下多少大魏儿郎的尸骨?” 曹彰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汝竟敢在此谣言惑众,不知死么?来人,” “君侯。”贾诩急忙劝解道:“陈将军一片赤诚之心,望君侯能用心体谅。” 曹彰看着年迈的贾诩,心中稍微一动,漠然道:“吾不杀你们,不过吾此次前来,定要与老大一争高下,尔等休再多言。退下吧,明日一早,送你们回洛阳。” “君侯。”陈晟又上前一步,冲口而出道:“那吕姓之人,实是另有心机,君侯且不可轻信?” 曹彰闻言一怔,问道:“你认识吕先生?” “他,”陈晟却又不愿将吕容真实身份道破,当下道:“那人乃是末将同乡,末将深知其为人,君侯万万不可被人利用。” “放肆。”曹彰对这个叫吕荣的人,也十分忌惮,当下喝住陈晟,问道:“汝知道此人底细?可速告知与吾。” 陈晟只好道:“末将与此人相交不深,却甚了解他为人如何,他挑动君侯起事,实是图一己之私,望君侯明查。” “一己之私?”曹彰淡淡一笑,道:“吾难道还指望他天下为公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若只是贪图荣华富贵,吾倒还放心了。”心中却隐隐觉得,此人并不是这般简单,当下高声道:“来人,送二位大人下去休息。明日不必前来辞行,便送出营去。”陈晟看了曹彰几眼,却终于将心中之言,隐忍咽下,叹息一声,与贾诩一起抱拳退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 道身世陈宫有后 当夜,陈晟便留宿曹彰军中。只是陈晟心中有事,在帐中不住往来走动,便有一座天平在心内不停摇晃,一头是儿时的玩伴,世交的兄弟;一头是先帝曹操,先师许诸的恩德,到底该不该揭穿吕容的身份?曹彰可不比先帝那等容人的度量,一旦揭穿,吕容必然性命不保,可是如若不说,曹彰听信她的言语,则大祸不远,战乱横生。 天平一时偏向这边,却又顷刻偏了过去,陈晟拿捏不定,只得重重叹息数声。就听帐外一苍老声音道:“子云,心中何事如此烦闷?”陈晟转头一看,却是贾诩掀帘而入,急忙迎过去,道:“老大人还不曾休息?” “难得数载的太平江山,又将战乱复起,老夫如何能得以安睡?”贾诩凝视着陈晟,又道:“子云,不是也还忧心忡忡么?” 陈晟觉得贾诩眼光之中,另含他意,急忙避开,道:“越骑将军不听良言,末将与大人有负圣上托付,自然心中忧虑。” “呵呵。”贾诩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不妨闲聊几句,打发时间也好。”说着便走到塌旁坐下,忽然问道:“子云祖籍何地?” “这,”陈晟略微一愣,马上答道:“祖籍东郡,大人何以问及此事?” 贾诩道:“自老夫随张将军,投效先帝,便知子云在许昌由许仲康将军收养教导。今日却何来同乡一说?”陈晟此时才发觉自己言语大意,呆立一旁,不知道如何答复。贾诩又道:“子云朝夕受先帝看护,又得许将军细心教导,方才有今日成就,何以不感恩图报,言语之间多有隐瞒?” 陈晟闻言拜倒在地,道:“非晟不懂图报,实有难言之隐。”贾诩急忙将其扶起,道:“此刻已是危机紧要关头,子云不可再有迟疑。适才在越骑将军营帐,老夫便见神色异样,言语闪烁,却不愿当面说破。如今只你我二人,何妨说出让老夫代为参详一番?” 陈晟看着面前的老人,目光之中,饱含慈祥,劝慰之意,又念及先帝恩师之养育大恩,当下道:“大人可知晟先父何人也?”微微一顿,便又道:“乃昔年从温侯飞将纵横中原之谋士陈宫。” 贾诩闻言一惊,半响才缓过神来,叹息道:“令尊也是当世豪杰,奈何择主不当,以至身死徐州。老夫尝闻令尊赴刑之际,以老母妻子托于先帝,便是子云么?” 陈晟叹息一声,道:“先帝待吾陈家不薄,不仅衣食无缺,还请良师授我兄弟二人读书习武,由是感激。家母临终之前,曾召我兄弟至塌前,嘱咐要报先帝之恩遇,故而我兄弟投军当差。先帝不但不加防备,反而多加看护,以为心腹,恩德若此,晟安能忘却?” 贾诩点了点头,先帝曹操不愧是一代雄霸,如此待人,陈氏兄弟岂能不拼死以报?自己一生用尽心计,自叹远远不及先帝这等胸襟,只是此乃二十年前之事,难道与曹彰起事还能有所关联? 陈晟见贾诩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又急忙道:“当年随末将一起回许都者,尚有与先父一同赴刑的温侯,高顺二位叔父家眷,先帝皆相待甚厚。后来张辽叔叔出镇地方,便将两家无父无母的弟妹带在身边照应。末将虽感念先帝恩德,可是这两家弟妹,却时刻不忘家仇。”说到此间,陈晟又复想起吕容,高平二人这些年的行径,叹息道:“两人多次行刺先帝,与朝廷为敌。大人可还记得先帝在宛城之时,便有人借献关羽首级之机行刺?” “当然记得。”贾诩问道:“后来那刺客不是被你擒下斩杀了么?” 陈晟道:“先帝宽仁,命末将私下将其释放,并未加刑。” 贾诩听到此处,才有些明白个中原委,乃问道:“莫非此间之事,又与那二人有关么?子云与君侯口中所言那吕姓之人便是温侯之后?” 陈晟点了点头,道:“大人入帐劝说君侯之际,末将便在军中见到他,此间之事多是由他挑动君侯。为的便是要让曹氏骨肉相残,以报当年杀父之仇。” 贾诩越发觉得世事难料,没有想到昔日温侯白门楼丧命,还留下子嗣为患,却又猛然想起张辽之事,急忙问道:“他二人是由张征东恩养,行此等之事,张将军可知情?” 陈晟知道贾诩已经怀疑到张辽身上,当下急忙道:“张叔叔念在昔年情谊,也不便多加管束。不过挑动君侯作乱之事,张叔叔忠心为国,必然不会参与其间,大人不必担心。” 曹彰此番南来,如此有恃无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块顽石?若张辽生了异心,汝南数万大军与徐州臧霸一同发难,后果将不堪设想。贾诩却不敢深信陈晟之言,凝神注视片刻,缓缓道:“若与张将军无关,那人却是若何能说动越骑将军起事?” “都是末将一时糊涂。”陈晟说话间,又拜倒在地,道:“黄初元年,陛下受禅之初,曾派遣末将护送山阳公到封地,图中却被人所劫。” 贾诩猛然道:“便是此人。”看着陈晟默然点头。贾诩顿足道:“如此子云何不向君侯明言此人身份?若刘协在此军营之中,越骑将军以其名号,广接天下思汉之士,岂不有碍于我大魏江山?”此言一出,见陈晟低头不语,猛然省悟,这几人乃是少时好友,况且皆是同病相怜,如何能说出真相以害其性命?当下轻拍陈晟肩膀,道:“子云能将此事告知老夫,老夫也必将尽力保此人周全,只是无论如何要将其阴谋禀告越骑将军,不然我大魏江山将有倾覆之危,陛下、君侯也会手足相残。” 陈晟抬眼望着贾诩,颇为犹豫道:“越骑将军要知晓此事,以他之性情,如何肯善罢甘休?温侯只有这点血脉,末将怎忍心……” 第二百七十章 夜探访虎将被困 贾诩也就是为宽陈晟之心,他自己又何尝不知曹彰若知道实情,首先便要拿此人开刀。只是若不告知曹彰,便无一丝机会劝其退兵,贾诩扶起陈晟,低声道:“子云前去通报此人,让其连夜逃出军营,老夫明日再去相越骑将军禀告此事,如何?不过子云,此人受先帝如此恩遇,仍执迷不悟,汝这一片良苦用心只怕他也不会领情。” 陈晟叹了口气道:“末将也明白,只求义之所在而已。”又对着贾诩抱拳道:“多谢大人成全,末将这就去请他离营。”便急忙转身离去。贾诩叹了口气,如陈晟所言,先帝也不愿加害此人,自己又如何能伤先帝之明?有了废帝刘协,再有一块不知真假的玉玺,也难怪曹彰要举兵南下。只是他竟能为外姓之人而弃自家基业,实在是让人心寒不已。那人看在陈晟的面上,可以暂不追究,这废帝刘协却再不能留下,明日一定要劝曹彰将其除去才是。 陈晟辞别贾诩,出帐行了几步,便了军士阻拦。陈晟只好将求见吕容之意说出,不想吕容在军中竟然颇受曹彰重用,便有军士亲自将其送到日间那座营帐只外。等那军士离开,陈晟却又犹豫不前,自己将她身份向贾诩所明,明日再一禀报曹彰。就算曹彰仍不退兵,总还是自己坏了她的大计,只怕这一说出口之后,便翻脸成仇,老死不再往来。 帐中尚有微弱烛光,她此刻还未休息,是在思量复仇大计,还是在对灯相思?自己白日的那最后一句话,可曾打动她的心?高平已经去了东吴发展,还有那张虎,臧艾二人,怎么就都愿意随着她胡来,不加劝谏?以后这几个兄弟相见,只怕也都不能在善颜相待了,陈晟心中默默叹息,上前喊道:“吕先生在么?陈晟求见。” 就听里面吕容扮作男声道:“将军请进。”声音之中丝毫不见破绽,不由让陈晟感慨,吕容自小聪慧,若换作男儿身,还不定会闹出何等事来。 陈晟又等了片刻,才掀帘入帐,入眼便是吕容入花笑颜,听她问道:“何事有劳大哥深夜造访?” “我,”陈晟正不知如何措辞,就觉脚下一空,自己身子不由自主便往下掉。陈晟武艺却也精湛,一惊之下,反应奇快,一手护住头脸,一手便抓在陷坑边缘,口中喝问道:“容儿,你这是干嘛?” 吕容走到陷坑旁边,手中却已多了一把宝剑,拿剑在陈晟头顶虚晃一下,道:“大哥,陷坑之中并无竹签,铁钉之物,你就在下面呆一会吧。若再不放手,我可便要刺伤你了。” 陈晟知她说到便能做到,当下默叹一声,不知自己何处露出破绽,竟然让她先备好陷阱等候,而又或者本就要对付自己?便将五指松开,落在陷坑之内,这坑足有丈余深浅,陈晟抬眼看着蹲在上面的吕容,又问道:“你究竟又耍什么把戏?” 吕容长长叹了口气,道:“大哥,今日我本不该见你,只是有年不见,想与大哥闲话几句,问问嫂子侄儿安康。也相信大哥不会出卖小妹,没有想到许久不见,大哥居然忘情寡义,全然不顾昔日情谊,来坏小妹大事。” 陈晟闻言苦笑,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将你身份说出?” 吕容微微一笑,道:“适才闻报,大哥直闯曹彰营帐,力劝其不可轻信于我。又得知贾文和饭后进大哥帐中交谈,小妹心想大哥深受曹操大恩,对贾诩也是敬重有加,会否就一时冲动,将我的身份一一道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妹也只好略作准备,命人在此设下陷坑恭候大驾。” 陈晟接着她的话,道:“你也料定我会顾念你的性命,请求贾大人迟一日禀报君侯。自己好来前来通报于你,让你远走高飞。” “不错。”吕容又复笑道:“所以,小妹在陷坑之中,也未放一物,否则大哥现在能有这般好受?大哥武艺盖世,连高大哥也稍逊半筹,小妹可不是你的对手,委屈大哥了。”说完,又对帐外高声喊道:“来人。” 陈晟见她稍微分心,便想要乘机而出,却又听她道:“将军最好安分些,吾这已经备下一瓶巨毒之药,稍一粘身,便全身腐烂。将军纵有天大本事,这当头泼下,想要躲开却也是千难万难。”陈晟闻言便不再作他想,心中却不住懊恼,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在她意料之中,难怪三番两次被她算计。 此时帐中已进来几名家将,吕容乃命一人跃下坑中,用绳索缚住陈晟。陈晟受制于人,又心知她并无加害之意,便不作反抗,任由那家将捆绑。吕容将其佩剑取下,才笑道:“将军就在下面委屈一晚,明日再想办法送大哥出营。在下便不奉陪了。”对陈晟抱拳一揖,又复对那几名家将沉声道:“陈晟若有异动,格杀勿论。”言讫,径自出帐而去。 最后一句“格杀勿论”让陈晟一颗心冰凉,自己尚且如此顾念她的性命,而她却能亲口下达这样的命令?自己堂堂男儿丈夫,却比那妇人更有妇人之仁。陈晟苦笑摇头,上面几名彪型大汉,严阵以等,自己想要突困而出,真是千难万难。只好既来之,则安之,看她明日如何来处置自己。想到此处,陈晟便盘腿坐下,刚一粘地,却猛然想起,贾诩已经知晓其身份,吕容如何能轻易放过?顿时额头冷汗如雨而下,跳起身来,喊道:“你们去把他给我叫回来。”一句话喊出,便见头顶几个沙袋一起落下,陷坑只容转身之余,陈晟躲避不及,便被一袋击中顶门,便觉一阵眩晕,只觉身体上越发沉重,片刻便没了知觉。 曹彰抬眼看着眼前皓首白须的老人,心中惊疑不定。那吕荣携玉玺来投,又向自己献上数策,要联络几处军马一起将曹丕的皇位夺取过来。自己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却万万不曾想到个中竟然有如此离奇怪异之事,竟会是温侯吕布之后。若当真如此,岂不是只为颠覆曹氏基业而来?至于拥保自己为帝云云,都是红口白牙信口胡言。只是贾诩的话可信么?莫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身旁有此一谋士,便搜肠刮肚,从吕姓上面联想编造出这等谎言? 贾诩看着曹彰脸色数变,却始终不发一言,既不派兵将其擒来审讯,也不使人请来对质。究竟心中是何打算?当下轻微咳嗽一声,便要再开口劝说。却听得外面军士禀道:“将军,吕先生求见。” 两人闻言互望一眼,贾诩轻声问道:“老夫回避片刻?”曹彰点了点头,等贾诩隐身帐后,才道:“请进。”之后便见吕容迈步而入,神色凝重,与平日悠闲恬雅大为不同,手中拿的也不是羽扇,而是一柄佩剑。莫非当真是身份被识破,便要来行刺自己?曹彰看着眼前文弱书生,心中不住冷笑,自己征战沙场多年,武艺可是相当自负的。 曹彰等他上前行礼已毕,乃问道:“先生有何事夜间造访?”不想吕容一句话,石破天惊般地说出,却只有短短四个字:“壶关失守。” 曹彰一时间反倒忘却贾诩言语,冲口问道:“军报如何得来?”却又马上想起,自己乃三军主帅,尚且不知此事,他却是如何得晓?吕容看着曹彰面色之中,多有不信,乃淡淡道:“魏主册封梁习靖北将军,并州刺使,加新亭侯。梁习举关而降,以迎曹休大军,又下令封锁关隘,不放一人过关,君侯若要得知确切军报,只怕还要等上三五日。吾知壶关紧要,早伏有死士在彼,此战报也是几人性命换来的。” 曹彰原打算邀曹植一同南下广平,魏郡,策应自己东面。而且壶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只派梁习万人把守。虽然梁习久在晋阳,跟随曹彰已有数载,向来以为心腹,可是却远不及郝昭,周毅二人忠义,此二人尚且对自己的军令阳奉阴违,梁习开关受降也就不足为奇。壶关乃并州东面门户,干系重大,若被曹休攻占,自己十万兵马北归无路,晋阳粮草不能送达,不出月余三军粮尽,便有累卵之危。 吕容见曹彰不发一言,只顾拿双眼死死看着案上地图,便又道:“君侯此刻若不能思得良策,何妨请帐后贾太尉一起出来商议一番,如何?” 曹彰闻言抬眼看着吕荣,心中纳闷,正要开口询问他何以知晓。就听后面贾诩“哈哈”笑了几声,走出来道:“看来老夫与子云都低估先生了,子云现在何处?” 吕荣淡淡笑道:“太尉大人过誉了,陈晟想要刺杀于吾,却失败而逃。太尉大人想必又是在此间劝君侯罢兵,如今壶关已为曹休所得,君侯欲退无路,大人以为该当如何?” 贾诩淡淡道:“子云武艺超群,若真要刺杀于汝,又岂会失败?想必是念及故旧情谊,反中汝之奸计。” 吕容一脸疑惑,问道:“我与陈将军虽有数面之缘,不过相交甚浅,何来故旧一说?曹丕命汝二人前来,只怕一则凭陈晟之武力,刺杀军中要人,二则借太尉大人之威望,稳住君侯大军,乘机使人偷袭壶关。”说到此处,吕容微微一叹,道:“可惜吾不能早些识破奸计,竟让尔等得逞。只是曹丕为得壶关,居然不顾老大人之性命,倒让人寒心。” “汝休要在此信口雌黄,挑拨离间。”贾诩怒叱道:“汝之身份老夫已经禀明君侯,汝想颠覆大魏基业,阴谋岂能得逞?壶关如何,战报未得,安能凭汝红口白牙,如此一说?” “哦?”吕容擒下陈晟之后,便第一时间想要刺杀贾诩灭口,不想却已迟了一步,等她到达贾诩帐中,已经是人去帐空。心中知道是来向曹彰禀报,正无计可施之时,恰好有部下来报壶关失守,当下便打定主意来曹彰面前对质,只要自己咬牙不认,曹彰也断断不会全然听信贾诩之言。何况壶关失守,曹彰欲退无路,也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吕容笑看着曹彰,问道:“不知太尉大人向君侯密告何事?以污吾之清白?” 曹彰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分辨这些?对于吕容私下的能力,曹彰已是见识多次,别的不说,能将传国玉玺神不知,鬼不觉便弄到手中,便不是一般人能所为。如今他带来消息,壶关失守,也便十有**不会作假。当下只是紧紧看着地图,一只手不住在案上敲击,听得吕容问起,却并不回答,只是抬头看着贾诩道:“如今壶关失守,某十万大军被困上党,老大人可有良策教我?” 贾诩听他如此一问,便知心中已然相信吕荣之言,自己的一番苦劝,又付之东流。却仍不死心,道:“君侯可先拿下此人,交与老夫解往洛阳,自引兵回晋阳。老夫必在陛下面前保奏其中原委,陛下深念兄弟之情,来时已言封王赐爵,决不吝惜。” 如今战局不利,若真能让贾诩劝说曹丕释自己大军回晋阳,日后东山再起,也未尝不可?曹彰一念至此,又将双眼看向吕容。吕容微微笑道:“吾有两句话想问君侯,不知当问不当问?”等曹彰点头同意,便问道:“其一,即便无某向君侯献宝献计,君侯便当真老死晋阳终身不南下,甘愿在曹丕手下做臣子么?” “这,”凭心而论,曹彰自然不会。不等曹彰回答,吕容又问道:“其二,君侯不兴兵南下,甘心在晋阳,但是曹丕能让君侯如愿么?树虽欲静,风却能止么?” 不错,老大自继位之日起,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自己与老三拔除。如今他让曹休带兵取下壶关,已占有优势,如何能听贾诩之言,便放自己回晋阳?曹彰顿时省悟,道:“先生所言甚是。” 贾诩见曹彰这般说话,又复道:“君侯,此人居心叵测……” “吾是居心叵测,可是对君侯无害。”吕容冷笑道:“大人倒是用心良苦,却让君侯失了壶关。”其实吕容也知道壶关战局与贾诩殊无关联,全然是曹彰用人失当,只是贾诩适逢其会,自己不栽赃给他,却又给谁? 果然曹彰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瞪着贾诩道:“太尉果然是用心良苦。” 贾诩急忙道:“君侯,老夫所言句句属实,此人真是温侯吕布之后,要来颠覆我大魏江山社稷,其……” 不等贾诩说完,吕容便哈哈一阵长笑,打断他说话,最后道:“吾着实佩服老大人急智,短短几个时辰,便能从吾之姓氏,编造这等弥天大谎。只是世间皆知,温侯当年白门楼损命,并无血脉留下,只有严氏夫人一女,许与袁术之子。大人若说吾是温侯之后,请问是哪位夫人所生?生于何时?”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反算计出使冀州 当年曹操破吕布之时,贾诩尚在张绣宛城,个中细节如何知晓?适才与陈晟说起,却并未详细询问,此刻贾诩才猛然想起,吕布有女许与袁家,却并无子嗣留下,此天下皆知之事,自己这样空口说出,如何能取信于人? 吕容看贾诩词穷,当下抱拳对曹彰道:“君侯,此人知吾受君侯重用,故以言语挑拨,望君侯明鉴。” “君侯。”贾诩虽然不知详情,却坚信陈晟不会说谎,自然能希望曹彰取信自己,便又要开口进言。 “住口。”曹彰拍案起身,缓步走向二人中间,看看吕容,又复看看贾诩。贾诩纵横天下数十载,向以诡计著称,能编造出这等谎言,也非难事。何况其事也太离奇怪异,曹彰心中本就几分不信,只是吕容素来行事诡异,其心不测,也难保真假。平日又对自己缺少礼数,想到此处,曹彰猛然看向贾诩,缓缓问道:“大人是说此人专为挑动我兄弟争斗,颠覆大魏江山而来?” “正是。”贾诩听曹彰问起,急忙道:“老夫绝不敢欺骗君侯。” 曹彰点了点头,又道:“此人既然如此用心,那以大人之见,平日应当如何对吾?” “这,”贾诩不知曹彰心中所想,只好答道:“自然是逢迎君侯心意,以望获取君侯信任。”此言一出,曹彰便哈哈大笑,吕容在一旁也暗自窃喜。贾诩却也急智,猛然省悟道:“或者此人城府太深,故意不十分逢迎君侯,也未可知。” 曹彰微微摇头,道:“以太尉大人城府之深,尚且不能想到,他又如何能做到?时辰不早了,还请大人回帐中休息,不过壶关失守,战事将起,这一路便不平安,明日就不送大人回洛阳了。” “君侯。”贾诩怎能让曹彰软禁在此?当下急忙要开口分辨。曹彰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粗暴地打断他的说话,对着帐外喊道:“来人,送太尉大人回帐。”言罢,便有几名全身甲胄的侍卫应声而入。 贾诩看着身旁的彪型大汉,忽然指着曹彰面门骂道:“逆子,先帝基业便要毁在你这等逆自手中。” “拖下去。”曹彰勃然作色,让侍卫将贾诩架出帐外。等贾诩叫骂之声远去,吕容才对着满面怒容的曹彰道:“君侯且勿忧心,曹休虽占得壶关,吾未必就败。” 曹彰斜眼看着吕容,问道:“莫非先生已有良策在胸?” “如今壶关失守,我军南下河内不得。君侯不妨急召周,郝二位将军回军固守上党。君侯来日亲提一军去夺壶关。”吕容上前几步,指着案上地图,道:“吾亲自前往冀州城劝说临菑侯出兵广平,截断曹休后路,谅此一座孤城,如何能挡君侯与临菑侯两路大军?” 曹彰冷眼看着吕容,“嘿嘿”冷笑道:“先生好谋略啊。” 吕容听他语气怪异,不由问道:“君侯不满此议?” 曹彰道:“子建若肯出兵,壶关便不会失守。先生如何能劝动?莫不是先生以某被困上党,便在谋取脱身之策?某虽不信贾诩之言,却也不敢轻信先生的诚意。” 吕容淡淡一笑,道:“君侯所虑甚是。那君侯可另有适当人选前往冀州?” 曹彰顿时为之语塞,自己身边诸将,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或可匹世无敌,若作说客,却恐怕难以胜任。只是吕容现在提出离开上党,难免让人心疑,自己对他底细不清,而他在军中多日,对上党军情已了解颇多,要是像粱习一般转而投向老大,那自己这十万大军可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 吕容见曹彰默然不语,又复道:“君侯可想吾来历如何?” 曹彰颇为疑惑,问道:“先生愿意告知?” 吕容笑道:“今日贾诩如此诬陷于我,若不将来历说出,怎能宽君侯之心?”当下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与曹彰道:“君侯请过目。” 曹彰结果一看,封面上正是写着自己官爵名讳,心中越发起疑,急忙拿出信件打开,不看内容,便先看向最后署名,却不由大吃一惊,匆匆将书信看完。又转眼看着吕容,上下不住打量,良久才缓缓道:“某如何知道此信是真是假?” 吕容伸手指着末尾印章,道:“这金印能作假么?” 曹彰将书信还与吕荣,负手在帐中不住来回走动,许久才又问道:“有了此信,你说老三会出兵么?” 吕容答道:“临菑侯所惧者,不过曹丕坐拥数十万大军,实力悬殊。如今再仔细一算,两位候爷势力已与曹丕相差无几,何况临菑侯饱读诗书,唇亡齿寒的道理总该明白。若是君侯失败,他也必定不保。两厢权衡,多半便会出兵。” 曹彰居中坐下,拿笔在地图上圈点片刻,抬头道:“好,那明日就有劳先生往冀州走一遭。”看着吕容领命告辞而去,曹彰又复看着地图,口中喃喃道:“这便是他说的奇兵么?却也当真奇得紧。” 冀州城内临菑侯府,曹植看着魏主发来的诏书,怔怔出神,脸上一改往日饮酒作赋之潇洒,更多的却是愁苦。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曹植神色一喜,起身问道:“是德祖么?”话音未落,杨修已经快步入内,上前行礼,道:“属下拜见候爷。” “不必多礼。”曹植急切问道:“南边战况如何?壶关梁习怎样?”杨修看着曹植殷切的神色,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曹植见状颓然坐下,半响才缓缓道:“你照直说吧。” “陛下诏书给侯爷之际,派太尉贾诩出使上党,私下却密令曹休引兵偷袭壶关。”杨修说到此处,勃然道:“可恨梁习这斯,被陛下许以并州刺使,新亭侯,便开关纳降。现在曹子烈已经兵进壶关,切断上党,晋阳之联系。越骑将军大军被困上党。” “完了,完了。”曹植喃喃道:“吾早提醒老二,梁习此人不堪大用,他却不听,如今壶关失守,并州被截成两段,老二只怕是凶多吉少。” 杨修见曹植如此神色,心中又默默摇头,劝道:“事已至此,侯爷应当及早思量救应之策才是。” “救应之策?”曹植轻笑一声,道:“冀州城兵马不足五万,如何能救援他?这诏书上说的明白,曹子丹督青徐之众,不日即至。吾奉旨北取幽州,现在尚未兴兵,只怕也要获罪牵连。” “侯爷。”杨修提高音量,道:“事情尚未到不可挽救之时,侯爷若能放手一博,未必就输。” “哦?”曹植抬眼看着杨修,问道:“德祖有何妙计?” 杨修郎声答道:“曹子丹持兵符往徐州调兵,臧宣高却染病在床,只令其子带数千嬴弱之兵从征,又不与粮草。如此青徐之兵尚在河南,不曾渡河,候爷何不趁此机会,举兵南下,取广平,魏郡,断壶关与别地联系,谅此孤城一座,如何能挡侯爷与越骑将军大军?此关若克,侯爷与越骑将军分兵南下,取邺城,朝歌,再会师河内。不等各方勤王之兵,先取了洛阳,传檄天下,大事可定。” 曹植摇了摇头,道:“这不就是日前所献之计么?当时老二,胜负未定,吾便不愿出兵。如今他已经败了,吾如何还去淌这滩浑水?” 杨修急切道:“当日就是侯爷不听属下之计,若侯爷能在越骑将军南下之际,一同出兵先去取广平等地,让并州无东顾之忧。河内无险可守,只怕现在越骑将军的燕代精骑,已经直迫洛阳。” 曹植看了杨修一眼,淡淡道:“你是怨吾当日不曾听你之计,以至现在老二落败么?” 杨修心中虽然便是如此想法,却如何敢说出来?当下抱拳道:“属下不敢,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等曹子丹调齐军马而来,则败局定矣。” 曹植叹息道:“非吾不知德祖之计,只是一旦出兵,吾便与老二系于一线,稍有不当,便是灭顶之祸。如今老大坐拥基业,带甲数十万,张辽,徐晃,诸曹等宿将都还在世,胜之不易啊。” “成者王侯,败者寇。”杨修又道:“成大事岂能不行险着?” 曹植微微一笑,道:“吾现在不也是侯爷么?何苦再去行险争斗?” “侯爷。”杨修见曹植如此说话,心中着恼,乃道:“当初若非陛下陷害,引侯爷饮酒大醉,以至不能带兵出战,失宠于先帝,这大魏基业落于谁手,尚不可知。侯爷不是也一直想要夺回应该属于您的东西么?” “当初父王在世,吾自然还想再次获宠。可是如今大势已定,唉。”曹植长长叹息一声,道:“就由他去吧。” “侯爷。”杨修拜倒在地,急切道:“如今越骑将军起事,若遭覆亡,陛下又岂能放心侯爷您?救越骑将军便是自救啊。当日金殿七步作诗之事,您就忘了么?” “这,”曹植也似乎想起当日场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片刻犹豫道:“要不就再观望数日,若老二能夺回壶关,吾再起兵不迟,如何?” “当断则断,如此犹豫不决,于大事有碍。”杨修见曹植心意稍转,急忙又劝道:“若是曹子丹军马渡河北来,再出兵,可就晚了。”杨修虽然是一阵苦劝,奈何曹植心意已定,任他磨破嘴皮,也始终不愿冒险出兵,最后只好告退出来,坐车往自己府第而来,一路不住叹息摇头,心知曹彰若败,曹植也必被贬黜,自己等跟随多年的心腹之士也是前途堪忧。 马车忽然停下,杨修这才缓过神来,正要起身出来,却听外面自己的护卫喝喊道:“尔等是谁人车马?不知道这是杨大人车驾么?居然胆敢当街阻拦,还不速速退下!”杨修乃是临菑侯手下第一谋士,深的信任,在冀州城中也是头两号人物。不过听到护卫如此无礼喊喝,着实让杨修皱眉微怒,需知官场之上,人人自危,这样轻易得罪于人,不是给自己惹祸么? 杨修不等对方作答,便掀开车帘轻斥道:“不可无礼。”抬眼往对面看去,那车驾极为华贵,拉车之马一眼便能看出是百里挑一之良驹,而驾车之人也是魁梧雄壮,脸面之上竟然还有几分相熟,但是却不记得何处见过。除此之外变再无随从,似乎又不是城中官吏。 驾车大汉将马鞭一收,郎声道:“我家先生有事请见大人,请大人屈驾过车一叙。” 杨修微微一愕,对方既不表明身份,也不露面相见,便如此请见,未免过于唐突,正要措辞回绝,却又听那人道:“我家先生知大人心中难处,有良策相受,大人若不敢来,就此别过。”说着将马鞭在空中虚抽一响,貌似要走。 第二百七十二章 至冀州路遇杨修 “且慢。”一句“心中难处”中好说在杨修心坎之上,竟然脱口而出,叫住那人。杨修原也是有智之人,只是曹植不用己计,眼看曹彰便要败亡,一时之间居然当真对着不知深浅底细的车驾产生些许幻想。 那赶车汉子冷眼看着杨修,道:“大人可要想好。” 杨修淡淡一笑,自己身旁有上百侍卫,对方车中便是挤满了人,能有多少?何况要对自己不利,何必用如此明显而又笨拙的方式?当下命人取过小凳,扶下车来,缓步走到对方车前,道:“先生若真有良策相助,在下愿听教诲。” 赶车大汉跳下车来,让到一边,道:“大人请。” 杨修见他跳跃之间,颇为敏捷,必是怀有技艺在身,而且在自己旁边站定如松,气度不凡,不由多看了两眼,一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惊道:“你是,,,”随即又将后面的话语咽下,对着车驾必恭必敬行了一礼,道:“下官拜见太尉大人。” 等了片刻,却不见里面任何动静,杨修心中疑惑,转眼看着旁边这位身着御者服饰的禁卫将军,早有细作来报陈晟护送太尉贾诩前往上党军中,怎么却来到了冀州? 陈晟站在一旁,知道杨修满腹疑问,却不愿意多说,将目光移到一旁,冷眼道:“大人请上车。”杨修此刻却显得有些犹豫,终于还是提足凳车,掀开车帘,却更让他吃了一惊,车中哪里有什么古稀的太尉大人?只有一为青年俊秀的文士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杨修又转看陈晟,心中狐疑不定,皇帝身边的禁卫都督如何会为眼前这人驾车赶马?若是朝中显贵之人,又岂会自己连面都不曾见过? 吕容看出杨修心中不解之意,乃低声道:“大人请入内安坐。” 杨修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既来之,则安之,微微抱拳便入内在其对面坐下。这马车甚是宽大豪华,两人相对而坐丝毫没有紧迫之感。“先生何人?”杨修坐定之后,便开口问道:“有何良策相授?” 吕容抱拳还礼,坦然答道:“吾乃并州越骑将军谋士,吕荣,见过大人。” “哈哈。”杨修看着吕容,突然一阵大笑,道:“看来不是吾请教先生,却是先生有求于吾。南面战事,吾也有所耳闻,不过临菑侯忠君报国,安能随尔等作反?正要奉陛下圣命引兵北进幽州,汝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吾正好拿下送于侯爷,解赴京师让陛下发落。”说着便要起身出来。 吕容仍旧面不改色,微笑道:“杨大人是否惧怕外面陈将军?不相信吾的身份?”说着便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越骑将军亲笔,君侯与临菑侯多有书信往来,大人想必应该认识。” 杨修既然认出了陈晟的身份,自然对吕容是曹彰使者的身份大加置疑,这书信却又不便就接,缓缓道:“我家侯爷何曾与越骑将军有书信往来?”口中虽然如此说道,目光却不住往信封上面打望,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却系出于曹彰之手。 吕容轻微叹息一声,道:“如今君侯其势堪危,大人小心一些却也不妨。不过君侯曾有书信送与临菑侯,邀其一起南下,却是在下捉笔。”说着便缓缓将信中内容一一默念而出。杨修乃是曹植身边头号谋士,书信的内容自然见过,听得吕荣背来只字不差,知道其身份不假,又复坐下。 吕容见他已相信自己身份,乃又道:“大人以为我家君侯信中所言之事若何?何以临菑侯不愿出力相助?” 杨修在看到曹彰书信之时,也是大力劝说曹植出兵,自然知道冀州军马若能南下为曹彰侧翼,则并州无后顾之忧,形势比之现在又是大不相同。只是曹植饱读诗书之后,反而却了这几分的拼搏豪情。杨修何尝不懊恼万分?只是在外人面前总不能说曹植的不是,只好道:“事已至此,言之何益?如今曹子烈兵取壶关,越骑将军被困上党,先生此来莫非仍是想劝说我家侯爷出兵?” “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吕容也不愿意再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道:“以大人之见,越骑将军若兵败失势,临菑侯还能在冀州安稳度日么?吕某此来,一则为越骑将军,二则也为临菑侯考虑担忧,七步呈诗之事,天下皆知,大人也该不会忘吧?” 杨修又一阵低笑,道:“先生口舌之利,冠绝天下。即便是来搬援求救,也将理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既然先生把话说明了,吾也就坦白相告,越骑将军若不能在前面拿出战绩,天下谁人能看好?毕竟当今朝廷还掌有数十万雄兵。” 吕容明白曹彰若不能取得优势,这些墙头草边只会坐山观望,休想能出兵帮忙。吕容将手略指车外,压低声音道:“适才大人在外口称‘太尉’,想必也认出陈将军身份。贾老太尉现在正于上党军中做客,对当今也多有不满,正帮着君侯谋划取关之计。” 杨修看着吕容,嘿嘿冷笑,等他说完,才冷冷道:“贾文和何等人物?先生要说陈晟一人反叛,吾还相信几分,要说贾诩反戈帮助越骑将军,这也未免太小瞧于吾?就退一步讲,贾诩一古稀老朽,虽然威名在外,可无兵无势,得之不足以显贵,失之不足以亡国。何益之有?” 吕容谎言被人当面揭穿,却并不恼怒,自己用陈晟为车驾,不过是想哄骗曹植,像杨修这样的人物,还是要拿点实际的东西才行。当下微笑道:“不知大人可还有南边的消息,比如徐州,汝南各处有何动静?在下可听说曹子丹奉命前往征调大军北上,欲助临菑侯攻取幽州。” 杨修微一吃惊,却又马上想起陈晟既然反叛,这些消息自然便瞒不过曹彰,只好道:“我家侯爷念在兄弟之情,不愿落井下石,是以压下旨意未发。而曹子丹似乎也不急于渡河北上,幽州之事,尚不必担忧。” “当然。”吕容高深莫侧地一笑,道:“徐州臧将军称病不出,曹子丹无兵无粮,如何敢轻易北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广平战张辽回援 杨修又被吕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言语愣住,转而又笑道:“先生不会是想告诉吾,臧将军称病是与越骑将军有关吧?” 吕容哈哈笑道:“杨大人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透。这里有一份公文,大人不妨先拿去仔细看看。”说着又拿出一封文书递向杨修。 杨修原本取笑之问,臧霸跟随先帝也足有二十载,又备受重用,怎会起有异心?不想对方却是如此回答,言下之意还有十足的证据让自己相信。杨修满心疑惑的接过文书,却是一封信函,前面称谓是曹彰爵位官职,后面落款却是臧霸。杨修急忙将内容扫视一遍,竟然真是拥戴曹彰,反叛曹丕的大意。 杨修将这短短百余字,前后看了几遍,旁的可以作假,最后的镇东将军大印却是真真切切。两汉三国,最注重的就是印信,杨修随曹植主持军务甚久,这印信的真假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的。有了这封书信,都等于有了青徐近十万的大军。杨修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并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兴奋欣喜,有了这样的保障,也就可以游说曹植出兵了。 吕容看出杨修眼光中的喜悦,心中也暗自窃喜,问道:“大人想必也能辨出真假,不知尊意如何?” 前有陈晟,后有这封书信,一个是禁军新宠,一个是功臣宿将,怎么都叛离曹丕,难道他就真的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不过这不是杨修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只要曹植能有机会翻身,不用过着现在这种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的日子就行。杨修将书信递还吕容,轻咳两声,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才道:“先生此番前来,究竟有何事交代,但说无妨。吾力之所及,定当竭力而为。” 吕容道:“在下曾闻临菑侯得到君侯书信之时,大人曾进言临菑侯出兵广平,可惜侯爷不纳。现在壶关虽然失守,但青徐大军不动,临菑侯仍可出兵广平,截断曹休后路,越骑将军此刻已经亲自带兵前往,谅此小关,如何能挡两路大军?” 现在有了臧宣高的青徐大军,加上二曹兵力,国中兵力已占有近半,而且曹丕并不知情,出其不意,胜算又多了两分。此意与杨修所想,不谋而合,心中自是万分赞成,只是不知曹植心意如何,口中便不好表态。 吕容也知道他心中难处,道:“其实在下本要亲自求见临菑侯爷,只恨无门路,故而唐突求见大人。大人若赞成越骑将军之议,有烦代为引见侯爷,在下与大人一起劝说如何?” 杨修急忙点头,道:“愿从先生之意。”便掀开车帘,喊道:“回临菑侯府。”陈晟闻言一跃上车,冷道:“大人坐好。”长鞭一挥,马车便向前而动。杨修所乘之车驾急忙让至道旁,一行又望临菑侯府而来。 当夜曹植急召军中诸将入府,次日冀州城内外军营一改往日懒散作态,纷纷整装待发。到第三日,曹植亲起大军三万,一路沿巨鹿,广宗南下,直取广平郡。这一路之上,曹丕原无重兵把守,曹真又远在河南,不曾有半分阻挡,便到了广平城下。 朱晨乃曹植先锋大将,早在曹彰起兵之际,便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无奈曹植不允,拖延至今。等到曹植下令南下,便请命为前部,一路并无战事,倒让他闲得手痒难耐。及至广平城下,偏将请示是否先扎下营寨,等候曹植大军。 朱晨耐心听问之后,便破口大骂道:“本将军既受先锋之职,自然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区区一座小城,不趁对方无备之时取下,还等侯爷作什?像你这等想法,万事都要等侯爷前来,还要我等何用?”遂不用其言,带领军马径自逼近城下。 曹植大军一路行来,所过之处无不开门延请,一则曹植本督冀州之事务,二则曹植并未树反旗,三则兵势强大,谁人敢拦?广平城却偏偏闭门不纳,朱晨如何不怒,亲自上前喝骂道:“临菑侯驾到,城下将官还不及早开门相迎,想作死么?”如此呼喝三遍,城上并无人应答。 朱晨见城上并无旗帜人马,心中纳闷,莫非守军已经弃城而逃?刚准备下令兵马取城,城上突然一阵鼓声雷动,城垛之后,涌出无数军士。城门也跟着打开,一彪军马急弛而出。为首一将大声喝道:“临菑侯何在?” 朱晨见对方军容整肃,微感惊讶,抬眼打量来将,约莫二十年纪,面目俊朗,不由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见我家侯爷?” 对方一听此言,脸色勃然而变,枪指朱晨道:“汝是何人?” “吾乃临菑侯驾下大将朱晨。”朱晨道:“侯爷远道而来,汝等何不出城远迎,反而紧闭城门?” 对方答道:“临菑侯本该奉旨北征,何以南下广平,莫非也要效仿越骑将军作反么?” 朱晨喝道:“侯爷行止如何,还要向你禀报么?若不及早退开,小心本将军手中利斧。”说着便将手中兵器虚晃一下。对方却轻蔑一笑,冷道:“莫非吾手中长枪便是摆设么?” 朱晨连日来原就憋了许久,此刻那能容他如此挑衅?当下暴喝一声,便催马举斧杀将过来。那少年将军也不惊惧,舞枪相迎,便在城下撕杀作一处。这朱晨原是山中猎户,勇力闻名乡里,曹植出猎之际巧遇其赤手搏虎,故收于帐下,军中鲜逢敌手,哪里将对方放在眼中?交手几个回合,才渐渐放下轻视之心,对方枪法精妙,攻守之际甚有法度,俨然大家风范。若不是自己气力胜出,只怕便不是对手,急忙收敛心神,沉着应战,却一面思量,广平哪里来得这等人物? 曹植在后面军中得知广平拒不开城,心知曹休既然占了壶关,就不会不在自己身后驻扎军马,也不足为奇,只是朱晨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恐其有失,命偏将统军慢来,自己带杨修,吕荣及数十骁将赶至军前。远远便见两人在阵前撕杀,对方小将居然与自己手下第一猛将不分胜负,不由吃惊,转问杨修道:“德祖,这广平守将是何人?” 杨修答道:“曹休既得壶关,也深知广平紧要,乃谴大将张普镇守,却非这少年将军。” “哦?不想曹子烈帐下还有这等勇将。”曹植自被二人以臧霸书信说动,亲引大军南下,也将曹休军中诸将了然于胸,心中也自纳闷,转眼却见吕容盯着那少年将军,神色大异,不同往日,乃问道:“吕先生识得此人?” 连问三遍,吕容才回过神来,急忙道:“君侯可速召朱将军撤回,大军后退十里下寨。”言罢便径直退后,隐身旗角之下。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言语,不仅让曹植,杨修二人大吃一惊,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陈晟也大为不解,这丫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会突然这样? 曹植一路带兵南下,心中也不止一次自问,究竟该是不该?起事能不能成?若非二人苦苦相劝,又有徐州臧霸的保证,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兵。是以一路之上,小心翼翼,现在见吕容如此,也不再细问,急忙传令鸣金召回朱晨。 朱晨阵前与对方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恍然见自己身后军中锦旗拥簇,知道是曹植亲自前来观战,恐与君侯面前丢脸,便抖擞精神,奋力再战。岂料几个回合下来,后面阵上竟然鸣金收兵。朱晨虽百般不愿,却终不敢抗命,只好虚晃一斧,道:“非吾惧汝,只是君侯见召,少时再分胜负。”便勒马而回。对方也横枪立马,并不追赶。 朱晨匆匆回阵,一见曹植便道:“君侯何以鸣金?再有片刻,末将定取下对方首级献于帐下。” 曹植道:“吾知将军神勇,这是我大军远来,立营未稳,恐有不便。且宜先安营扎寨,取城之事,来日再议。”说着又看了看,隐身旗角的吕容,道:“有劳将军断后,军马后退十里驻扎。”朱晨无奈,只好应命而去,军马后队改为前队,缓缓而退。 大军刚动,却听斜下蹄声震动,似有无数军马杀来。曹植与杨修互望一眼,都不禁失色,自己大军还在数里之外,若被对方伏击于城下,岂不冤枉?只怪这一路郡县望风而降,倒让两人轻敌冒进。 吕容藏身旗角,此刻听得雷声大动,心中越发慌乱,急忙对着曹植道:“君侯可先退兵,来日整军再战不迟。” 曹植虽然谨慎,不敢出兵,不过既然已在战阵之上,却也看不惯吕容如此胆怯,脸色沉下,便要反驳几句。不想旁边过来的朱晨听到吕容言语,开口就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数万大军在后,只要能坚持片刻便能转败为胜,如何要临阵退缩,失了锐气?” 曹植深以为然,适才退兵尚无大碍,如今已被对方前后夹击,若不战而逃,军心大溃,不但今日折辱甚众,来日攻城军士只怕也斗志不扬。何况自己两万多军马在后,只要能坚守待援,还惧区区一座广平城池?曹休大军在壶关与曹彰对峙,此地撑死能有多少人马?也不管吕容脸色如何,便下令道:“朱将军,传令全军结成阵势,准备迎敌。火速谴人往后军求援。” 朱晨惟恐曹植不战而走,闻言大喜,高声道:“末将领命。”急忙拍马而去。 曹植这才对着吕容道:“广平军马不多,先生不必忧心。”语气之中,大为轻慢。吕容丝毫不以为意,只轻叹一声,道:“君侯探报有误,广平城中早不是曹子烈部下。” 杨修在一旁惊问道:“难道曹丕将河内守军,调遣至此?”青徐之军不动,雍凉又远,宛城司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曹丕能用之兵也只有司州各处,故而杨修有此一问。 吕容微微摇头,对着曹植道:“君侯既然已经起兵,便无路可退,事已至此,只好拼死一博。” 曹植被他这句话说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隐隐觉得不妥。杨修在一侧,道:“自然是无路可退,先生有话也尽可明言。” 吕容并不回答,只是冷眼看着军前,忽然遥指对方军阵之中,道:“君侯且看。”曹植,杨修,陈晟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对方军中一杆帅旗迎风舞动,上面大书一“张”字。曹植,杨修正在思量哪位张将军前来征伐,却听陈晟喜道:“是张叔叔。” “不错。”吕容默然答应,语气之中甚为失意气馁,忽然对陈晟道:“陈大哥可要救小弟一命。”却冷不防一拳击向其胸口。陈晟一喜于张辽前来,二伤于吕容言语,哪里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一时不备,饶是自己武艺胜出良多,也被击落下马。旁边便有几名吕容心腹持兵刃上前,将陈晟制住。陈晟抬头看着吕容一脸冷漠,又只好摇头苦笑。 这片刻之事,又让曹植,杨修二人目瞪口呆,就听吕容微笑道:“陈晟与张辽关系密切,如今张征东率军而来,吾等不可不防。”顿了一下,又道:“君侯自视用兵比张文远若何?” 曹植一听对方是张辽统军,背后不由一股凉气上冒,脸色顿时大变,张辽乃是曹魏五子良将之首,威名远播,又岂是他曹植所能及?杨修看出曹植心中畏惧,乃问道:“先生何以肯定便是张征东?汝南重地,张文远如何敢轻离?” 吕容还不曾回答,就见一骑兵打马上前,抱拳道:“禀报侯爷,征东将军张辽请侯爷,吕先生阵前答话。”杨修闻言也黯然失色,喃喃道:“吴蜀相争,无暇北顾,也难怪曹丕敢把张辽也调了过来。”倒是曹植语气镇静地道:“走吧,二位就随吾去见见张文远。” 第二百七十四章 威名存曹植退兵 张辽眼望对方阵中让开一条通道,数十骁将拥簇三骑而出。中间的是临菑侯曹植,左边是他手下谋士杨修,这两人自己昔年在许都,也约莫见过数面。而右边那人正是改装的吕容,一看到这丫头,张辽又不由想起数十年前下邳城破之际,温候以眷属相托。后来貂禅枉死,只留下这一点血脉,自己感念当年主臣情谊,百般呵护,视如己出。虽然有时也觉察不少蛛丝马迹,只碍于温候在天之灵,一再宽容,却不想她竟然惹下这等弥天之祸。就连自己多年兄弟,臧霸与独子张虎都牵扯在内。回想二十年来,自己深受曹氏大恩,怎能再行背叛?而且战事一起,北方大乱,难得的一片安定太平天下,又这样被搅乱么? 张辽拍马向前,朗声喊道:“临菑侯何在?末将有话要说。” 曹植在对面见张辽虽然鬓角微霜,胡须泛白,却仍旧威风不减,正如父王诗句“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听到张辽邀请,也催马上前,欠身道:“老将军有何指教?” “老将军?”张辽听到这个称谓,也不禁伸手抚摩脸下斑白的胡须,自己真的老了,已经不愿意再见到杀戮,只要曹植能退兵回冀州,自己也愿意放他一马,毕竟都是先帝骨血,何必非要兵戎相见,赶尽杀绝。何况此次起兵,多是吕容挑唆,自己也要负上责任,张辽也欠了欠身道:“陛下有明诏,命君侯北进幽州,何以会带军马南下?” 曹植淡然笑道:“本侯知曹子文大军攻取壶关,恐曹休都督有失,故增兵来援。” “既然如此。”张辽道:“末将已带兵进驻广平,增援曹都督,就请君侯收兵回冀州城,按照陛下诏命行事。” 曹植所言,不过是不想挑明自己在犯上作乱,但是明眼人怎会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作为战功赫赫,身经百战的张辽又怎会不知道?曹植微感吃惊,道:“将军愿意放本侯回去?” 张辽道:“君侯是皇家贵胄,行止如何,末将自然不能过问,只是君侯切记自己是先帝血脉,万事皆要以家国为重。” 曹植默然片刻,张辽虎威不是人人都敢冒犯,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道:“将军若真能放本侯离去,本侯愿退兵回冀州。” “好。”张辽转眼望向吕容,沉声道:“吕先生,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吾亲自动手。” 吕容自小被张辽带大,虽然呵护有加,但毕竟有如父亲一样的威严,适才见到与朱晨大战之人,正是自己求张辽从天水征调的姜维,姜伯约,便知大事不妙。如今被张辽点名呼喊,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欠身道:“将军安好?” “哼。”犯下这样的大错,张辽就算能不顾官爵性命,也未必能将其保全,只好先收押在自己帐下,即便陛下不宽恕,自己也能好歹救下她一条性命。张辽冷然道:“还不曾被汝气死,过来吧。” 曹植自然看不出二人是在唱那一出,杨修却突然喊道:“好你个吕容,骗得我等好苦,来人,将他拿下。”杨修乃是曹植军中二号人物,一声令下,便有数十军士冲出,将吕容团团围在中心。吕容身边家将也不甘示弱,纷纷拔剑拱卫在他身前。 吕容心知杨修是怀疑自己与张辽勾结,骗曹植出兵,引诱他们至此,不过现在自己也正不愿意回到张辽身边,挥手示意家将将兵刃放下,对着杨修道:“既然大人不愿意,吕某也正想多打搅几日。只是张将军处,如何交代?” 杨修上前朗声道:“张将军,此人是君侯贵客,希望将军不要为难。”曹植此时也猛然明白杨修的心意,冷眼看着吕容,既然自己已经被他与张辽引入瓮中,只好将其擒下,绝不能如此轻易便将他释放。 张辽在对面偏偏又不知道杨修二人心中所想,还道又是吕让在和他二人演唱双簧,心中恼怒,道:“若君侯执意不肯留下此人,那末将也只好将君侯一并留下。” “放肆。”朱晨在军后早就按奈不住,跃马而出,喝道:“敢对侯爷如此无礼。张辽威名某早有所闻,何妨一战,试试某手中大斧?” 张辽并不理会这莽夫,只对曹植道:“君侯若想拖延时间,等候大军来援,只怕要让君侯失望。曹子丹将军已领兵马将其截住,断时间内,只怕不能赶来。”又看了吕容一眼,道:“镇东将军领徐州牧臧宣高,因染病在身,已奉诏入京修养。青徐军事全由曹子丹执掌,侯爷还不欲退么?” 几句话说得曹植面若死灰,怔怔看着吕容,杨修,木然不语。吕容闻言也知其事不谐,只是张辽念在多年情谊,不欲赶尽杀绝,只得低声吩咐将陈晟押解上来,对曹植道:“事已至此,君侯可率军北归,以图保全之计。” 杨修怒斥道:“如今之势,骑虎难下,还有何保全之计?” 吕容惨然一笑,道:“不论大人信与不信,在下绝无相欺之意,只恨谋事不密,为张文远所破,不若退兵暂保性命。”又复低声道:“在下还有一计,或可扭转逆境,大人愿闻否?” 杨修以目示曹植,见其点头应允,乃打马上前。吕容待其走近,附耳迷语数句,最后道:“此事行于不行,权在君侯。”又叹息一声,遥望西南,低声道:“只是越骑将军不得救也。” 杨修拨马退回曹植身侧,也耳语一番。曹植点了点头,又上前少许,大声道:“吕先生就留与老将军,还请将军让开一条去路,容本侯退军。” 张辽闻言手中长枪一摆,一众军士便让开一条大道。曹植急忙与杨,朱二人带兵缓缓而退,只听张辽高声道:“愿君侯谨从圣命,与曹子丹将军合兵北上,取下幽州,也好将功补过。”曹植又转身对着张辽一礼,随即扬鞭而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念旧恩欲保吕容 张辽等曹植军马尽数离开,这才漠然看着吕容这一小队人马,催马上前,忽见陈晟也在,不由问道:“子云为何在此?”陈晟此时仍是绳索加身,只是不住苦笑。吕容急忙跳下战马,亲自上前为其松绑,道:“得罪陈大哥了,万望勿怪。” 陈晟得了松闲却并不理会他,急忙向张辽行礼,道:“亏是叔父前来,否则祸事大矣。” 张辽冷眼看着吕容,不发一言,闹下这样的祸事,的确难以轻恕,不过严惩却有负昔日温侯与貂禅夫人重托。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多年的兄弟臧霸,着实让张辽为难,背后姜维赶来,见张辽默然良久,已知其意,乃道:“将军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回城再作打算。” 张辽点了点头,道:“汝可差人前往曹将军营中,就说汝南紧要,吾不敢轻离过久,就让他与临菑侯一道北上。吾就退回汝南,不去幽州了。”姜维领命而去,张辽下令收军回广平城,吕容,陈晟二人都默然跟在张辽身后,嘘声禁言。 守城大将张普开门迎接入内,张辽乃命其引军散去,自与陈,吕二人回军帐之中。待挥退侍卫,帐中只剩三人,张辽居中坐下,才命二人入座。陈晟坦然坐下,吕容却行至张辽身前,拜倒在地,道:“侄女有累叔父,请叔父责罚。” 张辽看着眼前吕容,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训斥,注视良久,只淡淡道:“你可知张虎现在何处?” 吕容愕然答道:“侄女不知,不与叔父一起么?” 张辽道:“吾从伯约处,知汝等之事,便将张虎擒下,责打一顿,关押在府,不料当夜便出逃。他没有北上来寻你么?” 吕容道:“陈大哥一直在我身边,张大哥确实不曾前来。” “罢了,暂不去 管他。”张辽话锋一转,又问道:“容儿,叔父待你如何?” “恩高义重。”吕容肃然道:“若没有叔父,便没有侄女。” “好。”张辽点了点头,道:“叔父也没有别的事情求你,只是叔父年事已高,近来身体多有不适,恐时日无多。如今你张虎大哥又不知去向,你就权当吾亲生之女,伴在左右,为叔父养老如何?” 吕容抬眼看着张辽,眼泪潸然而下,再三叩首道:“叔父,侄女不能再牵连于你。侄女深知所犯之罪甚重,只怕曹丕不会轻饶。” “不用说了。”张辽道:“你与宣高所谋之事,吾并未上报朝廷,只是亲自带兵赚出宣高,保他入京供职,使曹子丹执掌青徐兵权。你把宣高给你的书信拿出来。” 吕容不敢违逆,急忙取出书信,张辽看也不看便撕得粉碎,道:“此事以后不要再行提及,能瞒一时,便瞒一时。容儿,我与宣高都是年迈之人,你何忍让他晚年还不得清闲?” 吕容又道:“此事曹彰,曹植皆知,如何能隐瞒下去?” “曹彰不日败亡,以他之脾性,不屑临死还早垫背之人。”张辽道:“至于曹植,吾尽力保全于他,他也必然不会多言。你先退下,属下家将尽数留下,护卫之人,吾另行安排。”吕容不敢再言,只好起身告退。 等吕容走后,张辽又唤人入帐,下令将其属下家将尽皆坑杀,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对着陈晟道:“子云觉得还有何处不妥?” 陈晟一言不发地看着张辽如此保全吕容,心中也十分感动,听他问起,才道:“叔父高义,小侄钦佩,只是容儿心意甚坚,恐日后再生事端,高平已在东吴领军,不可不防啊。” 高平的事情,张辽也早有耳闻,自己却无权到东吴去抓人,只得道:“这事吾却无能为力,能将容儿管得一时,算一时,以后之事,就要多靠你了。不如就与吾一同回汝南供职如何?我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叔父见召,小侄本当从命。”陈晟却道:“只是贾太尉还在曹彰军中,生死不知。容儿本答应我陪他去冀州,便能保老大人无恙,如今却是不行。且容小侄救得太尉护送回京,再请旨来汝南供叔父差遣。” 张辽方知贾诩之事,乃一一详细问明,便不好勉强陈晟,只得命人备下干粮马匹,送陈晟出营。又与姜维在广平驻扎两日,得知曹植与曹真一起出兵幽州,心念汝南防务,这才起兵南归。 非一日,便到汝南城下,此时李典,乐进二人都已物故。张辽北上,乃是乐进之子,乐琳与文钦二人守御地方。二人闻得张辽回兵,一起带人出城相迎。回至城中,张辽回府升帐,询问近来军务。其时蜀汉刘备与江东军马僵持不下,都无暇北顾,是以不足为虑,只是文钦禀报鲁山城中,司马氏兵马频繁调动,恐有不轨之心。 司马之心,路人皆知,张辽不敢大意,急忙命人取过地图,看了片刻,乃道:“如今越骑将军兵困上党,吾闻陛下欲一举灭之,而倾洛阳,河内之兵北上。京畿空虚,惟恐司马有不臣之心,若举兵发难,一路无险可凭,旬日便可兵临洛阳城下,诸公可有良计以备?” 文钦乃道:“司马不臣之心久矣,如今吴蜀自顾不暇,将军和不请旨起兵灭之?如若陛下恩准,可使曹子廉,张俊乂二将起长安之兵,出青泥隘口而东,将军引兵出古城而西。两下夹攻,司马败亡必也。” 张辽闻言甚喜,道:“将军之言甚是。若能破宛城,吾也可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当日便命人修成表章,一面联络曹洪,一面整备军马,便要兴师讨伐宛城司马。 残阳如血,壶关上下一片喊杀之声。此关紧依太行山脉而建,左右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座三丈雄关。昔日曹彰南下,便知此地易守难攻,故而只留梁习万人驻守,以保全上党,晋阳粮道。那知梁习居然背主忘义,曹休大军逼近,居然不战一场,便开关投降。曹彰原以为固若金汤的并州东面门户,而且却反而成了自己粮道上敌军最坚固的据点。 接连五日,曹彰看着自己的精锐军士一批批地冲上前去,却又一片片地横尸关下,心中既恨且怒。燕代精骑横扫漠北不假,可是很少打过这等攻坚之战,加上关内乃是曹氏族子曹休镇守。此人颇有将才,昔曹操在日便赞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守御甚有法度。曹彰攻打数日,徒然损失近万士卒,却不得越雷池半步。 又一波攻势被关上抵挡下来,曹彰心中滴血,死伤的无一不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他们不曾倒在茫茫大漠,不曾死于乌桓铁骑,却终葬身于自己多年经营的并州土地上,亡命于同样服饰的大魏军士手下。这究竟怪谁?自己,还是坐在洛阳皇帝宝座上的曹子恒? “君侯,兄弟们伤亡过重,还是暂时先撤吧?”曹彰猛然转头瞪着进言的偏将,顿时吓得他噤若寒蝉。曹彰挥手一鞭,打在他面门之上,怒喝道:“你去,你带人给我冲上去。” “是。”那偏将冲着曹彰一抱拳,便取刀在手,高声喊道:“兄弟们,跟我上。”带着人马冲向关下。关上顿时箭如雨下,巨石滚木,火油粪汁也倾盆而下。曹彰的部下还不曾冲上关口,便损失有半,也有不少勇士能躲过箭矢勉强登上关防,却马上就有几名,甚至于十几名的守军围堵上来,最终也只能是力战而亡。 又经过小半个时辰,这一次的攻击又以失败告终,当曹彰看到那员偏将被一块巨石压成肉泥的时候,狼嚎一般地大叫了一声,便要亲自冲杀上前,却被左右拼死拦住。关上关下无数的尸体,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气息,还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战马哀鸣,都让曹彰感到彻底地无奈与无助。 “君侯,末将再去。”曹彰挥了挥手,无力地道:“算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大军先退,某自断后。”众人领命而去,曹彰听着后撤的马蹄声,遥望东北方向,心中默然念道:吕荣,老三你们的援兵在哪儿? 回到营中曹彰无心用饭,只是饮了数杯烈酒,便取过地图,苦思破关之策。曹植,吕容几日都不曾有消息传来,只怕也是毫无希望,老三这样的书呆子,自己原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至于吕容,大难临头,往日无恩,近日无惠,岂有不各自分飞的道理?只是苦了跟随自己的十万兄弟,军中粮草也只有数日用度,再不能攻破壶关,打开北上之路,便是饿也能将自己饿死在此。 曹彰胡乱想了许久,终无良策,心中愈加烦闷。忽然听得帐外喊声四起,仔细一听,却是:“有刺客,抓刺客。”曹彰急忙起身拔剑在手,自己数万大军在侧,还真有人敢来行刺?嘿嘿,当真以为我曹彰就只是一只病猫么? 曹彰带人赶到之时,就见贾诩被两名军士押在一旁,另有一人全身黑衣,正丈剑与左右军士缠斗,身手矫健,连连刺倒数人,却不伤分毫。 这几日战事不顺,贾诩看押在军中,曹彰无心理会,不想却还有人惦记着救他。“住手。”曹彰喝退众军,上前森然道:“陈晟,你独自一人便想在吾军中救走贾诩,未免太不将本将军放在眼中。” 陈晟收剑伫立,道:“若只是想救出太尉大人,又算甚难事?只是末将还有事求见君侯,故而泄露行踪。” “有事见吾?”曹彰目光扫过二人,道:“都给本将军带到帐内。”转身便走。陈晟也淡淡一笑,将剑还入鞘中,上前搀扶贾诩一同随曹彰回帐。 曹彰居帅位坐下,问道:“有何事求见本将军?” 陈晟目视左右,问道:“可否摈退左右?” 曹彰挥手示意侍卫退下,才道:“现在可以说了?” 陈晟微笑道:“摈退左右,实是为君侯着想,末将一言,只怕军心全乱。”不等曹彰再开口询问,接着道:“临菑侯已经会同曹子丹将军大军,北进幽州,君侯所期待的援军,只怕不会再来了。” “你说什么?”曹彰击案而起,随即又颓然坐下,口中喃喃道:“好你个老三,关键时候居然摆我一刀。” 贾诩出声道:“君侯此刻前不能破雄关回晋阳,后又有大司马与徐将军大军袭上党,内无可用之粮,外无来援之兵。凶险若此,还不早图良策?” “良策?”曹彰冷笑数声,不屑道:“老大人的意思莫不又是让吾向子恒投降俯首?以他之性情,能饶过我的叛国之罪么?左右是死,何妨尽力一搏?本将军宁愿战死疆场之上,也不能处死于牢狱之中。” “君侯勇烈,老夫素知。”贾诩叹息道:“只是君侯就不体谅部下数万将士身家性命么?这几日攻打壶关,老夫也尝在营中眺望,死伤惨烈,倒下的无一不是我大魏儿郎,不死在征吴灭蜀的战阵之上,却死于君侯一己之私欲。君侯不觉得愧对他们么?而且他们死后,背上的是叛军的罪名,若有家小,一经查出,也是不免。这些都是跟随君侯多年的部众,君侯于心何忍?” “住口。”曹彰被他一席话,说得恼羞成怒,又将腰间佩剑拔出,戟指贾诩喝道:“本将军念你年迈,关押军中也是以礼相待,休要在此惑乱军心。”曹彰一怒,陈晟也急忙护在贾诩身前,而外面军士听到动静,也涌入十余人,将二人团团围住,只等曹彰一声令下,便将两人砍成肉酱。 第二百七十六章 曹彰降贾诩回朝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外面跑入一军士,道:“禀报将军,上党周将军求见。” 曹彰心中咯噔一响,周毅来此,莫非上党有失?“快,请进。”曹彰将手一挥,示意左右退开,心中却不住打鼓,若上党再失,自己可就无安身之处了。 片刻之后,周毅满身血污吭呛而入。曹彰不等他见礼先迎上前去,问道:“伯弘此来,莫非上党已失?郝将军何在?” 周毅道:“此将军引军来取壶关,河内诸路军马齐出,由大司马曹仁亲自督帅,将上党团团围住,日夜攻打。我军兵少实不能挡,而且城中存粮不多。郝将军与末将商议,请君侯火速回援,再有几日,只怕便守不住了。” 曹彰闻言,心中稍安,可是现在回军,壶关曹休必扰其后,不能退回晋阳,终归是要饿死在此。曹彰征战多年,只有这一次,陷入如此窘境,十万儿郎当真不能再归故乡?“出去。”曹彰大声喝退众人,连着陈晟,贾诩二人也跟着退到帐外。 曹彰挥剑胡乱劈刺,将案上竹简斩得四下飞溅。上党被困,危在旦夕之间,壶关却久不能破,而且军中无粮不能久持,败亡无日。难道自己便还真要像贾诩说得那般,去向曹丕摇尾乞怜么?自己是先帝血脉,是堂堂上将,安能屈膝以活命?便是死,也要死在战阵之上。可是,又正如贾诩所说,自己战死也罢,可是部下这尚存的数万将士又该当如何?全都会被曹丕扣上叛逆的罪名,轻则身死,重则灭族,都是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兄弟,自己又于心何忍?罢了,罢了,曹彰将剑横放颈下,就让所有的罪名随自己一死而去。 “君侯不可。”贾诩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曹彰手腕被人重击一下,宝剑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曹彰转眼视之,救自己的却是陈晟,苦笑着对贾诩道:“老大人真要让吾死在子恒手中才甘心么?” “尚未到此绝路,君侯何苦如此?”贾诩叹息道:“太后仍然健在,老臣可代为恳求,君侯只要能交出兵权,老臣定当尽力保全君侯性命。” “你要让我苟且一生么?”曹彰淡笑道:“子恒即便能饶我性命,也一定会将我禁在京中,衣食住行皆有人监视,这样的日子,本将军不屑去过。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君侯倒是干净了,那他们该何去何从?”贾诩指着一旁的周毅,道:“陛下性情,君侯也该了解,若君侯执意不肯低头,只怕于周将军,上党郝将军身上皆有不便。” 周毅大声道:“有何不便?末将性命便是君侯给的,无论是谁要折辱君侯,末将必以死拼之。” 贾诩摇了摇头,道:“将军这般重义,老夫甚是钦佩,可是壶关上下尸骨累累,哪个不是君侯燕代子弟?剩下的数万军士,君侯也想让他们就这般葬身异地他乡?死后还要背着叛国的罪名?君侯,以你一人荣辱换取数万将士性命,难道不值吗?” 曹彰闻言,跌坐在地,颓然道:“老大人说的是。”曹彰又复想起关下堆积成山的尸骨,喃喃道:“为了我一自之私,已经死了这么多好兄弟,我对不起他们。”说话间便不停的用自己的双手捶打胸口。 “君侯。”周毅一把拉住曹彰,道:“某等跟随君侯,有死而已,绝无怨言。” “唉。”曹彰长长叹息一声,对着周毅道:“伯弘,去后帐吾床塌之上的金镂木盒取来。”周毅应命而去,片刻取回,递与曹彰。曹彰挥手道:“给贾大人吧。”贾诩心里明白木盒之中,装的便是玉玺,急忙让陈晟收下,道:“明日老夫就赶往洛阳,表奏君侯归附之意。请君侯稍待几日。” 曹彰点了点头,无力地道:“你们退下吧。伯弘,明日就由你护送贾大人南下,顺道去上党将此事通报郝昭。” “遵命。”周毅抱拳领命,转身道:“大人请。”贾诩又复看了曹彰一眼,一失足成千古恨,默然与陈晟退去。 第二日,曹彰亲自备下车驾送贾诩南归,又另选军中精锐骑兵三百护送。贾诩惟恐夜长梦多,一路之上不敢丝毫耽搁,不日便到洛阳。曹丕得知贾诩归来,乃命太子曹睿偕百官出迎,极尽隆宠。 贾诩车驾也不停留,直至皇宫,方才下车觐见曹丕。曹丕先是说了不少宽慰之言,无非“老大人一路辛苦”,“老大人功忠体国,不畏箭石,身临前线,实乃国家栋梁之臣”等等。贾诩一直等得他将体面话说尽,才将曹彰归顺之意转达,并委婉奏承了自己为曹彰求情的意思。 其实曹彰归顺之事,曹丕早已得到前线曹仁军报,而且也有求情之意。只是这等眼中钉,肉中刺,好容易逮着机会,怎能就此放过?可是若不宽赦,曹彰手下还有数万雄兵,狗急跳墙,总能生出不少事端。何况太后在后宫也是整日以泪洗面,曹丕虽不如何在意,但是背着不孝之名,总是不好。 旁边刘烨早看出曹丕心事,乃出班道:“陛下威服四海,德被四方,越骑将军归降,若不能纳,恐有失天子气象,不妨受降。” 刘烨向来揣摩曹丕心意,甚得恩宠,见他也如此说来。曹丕便不再犹豫,点头道:“就依卿所奏,这招降一事,还烦太尉大人走一遭。” “臣敢不效力?”贾诩见曹丕答应下来,心中甚为欢喜,急忙行礼领命。 刘烨又道:“微臣记得陛下曾言,越骑将军若来归降,封王赐爵绝不吝惜。常言道:君无戏言。陛下既有此言,就应当封赏越骑将军。” 这老小子转性了?曹丕吃惊地看向刘烨,却见后者眼中寒光闪烁,心中豁然开朗,朗声道:“封鄢陵侯曹彰为任城王,受赏之日便与太尉大人一同进京朝拜叙礼,不得推辞。退朝。”言罢转身而去。只留下贾诩站在殿上怔怔出神。 第十一卷 龙困白帝 痛失至爱2960285第二百七十七章 遭贬黜离城面圣 白帝城的临时尚书令府中, 赵舒握着不是很顺手的毛笔伏案奋笔疾书。虽然赵舒来到三国已经有十余年,可是写字的机会是很少的,现在写起来也颇为吃力。几行字下来,搞得赵舒是满头大汗,手酸臂疼的。 郭淮站在一旁,看着赵舒的窘样,低声道:“大哥如今已被贬为左将军,就不用在上奏疏,若真惹来陛下雷霆之怒,于大哥自身无益。” 赵舒抬头笑道:“放心吧,刘备以仁义治国,绝不会枉杀谏言之臣。不就是一个左将军么?要真把我贬成庶民,反倒好了。” 郭淮一愣,道:“若真成庶民,那大哥多日作为岂不空费心机?” 赵舒随手从案旁取过一卷锦帛,递与郭淮,道:“这是安国送来的营防图样,如今盛夏将至,刘备败亡就在眼前,我若不再赶紧上书,以后怕是没有多少机会。” 郭淮接过图样凝神看了片刻,赵舒也乘机写了几个字,就听他道:“陛下用兵老矣,何以布防如此不堪?岂有连营七百里以拒敌者?依山傍林也是兵家大忌。” “你也看出来了?”赵舒继续书写,道:“刘备得了江夏,伏杀甘宁,愈发心高气傲,整个江东也不放在他眼中,才敢这样行兵布阵,都不知道随军的谋士是干什么吃的。等吧,等到陆逊那天高兴,一把火非将这十万大军烧尽不可。” 郭淮问道:“大哥这封奏折便是要点明此事么?” 赵舒“嘿嘿”一阵冷笑,道:“奏折上仍是老生常谈,劝他与东吴和谈,各自罢兵之意。不过营防之事,我要亲自当着一众文武说出来。” 郭淮惊道:“大哥要去江夏?” “不错。”赵舒淡笑道:“我若上书言明此事,刘备万一脑袋灵光,改了主意怎么办?当着众人说出,刘备喜好颜面,自然不会听从。兵败之时,一众将士会怎样看待我,又怎样看待刘备?”赵舒顿了一下,又道:“何况安国还在前线,我总要去想办法将荆州的这点家底救出来吧?不能跟着刘备陪葬。我还要靠他们防守荆州。” 郭淮连连点头称是,却又问道:“陈叔至在城中,只怕不会让大哥出城。” 赵舒侧眼看着他,道:“汝与桓易还有这府中五百家将是干嘛的?难不成数月不曾上阵,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是。”郭淮道:“只是小弟怕将事情闹大,于大哥不利。” “越大越好,不然怎能体现出我对刘备的忠心?”赵舒提笔继续书写,道:“你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硬闯出城,去江夏御营。”郭淮领命告辞而去。赵舒又继续写了片刻,好歹将奏章写完了,才回转内院,前往江夏的事情,总还是要与关凤商议的。 赵舒与诸人密谋之事,只隐瞒她一人,毕竟她与关家都是忠于刘备的。这数月来,赵舒上书刘备,劝其退军,已被连贬数级,如今告诉她,赵舒要亲自前往江夏,关凤不禁为赵舒安危担心,想要与赵舒一道去。赵舒急忙百般劝止,刘备终归是“仁义”之君,断然不会枉杀有功之臣。终于将她安抚,等赵舒走出房门,不禁扪心自问,这样欺骗枕边之人,还有什么意义?倒让赵舒想起正在北边生事的容儿,或许赵舒和她才真是般配的一对。 次日一早,留下叶枫在白帝城中,赵舒带着郭淮,桓易二人与五百家将直闯城门,守门校尉略有阻拦之意,便被桓易一刀斩于马下,余众皆不敢言,等陈到赶至,赵舒已经离城多时。 刘备自得江夏,便与陆逊大军在黄石对峙,虽有小战,但各有胜负,自春历夏,相持不下。孙权大军屯于柴桑,为陆逊后援。虽然历史被赵舒篡改了不少,但从刘备的排兵布阵来看,火烧连营七百里,仍极有可能发生。 赵舒离了白帝,一路行色匆匆,在五月下旬赶到刘备御营之中,此时距刘备夷陵之败只有不足一月的时间。守营将官听说“左将军赵舒”求见,先是一愣,随即通报入内。不过多时,就见一大队人马涌出,将赵舒麾下家将团团围住,黄皓一摇一摆地走出来,尖声细气地道:“陛下宣召赵舒觐见,闲杂人等全在营外等候。” “臣领旨。”赵舒上前两步低声道:“公公安好?”不想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理都不理赵舒,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入营。把赵舒恨得牙痒痒,转念一想,这家伙本就是一势利小人,赵舒现在失宠于刘备,他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可笑赵舒当初居然还想去拉拢于他。 跟着黄皓进了刘备御帐,只见刘备端坐在上,一脸寒霜。左右文武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赵舒,有赵舒认识的,也有赵舒不认识的。赵舒急忙上前拜倒叩首,三呼万岁。 “平身。”刘备冷眼看着赵舒,将一本奏折扔到赵舒面前,道:“陈叔至参汝无故斩杀官吏,私自离开白帝城,汝可知罪。” 赵舒刚一起身,又急忙跪下,道:“陈都督所言不假,只是微臣心念陛下安危,江山社稷,故不得不行此下策。”说着便将准备好的奏章取出,双手举过头顶,道:“臣有表奏,请陛下御览。” 黄皓急忙前来取与刘备,刘备略微一看,便知又是前几次一般劝他罢兵与东吴议和之奏,不由恼怒,将奏折劈头向赵舒砸来,怒斥道:“朕大军征缴叛逆,克日便可取胜,汝总是进言退兵议和,慢吾军心,所为何来?”不等赵舒再言,刘备便命人将赵舒拖出帐外。 刘备御营侍卫全是五大三粗的壮汉,随便来两个人就把赵舒架出帐外。赵舒一得自由便又想冲进帐去,却见黄皓跟着出帐,道:“陛下口谕,左将军赵舒惑乱军心,擅离职守,念其前功,贬昭信校尉,后营吴懿将军听用。” 第二百七十八章 谋后路书生试敌 赵舒一把抓住黄皓道:“有烦公公,下官还有事禀奏陛下。”黄皓转眼看着赵舒,苦笑道:“大人现在这等官阶,还是好自为之吧。”径自走开。 连营之事,赵舒还没有向刘备禀明,就被赶了出来,看来刘备之败乃天注定,真是无能为力。赵舒微微摇头,就出营带着桓易去讨逆将军吴懿处报到。吴懿虽是川将,但其妹嫁与刘备,是以不受法正牵连,仍得重用,在后军督管粮草。 吴懿为人还算厚道,赵舒虽是被贬录用,对赵舒仍十分客气,丝毫没有端起上峰架子,言语之中对赵舒冒死进谏,还十分钦佩。伐吴之举本就是刘备一意孤行,众将之中只要稍有远见之人便不十分赞同。而且两军相持数月,丝毫没有进展,空费钱粮,于国家何益?吴懿与交谈片刻,终是不便久留,起身告辞而去。赵舒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又想起黄皓的丑恶嘴脸,不由暗叹世态炎凉,在这世道之间生存,若无权势二字,也只能是举步维艰。 此刻赵舒无暇再生这等闷气,急忙唤过桓易,着他去前营联络林杨。郭淮在来时路上已经去了荆州,让李韦,于圭二人作好准备,一旦刘备兵败,就第一时间赶来营救,好歹救下这老小子一命。 次日桓易回来,将前方战事一一详细禀明。陆逊固守关隘,累月不出,如今天气渐热,先锋吴班等以军在赤火之中,取水深为不便奏请刘备。刘备乃命其移兵于山林茂盛之地,近溪傍涧,又恐吴人乘机来袭,却命二关之荆州军马原地为营,不得移动,是以荆州将士愈发不满。 赵舒心中却是十分欢喜,取过地图,见川军数万,连同刘备御营皆相连一起,只有关平,关兴所部孤悬在外,一旦大火烧将起来,必然可以大部逃脱。刘备一点不公之心,反而帮了赵舒天大的忙。 桓易见赵舒面露欢喜之色,取笑道:“先生如今职位卑微,却反笑的如何畅怀?” 刘备阳寿不久,殡天之际知道孔明心机,自然还要重用一人掌权制约,历史上是李严这个白痴。现在却非赵舒莫属,赵舒可不会白白的浪费掉“总督内外军事”的旨意,让孔明得了便宜。只是陆逊究竟会不会帮赵舒放这把火呢?赵舒抬头问道:“高平可有消息传过来?” 桓易答道:“高平传来消息,只说陆逊江夏一役已经丧胆,但求坚守,不敢复出。” “这小子巴不得连我一块被吃掉。”赵舒摇头道:“他的消息可不能当真,还是要让林杨随时准备好。千万别被陆逊一锅端掉。”正说话间,却听帐外鼓声大作。赵舒与桓易互望一眼,急忙出帐而来。只见营内军马纷纷列队整装,吴懿正全身披挂上马,准备带兵出战。 赵舒急忙大步上前询问,却原来是吴军袭击蜀将赵融营寨。刘备结联营之时,曾有令谕,倘若一屯受袭,其余各屯皆要出兵声援,务求全歼来犯之敌。赵舒一把扯着吴懿坐骑缰绳,道:“若是陆逊诱敌之计,将军轻离,这粮草重任又交付何人?” 吴懿微微一怔,道:“陛下有诏,某也不敢违抗,倘若各屯皆出,而独某不出兵,日后怪罪下来,某担当不起。” “三军将士各司其职。”赵舒又劝道:“粮草乃将军职责所在,又是三军命脉,望将军勿以个人为念,三思后行。”吴懿沉吟片刻,乃下马命众军散去,严守营寨,对赵舒道:“某只顾个人爵位荣辱,实不及将军也。” “将军过谦了。”赵舒与吴懿登高而望,遥见蜀军各屯齐出,将来犯吴兵围在核下,又复道:“吴兵若真有心截营,又岂会只派这些许兵马?此必陆逊试敌之计。”吴懿也见吴兵之有数千之众,点头称是,问道:“陆逊此举何意?” “这下官却……”赵舒原本打算推脱不说,马上又想起,法正死后,川将之中便以李严,吴懿二人为尊,现在李严已经明显与孔明一路。赵舒若能与吴懿结好,也可增强几分势力,于是急忙改口道:“吾料陆逊此举一则试探我军虚实,二则以小胜麻痹我军,数日之内必有大举动。” 吴懿笑道:“吾军就恐陆逊坚守不出,今其出兵交战,正是吾军求之不得之事。何况我军连营固守,攻其一处,而全军救援。”说着便指向渐渐溃败的吴军,道:“陆逊若来,也便是这等下场。” 赵舒转身手指西北,道:“昔日周郎火烧曹孟德八十三万大军,惟恐火烧不绝,乃使凤雏庞士元献有连环之计,使曹操水军舟楫相连,一船着火,余者皆燃。便与今日之营,有何相异之处?” 吴懿闻言急忙打断赵舒的说话,低声道:“先生慎言,营防之图,乃陛下钦定。”赵舒握住吴懿之手道:“下官知将军忠义,广有才略,故以心腹之言告之。明日,吾便求见陛下,直呈此事。” 吴懿长叹一声,道:“惭愧,某身在要职,却不及先生这等忠义。先生所虑甚是,明日驾前直谏之时,某必极力相助先生。”赵舒急忙称谢不已,又看得片刻,前来截营的吴军全线溃败,蜀军大获全胜,这才与吴懿各自回帐。 桓易一直等候在帐中,见赵舒入内,急忙上前道:“先生,今日乃是陆逊试敌之举,只怕吴军大举进攻就在数日之内。” 赵舒点了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明日一早将军可再往安国营内,吩咐林杨等人作好撤兵准备,只要见军中火起,不要前来救援,直接退回江夏。” 桓易却道:“林杨虽然联系大部校尉,却仍有不少安国心腹亲系,若是安国执意要来救援刘备,又当如何?” 关氏兄弟对刘备极为忠心,见御营危险,必然不顾一切来救。可是兵败若山倒,他们前来又于大局何补?枉自葬送将士性命。赵舒一拳击在案几之上,道:“他要来就让他来吧,若不发一兵一卒救援,也让刘备生疑。” 桓易点了点头,又道:“某与伯济都不在先生身边,兵败之时,先生却如何脱身?” 第二百七十九章 闻败报火烧连营 吴军淳于丹部偷袭蜀将赵融营,反被杀退,折损过半。蜀军斩获颇丰,是继江夏之役后又一大捷。刘备龙颜大悦,犒赏三军,于御帐之中设宴庆贺,赵舒的职位原不在宴请之列。想是刘备获胜之后,有心折辱赵舒一番,也使人送来诏书,命赵舒与吴懿前往赴宴。 酒过数巡,刘备擢升赵融为将军,扫视群臣道:“吴狗胆敢抗拒天兵,昨日斩杀数千之众,尽皆尚胆。只等天气转凉,众将并力进兵,定要扫平江东,生擒孙权,以报屡次袭我荆襄之仇。”等群臣又一片歌功颂德之后,刘备醉眼看着敬陪末座的赵舒,笑道:“经纬累次上书,言江东孙氏已立三世,根基深固,急不可破。如今却还有何言语?” 赵舒将酒杯放下,起身上前道:“微臣确实有话要讲。” 刘备哈哈笑道:“好,卿且说来。” 赵舒看着吴懿私下向对着赵舒不停摇手,微感欣慰,总算还有人有点良心。可惜赵舒却不能领情,当下跪拜在地,道:“微臣以为,昨日之胜,诚不足设宴庆贺。反应命各营将士多加提防,以备来日大战。” 刘备又一阵长笑,道:“昨日一战,吴狗心胆俱裂,安敢复来?” 赵舒又继续道:“昨日吴军来犯这,不过数千之众,必是陆逊试敌。如今陆逊已知虚实,以臣之见,不日吴军便会大举来犯。” 刘备闻言,脸色微愠,冷道:“来便如何?倘若陆逊当真敢来,昨日之败,便是他的榜样。” 赵舒见刘备已经渐有怒气,心中确实有些发毛,要是真将他激怒,把自己拖出去一刀剁了,岂不冤枉?不过事已至此,只好一拼,赵舒咳嗽几下,大声道:“这两日,微臣观众军营防,多不妥之处。包原隰险阻而结营,原本兵家之大忌。倘彼用火,何以解救?又岂有连营百里可拒敌者?如此结营,祸不远矣! “够了。”刘备勃然大怒,一击御案,喝道:“前日不曾杀汝,今日愈发变本加厉,朕用兵多年,便被汝说的如此不堪?如此造谣生言,惑乱军心,其心可诛。来人,拖出帐外,斩首 示众。” 没想到刘备真的如此辣手,赵舒心中一惊,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吴懿。吴懿被赵舒一看,也只好起身,道:“陛下且慢。赵校尉之言虽多有冒犯之处,但却非全然不可取,也有几分道理。望陛下念在其忠言直谏,其心可嘉,刀下留情。” 刘备冷眼看着赵,吴二人,嘿嘿一阵冷笑,道:“赵舒真是好本事,去子远营中不过两日,便又结下这等情谊。” 刘备自法正之事以来,便对派系之事深恶痛绝,吴懿闻言急忙拜倒在地,叩首道:“臣保奏赵舒,实是顾全陛下颜面,绝无半分私心。赵舒从陛下多年,广有功勋,若因谏言受诸,恐失陛下仁义美名。” “哼。”刘备一生对“仁义”二字颇为看重,此刻听吴懿如此说来,心念也稍转,转问下首严鹏道:“升平以为如何?” 严鹏在白帝弃法正而降刘备,立有大功,加之刘备本就年老病多,是以常伴驾前,深得宠信。此刻见刘备问及,乃起身道:“赵校尉犯颜直谏,臣闻‘圣贤之君,不杀谏言之臣’,陛下杀之,徒损圣明,却成就赵舒忠义名声,诚不可取。” “恩。”刘备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便饶他一命,只是此人长久在军中散播此等谣言,于军心不利。不妨派人押往江夏,严加看管,等朕扫平江东之后,再行释放。” 赵舒也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拭去脸上冷汗,道:“谢主隆恩。”刘备看也不看,只向赵舒挥了挥手,赵舒也见好就收,知趣地退出帐外。片刻之后,便有人引赵舒至营门,却见一辆囚车摆放在前。赵舒心中不由暗自苦笑,看来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不过这已经是赵舒期待的最好效果,只得坦然上车,对着旁边看押的校尉道:“起程吧。” 赵舒虽是囚禁之人,但在军中还有些声望,而且下面之人,不知道刘备究竟是何心意?说不准哪天又将赵舒官复原职,是以那校尉不敢怠慢,说了句:“先生坐好。”便下令车队出发。 行约两三里开完,忽听得背后马蹄声响,赵舒转头一眼,有两骑人马急驰而来。待的近了,先前一人却是刘备身旁新贵严鹏。赵舒心头又是一紧,莫非刘备不愿当着群臣的面杀自己,却派人私下来将自己处死?要真这样,自己玩的这把赌博就输大了。 严鹏飞骑赶到囚车之前,喝令众人停下,押解之人也知严鹏受宠,不敢丝毫违逆。严鹏翻身下马,让众人退开丈外,走到赵舒身前,道:“先生此去一路辛苦,在下特来相送。”一招手,身后随从便奉上酒水,严鹏亲自倒酒一杯,递与赵舒面前,道:“一杯薄酒,了表寸心。” 他虽然是满脸微笑,赵舒背上却是冷汗直冒,贼吧不敢伸手去接。过得片刻,严鹏忽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先生适才在御营之中慷慨陈词,浑不畏死,现在却反倒怕了?” 赵舒见他并无恶意,也才长长吐了口气,道:“当时若死,便是流芳千古,现在却心有不干。” 严鹏放下酒杯,挥退随从,靠上前来,低声道:“先生若真想死,便不会在陛下面前演上如此一出。” 莫非他看穿自己的用意?赵舒心中大骇,口中却道:“在下不明白大人所言。” 严鹏嘿嘿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陛下布防之时,在下便觉不妥。今日先生说来,在下才恍然而悟,若陆逊真能看到此点,陛下大军败亡无日。”严鹏环顾左右,又道:“先生若是将此事私下禀明陛下,陛下未必不听。可是先生却偏偏选在群臣面前,直斥营防之失,布防乃陛下亲自筹划,若陛下赞成先生之议,岂不是当着众人之面,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先生此举并不是想要陛下改变布防,而是要陛下日后兵败之际,想起今日先生之‘忠言’,而明白先生的一片‘忠义’之心。” 赵舒冷眼看着严鹏,既然他看穿赵舒的心意,为何不向刘备明说?却来追赵舒作甚?正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严鹏却改口道:“今日来送先生一程,望先生日后腾达之日,不要相忘。”不等赵舒说话,又转身一跃上马,抱拳道:“在下告辞。”又复指着押解众人道:“赵先生一时失意,尔等若是狗眼看人低,让本官知晓,定不轻饶。” 这才打马而去。只留下赵舒在车上怔怔出神,片刻才听护行的校尉道:“大人可要起程了?”赵舒急忙笑道:“不敢,将军请便。”又望着东南方向,默念道:陆逊,我的事情都办妥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江夏守将乃是水军都督黄权,刘备忌惮东吴水军了得,是以陆军先进,水军在后。黄权与赵舒也有数面之缘,有两分交情,而且刘备旨意只是严加看管,并无其他责罚。是以黄权就在自己中军帐旁。另置一帐将赵舒安顿,礼数周到,供应不缺。赵舒远离前线战火之地,也坦然住下。江夏不在前线,黄权每日只是例行公事,将城防巡视一遍,远比吴懿等将空闲得多。赵舒寄人篱下,又有心拉拢,极力奉承,有空便求见请教用兵方略,两厢相处甚欢。 数日时间忽忽而过,这赵舒正与黄权在帐中交谈,就见两名军士扶持着一员校尉闯入。看服色那校尉应是刘备御林禁军,一见黄权便挣扎拜倒在地,嘶声道:“陛下兵败所困,还请将军速发援兵。” 赵舒心中早有准备,黄权却是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那人扶起,问道:“陛下现在何处?可详细说来。”那名校尉满身血污,受伤甚重,强自撑着一口气前来求援,此刻言语出口,便栽倒过去,不省人士。黄权伸手察探,已经气绝身亡,急忙吩咐整备军马,便要向赵舒告辞。 “将军且住。”赵舒阻拦在黄权身前,问道:“陛下有多少兵马在彼?” 黄权一愣,随即答道:“川楚两军,约有十万。” 赵舒点了点头,道:“陛下兵马远胜陆逊多矣,安能一朝就败?而且营中良将数十员,这突围求救之事,怎能让这等无名小卒担任?” 在赵舒提点之下,黄权马上省悟道:“先生觉得此人有诈?” “方才吾不是正在向将军请教孙子兵法,用间篇么?将军就不怕此人乃是东吴死间?”赵舒又道:“江夏乃吾军退回荆州唯一通路,倘若有失,吾十万大军岂不困死在彼?将军身肩重任,不得不防。” 黄权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尸体,犹豫道:“先生所言不假,只是倘若此人真是陛下派来。某若不出兵,岂不是违抗圣命,而且弃陛下安危于不顾,这等罪名,某可担当不起。” “江夏城中有多少兵马?”赵舒又劝道:“且不说陛下究竟是否遇险,就算陛下兵败,十万大军尚且不足,将军以此一杯之水,安能救得一车之火?以下官愚见,将军只宜严守城防,保住江夏便保住大军西归之路。如若此乃东吴之计,将军因此失了江夏,其罪大焉。将军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黄权思量再三,正不知如何处置,外面探马又入,禀报东面有大队军马而来。黄权乃对我道:“亏有先生在此,某险中吴军诡计。”急忙带人亲往城楼察看。赵舒也跟随其后,临出帐之时,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论此人是否刘备所派,赵舒都要劝阻黄权出兵。若不让刘备一败涂地,如何能体现出赵舒的先见之明以及忠君爱国之心? 黄权登城眺望,江夏东面的确有大队兵马杀来,尘烟大作,约在万数之间。这本是战争时期,江夏一应防备之物,早就准备妥当,黄权一声令下,三军戒备,只等敌军近前撕杀。等到城外军马,渐渐行近,黄权才觉有异,转头对我道:“先生,城下好象是自家军马。” 赵舒也早看见军队前面将领正是桓易,林杨,心中巨石落地,却假意装作不知,道:“下官眼拙,看不甚清晰,将军还是问明才好。”黄权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询问,城下林杨却上只身上前,大声道:“城上是哪位将军?末将关征东帐下林杨,还请将军打开城门。” 赵舒靠上前来,故作吃惊,道:“果然是林将军,快快打开城门。” 黄权急忙命人将城门打开,迎接桓,林二人入城。四人上前见面,黄权心念前方战事,叙礼完毕,便急着开口询问。此番刘备征战,以黄权为镇北将军,督两万水军,职位甚高。林杨见他问及,便一一详细道明。赵舒细听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刘备连营弊端被陆逊看破,一夜之间,火烧百里,刘备十万大军尽皆溃败。 黄权听罢不住叹息,最后问道:“将军可知陛下现在何处?” 林杨看了赵舒一眼,摇头道:“当时吴军四下放火,众将各自为战,末将只带本部兵马拼死冲出重围,不知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黄权急忙对赵舒道:“先生可与二位将军守御江夏,某领江夏之兵前往接应陛下。”此刻赵舒再无理由阻拦,正要点头答应。却又听黄权道:“将军身在前锋,何以最先退回江夏?” 林杨,桓易二人不想黄权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都一起愣住。赵舒见黄权越发起疑,急忙打断他的思绪,道:“将军若要出城,下官思有一计,不知可行否?”黄权闻言,果然不再想刚才的问题,转头看向了赵舒。 我心中默默叹息一声,道:“此计说来话长,还请将军回帐中再议。”等黄权点头前行,赵舒转眼看向桓易,缓缓将右手举到颈下比划…… 第二百八十章 救败兵傅彤替死 前线战事如火如荼,一路不断有残败兵马陆续退回江夏方向。赵舒遥望远处冲天火焰,心中略觉惭愧,毕竟是数万将士性命。唉,刘备若是诚心待自己,又何至于今日之败?赵舒转头看着身后伫立的桓易,忽然问道:“我是否过分了些?” 桓易也注视前方,默然道:“先生征战多年,还看不惯这等场面么?今日之败,先生已经向陛下进谏多次,均不得采纳。岂能怪先生?”是啊,我只能以劝谏多次,聊以自况,不过是否真心如此,赵舒与桓易都心知肚明。此刻刘备正在与陆逊大军苦战,而赵舒却只将兵马驻扎在江夏城东三十里外,若刘备知道此事又该作何感想? 古时战争没有飞机,大炮,所用最厉害的武器不过水火无情二物。我赵舒何幸,回到三国居然亲自见证了两次最重要的火攻战役,赤壁之战赵舒还是坐壁上观,如今的刘备东征,却亲自参与,或者说从某一方面造就此役。只是地点不是在夷陵,后来的历史学家会怎样命名这场战役呢? 一阵急促马蹄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马上骑士飞驰上土山,上前与桓易耳语几句。桓易急忙赶到赵舒身旁,低声道:“陛下已经派来第三次求援了。”赵舒漫不经心地问道:“人呢?” “已经处理掉了。”桓易犹豫道:“看来前面情况十分危急,先生若再不出兵,只怕陛下坚持不住。”刘备倘若真的战死疆场,对赵舒也极为不利,不过刘备身边忠勇之士,不乏其人,岂会如此轻易尚命? 赵舒微微摇头,问道:“可有问知陛下现在何处?” 桓易道:“约在四十里外,正向江夏败退。” “派出探马,陛下御驾在十里之内,便来回报。”救援刘备可以,但是却不能再损失赵舒现有的兵马,林杨带回来的只有万余部众,而且都是忠心于赵舒的,赵舒岂能用他们的性命去换刘备的御林心腹? 桓易领命下去安排,赵舒又使人在左右山林之中,多插旌旗,以为疑兵。虽然未必能瞒得了陆逊,但缓得了一刻是一刻。时间缓缓而过,派出的探马终于回转,言明刘备在众将保护之下,已经退到离赵舒驻扎之地只有十里之遥。赵舒急忙翻身上马,与桓易二人带兵杀出,勤王保驾。 军马行不多久,就见前方旌旗散乱,人马嘈杂,有大队兵马迎面而来。赵舒心知是刘备败军,却故作不知,上前大声喝问道:“前面是哪位将军部下?” 对方兵马见是自家援军,无不欢呼雀跃,一将越众而出,高声喊道:“赵先生,陛下在此,快来护驾。”赵舒急忙与桓易打马上前,只见对面败军散开一条大道,关氏兄弟护着刘备骑马出来。赵舒急忙滚鞍下马,跪俯在一旁,道:“微臣救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刘备此刻哪还有精神来治罪?慌忙道:“爱卿平身,后面吴军追赶甚急,且先退回江夏再说。”向赵舒身后打望一番,又问道:“何以是先生统军?黄公衡何在?” 赵舒起身道:“陛下数度使人求援,黄权拥兵自重,不发救兵,微臣心念陛下安危,故而斩杀黄权,夺取兵符,前来接应陛下。” 刘备闻言,脸色陡然一变,怒道:“黄权身负重任,却远不及爱卿忠义,杀之是也。” 现在刘备已经把赵舒看成是救命稻草,就算心中有些疑问,也不敢贸然开罪。赵舒心中暗自窃喜,朗声道:“请陛下先行,微臣断后。” 刘备感激地看了赵舒一眼,又说了两句体面话,便在关氏兄弟拥簇之下,急急望江夏城而去。赵舒冷眼看着刘备枯瘦的背影,此人已经是六十二岁高龄,而且自法正事件而来,身体一直不好,如何能承受这般打击?刘备大去之期不远,而赵舒也就当之无愧的成为与孔明一起遗命托孤的重臣,嘿嘿…… “恭喜先生。”一声细小的道贺之声,打断赵舒的无限遐想。赵舒转眼看去,却是严鹏不知何时行至赵舒身边,意味深长对赵舒一笑,又打马跟着刘备而去。桓易在赵舒身后不远,也听到严鹏之言,不由脸色大变,低声对赵舒道:“先生,此人已看穿先生所谋之事?”赵舒点了点头,不过想来他并无恶意,否则早向刘备禀告,将赵舒除之而后快了。 东吴追兵转眼而至,为首大将潘璋,耀武扬威上前。桓易向赵舒抱拳一礼,便带兵冲杀上前,潘璋一路追亡逐北而来,不曾作有准备,被桓易这支生力军冲杀一阵,顿时溃败而走。赵舒见吴军退却,也急忙下令收兵,由桓易带人断后,引兵回转江夏。 赵舒与桓易退入城中不久,便见远处吴兵源源不断地赶至,在城外扎下营寨,把江夏城四面围得水泄不通。此刻刘备已经在太守府中暂时安顿下来,关平等将都与赵舒在城上巡视,情势危机,见面交谈的时间都没有。诸将见吴军众多,且军中隐有“孙”字大旗,知是孙权带柴桑兵马亲临,都不由暗自担忧。 赵舒却看着远处迎风飘扬的“陆”字帅旗出神,在蜀汉内部与孔明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负多胜少,现在又能亲自在战阵上与大名鼎鼎的陆逊一教高下,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关兴行到赵身旁,低声道:“先生可有良策救陛下撤离此城?” 关兴与乃兄一起保护刘备突围,满身血迹,身体多处受创,虽然不是致命之伤,看起来却也甚为骇人。赵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拍肩膀问道:“你伤势如何?” 关兴感激地看着赵舒,眼中泪光闪动,低声道:“先生本该在白帝城中清闲,却…..”关兴眼望城外,长叹一声,道:“先生若有长短,姐姐……” 赵挥手打断他的话,道:“事情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糟,城中收拢兵马尚有两万之众。夏口又有水军驻扎,距此不远,只要能突围至夏口,渡江便是荆州地界,便有兵马接应。只是陛下不听忠言,着实让吾心寒。” 关兴闻言大喜,道:“莫非先生已有良策突围?” 赵舒点了点头,指着东吴军营,道:“陆伯言也是一时豪杰,能与之一战,实为身平幸事。不过,此刻未战吾却先占了七分败势。” 关兴宽慰道:“先生何以如此自谦?陆逊之计,不是在先生意料之中么?” 赵舒淡淡一笑,并不再言,身后桓易接口,道:“先生看穿陆逊计谋,却仍遭败绩。这正是先生所处之劣势,某闻孙权以倾国之兵授与陆逊,而先生却丝毫不得陛下信任。就算再说妙计,以某看来也是,嘿嘿。” 这几句话说的极为不敬,但刘备不听赵舒的忠言而导致兵败,已经传遍全军。桓易所言,句句属实,关兴如何能辩驳?赵舒却脸色一沉,喝道:“桓易,休得出此不敬之言。吾受陛下知遇大恩,即便性命不要,也须极力效忠陛下。一时失意,个人荣辱,算得什么?” 桓易低头道:“是,某失言了。” 关兴闻言大为感动,郎声道:“先生勿忧,某这便与兄长商议,向陛下保举先生复职。” “不可。”赵舒急忙阻拦道:“如此一来,反倒让陛下觉得吾趁火打劫,岂不更让陛下疑心?” 关兴点了点头,又复道:“这只是我等军方将领之意,与先生绝无关联,先生请放心。”说完不等赵舒再劝阻,便向关平等将走去。两人之间争执几句,便又一起下城离去,吴懿等川将也跟随在后。赵舒看着他们行去的方向正是刘备暂时住所,不由面露微笑,向桓易点头致谢。 看着黄皓一脸谄媚笑容地拿着诏书前来,赵舒的心里突然之间空荡荡的,自去年七月刘备在白帝城将赵舒兵权削去,到现在已经近一年时光。这一年之中,赵舒心中只想的是取回兵权,似乎那是赵舒应该得到的。可是现在刘备的诏书下来,赵舒本该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心中却反而隐隐觉得不安。是因为此役死人太多,还是觉得将来的路,更难以行走? 刘备虽然同意了关兴众将的谏言,却并不宣召赵舒前去,亲自任命,而是让黄皓来传旨,是放不下皇帝陛下的尊严,还是终究对赵舒心存顾忌?诏书前面的客气废话,无非是赵舒如何功忠体国,如何畅晓军机,是以官复镇东将军之职,节制江夏城中所有兵将。 黄皓读完诏书,笑吟吟地上前将赵舒扶起。赵舒心中虽然把这小人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是比他还灿烂的笑容。黄皓似乎也知道当初对赵舒冷淡了些,不住口的请罪自责。赵舒也只好昧着良心的连声说不敢,以后还要仰仗公公大力之类的言语。等把黄皓满意地送走,城中一众武将才上前道贺。赵舒乃命桓易在城上巡视,自己回到黄权留下的中军帐中,升帐聚将,商议突围之计。 众将行礼之后,安位次坐下。赵舒粗略统计一下江夏败兵,只有两万多一点,而且除了林杨所部已经江夏原来的少数驻防部队,其余都是带伤在身,战力低下。而武将之中,赵舒能叫出名字的也只有关平,关兴兄弟,与吴懿,吴班等人。冯习,张南等将皆战死疆场,殁于王事。 点卯之后,关兴便忍耐不住,开口询问突围之计。我淡淡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高妙计谋,不如吾先向诸公讲一个典故。”我稍微停顿一下,赵舒继续道:“昔年高皇帝与楚霸王项羽争霸天下,一次兵败被围困在荥阳,内无粮草,外无援军,情形与今日颇有几分相似。一众谋士束手无策,将军纪信却挺身而出,愿意着高皇帝衣甲车马,于东门出城吸引项羽大军,代高皇帝死。才使得高皇帝从西门突围而走,创就汉家天下。”说完之后,赵舒扫视帐中诸将,道:“吾之计策与此大同小异,只是这纪信将军却由何人来扮演?” 赵舒言语刚落,关兴便要挺身而出,却被乃兄轻轻拉了一把。至于吴懿等将,更不敢与赵舒对视,惟恐被赵舒点名。看来刘备的部属,也未必就很忠心,在这生死关头上,谁也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刘备的命。 赵舒微微一笑,忽然一掌拍在面前木案之上,厉声道:“难道诸君之中便无纪将军一般忠义之人?”众将一起抬头,眼望着赵舒,却仍无人出声接下这差事。 “既然都不愿意,那本将军就点名了。”赵舒又恢复笑容,关氏兄弟与赵舒交情不浅,而且毕竟是赵舒的妻舅,自然不会担心赵舒点着他们。而吴懿等川将均是冷汗直冒,每当赵舒的目光扫过,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正当赵舒考虑要点谁的名字的时候,帐外突然闯入一人,大步走到我面前道:“末将愿往。”赵舒转眼看去,却是熟人,武陵都尉傅彤,不知何时调到东征军中任职。傅彤的一句话让帐中所以的人都松了口气,赵舒也不愿意勉强别人去送死。 赵舒抬眼看着傅彤,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赵舒也没有理由拒绝。当下起身上前,对着傅彤道:“将军忠义,我必表奏陛下,厚加体恤将军家小。”傅彤环视帐中众将,道:“末将闻‘父有难,儿当死之,君有难,臣当死之’。陛下危难之际,末将愿代陛下死。只是帐中诸公,身居高位,受陛下大恩,却畏死不前,着实让末将心寒。”众将闻言,面上皆有惭色。 傅彤又对赵舒道:“末将家中有幼子一人,尚未成年,望先生早晚代为看护。” 赵舒点了点头,道:“将军之子,即舒子也,定会养育成材,以慰将军。” 傅彤淡然一笑,道:“多谢先生,如此请先生用计。”赵舒点了点,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最后道:“社稷存亡,只在今夜一战,望诸君奋力拼搏,以报陛下厚恩。” 第二百八十一章 效古人声东击东 两军相持数月,终于在自己一把火烧之下,将刘备十万大军毁于一旦。此役不仅让自己书生名气扬于天下,而且也堵住了吴下那些功臣宿将的嘴,看看谁还敢说自己是靠裙带上来的。陆逊回想着方才吴侯孙权当面的褒扬,以及众将钦佩折服的眼光,脸上不禁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自己凭借这一仗,终于可以成为继周瑜之后的东吴又一擎天国柱。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江夏城还在蜀军手中,陆逊微微皱了皱他那对英气袭人的眉毛,徐盛奉自己的将令去截住未于刘备大营相连的荆州兵马。居然回报说,未经开战,蜀军就逃走大半。逃走?那可是一万多人马,武器辎重,一样没有丢下,能有这么井然有序的逃跑?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到了江夏城下,却不敢贸然进攻的原因。毕竟攻坚战不是吴军所长,只要刘备还保存着一两万的生力军,就能让江夏城外变成江东儿郎的修罗地狱。 关兴所部为什么会不战而走,而且似乎早就有了撤军的准备,没有抵抗,甚至没有去救援他们的皇帝刘备,而是直接退到了江夏。看来对方军中已经有人看穿了自己的计谋,也看明白了自己在荆州军营寨到刘备御营设下的埋伏。这样也好,赢的太简单,太完美,岂不空负了自己一生的才学? “都督。” 陆逊抬眼看着眼前这名军中新秀,高平,此战之中,他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更斩杀蜀将张南,武艺远甚自己以前的中军督护潘璋,是以留在中军听用。夺回江夏之后,此人完全可以继甘兴霸之后,出任太守。陆逊问道:“可曾问出些眉目?” “都督所料不差,蜀汉军中确实有人料知都督谋略。”高平道:“末将询问不少降卒,皆言原蜀镇东将军赵舒前几日赶到刘备军中,苦谏连营之事,无奈刘备并不听从,而且流放至江夏。” “原来如此。”陆逊点了点头,道:“赵舒久在荆州,既然看穿吾之计谋,必然先告戒关兴,是以保全了荆州军马的实力。”又哈哈笑道:“天幸刘备不听忠言,否则两军还不知相持到何年月。” 高平道:“即便赵舒多智,如今被困江夏弹丸之城,又有何本事翻身?明日末将便亲自打头阵,夺取江夏献于都督。” 陆逊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忽然发觉其中的语病,道:“将军慎言,吾等皆是吴侯臣下,怎是献于本都督?” “是,末将一时口快,都督勿怪。”高平急忙请罪不已。看着高平如此,陆逊不觉有他,反而觉得自己过分小心谨慎,心下颇为过意不去,乃道:“明日将军为前部,吾亲自在后接应。吾也想会会赵舒其人。”说着,陆逊抬眼望向帐外,夜黑朦胧,却也能看到远处江夏城上的灯火,赵舒成名十载,终不会是浪得虚名。能与此等人决胜疆场,也是生平一大幸事,只是敌众我寡之下,赵舒能如何挽救刘备于危亡之间? 高平看着眼前的书生,心中也确实佩服他的才干,不过更惊讶于赵舒数年前的先见。当时陆逊尚未有远名,而且与赵舒并不相识,却能断言他便是日后江东栋梁之材,这样的识人之明,比之旁人便是超越了不知多少倍。也难怪容儿……一想到吕容,高平心中忧喜掺半,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未婚妻,可是近年来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心属赵舒。不过明日一战,自己攻破江夏,第一件事便是取下此人的项上人头,一切就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什么复兴温候旧业?什么为父报仇?自己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高平正准备向陆逊告辞的时候,却见一军士入帐,禀报道:“启禀大都督,江夏城守将声称放城中百姓出降。不等徐将军回复,便打开东门,放出无数百姓。徐将军恐蜀军乘乱突围,还请都督派兵支援。” “哦?”想不到蜀军新败,今夜便想突围而去,陆逊大为吃惊,不过仔细想来,今夜正乃突围最嘉时机,一则吴军料想不到,蜀军还能一战,二则吴军赶来围城,只是草草创建营寨,后面大量辎重防御物资尚未运来,若等得两日营防坚固,突围又困难几分。 就算是今夜,自己也断然不能让蜀军轻易逃脱。陆逊起身取过旁边吴侯赐剑,挂在腰间,对着高平道:“将军可速去整备军马,前往东门徐将军营寨。” 高平抱拳领命,走开两步,却又听陆逊道:“等等。”急忙转身问道:“都督还有何吩咐?” 纪信,对,东门只是佯攻,陆逊突然笑道:“将军可知纪信舍身救高皇帝之故事?赵舒并非无谋之辈,吾料定东门只是假意突围,调我军主力前往,实则往西而走。” “不错。”高平猛然省悟,道:“都督所虑极是……”言犹在耳,又见一军士进帐,道:“禀大都督,蜀军从西门突围,来势凶猛,周将军支持不住,恐被蜀主走脱。还请大都督派兵增援。” “如何?”陆逊嘿嘿一阵冷笑,赵舒也不过如此,即刻下令道:“传令各营,一齐往西门增援周将军,定不让刘备走脱。” 江夏城东门,徐盛在营前看着不断从城门涌出的百姓,手中长枪捏得越发沉稳。江夏自当年击败黄祖之时,便是东吴治下,城中百姓早就应该算是吴侯的子民。如今蜀军却以城中百姓为前驱,这让徐盛如何能下令兵马出击?只能远远将兵马围成扇形,只留下一条路口,让百姓通过。可是城中的百姓越来越出,涌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徐盛心里明白,一定是蜀军在后面用兵器驱赶,只是为了让百姓将自己的部下的阵型打乱,好突围而去。虽然徐盛知道蜀军的用意,却也一时之间想不出应付的对策。百姓之中还混杂着不少妇孺,大多掩面而哭,徐盛原也是在战乱之中,家破人亡而客居东吴。如今看到蜀军的暴行,心中怒火熊熊,暗中誓言定要杀了这群混蛋。 忽然百姓队伍中一阵骚乱,就听有人大喊:“蜀军杀人了,蜀军杀人了。”徐盛抬眼望去,果然见城门里冲出大队蜀汉骑兵,正在不停砍杀落后的百姓。这些百姓被蜀军逼迫,不得不冲向外面的吴军军阵。 “将军。”旁边偏将见势不妙,急忙道:“将军,百姓混乱,我军阵型营防若被冲散,便不能再阻挡蜀军突围了。” “那让某怎么办?”徐盛怒喝道:“莫非也要像他们一般,用兵器对待自己的乡亲?让他们退后?”那偏将脸上一红,便低头不再言语。徐盛将手中长枪一舞,大声道:“保护百姓,杀尽蜀贼。”说罢便一骑当先,冲向城门。东吴军士对蜀军行径也是十分痛恨,听到徐盛下令,便都呐喊着冲上前去。 此时城下百姓已有数千上万,闹烘烘乱成一团。吴军如何能冲杀进去?反而阻塞了百姓的去路,一时之间,惨叫声,喝骂声,呐喊声不绝于耳。渐渐的徐盛便发觉不对,怎么不少百姓向着自己的部下痛下杀手?不好,百姓之中混杂有蜀军。当徐盛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冲入百姓之间的吴军也有不少看明白了,惶恐之下,也就对身边的百姓,不论真假的砍杀起来。不过蜀军比想象之中的阴险许多,很多士兵居然身着女装,原本掩面哭泣的妇人,却突然变成了索命的恶鬼。这一情景,不禁连徐盛都未曾想到,也为此身上受了好几处创伤。 也在这个时候,城楼之上,又接连几通鼓响,大队蜀军冲杀出来。在他们的铁骑之下,绝对没有百姓于军队之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就能活命。这样一来,吴军如何能抵挡得住?纷纷向后败退,徐盛虽然极力喝止,却又哪里制止得了?眼睁睁地看着蜀军在自己的营防上撕开一个口子,突围而去,心中恼怒至极。徐盛大喝一声,一枪将自己身边一名男扮女装的蜀军士兵挑飞丈外,心道,不是早向大都督求援了么?怎么还不曾派兵马前来? 陆逊与高平此刻正带着大批兵马在西门与蜀军激战。陆逊看着蜀军后阵之中,若隐若现的黄罗盖伞,不住让高平带兵冲杀。果然是声东击西,用百姓在东门大造声势,却妄图从西门突围而出。计谋不算不精,只可惜乃是仿效前人,更可惜的是自己也知道其中典故。陆逊双手不住的互相敲击,刘备欺我江东无人,竟然敢窥视东吴,自己定让他有来无回。只要刘备败亡,荆州唾手可得,吴中几代将士的心愿,终于要实现在自己的手中。陆逊怎能不欣喜万分?但是眼前这股蜀军也着实剽悍,高平,周泰二将连翻冲突,都被逼退回来。不过越是这样,越能体现出刘备就在军中,不然蜀军何以如此拼命? 赵舒若是凭城而守,陆逊还要忌惮几分,如今出城混战,吴军数倍于他的兵力,还愁不能取胜?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激战场面,陆逊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可恨自己只是一介书生,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只能默默为高平,周泰二人打气,努力啊。 “都督。”一骑探马飞奔而来,及至陆逊身前,滚鞍下马,拜伏在地,大声道:“禀都督,蜀军大部从东门突围而去。” “什么?”陆逊脸色大变,厉声喝问道:“徐文响何在?” 那军士伏地答道:“蜀军以百姓为前驱,交战之时,百姓伤亡甚重,徐将军正带人代为安置。” “哈哈。”陆逊怒极而笑,自己早该想到,赵舒并非无谋之人,怎会照搬古人之计?他不是声东击西,而是声东击东,自己枉负才智,却终还是中了对方之计。突围的蜀军之中,必然有刘备在内。陆逊抬眼看着眼前激烈的战斗,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甘愿代刘备一死?陆逊拔剑在手,大声喝道:“刘备已经逃亡,江夏城中已无多少兵马,众将并力上前,先入城则为头功。” 陆逊身后众将闻听此言,俱持兵器在手,冲杀上前。高平,周泰二将在前,连续撕杀已经将蜀军防御之力,拼去不少。眼见便要大功告成,岂能容他人前来争抢?也都各自发狠,奋力向前。 确实如陆逊所现在所想,刘备已经突围而去,西门蜀军本就不是主力,只有数千之众,但却都是刘备御林军中的心腹死士,抱着必死之心与吴军交战。一夫拼命,尚且难挡,何况是数千亡命之徒?也难怪高平,周泰二人久攻不克。但是吴军毕竟十倍于蜀军,死伤也颇为惨重,再也挡不住东吴兵马的最后一击。 高平征战半夜,身上战袍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一片血红。当然以他的武艺来说,这些血迹基本上都不是他自己的,所以才能一如既往地冲杀在吴军最前面。后面陆逊的命令,早已经有人传达给他,先入城者为头功,陆逊对自己一向看重,只要今夜再建功勋,江夏太守一职,便非自己莫属。所以高平更加卖力的杀戮蜀军,一心想要第一个破城而入。 高平带兵尽力冲杀到城下,只见蜀军都尽力保卫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车上一人正仗剑指挥着蜀汉军对抵抗。此人身着明黄底色的龙袍,却不是刘备,莫非是刘备的皇室贵胄?后面传来刘备已经突围的消息,自己若是能拿下此人,岂不也算是大功一件?高平一念至此,便大喝一声,匹马舞枪只取车上之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傅彤死大军脱险 傅彤在帐外听到赵舒征求替主上而死之人,却无一人出声应命。可恨帐中都是身居高位的国家重臣,居然没有一人甘愿代主上而死。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都尉,却也是食朝廷俸禄,自然要忠君之事,既然没有人愿意,那我便当仁不让。 是夜傅彤身着刘备衣袍,带着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三千敢死之士,从西门突围。果然不出赵舒所料,自己的这一支兵马,竟然吸引来了吴军的主力。傅彤看着远处飘扬的“陆”字大旗,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要拼死拖延住陆逊,而且还要让他觉得陛下就在军中。 傅彤除了一颗忠义之心,武艺谋略,指挥战阵,皆不是所长。但凭着三千儿郎的血性和生命,居然当真抵挡住了吴军中最凶悍的两员将领,高平,周泰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不过这一次只怕再也坚持不住,傅彤看着陆逊的帅旗越来越近,知道吴军是最后一击,也是最全力,最致命的一击,不知赵先生保护陛下冲出重围没有? 马蹄声骤然响起,傅彤转眼便见一道寒光闪电般刺向自己的胸口。这星光火石的刹那,傅彤已经看到马上的武将就是带兵不断冲突己方军阵的高平,他一人枪下,便有数百蜀军亡魂。在五溪之际,傅彤就领略过高平的勇猛,此刻败局已定,傅彤心中已经了无生念,要能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高平的性命,也算是为陛下,为整个蜀汉帝国尽最后的一点绵薄之力。 高平长枪直刺傅彤胸口,后面仍有几招杀着,只要对方躲避,便会陷入狂风骤雨地攻击之中。可是高平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闪不避,径自用胸口迎上自己的枪尖。当感觉到枪尖刺入对方身体,微微受到阻力的时候,高平不由愣了一下,而就在这一刻,对方的宝剑已经刺到了自己面前。高平躲避稍微迟延了片刻,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自己的左眼传来。这只眼睛完了,这是高平的第一个反应,接着狂怒的他挑起傅彤的尸体,狠狠砸在地上,提起战马缰绳,不住用马蹄在上面践踏。等到陆逊从后面赶来,只看见了晕厥在地的高平,和他身旁一团烂泥。 此役傅彤与三千蜀军无一生还,而杀伤吴军亦然过倍。当陆逊从他们的尸体旁边行过的时候,也不禁为刘备的这一支死士部队感慨万分,也更加庆幸刘备的指挥失误,不然自己拿什么来战胜这群虎狼之师? 陆逊刚对眼前的这场惨烈战斗发完感慨,随着众见进入江夏城门,又被面前的景象惊呆。城内到处是燃烧待尽的房舍,以及衣衫褴褛的百姓,周泰在背后暴跳如雷,不住大骂刘备,赵舒。陆逊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是本都督,还未必能想得到这样的计谋。” 周泰微感吃惊,道:“这算什么计谋?末将看来必是刘备兵败,故而向江夏百姓泄愤。” 陆逊指着远处的人群,道:“这些人都是吴侯的子民,现在该当如何处置?发放口粮,重建家园?我军与刘备相持近年,消耗甚丰,如今又平白多了这数万张嘴巴,那什么去赈济?将军中辎重粮草发放之后,我军又靠什么渡江侵袭荆州?若不赈济,那这数万百姓如何看待吴侯?嘿嘿……” 周泰听完陆逊叙述,也颇感此计之歹毒,问道:“以都督之议,该当如何?” 陆逊摇了摇头,道:“此事当由吴侯定夺。”说完之后,便不入江夏,拔转马头,径自回营,心中默然道,刘备向来以仁义示天下,此计必然是赵舒所设,当真是恶毒啊。 “先生所行之计,不觉得恶毒些么?”桓易自突围之时,便一直默然不语。此刻脱离吴军势力,二关在前开路,诸将拥簇刘备,只有赵舒与他相近之时,桓易才突然说出这一句话来。 赵舒早从他阴暗的脸色上,看到了不满。毕竟他原是吴将,或者家乡就在吴下各郡,那些百姓全是他的父老乡亲,不像旁人般没有感情,只求成功。听到他开口责难,赵舒也无言可对,只好赧然一笑,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走上了这条道,便有很多身不由己,我又何尝愿意如此扰民?桓大哥随我多年,也就今日一遭。还望大哥体谅。” 桓易闻言叹息几声,便打马走开,行了两步,却又回转低声道:“先生近年来,心性似乎大变,黄权并不该杀。” 赵舒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苦笑道:“当初我不欲行事,诸人逼迫,今日如此,大哥却又多方责难,究竟责在何人?”桓易又复一怔,随即也苦笑道:“末将失言了。”便不在言语,跟随在赵舒身侧。 其实若换了旁人,赵舒或者还不会如此对待江夏城中百姓,可是对手是陆逊,若不如此阻挡他大军时日。让他以此得胜之师来取荆州,赵舒着实没有把握能防御得住。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三国之中,独独孔明,司马,陆逊几人,是不能小看的,否则不定那日便死不瞑目。 夏口港原本驻有黄权所部水军,等江夏兵马到时,便搭船渡江到南郡地界。郭淮,于圭二人早带着荆州留守兵马接应在彼,两下合兵一处,才使刘备终放下心来。后面探马虽然传来消息,孙权终于还是不愿意担当见死不救的罪名,将军粮部分赈济了江夏百姓。东吴大军也就驻防江夏,不曾进逼。虽是如此,赵舒也不敢大意,乃命关平与其弟沿江布防,以备陆逊。自己与刘备退还荆州。 原来的镇东将军府就暂时充作刘备行宫,大难不死,随征众将似乎已经忘却埋骨他乡的数万将士,都兴高采烈的向刘备贺拜。倒是刘备还有几分羞耻之心,在大殿之上,当着众将又痛哭了一场,只是不知道是在心疼那十万大军的性命,还是心疼自己多年创业的基本,毁于一旦? 好容易等到刘备眼泪流完,在黄皓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入内休息。赵舒才和一众将领告退出来,川系众将仍住军营。而郭淮等人原有府邸,自然回家安住。赵舒的家既然被刘备占了,只好前去郭淮府上将就一下。 赵舒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前往武陵将傅彤家小接到荆州。当赵舒看到只有傅彤一个愿意代刘备而死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多么的可贵,原以为关平等人忠心护主,其实也不过尔尔。赵舒答应傅彤的事情自然也就应该竭力办到,更何况其子傅俭原本就是一员良将,若是再受赵舒教育一番,或者大有可为。 此事安排妥当之后,赵舒便想躺在郭淮夫人为自己准备的软塌之上,好生睡上一觉,军营的生活本就艰苦,何况这几日还是在疲于奔命?然而事与愿违,郭淮告退片刻之后,又行回转,说是有人求见。赵舒本不愿相见,等郭淮说出名字来时,却又不得不见,来人乃是刘备身边的红人,多次对赵舒明言暗示的严鹏。 严鹏进来之后,两厢礼毕入座。赵舒看着他不能猜透其来意,此人先投法正,却又背叛出卖,致使法正身死,而赵舒也受其牵连,被困白帝。而当日赵舒被押解江夏,途中的一席话,却又似乎对赵舒并没有恶意,否则既然看穿赵舒的不轨之心,只要禀报了刘备,赵舒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回到荆州? 两人枯坐许久,都不发一言,奉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严鹏终于开口,道:“将军就没有一言询问下官?” 赵舒也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心道,你要是再坚持片刻,只怕我也就先忍不住开口。此刻氛围,谁先开口说话显然是先在气势城府之上,输了三分。赵舒淡笑道:“大人前来相会,有话自然会讲,何需吾多费口舌询问?” “将军好气度。”严鹏嘿嘿一笑,道:“不过若是下官已将当日送别将军交谈之语,禀告陛下,将军还能如此安坐么?” 赵舒心道若真告诉了刘备,你还敢坐在我的面前么?何况现在荆州城中全是我的部下,刘备知道和不知道似乎没有太大的分别,我又如何不能安坐?严鹏看着赵舒一脸的不屑,又笑道:“看来将军是算定下官不敢将那些言语禀明陛下,既是如此,下官这就告辞,去求见陛下。”说着便起身欲行。 “等等。”赵舒起身止住严鹏,虽然赵舒知道他不会轻易离开,但是好歹给他留个台阶下,乃道:“大人前来,吾想并非是为了以此要挟。有话但请明言,大人能看穿吾之心意,吾心中也十分敬佩,只愿意与大人为友,不愿与大人为敌。” 严鹏哈哈笑道:“既然将军如此看重下官,下官可明言了。”说着又复坐下,道:“将军斩杀黄权之时,可有纰漏?” 当日斩杀黄权,行事颇为匆忙,对外只是宣称黄权抗旨不发兵救援刘备,其属下也有疑虑不服者,但是桓易与林杨的万余大军在侧,谁敢复言?后来突围之际,赵舒将黄权原有之兵,全部用于冲锋,死伤殆尽,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吧?可是看着严鹏神色言语,似乎还真有漏洞? 严鹏见赵舒迟疑不语,又道:“黄权统军在外,又原与法正甚密,陛下如何能放心?是以权子黄邕被陛下召在身旁为侍卫。当日陛下入城之后,便有黄权心腹把将军江夏所作所为告知黄邕。若非下官素来与其交好,知道此事之后,替将军扫除这一祸害,将军能官复原职么?” 严鹏缓缓道来,合情合理,赵舒不由信了几分,可是他如此助自己,究竟所为何事?赵舒冷眼看着他,道:“大人莫非是来讨谢礼的?” “不错。”严鹏点头,道:“下官的确是来向将军讨点赏赐。” “哈哈。”赵舒笑道:“大人在陛下身侧,极为受宠,何须要吾之物?” 严鹏闻言,叹息一声,道:“是下官有眼无珠,早不曾看到将军大才,否则也不会有白帝城之变故。”说到此地,严鹏突然起身拜倒在赵舒面前,道:“前番得罪将军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这……”赵舒急忙将他扶起,道:“大人何必如此?吾万万担当不起。” 严鹏起身道:“当时下官认定陛下伐吴能成功,是以极力帮助陛下夺取将军与法正兵权。唉,不想陛下根本不是陆逊敌手,才遭此大败,若当初能换成将军统军,此刻只怕已经兵进建业城了。” 他可是高看赵舒了,赵舒是不是陆逊的对手,还很难说,不过听他这番话,似乎对攻打东吴十分感兴趣,莫非刘备伐吴便是在他建议唆使的?严鹏看出赵舒的疑惑,乃道:“下官与孙氏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以才有前番得罪将军之处。现在下官已经看请将军才是能成事之人,愿为将军尽绵薄之力,只是将军需德答应下官……” “灭吴?”赵舒再仔细打量眼前此人,似乎没有说谎,可是赵舒如何敢轻信?再说了,刘备新败,蜀汉元气大伤,对吴只能合,而不能战,这个条件赵舒如何能答应? 严鹏点头道:“正是。”却又马上道:“下官知道将军难处,此番战败,自保尚且不足,更不谈伐吴之事,不过下官与将军正当壮年,并不在乎时间长短。”说着又笑道:“再者,下官对将军似乎还颇有些用处。” “哦?”最后一句话,不由让赵舒砰砰心动,他身在刘备左右,又深受信赖,若能接纳,用处的确不少,最起码比那个该死的黄皓强得多。不过,赵舒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来推销自己,于是淡淡道:“汝且说说,有何用处?” 严鹏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将军是觉得陛下回成都好呢,还是病死在外好?”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报前仇责打黄皓 严鹏这一句话的确体现出了他的用处,价值。赵舒的脑中也飞快地转着念头,严鹏在刘备身边很久,又精通医理,明显能看出刘备没有多少时日,所以才想把宝押在赵舒的身上。刘备正确去世的时间是明年四月,如果真的让他坚持回到了成都,不能说对赵舒有害,但却绝对无利。倘若就此病死在荆州,赵舒以托孤重臣的身份,怎么也能压倒孔明,扶着刘备的灵柩入主成都。法正去世之后,川中众将再无领袖人物,赵舒身负刘备遗命,联合川荆二处兵将,还怕不能控制整个蜀汉的国政? 赵舒心中虽然是万分的欣喜,脸上却不曾显露出来,严鹏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现在他把话已经说明,赵舒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要么接纳他。严鹏只是受到刘备信任,并无兵权在手,杀与不杀,对赵舒来说也没有太大影响,相反要是接纳了他,赵舒有可能得到的就是蜀汉帝国。怎么来说,对赵舒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也就难怪他胆敢这么放肆地口出大不敬之言。 “将军还不曾考虑清楚么?”严鹏紧盯着赵舒,迫问道:“明日陛下便要起驾回成都,将军身负荆襄防御之职,是跟还是不跟?” 刘备若离开了荆州,便不在赵舒的掌控之中。赵舒伸手握住严鹏的肩头,道:“陛下忧心国事,又逢此大变,不宜远行,不妨就在荆州住些时日。” 严鹏笑道:“将军说话倒是十分小心谨慎,未免让人怀疑其中诚意。”赵舒也轻笑道:“吾可不愿步法孝直后尘。”严鹏微微一怔,随即又笑道:“好,下官先给将军几颗定心丸。”说完便起身告辞。赵舒也不挽留,送至中门而返。郭淮将其送出之后,原意有话要说,却被赵舒挥手止住,近来之事,的确让赵舒感到很累,若当真要谋朝篡位,又当是怎样一片情景? 刘备原定第二日一早,起驾返回成都,是以赵舒也不能睡懒觉,早早起身与郭淮用餐之后,便急忙赶往刘备行宫。两人骑马赶到之时,门口车驾早已准备妥当,向宠带着所剩不多的御林军护卫在左右,川系将领吴懿等也跟随在侧。 宦官黄皓本在门口不停张望,见赵舒与郭淮前来,急忙跑过面前,行礼道:“小人拜见将军。”自从受贬以来,被黄皓看轻,赵舒便知此人乃是十足十的小人,不能有机会得以拉拢,于是就没有当初的好脸色,只是淡淡问道:“陛下何时起程?” 黄皓心中也知道得罪于赵舒,是以一脸谄谀之笑,低声道:“陛下忧劳国事,昨夜旧病复发,此刻仍昏迷不醒。” 看来严鹏确实有些手段,刘备的身体就全掌握在他手中。赵舒转眼看着向宠等将,仍然肃立在门前,等后刘备,不由问道:“此事众将尚且不知么?” 黄皓又更近少许,道:“病势来的仓促沉重,小人不敢乱言,只告知将军一人,请将军做主。” 赵舒看着黄皓的丑脸,心中只觉得万分恶心,稍微将身体靠后,微笑道:“公公如此行事,本将军真不知如何赏赐。” 黄皓闻言急忙行礼,道:“为将军做事,小人不求赏赐。”口中虽然是如此说话,脸上神色已经是一片渴望,当初素不相识之时,赵舒都慷慨赠送贵重礼物,何况现在他将如此有用的情报出卖给赵舒?必然指望着一笔富贵。 赵舒突然将脸色一沉,大声喝道:“来人,将此竖阉拖下去,重责五十军棍。”黄皓不想赵舒会是如此反应,顿时惊呆一旁,等到后面军士应声上前拖拉之时,才哭天喊地地不停求饶。此番举动早惊动向宠等将,都急忙上前替黄皓告饶。向宠乃道:“将军虽然奉命节制诸军,但是黄皓乃是陛下内侍,即便有所得罪将军之处,也不宜擅自责罚。” 向宠所言不假,黄皓是宦官,赵舒的确没有权力处置,所以这么多日都没有找他的麻烦。今天他却偏偏送来一个机会,此时不报仇,更等何时?赵舒沉声道:“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昨夜病发,现在尚且昏迷塌上,黄皓竟然隐瞒诸公不报,只私下禀于本将军。此举何意?欲陷吾于不忠不义之境,效法孝直故事。其心可诛,本当杀之,正因乃是陛下近侍,本将军才只是略作惩戒,等陛下龙体愈合之后,再由陛下亲自处置。” 向宠,吴懿等人都经历过法正之事,自然明白黄皓此举用意,不由都是怒行于色,不复再劝。听着黄皓一声声尖细的惨叫传来,赵舒心中高兴不已,转眼看着身后郭淮也是一脸钦佩之色。赵舒这样当众处置黄皓固然是要吐心中的一口恶气,更重要的是在众将面前表明态度,绝不仿效法正谋逆,而刘备之病,也就不能联想牵扯到赵舒的身上。 刘备既然染病在床,御林军也只好散去,赵舒本该带着众将入内问安,只是刘备还不曾苏醒,只是在门外侍立等候。黄皓受完刑罚之后,双股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抬下去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却仍将一双怨毒的眼神瞪着赵舒。是他自己不识抬举,难道怪赵舒么? 约莫过了个半时辰,才又有一名宦官出来传诏,刘备已经苏醒,宣召赵舒等入内觐见。此宅原是赵舒旧时居住之处,房间原不很多,后来刘备东征之际,曾在府中住过一段时日,是以扩建不少,也改得面目全非。只有后院花草想是甚合刘备心意,保持不变,就在院内设下的寝宫。 刘备原本便是花甲老人,逢此大败,身体本就不好,在江夏退回荆州途中,便微有小恙。而且昨天又不知被严鹏怎样折腾,此刻面色苍白,躺在床塌之上,给赵舒的感觉就是快要断气一般。而严鹏却像无事一般,在一侧不停的忙碌伺候。 行礼之后,刘备用近似**的声音,让赵舒等平身。赵舒起身奏道:“陛下既然龙体欠安,不妨就多在荆州修养些时日,何况孙权未必就此善罢甘休,陛下亲自坐镇在此,必保荆襄无碍。”此刻情形,不由得刘备不答应,其余众将自然也无异议。随后赵舒和众将又各自说些恭祝刘备早日康复之语,才告退出来。 回到郭淮府中,桓易,李韦,于圭,林杨等人都聚在一起,都是多日不见,就在郭府一起用饭。只是刘备在病中,不敢醉酒,以免落人口舌,只好浅尝则止,不曾尽兴。欢宴之后,乃摒退左右,商议如今之势。郭淮魏之降将,桓易本是吴人,李韦起于草莽,于圭有父遗命,林杨拔于行伍,都是赵舒的心腹之人,不作二想。 郭淮先道:“昨夜严鹏求见大哥,想必便是商议陛下之事。不知大哥究竟作何打算?以小弟愚见,陛下此刻尚不宜崩殂于外,一则孔明保太子在西川,二则陆逊虎视于江夏,荆州不可再生变故。” 赵舒点了点头,道:“伯济之言甚是,吾如此行事,不过是要将陛下羁绊在外。等到局势稍定,再随其入川,不过陛下身边尚且有向宠等心腹御林,若陛下执意要起驾回川,便有些难办。” 郭淮笑道:“此事极易,大哥如今节制荆州诸路军马,关征东驻守江岸,襄阳岂能不谴将守御?向宠随陛下日久,常称其能,此番兵败,其营独善,大哥何不保奏其为襄阳太守?至于川中诸将,吴懿等辈在江夏尚且不愿代陛下死,能有几分忠心?只要大哥好生拉拢,彼无兵无将,有事之时,能与大哥为敌么?” “伯济高论。”赵舒转眼看着旁边众人,桓易有勇有谋,却不擅长于勾心斗角,李韦,于圭,林杨等人便更不消说。遇事也只有郭淮能出上主意,不由让赵舒想起严鹏其人,能一眼将赵舒心机看穿,也却有不凡之处,若真能收作幕僚,也是一大良助。不过他先出卖法正,又出卖刘备,难保以后不出卖自己啊。 郭淮却哪里知道赵舒心里想了那么远,又继续道:“大哥,还有一处兵马,至今不曾有消息,还需多加小心。” 赵舒知道他说的长沙赵云的偏师。赵云所部原本节节取胜,将孙桓围困在长沙城内。赵舒恐怕其获取全胜,影响刘备战败的结果,于是让天翼回族中转告乃父,对赵云阳奉阴违,孙桓才得以保全。如今距离刘备兵败,已经有些时日,却不见天翼任何回报,确实让人有些担心。赵舒点了点头,道:“既然襄阳派人前往,武陵也当派人,桓将军走一遭如何?” 桓易起身道:“末将遵命。”又商议片刻,乃各自散去。桓易自点兵去武陵,赵舒也调向宠去襄阳,以于圭辅之。向宠先时不愿,最后赵舒乃以皇命压之,而且向宠才干有目共同睹,众将也无从辩驳,向宠无可奈何只好前往襄阳赴任。 刘备躺在塌上,看着为他号脉的严鹏,此人心中只有对东吴孙氏的仇恨,当初若非是自己答应伐吴,便不会出卖法正。而今自己伐吴大败,他对自己的忠心,还剩几何? “以陛下脉象来看,病情虽无大碍,却还要拖上些时日,只要陛下安心调养,自然能痊愈。”严鹏说完之后,又提笔开下一副方子,道:“前几日的药方不宜再用,可以此方服之。” 刘备点了点头,乃命人接下。严鹏便要告退,刘备却唤住,问道:“前几日赵舒奏请以向宠为襄阳太守,升平以为其意若何?” 严鹏回道:“向将军晓畅军事,陛下也常称赞。襄阳乃是国之重镇,非向将军不能守,赵将军举人唯贤,以微臣看来,并无不妥之处。” 刘备点了点头,道:“升平所言是极,可先告退。”等严鹏离开之后,黄皓靠上前,道:“小人出宫为陛下抓药。” 刘备转眼看着他,这样的宦官小人,自己一向是不屑的,大汉的天下便是乱起于十常侍之手,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倚重他们。已故的法正,成都的孔明,还有只眼前的赵舒,哪一个不是心怀叵测? 刘备突然想起了三十八年前的那个桃园,那时黄巾乱起,自己与关羽,张飞结义,逐郡起兵,怀着满腔的热血,要安定汉室天下,恢复景皇帝玄孙的家业。可是地方坐大,皇权旁落,先有董卓,后是曹操,自己乃是皇家贵胄,岂能屈居其下?是以从徐州,新野,再败退到江夏,终于联合孙权抵制住了曹操统一天下的脚步。自己也如虎下山,龙入海,先占荆州,后得两川,成就了一番基业,手下文武鼎盛,兵甲精足。可是,也就是这个时候,部属之间,派系林立,而自己也不能再完全的相信任何人,也就包括和自己一同起兵的兄弟,关羽。在自己的猜忌之下,派遣赵舒入荆州,本是想要其与关羽互相节制,谁料得赵舒居然就独霸了荆州。法正谋逆之时,自己乘机收回了荆州兵权,却又走错了一着棋。伐吴大败,又使得赵舒死灰复燃,重新掌取了兵权。自己也被羁绊在荆州,该当如何?现在只有孔明能与之周旋,可是孔明即便获胜,也无异于是饮鸠止渴。二弟,为兄错了。 “陛下。”黄皓看刘备默然不语,又只好再轻声呼喊。 刘备眼看着黄皓,向宠已经被调走,吴懿指点禁军,虽然是姻亲,却如何信得?这传递消息到成都的差事,也就只能是黄皓这样的阉人去办了。刘备轻微咳嗽一声,问道:“黄皓,朕听闻几日前,你被赵将军责打,如今棍伤未愈,如何能让你去跑腿抓药?” 黄皓闻言之后,急忙拜倒在地,感激地痛苦流涕,道:“臣万死不足报陛下大恩,些许小伤算得什么?” “呵呵。”刘备轻笑几声,又道:“朕待汝不薄,能否为朕做一件事?” 黄皓急忙叩首道:“陛下但有所命,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赵云归欲擒故纵 黄皓满头大汗,双手焦躁地不停搓动,一双眼睛偷偷对端坐在上的赵舒瞟了又瞟,可是对方始终不动声色。刘备想要让黄皓找心腹之人将荆州的情况传递给成都的孔明,这也是他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是刘备又错估计了黄皓,如今荆州城上下都掌握在赵舒手中,连禁军统领都被更换成在御营曾开口为他求饶的吴懿。黄皓如何敢冒这样的风险?再说,刘备向来轻视宦官,对黄皓本来就无恩惠可言。所以黄皓得了命令之后,便径直来到郭淮的府中,将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了赵舒。 赵舒看着跪在一旁的心惊胆战的黄皓,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赵舒心中虽然确实不忠于刘备,有叛逆的心意,可是表面功夫作的十足,想不到刘备仍然不信任赵舒,真不愧是一代枭雄。可是成都的孔明就那么可信么?居然想到去那里搬兵,刘备看来也真是英雄末路。刘备这样做,只能是在逼赵舒,赵舒原本只是想将他羁绊在荆州,现在看来是不是应该当机立断,狠下杀手? “来人。”赵舒召唤一声,郭淮便带着几名心腹家将入内。黄皓顿时惊恐万分,急忙不停叩首,道:“是陛下的旨意,与小人无干的,将军饶命啊。” “住口。”赵舒沉声喝止,道:“本将军何曾说要你性命?”这样贪生怕死,寡信薄义的小人,赵舒倒还真是头一回见,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杀他十次八次,也不过分。只是他带着刘备的消息给赵舒,这样处罚未免不公,而且很多事情君子不能干,小人正好有用。既然现在刘备只相信他,赵舒只好让他在刘备身边卧底。 黄皓听到能够活命,欣喜若狂,又急忙拜谢不已。赵舒懒得看他嘴脸,急忙让人送出去,当然少不了一笔赏赐。黄皓千恩万谢的离去,估计心中正在暗自偷乐,庆幸自己选择正确。 赵舒又将刘备之事,仔细说与郭淮,想让他帮着拿些主意。郭淮听完之后,也颇觉得矛盾,刘备既然始终不肯相信于赵舒,杀与不杀就都十分不便。不杀怕得夜长梦多,杀却又不是时机,荆州现在才多少兵力?再生事端,东有陆逊,北有司马,若是乘丧来攻,孔明断然不会发兵救援,这样如何能保全? 两人正商议不出结果,听外面家将禀告,桓易派人求见。长沙方面的赵云也是赵舒心中一块巨石头,急忙命进。片刻之后,就见一人急奔入内,哭拜在我面前,大声道:“还请将军为先父报仇。”正是五溪部落的天翼。 赵舒闻言大惊,乃与郭淮互视一眼,心道,东心雷如何死了?急忙将天翼扶起,道:“将军且仔细说来,老洞主出了何事?”天翼起身将眼泪拭去,才将事情原委断断续续说将出来。 原来赵云在得知刘备兵败之后,便命偏将带队先撤,自己断后,连挑东吴十余将,是以孙桓不敢再行追击,赵云所部得以全身而退。而东心雷的蛮军早在赵舒的示意之下,借口粮草不济,退出了长沙,回到自己部落。赵云率军路过五溪之时,设宴邀请各部首领,声言感谢东征期间的支持帮助,结果设下埋伏,斩杀各部酋长洞主十余人,当然也包括东心雷。其后有出奇不意偷袭五溪各部,杀戮上万,天翼死战得脱,遇到桓易所部,才派人护送往荆州而来。 赵舒听完之后,重重一掌击在案上。赵舒早该想到东心雷撤出长沙之战,必然会使赵云疑心,现在刘备兵败,他更不能放过五溪各蛮。当年能斩杀霍峻,如今也就能剿灭五溪。赵舒看着眼前的天翼,族破家亡,真不知道该用如何的言语安抚。 郭淮看着赵舒贼吧不言,乃对天翼道:“将军身上伤势未愈,且先下去休息。家族之事,大哥自会替你做主。”天翼点了点头,随着家将离开。 赵舒对着郭淮,叹息道:“吾又少想一步,愧对天翼。” 郭淮只好宽慰道:“荆州之事,已经让我等自顾不暇,五溪之事也不能怪大哥,不想赵云竟然如此…..唉!” 五溪部族是赵舒收降,赵云自然不能放过,而且东心雷临阵不战而退,又给了他斩杀的借口,而且对于这些少数民族,官家向来都是剿灭。赵云如此做法,拿到朝堂之上来议论,也是无可厚非的。赵舒轻弹自己的脑门,大意了,大意了。 “大哥不能就此自怨自艾。”郭淮又道:“还要早拿主意。” “什么主意?”我刚问出口,随即又明白,赵云灭了五溪,自然要前来荆州,他的部众损失不大,应该在万人左右,可是一支不小的军力。荆州城的兵马已经分别派给关平,向宠,桓易三人,留下不过五千左右,而且不少老弱伤兵,是应该做好最好的打算。 天下事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赵舒与郭淮还没有时间商议应对之策,城防上的李韦便派人来禀告,东南出现大队军马。赵舒和郭淮相视苦笑,一起说了句:“来的好快。”便瞒了天翼,带着家将往城楼上而来。 登上城楼,李韦等人上前迎接,道:“将军,末将已经紧闭个门,加强戒备。不过对方是赵云所部,将军如何定夺?” 赵舒看着远处扬起的尘烟,道:“城门打开,吾与赵云乃是一殿之臣,这般如临大敌,算怎么回事?” 李韦迟疑道:“城中兵马不多,若赵云心怀不轨,末将恐……” 郭淮在身后笑着打断他道:“紧闭城门岂不显得大哥心虚胆怯?打开城门,赵云也未必敢轻进。”李韦恍然点头,急忙传令下去,将城门大开,这等赵云前来。 赵云也的确是一员良将,一万军马远道而来,并无半点杂乱。前面骑兵队伍整肃,落蹄不差,后面步卒衣甲鲜明,精神抖擞。郭淮看后,也不禁低声道:“赵云却是治军之才。”赵舒点了点头,赵云的确是大才,怎么却死心塌地地跟着孔明?要是在自己手中,嘿嘿…… 赵云立马军前,气势逼人,赵舒虽然不曾亲见其长板壮举,却听到一人断后,逼迫孙桓不敢追击,这是何等的勇猛?赵舒走到城垛前,大声喊道:“赵将军率军归来,吾不曾远迎,还望恕罪。” 赵云催马上前,冷然问道:“末将闻陛下圣驾在此,特来护驾。” 赵舒答道:“陛下就在城中,还请将军入城觐见。” 赵云冷笑道:“末将只在此求见陛下,还请大人转呈圣听,请陛下移驾城楼。” 看来赵云虽然勇猛,却也不敢身入城内,对赵舒的忌惮多过孙桓大军,却也让赵舒略感自豪。只是让刘备到城楼上来见他,要是当众说一句,要起驾回成都,赵舒可就下不了台。赵舒故作为难道:“陛下染病在床,不能外出。而且自古只有臣子觐见主上,哪有主上来见臣下之理?” 赵云乃道:“陛下又如何染病?莫非大人也要效仿法孝直不曾?” 放肆。”李韦在一旁,早按耐不住,上前喝道:“汝无凭无据,如此诽谤国家重臣?是何居心?” 赵云将枪一招,身后骑兵便一齐上前,进逼城下,喝道:“大人今日若不让末将拜见陛下,末将只好得罪了。” “赵云休得放肆。”赵舒还不曾回答,就见斜下杀出一彪军马,为首大将喝道:“陛下就在城中,汝要作反么?”视之,正是桓易。 赵云冷眼看着桓易,不屑道:“无名小卒,也敢如此张狂?”桓易往武陵途中,遇到天翼,知道五溪部落之事,他与天翼等人素来交好,自然深恨赵云,闻言更是大怒,拍马舞刀直取赵云。赵云见来的凶猛,也不敢大意,凝神接战。两人就在城下大战起来,枪如龙,刀似虎,看得城上城下喝彩之声不断。 赵云毕竟是五虎上将,后世民间传说都是“一吕二赵三典韦”,桓易虽然也是难得的猛将,却终不是赵云敌手,数十回合之后,便呈败势。赵舒正要出言喝止,却又听道:“桓将军,某来助你。”却原来是李韦看得技痒,也下城去加入战团。 李韦武艺虽然还不及桓易,但以二敌一,却又占了不少便宜,桓易劣势暂时扭转过来。再看赵云独战二将却浑无畏惧之色,反而越发精神,再战得片刻,竟一枪刺中李韦大腿,顿时鲜血直流。李韦却也剽悍,受伤之后攻势越发凛冽,竟要与赵云同归于尽一般。 赵舒再无暇惊叹领略赵云之勇,桓易,李韦二人都是心腹,不能有所闪失,急忙大声喊道:“三位将军且住。” 桓易见李韦受伤心知不敌,便护着李韦退下。赵云也不追击,立马横枪,冷眼看着两人,一副天下之大,惟吾独尊的气势。直等桓易二人带兵退回城内,赵云才抬眼看着赵舒,道:“将军考虑如何?若不能见到陛下,末将只好下令攻城了。” 桓易行军一路不见赵云踪迹,知道必是走小路错过,是以只带数百轻骑来援,加上城中军马也不是赵云之敌。何况城中还有不少川系将领,谁知道他们心中作何打算?赵舒无奈之下,只好道:“如此请将军稍等片刻,吾便替将军转奏陛下,让陛下定夺。” 赵舒见赵云点头同意,才让桓易在城上守御,自己与郭淮下城往刘备行宫而来。一路之上,赵舒与他都沉默不语,若是让刘备跟随赵云回成都,自然对赵舒是大为不利,却偏又想不出办法应对。眼见将至行宫,就见一骑马迎面而来,马上乘客乃是严鹏,看到赵舒与郭淮脸色不虞,乃笑道:“将军是在为赵云之事忧心么?” 赵舒看他一眼,现在所以事情,与严鹏也脱不了干系,赵舒自己还手握兵权,暂可自保。而他却是一文不名,死不足惜,只怕比赵舒更担心此事,于是点头道:“正是。” 严鹏却笑道:“枉将军聪明一世,却偏偏糊涂一时。”靠上前低声道:“将军在陛下面前做下这么许多表面功夫,陛下尚且不敢深信将军。难道陛下就对孔明坚信不移么?赵云如今要迎陛下回成都,将军大可若不其事,表示欢送,绝不留难。陛下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何去何从,只怕自己也拿捏不定。” 严鹏所言确实不假,刘备是派人想要去成都报信,却并不是就对孔明放心,而是想借孔明牵制于赵舒。赵舒要是心甘情愿拱手相送,刘备只会更加惊惧,说不得便留在荆州也未可知。严鹏一言点透,赵舒与郭淮都打开郁结,舒展眉头,一起觐见刘备。 禁军统领被赵舒换成吴懿,并不是他就倒向于赵舒,只是赵舒不能明目张胆的换上郭淮等亲信,以免落人口实,吴懿乃是皇戚,只然遍不会反对。而且这样又增重了刘备对他的怀疑,终有一天会被迫投靠于赵舒。 刘备见赵舒身后郭淮全副戎装,脸色极不自然,乃问道:“卿等前来,不知有何事表奏?” 赵舒答道:“启禀陛下,赵云率攻打长沙偏师,回至荆州,就在城外。” 刘备听完脸上神色果然松弛不少,乃道:“既然如此何不宣来见朕?” 赵舒又道:“赵将军将兵马悉数屯扎城外,声言要见陛下,若不能见到陛下,便要攻进城来。” “反了他的。”刘备闻言勃然大怒,又随即压制下去,问道:“爱卿所言,可是实情?子龙随朕甚久,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赵舒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赵将军却无反逆之心,只是法正之事,犹在昨日。赵将军又闻陛下病重,是以见疑臣下,忠心可嘉。是以,微臣斗胆请陛下出城安抚赵将军。且陛下病情渐愈,荆州乃四战之地,不宜久留,就请陛下移驾近日与赵将军回成都。以免臣下再遭人非议。”赵舒朗朗说完,抬眼偷看刘备,果然如严鹏所说,脸上神色又十分凝重,似有大事不能决意。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帝回都再添万兵 刘备在黄皓的搀扶之下,颤巍巍地登上城楼,眼望下面耀武扬威的赵云,本要喊话,不想一阵清风吹来,却引出连声咳嗽,乃至将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越发的弯曲。黄皓一边替刘备轻抚后背,一边大声喊道:“赵将军,陛下圣驾在此,还不上前见礼?” 赵云在城下早就看到城上黄龙旌旗数面,一群内侍拥簇刘备出来,不等黄皓喊完,已经滚鞍下马拜伏在地,朗声道:“微臣拜见吾皇万岁。”身后万余将士也都齐声高呼“万岁”,声势震天,回音激荡,贼吧不绝。 刘备好容易止住咳嗽,尽量大声地道:“爱卿平身。”等赵云起来,又道:“朕闻赵将军所奏,爱卿独骑退孙桓强兵,保全大军,功勋卓著,实乃国之大幸。” 赵云抱拳道:“此皆陛下洪福,臣不敢居功。”正谦逊之际,忽听刘备道:“赵云听封。”又急忙拜倒在地,口称万岁。刘备又接着道:“赵云忠勇敢战,临事不辞难,事君不惜死,着封征南将军,参赞荆州军事,以彰其行,以勉将来。”赵云叩谢起身。 刘备又道:“将军兵马就驻扎城外,不日随朕返还成都。”又才转身对站在一旁的赵舒,道:“赵卿觉得如何?”赵舒听到刘备加封赵云官职,就知道是想借赵云来压制自己,让赵舒不能有不轨企图,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不惊讶,乃道:“陛下圣明,赵将军文武双全,实乃当世名将,陛下如此安排,荆州无虑也。” 刘备也不管赵舒是否乃是真心话,对着城下挥手示意,然后又在黄皓的扶持下,上了自己的龙撵,回转行宫。赵云却也遵照刘备的旨意,带着军马在城外驻扎。赵舒与郭淮只能再次苦笑,刘备竟然在城外留下这样一着棋子,再借赵舒两个胆,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值六月下旬,天气炎热,直到子夜暑气才能散尽,而此时也正才是悍然入梦的最嘉时段。荆州城内万籁俱静,只有蜀汉皇帝刘备的寝宫还不时地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咳嗽,或者是病得厉害,或者是上了年纪睡眠少,刘备此刻还侧靠在塌上,不曾安睡。皇帝不休息,身边近侍又如何敢去睡觉?好在黄皓当下人的时间甚长,熬夜的经历很多,才能不露倦容地尽心才,伺候着刘备。 黄皓见刘备咳嗽越发地激烈,向旁边宦官示意,不久之后就奉上一碗汤药。黄皓接过在手,自己先试了试温度,乃道:“陛下,还是用些药吧。”刘备摇了摇头,道:“拿开,严鹏开的药,不能在吃。朕堂堂天子,难道还真要被他控制么?” “陛下。”黄皓又劝道:“陛下用此汤药只是暂时受制,可是不用此药,只怕……再者严大人也未必就真在此药中作有手脚,此药微臣都是先试用过的。” 刘备又猛烈的咳嗽了一阵,终于伸手接过药碗,凝视片刻,才一饮而尽,复对黄皓道:“不想朕百官臣下之中,只有卿甚忠义。”黄皓取过空碗,使人拿去,道:“小人受陛下大恩,自当图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刘备微微点了点头,由于十常侍之乱,自己一生厌恶宦官,而此刻却只有这一名宦官可以信任,难道不是天大的讽刺么?严鹏之药,确实有效,盏茶工夫,刘备咳嗽就渐渐止住,黄皓便要侍奉其睡下。 刘备躺下之后,忽然问道:“以汝之见,赵舒,孔明,谁对朕忠心?”黄皓闻言愣了片刻,自己向赵舒告密之事,莫非已经被觉察?他伺候人多年,自然知道该怎样回答,急忙道:“小人不识国事,不过陛下日前曾让小人将荆州消息传于成都诸葛丞相。陛下自然是相信丞相多些,陛下说丞相是忠臣,那便是大大的忠臣。” 刘备苦笑数声,道:“朕让汝传消息与孔明,却并非相信孔明。唉,朕现在身处险境,哪里还能有信得过之人?赵云全师而回,朕本想让他伴驾回成都,暂时离开荆州是非之地。可是赵舒却如此甘愿放朕而去,朕又不得不起疑啊。” 黄皓看着眼前的这位皇帝,忽然觉得比自己更可怜。黄皓还可以向赵舒去告密,去求饶,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为难自己这样的一个下人。可是皇帝就不一样,不能屈尊向臣下低头,而且就算求饶,别人也未必会放过他。这就是皇帝高出不胜寒的悲哀。黄皓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宽慰道:“陛下坐拥两川,荆襄之地,便只能在荆州,成都二处么?群臣之中,岂无一二忠义者?” 刘备忽然起身,黄皓一语又将他多日的迷雾点破,自己虽然现在身在荆州,而国都在成都,却不意味着一定要在这两处,白帝城不就还有陈到么?陈叔至随刘备多年,而且不结党朋,不附孔明等人,比较赵舒可靠的多。刘备只畅怀片刻,神色却有黯淡下来,虽然想到去白帝城,可是自己现在身边并无十分信赖之人,谁可护驾前往呢? 黄皓见刘备陷入深思,不敢出声打搅,只将龙袍取过,为他轻轻披在肩上。刘备突然道:“汝可速去宣御林军都督吴懿前来见驾。”黄皓急忙点头领命下去。吴懿乃是吴皇后兄长,算是国戚,现在虽然被赵舒重用,却不知能不能效忠与自己。刘备看着黄皓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觉得无比空荡…… 不久之后,黄皓带着吴懿来见驾,刘备却只让吴懿跪在塌前,不令平身,自己却端坐塌上,闭目假寐。夜空凉爽,窗外还能不时随风飘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本很遐意,吴懿却汗流浃背,诚惶诚恐。吴懿自在御营之中出头替赵舒求情,就被刘备冷落一旁,而今又是赵舒下令让他接管禁军,负责刘备行宫警戒,怎能不让刘备见疑?吴懿不是傻子,能明白这不是个好差事,所以向赵舒几番请辞,都被其以国戚为由驳回。吴懿自己虽然心里明白不是赵舒一党,却如何来向刘备解释?今夜原本已经上塌休息,却被黄皓唤起觐见刘备,深知吉凶难料,又见刘备贼吧不说话,岂能不惊慌失措? 蜡烛渐渐燃尽,黄皓又急忙换上一根,吴懿不知自己已经跪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发麻,早没了多少知觉,却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额头汗珠顺着脸庞一滴一滴地滴落地上,也不敢伸手擦拭。 “爱卿平身。”刘备终于开口说话。吴懿急忙谢恩,两腿却因跪得久了,站立不起来,还是黄皓上前搀扶了一把,才勉强立定。刘备看着吴懿的窘迫,心中微微感觉到慰藉,自己毕竟还是皇帝,还有几分余威。 “子远接任禁军以来,朕身体一直不适,都不曾祝贺。今夜特为请将军前来,为将军道喜。”刘备淡淡的几句话,更将吴懿唬得魂不附体,急忙又跪下叩首道:“微臣不敢。微臣自知才能稀松,不能担此大任,曾多次向赵将军请辞,却均不获准。” 刘备又向黄皓示意,使将吴懿扶起,乃道:“子远乃朕之股肱,国之重臣,指典禁军,赵舒却也用人得当。请辞之事,就勿庸再言。”吴懿得黄皓搀扶,只得唯唯应诺。 刘备又道:“皇后乃汝吴氏族女,子远也算是皇家贵戚,朕甚为倚重,向来待之不薄。将军亦切不可让朕失望。” 吴懿急忙答道道:“吴家深受陛下恩典,臣必以此贱躯报陛下大恩。” 刘备微微点了点头,道:“赵云屯兵于城外者,乃朕之旨意,料想子远也能明白其中原由。”难怪赵云来的如此蹊跷,又不肯进城,只是要见刘备,原来都是他的主意。吴懿本来想擦擦额头冷汗,听后又不敢乱动,刘备既然对赵舒生出如此重的疑心,那自己也岂能得免?想到日间赵子龙独战二将的神勇,再加上整肃的军容,吴懿的身体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他那知道赵云回来只是一个巧合,却被刘备灵活的应用上了。 刘备见吴懿已经心胆俱裂,乃道:“赵舒不似法正,朕还是颇为信任的,不过荆州却不便久留,朕明日便想起驾回川。不知子远是愿意护送朕,还是愿意留在荆州听用。” “自然是护送陛下。”吴懿见刘备将自己与赵舒分开说话,才稍微安心,乃道:“禁军职在保护陛下安危,臣自然是随行护送,望陛下恩准。” 刘备自然是一口应承,又以言语安抚片刻,才让吴懿退下去准备起驾,再看窗外,东方已经发白,心道:明日朕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赵舒自回到三国之后,遭到几次行刺,夜间睡觉遍一直惊醒多梦,是以常常日上三竿还高卧塌中。亲近之人也知赵舒贪睡,若非必要的大事,断然不会将赵舒叫醒。今日,赵舒本还在梦中,却被郭淮喊醒,并说刘备带着吴懿的禁军已经起程回川,此刻只怕已经快出城门。赵舒听说之后,匆忙更衣,早饭都不曾吃,便与郭淮一起带人追赶而来。 直到西门,才远远看到刘备车驾在禁军拥护之下停住,禁军都督吴懿正在与守城的桓易争执。赵舒急忙打马上前,向刘备车驾行礼道:“微臣参见吾皇万岁。” 就听车里刘备苍老的声音冷然道:“好一个大将军,部下小小的一个城门守卫,便不将朕的圣旨放在眼中,却言只奉你赵大将军将令。” 赵舒匆忙下马,拜伏在地,道:“微臣军令森严,是以冲撞陛下天威,臣诚惶诚恐,伏请赐罪。” “赐罪却不必了。”刘备又道:“还不快让他退下,朕要出城回京。” “遵旨。”赵舒起身喝退桓易,打开城门让刘备一行出城,自己也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在侧。出城不远,却有听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南面转来一队骑兵,为首大将正是赵云。赵舒见赵云前来,心中也略微有些惊惧,桓易,郭淮也恐其不利,都一起护在赵舒身前。 赵云带着人马接近,仍旧是一冷傲,只是将目光在赵舒脸面上扫过,便向着车驾道:“微臣赵云见驾。” 刘备在车中沉默片刻,才道:“东吴新胜,恐陆逊心有不甘,来袭荆州,子龙就留在此间与经纬共掌军事。不必随朕回京。” 赵云却道:“陛下安危远胜荆州,岂能只有千余禁军护送?微臣愿意护驾进京。” 刘备却并不领情,冷冷道:“既然如此子龙可在军中选拔五百精锐士卒充实禁军,荆州重要,将军却是万万不能离开。”吴懿听到这番对话,才隐隐觉得上了刘备的当,却转念又想,自己本来就不是赵舒一党,何必再继续在此纠缠不清,跟随刘备离开也好。 赵云再三请之,刘备突然道:“既然子龙如此担心朕之安危,可随侍身边,不过荆州兵马欠缺,将军可将部下兵马交割经纬,如何?” 赵云不想刘备有此一说,不由愣住,若是将兵马交割,自己一人之力跟在刘备身边又有何用?可是让他留在荆州面对赵舒,却也有些不愿,不甘。赵云思量片刻,乃道:“臣愿随陛下进京。”两厢权衡,自己留在荆州,便要日夜提防赵舒,而且吴懿是否乃是赵舒一党,在他看来还能难说,这样将刘备交付与他,却还是不甚放心。反正赵云自负武艺了得,带上身边亲卫百余人,还惧怕吴懿和这一干禁军? 刘备对孔明,赵舒二人都十分防备,所以才想让吴懿保护着借回成都之名,前往白帝城。自然是不想让赵舒,或者赵云跟随,所以才说出交割兵权来为难赵云。却不曾想过,赵云一口答应,刘备在车中又只好苦笑,君无戏言,既然已经出口,只好让赵云跟着。却想着自己平白又送了赵舒万余大军,不由懊悔万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稍稳定马超来信 赵云随刘备而去,赵舒送出十里乃返,回到城中仍旧回转郭淮府邸。刘备虽然离开,可皇帝的行宫,臣子如何能再行居住?只是可惜了那一院花草。刚入郭府坐定,还不及与郭淮商议刘备之事,却马上就有家将来报:“尚书邓芝求见。” 赵舒不由一愣,邓芝大名却不陌生,只是缘何在此?郭淮急忙在一旁解释,我方知赵云所率偏师,便是邓芝参军。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赵舒虽然极力篡改历史,却有很多事情仍然按部就班,赵云,邓芝也就仍是搭档。 赵舒急忙命人延请入内,少时便见邓芝进来,作文官打扮,十分儒雅气息,却又有几分刚性。行礼坐下,邓芝乃道:“卑职奉命留驻荆州听用,不知将军有何任命?大军驻扎城外,终不是长久之计。” 赵舒急忙点头称是,不过邓芝既然是赵云参军,自然是其一党,若将这万数军马放进城中,总感觉不妥。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能酣睡?赵舒荆州城中兵马不足,留下这一万人,不是自找麻烦么?赵舒抬眼望向郭淮,想要他帮忙拿点主意,却晃眼看见坐他下首的桓易,猛然想起武陵不是还没有人去么?何不就让邓芝前往?赵舒轻咳一声,道:“我大军新败,恐东吴乘势而袭,武陵驻兵不多,将军可率本部军马前往。” 邓芝倒也不推辞,起身抱拳道:“卑职这便告辞前往。” “且慢。”赵舒却又阻止,道:“荆州防务也需加强,将军可分兵一半留下,如何?” 邓芝面无表情,道:“既是将军军令,卑职自当遵从。”赵云已经离开,邓芝何等身份?自然不敢争辩,默然退下。军旅之事,郭淮,桓易二人皆熟知,赵舒乃命二人随后出城,收编邓芝交割的军马。自来兵随将走,赵云入川,邓芝远调,再经郭淮等打乱重编,加以时日,赵舒就不信这些下层军士,还会巴望着孔明,赵云二人。 一切商议妥当,两人告辞出去,赵舒独自步行回房,趁着没人打搅,想要上床将早上被郭淮打断的瞌睡找补回来。刚一进门,却见天翼端坐屋内,满面怒容。赵舒心中暗道不妙,想是赵云之事被他知晓,正怪赵舒不为他报仇。 天翼见赵舒入内,起身对着赵舒道:“将军,某是来辞行的。” 族破家亡的痛苦,赵舒是无法体会的,但是天翼的心情,赵舒能理解,不过现在放他离开,却找赵云报仇无异于是去送死。昨日城外一战,赵云独战桓易,李韦二人,仍旧伤了一人,何况天翼还不一定是桓易敌手。赵舒长叹一声,道:“天翼将军,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不过,我不能让你离开。” 天翼冷然道:“将军既然不愿助某报仇,某留下何益?” 赵舒摇头道:“非不愿,实不能也。赵云勇贯三军,杀之不易。何况国家上将,事情闹将起来,吾便背上叛逆之罪,需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天翼冷哼一声,道:“将军何需这等借口欺骗某,在荆州将军地界都不敢下手,若等赵云回去成都,将军还能有何办法?” 赵舒顿时语塞,天翼所言不虚,赵云在荆州,赵舒都拿他无可奈何,若回去成都,赵舒就更是无计可施。天翼见赵舒贼吧不言,也不再逼问,转身便要离开而去。天翼跟随赵舒虽然不及郭淮,桓易等日久,不过耿直敦厚,又且忠心不二,只要走出这道门,便是去送死,赵舒如何忍心? “等等。”赵舒一声大喝,喊住天翼,道:“你若如此冲动,独自去找赵云报仇,一旦失败身死,举族之仇,又指望何人来报?” 天翼浑身一震,却头也不回道:“这就不劳将军费心。”说着仍踏步出门。 “罢了。”赵舒长长吐了口气,道:“我替你报仇就是。”天翼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死死盯着赵舒,问道:“将军所言可是属实?”赵舒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不过此事需得与众人商议一番,但我一定助你报仇,绝不让赵云活着回去成都。”赵舒话刚落地,天翼便跪在我面前,泣声道:“将军若能为属下报仇,属下举族上下皆为将军效死命。” 虽然暂时止住他前去报仇的心意,赵舒却如何能实现刚才的承诺?赵云生平无一败,自关张相继去世之后,说是天下第一也不过分,何况还跟在刘备身边?赵舒伸手扶起天翼,道:“你伤势尚未痊愈,先下去修养,莫要计划出来,你却不能参与。”天翼自跟随赵舒以来,对赵舒敬佩又加,见赵舒答应自是深信不疑,急忙点头告退。赵舒却退后几步,颓然坐在塌上,顿时睡意全无,这张空头支票开得太大,赵舒如何来兑现?罢了,骗得一时算一时,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翼去送死吧? 赵舒伸展四肢躺到床上,虽然没有睡意,却也想这样放松自己的身体。原本以为刘备,赵云走后,赵舒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却偏生有人来搅局,就不能让赵舒心里清闲片刻么? “将军。” 赵舒见有家将入内,担心是天翼出事,急忙起身问道:“何事?” “门外有人求见将军。”那家将迟疑道:“不过,来人不说身份姓名,甚为可疑。”这年头的事情哪有不可疑的?赵舒向来是祸福凭天定,既然找上门来,何需再躲避?乃命将其请入。不久便见一魁梧汉子,跟随家将入内,见赵舒之后,急忙上前行礼道:“小人萧贲参见将军。” 赵舒见他约莫三十年纪,面容陌生,名字也不曾听过,不敢贸然上前,只淡淡道:“不必多礼,尊驾何事要与吾相见?”这人长得甚是英武,神色刚毅,虽是一身平民装束,赵舒却也不愿失礼,言语之中颇为客气。 萧贲起身道:“小人贱名不足入将军之耳,只是我家将军有书信呈与将军,将军看后自能明白。”说着就从怀中贴身取出一封书信,却是用油纸包住,以免为汗水所污。赵舒示意旁边家将接过来,打开便先看署名,赫然却是马超。自从法正事后,赵舒与马超再无书信往来。后来被困白帝,只是牵挂着刘备的战事,早将这只西凉猛虎忘在一边,此刻突然收到他的来信,急忙从头开始,细细看阅。 越往下看,却越发让赵舒心惊胆战,看完之后,信笺从手中滑落却浑然不知。还是萧贲连唤几声“将军”,才将赵舒惊醒,赵舒木然将信笺拾起,道:“汝可先暂在府中住下,信中之事,吾已尽知。” 萧贲乃答道:“小人还需得赶回成都,就不在府上耽搁了。” 赵舒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回去了,汝将军信中让吾留你在荆州听用,且先住下。稍后再作安排。”萧贲却执意不肯,道:“小人深知我家将军处境,是以不敢奉命。” 赵舒看着他一脸坚毅,也确实佩服,不过马超既然托付于赵舒,自然不能再让他去行险,乃呵斥道:“便是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枉自送死。留在荆州,吾之帐下,或者还能为你家将军尽些心意。”萧贲闻之默然,良久乃再拜,道:“全凭将军作主。”言罢,起身随家将而下。赵舒又重看马超书信,言语之间,甚是悲切,不由想起昔年只身入营,劝其归降。后来多日相处,情谊深厚,如今却只怕再也无缘相见,唉!赵舒又不由倒在塌上,眼望着屋顶,怔怔出神…… 当夜用过晚饭,赵舒召集众人一起聚在郭淮书房,李韦,天翼有伤却都不曾缺席。虽然天气闷热,赵舒却命人将门窗紧闭,弄得大家都是满面汗气,却无一人出声喊热。都被赵舒的一句话惊住,要策划刺杀赵云,确实有些痴人说梦的感觉。 桓易看了看一旁的天翼,起身道:“将军,末将觉得现在还不是与孔明真正对决之时,刺杀赵云之事有害无利,且机会不大,可否推迟些时日?”桓易刚一说话,天翼便猛然起身,冷笑道:“将军可是昨日被赵云吓破了胆?若是不敢,出去便是,这里也不差你一人。” 桓易怫然不悦,道:“某就事论事,何来惧怕一说?将军要成大事,岂能因一人之私而废大计?”天翼怒道道:“非汝之事,当然漠不关心,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桓易武艺不弱,败于赵云也深以为耻,怎容得天翼几次三番讥讽?也勃然道:“某虽败于赵云,却未必便输与你。” 天翼待要还嘴,赵舒大声喝止,作色道:“未曾与敌,先自乱阵脚,岂不羞愧?”二人见赵舒变脸,都不敢复言,各自坐下。赵舒环视众人,乃道:“我与汝等皆兄弟也。天翼之事,便是我等众人之事,岂能说是一己之私?”又复对天翼道:“桓将军所虑甚是,况年纪在你,我之上,当以兄长事之,安能如此出言不逊?”两人听罢,都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赵舒乃转头对旁边郭淮,道:“伯济可有何良策以教我?”郭淮本若有所思,被赵舒问及,乃轻叹一声,起身道:“既然大哥心意已决,小弟便不再言。其实此事小弟也曾想过,如今陛下病重,大去之期不远,大哥与孔明之间争斗不能再免,赵云乃当世良将,若乘其落单,先行除之,也是斩断孔明一臂,并非全然无利。只是陛下与其一道,不能仓促行事,需得仔细谋划,以保万全。” 赵舒听他朗朗说来,巴望着能有刺杀的主意,却哪想仍无有计策,乃焦躁道:“就无一计可施么?”郭淮看看旁人,微微摇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杀赵云或者不难,但如何才能不落人口角?” 赵舒点了点头,却又听天翼起身道:“将军,不如再用当日对费诗之计,由我五溪勇士前往,自不会牵连将军身上。”五溪部落为赵云突袭,损失惨重,所剩青壮无几,赵云身边还有吴懿,吴班等千余禁军,哪能轻易取胜?赵舒摇头一一说出,天翼也只好颓然坐下。各人又说得几个计划,却都不甚合意,连一向替赵舒出谋划策的郭淮,今夜出奇安分。 月过中天,赵舒知不能商议出个所以然来,便好言再安抚天翼几句,让他们各自退下。天翼见众人都无法可想,也只好不甘而去。赵舒恐其私自离开,又找桓易嘱咐几句,才一一散去。屋中只剩赵舒与郭淮二人,赵舒擦去额头汗珠,便也要向郭淮告辞回房,抬眼却见郭淮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赵舒。赵舒看他神色有异,乃笑问道:“伯济如何这般看着为兄?” 郭淮走到门前,又将刚才打开的房门合上,转身问道:“大哥当真只是要刺杀赵云?”赵舒微微一怔,强笑道:“这个自然,且不说天翼大仇,就是如适才伯济所言,也要乘机断去孔明一臂。” 郭淮默然片刻,突然道:“大哥不信小弟么?”赵舒惊道:“伯济何出此言?你我相交多年,兄弟相称岂有不信之理?” “既然如此,大哥何不将心里话说出?”郭淮又道:“小弟回府之时,下人来报府中有客前来,曾拜谒大哥。大哥却何不将此事告诉小弟?”赵舒这才恍然,自己是在郭淮府上,消息自然不能隐瞒,于是叹息道:“非不信伯济,只是此事说来,极为不妥,故而只能隐在心中。” 郭淮自然不会怪赵舒,乃道:“赵云与陛下一起,大哥却执意要杀之,小弟才觉得不妥。莫非此事与孔明,陛下有关么?”赵舒点了点头,既然不能隐瞒,不如索性告诉郭淮,也免得自己一人憋在心中。于是将萧贲所持之书信取出,递与郭淮,道:“此乃马孟起使人送来,伯济可先行阅览。” 郭淮匆忙接过查看,片刻乃完,忽然抬头对赵舒道:“大哥心意,莫非是要……”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向西行装神弄鬼 赵舒见郭淮开口,急忙挥手打断,道:“此非我所愿,只是如今形势突变,荆州才经大战,若无蜀中为援,岂能长久?”郭淮点了点头,却又犹豫道:“大哥想要与孔明争夺蜀中大权,只怕不易。马孟起何等人物?字里行间却是充溢悲愤,而且最后几句‘超门宗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阁下,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余无复言。’分明便是在嘱托后事,只怕已经不免。” 这些话的含义,赵舒又何尝不知?想想马超威镇西凉,攻打长安,杀得曹操割须弃袍,是何等风光?很难想象马超在写这封信时的心情,英雄末路?壮志未酬?赵舒猛然摇了摇头,想要将马超俊朗却有无奈的面目从脑海中摇去。郭淮又问道:“大哥可有何打算?” 如今成都风云再变,刘巴等宿望之人一一辞世,刘备当初在孔明身边安排的马超也是如此,怎能再让刘备回川,而让孔明掌控大权?赵舒将此说与郭淮,末了道:“只是陛下已经动身,我当如何再行阻拦?”郭淮答道:“大哥何忧也?马孟起有书与大哥,难道还不会上表陛下?陛下若知成都变化,岂敢再轻易入川?” 话是如此,可却并非十分肯定,刘备明知孔明不善,仍使黄皓将消息传往成都,又非要离开荆州,其心意如何,怎敢确定?赵舒转身踱开几步,却看见屏风之上悬挂地图,乃仔细刘备入川路线,沿江而上,经西陵,倍陵,秭归,巫县,白帝城……。刘备兵败之后,不就是驻扎在白帝城,不肯回成都的么?赵舒指点着地图,问道:“伯济可有良策,使陛下停在白帝以东,不深入川中?” 郭淮乃上前答道:“小弟早思得一谋,不知可行否?”赵舒把眼看着他,就听他继续道:“世风尚鬼神,巴蜀之地犹为盛行,大哥何不使一人借此名义劝谏陛下?再加上成都之事,陛下如何不信。焉敢再入川中?” 赵舒乃拂手笑道:“伯济之计大善。”刘备此刻本就惊疑不定,惶惶不可终日,参杂鬼神之说,他如何不惧?但此事说来简单,却要一能言善辩,却有可信之人,一时之间让赵舒上哪儿去找?郭淮既然出此计谋,当然有所准备,见赵舒又有忧虑,乃道:“马孟起长在西凉,羌人以‘神威天将军’呼之,小弟亲卫之中,却有一人原是西羌破落贵族,颇为机警,巧言令色,又对孟起向来敬重有加。若言是为救孟起,必可效以死力。” 赵舒急忙道:“既然如此,可速命来。”郭淮答应着就出门而去,片刻转来,身后跟有一人,知道便是他所说的羌人。那人进来便上前跪拜行礼,道:“卑职唐彦,见过将军。”起身之后,赵舒仔细打量一番,却与汉人并无两样,乃问道:“郭将军可有向你说明,唤你前来的用意?” 唐彦点了点头,道:“郭将军对卑职有恩,卑职又向来敬重马将军。只要对两位将军有利之事,卑职万死不辞。”此人是郭淮举荐,赵舒也就不想多问,只是又将所要行之事再嘱咐明白,无非就是要让刘备相信入川便是大凶,驻兵白帝城而已。 唐彦神色专注,听完之后,才道:“此事原非难事,不过陛下逢多变故,疑心甚重,卑职既是以神鬼之说乱之,自然要些不同寻常的本事,方可见信。”看来郭淮所荐之人,就是不同,能想到这一层。以赵舒后世学过的,弄些烟雾之类,也不是难事,不过此间材料短缺,却让赵舒如何得展所学? 次日一早,郭淮便带着唐彦以及数十心腹离开荆州,去追赶刘备一行。赵舒也和萧贲,天翼另寻一座小小的宅院住下。接下来的时间,无非也就是整备军马,安顿百姓。刘备走后,赵舒深恐陆逊乘机打过江来,常使人来往于荆州,汉阳之间,打探关氏兄弟消息。过得旬月,江东军马竟无丝毫渡江之意,让赵舒甚为吃惊。虽然江夏城一把火烧了不少民宅,以陆逊之能,应该早就安定下来,却缘何不肯进兵?莫非孙权真能咽下这口恶气?而郭淮所行之事,也让赵舒心中惴惴不安,赵舒就是这样两头担心的情况,迎接又一个秋季的到来。 已经行了二十余日,眼见白帝在即,刘备心中也安稳不少,若不是自己有恙在身,早已下车与吴懿等将一起骑马行军,恨不得此刻便身在白帝城中。刘备坐在车驾之内,仍不时传出一两声的咳嗽,却比在荆州好了许多。虽然身体渐渐好转,可是刘备的心中却仍旧一片悲凉,前几日接到成都消息,刘巴,马超等人都已病故,而马超最后的上表,更让刘备心有余悸,威风凌凌的当世虎将,下笔之间,言语之中,竟是那样的凄凉无力。成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何这样的重臣,大将都同在一时去世?刘备不敢再深想,再想下去,只怕自己多年经营换来的蜀汉帝国,也将泯灭。 “上不朝於天子,下不谒於公卿;避樊笼而隐迹,脱俗网以修真,乐林泉兮绝名绝利,隐岩谷兮忘辱忘荣。顶星冠而日,披布衲兮长春。” “停驾。”刘备猛然听到这样的歌句,急忙起身掀帘走出车外,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就见远处一人踏着七色彩光而行,不仅刘备吃惊,旁边一众将士均目瞪口呆。等那人将要远去之时,刘备才回过神来,急忙道:“快去,将此仙人请来。” 吴懿就在车驾旁边,听刘备说起,急忙打马而去。刘备见他去得匆忙,惟恐失礼,又急忙补上一句:“切不可造次,需得恭敬些。”又恐修行者不欲与帝王将相为伍,道:“万勿泄露朕之身份。” 少顷,吴懿果然带来一人,道者打扮,生得却也有几分出尘飘逸之相,只是脚下却无彩光,想是有旁人在场,不便显露。其时道教盛行,张角兄弟黄巾之乱,张鲁父子割占汉中,都是以教会而兴,是以刘备值此危机之时,也不禁想问之于鬼神。 那道者几步行到刘备面前,稽首道:“山野之人本不当与俗人会面,奈何陛下见召,不得不至。”刘备听他语气之中似有不悦,乃瞪了吴懿一眼,正要开口责怪,却又听道者言:“小道修行多年,岂会不识人身份?陛下不必责难这位将军。” 刘备听罢心中愈法敬重,乃道:“朕路行至此,听闻仙长高歌,不觉心旷神怡,是以冒昧相邀,还望仙长勿怪。” “呵呵。”道者一阵长笑,道:“仙长二字,小道断不敢当。小道适才在附近山中采药,却见一道黄光冲天而来,便是真命天子车驾行来。不过……”说到此处,道者却不再言,只是看着刘备微微摇头。 刘备此刻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平日对鬼神算卜之说,虽然不排斥,却也不尽信,如今看那道者如此,联想近年种种,急忙道:“仙长可否上车畅谈片刻?”道者犹豫片刻,最后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与陛下相遇,便是前缘,当为陛下指点一番。”言罢便登车与刘备一同入内。 刘备摈退旁人,两厢坐下,低声问道:“适才仙长言犹不尽,莫非有不便之言么?”道者微微点头,道:“适才见陛下黄光之中,隐杂一股明亮红色,此乃有小人侵犯之意也。” 刘备只觉此言深得己心,自己如今不正是被孔明,赵舒二人逼迫么?急忙又问道:“仙长可能推算出是何人?”那道者思索片刻,乃道:“‘红’者‘朱’也,陛下身旁可有朱姓之人?”刘备摇了摇头,自己身边并无姓“朱”之人,莫非推算有误?却又猛然想起“诸葛”不也有“朱”字谐音么?拍掌道:“仙长所言甚是。” 道者微微一笑,道:“这道红光由西北而来,复望西北而去。小道见陛下一行仍往西而去,恐与陛下不利,是以高歌警示陛下,望陛下防之,慎之。”刘备闻言惊,道:“仙长便是特为朕而来么?”道者点了点头,道:“汉祚不灭,仍有三百年之嗣,小道只是秉承天意而来。”从古至今,那个皇帝不是希望自己的子孙仍能传承帝位?道者这般一说,刘备顿时大喜,却又忽然问道:“既是如此,西行不利,朕改何往?” 道者闭目片刻,才睁眼道:“适才小道神游一番,见白帝上空,隐隐有帝王之气,可暂解陛下之厄。”又道:“多行不义,必得天谴,红光之事,陛下无须担忧,年内必然有人代陛下伐之?” 刘备当初在荆州便是想着前往白帝城,如今又得知成都几名重臣去世,越发不愿回川。现在听那道者之言与自己不谋而合,心中深信不已,又听得有人代他讨伐孔明,便生疑窦,莫非是赵舒兴兵勤王?于是问道:“仙长可知代朕征伐之人是谁?” 道者却摇头道:“天机不可竟泄,陛下只往西南方向想便是。”西南却还有何人?刘备越发不解,还要再问,却又听道者言:“今日与陛下交谈许多,望能助陛下重振汉室朝纲。尘世污浊,小道不能久留,否则有碍修行,这便要告辞了。” 刘备心中尚有不少疑团,如何肯就此放过?再三挽留,那道者却去意甚坚,不得已只好礼送出车。刚出帘来就听一声大喝:“哪里来的妖人,胆敢蛊惑圣听?”刘备和道者都是一惊,转眼看去,却是赵云。 赵云随刘备一路西进,却甚不得意,放在后队之中。方才得知刘备居然与一道者入车长谈,心下疑惑,急忙从后面赶来。赵云却是向来不相信神鬼之说,对于所谓修道之人也是避而远之,如今见刘备将其邀请入车,便在车外凝神窃听,隐隐听得白帝二字,似乎是在劝阻刘备入川。赵云放弃军马随行,便是要与刘备一道回成都,如今有人出来阻拦,自然心中恼怒,等到两人出来,便大声喝骂。 刘备对赵云此刻也无好感,此人随自己日久,却跟孔明走得极近,唯其命而从之。此刻赵云如此无礼,刘备也是恼怒,沉声道:“子龙如此无礼,是不将朕放在眼中么?” 赵云知道刚才确实有些莽撞,乃在马上欠身道:“自来术士皆以谗言乱国,望陛下察之。此人身份不明,却枉议国事,陛下不可被其蒙蔽。” “住口。”刘备呵斥道:“朕年纪虽长,却耳聪目明,岂能好坏不分,忠奸不辩?此乃得到仙人,汝焉能如此不敬?还不退下。”吴懿等将也都是亲眼看见那七彩光华,自然与刘备一样心思,便上前劝戒,拉开赵云。赵云见左右都是御林禁军,而且刘备毕竟是皇帝之尊,也只好叹息一声,拔马后去。 赵云离开之后,刘备又急忙向道者赔礼。那道者坦然一笑,便又告辞。刘备本要使人相送,也被蜿蜒拒绝,那道者走出百十丈外,却又一道七色光彩护身。刘备不由感叹,道:“真仙人也。”等那道者不见之后,刘备才坐后车内,回想道者之言,颇为欣慰,毕竟奸佞年内便灭,汉室宗庙还能传承三百年,这都是万千之喜。 那道者快步走远,回头不能看见刘备一行,才长长吐了口气,急忙向左近一座土山而来。山上早有数十人马等候,为首之人见他前来,急忙问道:“事请办得怎样?”道者笑道:“陛下已经深信不疑,到白帝之后,定然不会再往西行。”言罢又指着旁边的几块放在架上的三棱水晶,道:“赵将军命打造此物,确实厉害,弄出七色彩光,陛下如何能不相信?” 两人正是郭淮与唐彦奉了赵舒之命,赶上刘备一行,假借神鬼之说,骗刘备进驻白帝,不回成都。郭淮听完也看向那几件物什,叹道:“大哥之智确实非比寻常。”又听唐彦道:“赵云见疑,恐怕会派骑兵四下侦探,不宜在此地久留。”郭淮点头,喝令众人上马,一齐绝尘而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人来诉说旧事 又是七七之夜,两年前赵舒与关凤并骑而行,心中各有所思;去年此刻,刘备兴兵伐吴,赵舒在为着法正之事,筹谋划策;今日刘备兵败江夏,赵舒从新执掌荆襄,又担心着陆逊来犯以及郭淮所行之事。终究何年何月,才能真正与爱人花前月下,感受有情人相聚之乐? 天翼悲于举族之痛,萧贲伤于故主之逝,都是白日辛苦练武艺,夜间闭门不出。郭淮远去,李韦伤势未愈,桓易操练新军,布置城防。诺大的荆州城,倒只有赵舒显得无所事事,要了一壶酒水,独坐院内,遥望天际,分辨哪是牛郎,哪是织女。也曾偶尔看了看当年的第四颗星,却总还是昏黄暗淡,并无夺目之光,若是管辂也在某一处夜观星象,却不知会作和感想?他眼中能平复乱世的圣星,却仍困在这久战之地,不能展翅高飞。 关羽,法正相继死去,刘备也将不久人世,赵舒与孔明之间,终要面对面的争夺一番,如果赵舒败了,他还是继续六出祁山空遗恨?侥幸赵舒胜了,接下来又该是什么?一壶酒罢,便觉醉意上涌,赵舒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回卧室,径直躺在床上酣然入睡。 睡梦之中,似觉关凤回来,小别之后再行相聚,分外亲热,一阵风雨,却又沉沉睡去。当赵舒再次醒来,只觉得淡香扑鼻,怀中居然中拥有一可人儿,不由猛然惊醒,仔细一看却是多日不见的容儿。面容娇媚,睡卧身旁,眼角隐有泪痕,而嘴上却似有笑意。 窗外已经大亮,赵舒轻轻拿起她放在自己胸口的雪白玉臂,匆忙整衣起身,逃出房间。赵舒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知道这个时代一个男人拥有几个女人,不仅不犯法,而且是值得高兴骄傲的事情,可容儿却不是赵舒现在能招惹的。关凤诚心待赵舒,只是忠于刘备,而容儿赵舒终不能看透她心意,赵舒可不想成为她手中的一粒棋子。 天翼,萧贲二人又早早在园中演武,见赵舒前来一齐收势行礼。赵舒挥了挥手,道:“今日将此地让与我如何?”两人不知发生何事,互望一眼,又一起离开。赵舒走到亭中,见昨夜所饮之器皿还在,莫非月老见自己一人孤寂,便又送来这么一位美人么? “你在想什么?”一双藕臂从后面将赵舒抱住,又感觉到一个柔若无骨的身躯,紧贴在赵舒的后背。十指葱葱,赵舒也不禁伸手轻轻握住,道:“你不在北边,来我荆州何事?”容儿又将赵舒抱得更紧,低声道:“张叔叔死了。”张辽死了?赵舒又是一惊,转身却见容儿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赵舒知她自幼跟随张辽,便如父亲一般,见她哭的伤心,不禁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魏黄初三年,鄢陵侯曹彰无诏举兵南下上党,心怀不臣之意。文帝曹丕命太尉贾诩出使军中,大司马曹仁兵屯河内,阴使曹休出兵壶关,截其归路,曹彰不得已而降。曹丕乃命右将军徐晃出镇并州,又封曹彰任城王,削其兵众,召回洛阳。觐见之际,曹丕亲执其弟之手,言及兄弟之情,声泪俱下。曹彰自知理缺,也伏首请罪,不敢造次。两人交谈良久方才散去,曹丕又赏赐府邸一座,使其弟居于洛阳,群臣皆谓曹丕仁德,唯独贾诩少数几人暗自摇头叹息。 一日朝散,曹丕独留刘晔入后宫议事。刘晔与众官辞别,便匆匆入内觐见,大礼参拜平身之后,便听曹丕问道:“子文近日如何?”刘晔来时便知其意,急忙答道:“王爷一改昔日脾性,深居简出,不与外人交通。” “唔。”曹丕在御座之上,点了点头,又问道:“现下可否行事?” 刘晔道:“臣知陛下心意,只是王爷才在京中住下不足一月,若突然去世,恐臣下议论。”曹丕冷哼一声,道:“以他之罪,便是明正典刑,又能怎样?偏要怕人口舌,岂不知夜长梦多么?” 刘晔却不以为然,斩杀亲弟总是不合纲常,而今曹彰只身在京中,还怕他能兴起什么波浪?杀曹彰一人不难,可先帝并非只有这一骨血,诸夫人所生公子有二十余人,稍有兵权者,也有数人。若杀曹彰,岂不能众人怀惧?现下吴蜀于外,司马于内,何必再添新乱?只是陛下深恨曹彰,必要除之而后快,自己却该如何措辞暂时劝阻? 刘晔正思量之间,却外面宦官喊道,大司马求见。曹仁两朝老臣,又是曹丕叔辈,不等宣召便径自入内,向曹丕行礼已毕,奏道:“汝南张文远将军有军报呈奏,请陛下御览。”乃递于旁边宦官转呈曹丕。 一听汝南军报,曹丕颇感意外,孙刘两家不是还在黄石对峙么,汝南哪里来得战事?曹丕接过之后,匆匆打开,就见奏报之中却又滑落一纸文书。不仅曹丕吃惊,连曹仁,刘晔二人都觉奇怪,向皇帝上奏疏,岂有夹带之理?难道张辽真的老了,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曹丕不看奏报内容,却先拿起那飘落的纸张,仔细看将起来。看完之后,曹丕不住冷笑,自言自语道:“却原来是这般回事。”旋即高声道:“来人,速宣太尉贾诩,禁军都督陈晟见驾。”宦者领命而去。殿上曹仁,刘晔见曹丕面色不善,心中纵是疑惑,也不敢出声询问。 陈晟就在宫内当差,片刻便到,向曹丕行礼之后,却不被平身,只好长跪于前。又过得不久,太尉贾诩也入殿见驾。贾诩年过七旬,德高望重,见驾之时,曾有特命不须跪拜,尊宠极盛。曹丕见贾诩前来,才开口问陈晟道:“子云自幼随许仲康将军学艺,朕却不知卿身世如何,可否相告?” 陈晟身世确实少有人知,倒是曹仁跟曹操日久,又亲身参与破吕布之战,是以知晓。但多年不曾提及,如今曹丕却为何问将起来?曹仁看着陈晟犹豫,乃代为道:“陈将军少孤,先帝怜之,故而收纳使许仲康恩养,陛下如何问及此事?” 曹丕看了看曹仁,心道:好啊,原来都知道,却只瞒着朕一人。愈发恼怒,沉声道:“朕不曾问大司马,只要陈晟回答,为人子女莫非连父母之名,也不敢提么?”这话说得甚重,若换成旁人,陈晟早便上前拼命,此刻也只好答道:“先父乃东郡人氏,讳宫。” “那看来不曾冤枉你了。”曹丕冷笑几声,将适才所看那纸文书扔于陈晟面前,道:“汝与贼人勾结,将废帝刘协截虏而去,又挑起子文之乱,欲兴复温侯旧业。可知此乃灭门之罪?” 陈晟救出贾诩之后,两人回朝复命,都是将其中原由隐瞒,如今却被曹丕亲口问起,而且更增加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让得两人如雷击一般,呆立当场。曹仁见事情来得蹊跷,急忙俯身拾起看阅,却是一封匿名奏折,上面不仅状告贾,陈二人,连征东将军张辽,以及镇东将军原徐州刺使臧霸也牵扯在内,说是勾结吕布后人,图谋乱国。曹仁不禁愕然,陈晟乃是陈宫之后,与张辽,臧霸虽然都是吕布旧将,但吕布败亡已有二十余载,张辽等人便是再愚笨不堪,也断不会行此等之事,可是奏折使上言之凿凿,极为详细,却不像虚假之作。 曹丕见曹仁看了奏折,乃道:“大司马以为如何?”曹仁急忙道:“贾太尉,张文远,臧宣高都是先帝爱臣,跟随先帝多年,出生入死,广有功勋。上此奏折之人,却连姓名都不敢留下,陛下何需采信?” “正因为这三人都是国家重臣,是以上书之人不敢留名。”曹丕看着贾,陈二人又道:“‘空穴来风,未必非实’,既然有此奏报,太尉大人与陈将军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陈晟知道曹丕疑心甚重,自己身份一旦揭露,便不能再取信于他,而且吕容之事,自己也确实有责,只是不能拖累贾诩与张,臧二位叔父。当下接过奏报仔细看了一遍,叩首道:“陛下,微臣护送废帝不利,罪责难逃。至于谋逆之事,微臣确实不曾参与,奏折中对太尉大人以及二位将军之言,均是恶意中伤,请陛下明鉴。” 曹丕也丝毫不信,当初命曹真前往徐州,督青徐之师北上,臧便称病不出。后来,张文远保奏其入京,并派亲兵护送而来,曹丕心中便生有疑窦,却不便明言。如今有人揭发,联想前后之事,确实毫无破绽,曹丕怎能不信?父王在日,国中安定,怎么朕一继位,兄弟反叛,而众将也背离,难道都是来欺朕么?曹丕一掌击在御案之上,怒道:“还敢狡辩,那吕荣是何人?现在还在张辽府中隐匿。汝曾随其前往冀州又作何解释?朕继位之初,汝二人便为子文,子建开脱,让其返归封地,便是想要挑起朕兄弟内乱,尔等好乘机起事。可笑朕还以汝等为心腹,来人……”曹丕越说越怒,便要下令将二人锒铛入狱,刑讯逼供。 “陛下稍息雷霆之怒。”一直站在旁边不言不语的刘晔此刻,却又上前打断曹丕说话,道:“贾太尉与三位将军都是国家重臣,陛下怎可因一纸奏折便行定罪?不妨先命其回府,再派人详细调查,等确实之后,再行处罚也不迟。” 曹丕本意不愿,却见刘晔一边说话,一边使眼色,乃知其向来深得己心,于是道:“既然如此,二人可暂归府中。大司马派兵看押,非朕亲谕,不得外出,更不得与人交通消息。都下去吧。”曹仁本要再谏,却转念又想,自己也不清楚其中曲直,若奏报属实自己如何担得起个中风险?于是与二人一起告退出来。 等三人离去,曹丕才问道:“子扬莫非有甚高见?”刘晔答道:“臣以为,不论奏折上之言是否属实,陛下皆不该当廷发怒,须考虑张文远手中也还有数万雄兵。”曹丕轻敲了自己额头一下,才道:“非爱卿提点,朕险些忘了。”曹丕原也是聪明之人,这中间厉害本能觉察,只是近日来,连遭背叛,是以怒极攻心,平日里的才智不能发挥出来。 曹丕此刻被刘晔提点,乃静下心来,仔细思量。如今幽并之乱未了,宛城司马也似乎蠢蠢欲动,洛阳驻守之兵不多,如何还能再经得起张辽的折腾?曹丕颓然坐在龙椅之上,自己辛辛苦争取来的皇位,怎么坐上之后却是如坐针毡,不得片刻安宁? 刘晔看着曹丕如此,又奏道:“张文远不是有军报么?陛下还不曾御览,可否看后再作定夺?”曹丕也才记起自己还不曾看张辽奏报,于是点头重新拿起,仔细看罢,却笑道:“张文远居然要请旨攻取宛城,这倒让朕不解。” 刘晔听后也大感惊疑,若是张辽真有异心,又岂会去啃宛城这块硬骨头,徒自消耗实力?难道那密折之言,全是子虚乌有?却又听曹丕问道:“卿可有何见解?”刘晔乃奏道:“既然张文远有心攻打司马仲达,陛下何不就趁此时吴蜀僵持不下,作个顺水人情?让他二人自相残杀,正好削弱其实力。” 曹丕轻轻点了点头,道:“爱卿之议甚合朕意,只是张辽却为何无故要自毫兵力?助朕讨伐司马,却不得不疑啊。刚才密报卿不曾看,上面还言吕布之后,甚为神通广大,东吴军中似乎也有暗钉。若张辽此举是为了消耗汝南,宛城两处守备之力,一旦东吴兵出寿春,举国危矣。” 刘晔没有看到那纸密奏报,是以不知内情,此刻闻言,也不由暗自心惊,张辽昔年镇守合肥,如今镇守汝南,都是依为魏国南面屏障,倘他真与东吴联合,作起乱来,后果确实不堪设想。曹丕看着刘晔,道:“张辽虽然厉害,却不知有人出卖于他,便不能逃脱朕手心。”言罢,曹丕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传圣旨入京面圣 吴蜀战事相持不下,让魏国边境守军得以轻松片刻。七年前,孙权大军攻取合肥,占领淮南之地。张辽退守汝南,其后双方互有争夺,却都无功而返,两边主将既要想着攻取对方城池,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对方来袭击。只有蜀帝刘备伐吴,孙权谴使来降,才暂时缓解了双方敌对的势态。 可是汝南城内,张辽却并不轻松,凝视着眼前的地图,思量着如何能将宛城收归曹氏所有。张辽乃是曹魏五子良将之首,纵然三国是名将辈出的时代,能与张辽齐名者鲜也。张辽戎马一身,此时已过知命之年,须发已然斑白,口中也不时传出一两声的咳嗽。 “将军。”旁边姜维听着张辽咳嗽声音,再一次劝道:“将军还是休息片刻,陛下诏书还不曾下来,战端不是现在便开,将军勿需如此劳神。” 张辽摇了摇头,道:“司马才略不凡,先帝在日便多有提防,吾不可等闲视之。未战之前,须得多作谋划,以免战时慌乱。”姜维来汝南已经有些时日,也不曾见张辽如此看重某人,即便淮南守将凌公绩,算得东吴上将,却也不是这般上心,司马懿便当真有如此可怕?姜维在自己的对手名单之中,又多加了一笔。 张辽看着眼前这位青年将领,文武双全,确是可造之才,自己百年之后,或者可以向陛下举荐,托以国家南面屏障。张辽屈指算了算时日,乃道:“奏折已经上了许久,朝廷旨意这两日便到,众将准备如何?” 姜维答道:“文,乐二位将军已经带兵已经带兵前往西平,阳安二地,只等陛下诏命,便先取叶县,舞阴二地,再进围宛城。”张辽叹了口气,道:“司马在南阳数年,整兵备甲,广积钱粮,本该迅速进兵,出其不意,方能获大胜。但他仍为魏臣,吾只能请旨行事,不敢擅专。唉……” “将军不必忧心。”姜维又道:“朝廷多年不动司马者,盖恐其联合吴蜀,如今孙刘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参与司马之乱?朝廷一旦恩准将军奏请,必然使曹子廉将军出兵清泥隘口,与将军东西合进。司马不过一郡之地,怎能与一国抗衡?” 张辽对取胜自然还是有信心,只是无论胜负若何,死伤的都是大魏军马。北方曹彰一场动乱,折损数万精锐,此处战端一开,却又不知要死伤多少?平白让孙刘获利,好在他两家也不甘寂寞,也在江夏狗咬狗。唉,这就是乱世,你不打我,我便打你,等你我都不打了,家里却又要生些祸乱。权力总是人人都向往的东西,张辽微微摇头,示意姜维退下,自己又重新研究战局。 姜维静静地对张辽行了一礼,便转身出来,刚踏出房门,却见吕容端着一碗香气浓郁的鸡汤而来。姜维急忙侧立在旁,恭声道:“大小姐好。”吕容自被张辽带回府中,虽然稍得自由,却不能再像以往一般随便出门,只好安分在府中,近日听闻张辽准备攻打宛城,便想着一起出门,是以每日亲自下厨,为张辽置备食物,极力讨好。今日送汤而来,却不想遇见姜维,吕容在广平郡外,看见姜维便知事情不妙。 吕容听从赵舒之意,向张辽进言,说自己周游各地,知道姜维十分本事,天花乱坠地吹嘘了一番。但是张辽还不知吕容心意,还道是在为自己举荐人才,是以十分爽快地就答应奏请迁调姜维。姜维不过小小一郡从事,以张辽之威望,朝廷自然恩准。等姜维来到汝南,吕容又按着赵舒之意,与张虎百般拉拢,甚至拜姜维之母为义母。姜维也知他升迁乃是吕容之功劳,对二人也十分感激恭敬,关系十分密切。后来吕容前往并州挑动曹彰叛乱,汝南之事尽付张虎,关键时刻却被张辽,姜维二人带兵阻拦。吕容便是白痴也能想到必然是张虎觉得姜维可靠,以实情托出,却又被后者出卖。 吕容心中虽然对姜维恨不得千刀万剐,脸上却仍然含笑道:“将军辛苦。”便不再理会,径自入内。姜维看着吕容背影,暗道:此女能将恨意深藏心中,确实不简单,自己还须得多加提防。 张辽听见外面说话,抬眼看着容儿进来,这些时日她在府中十分小心谨慎,又像小时候一般乖巧惹人怜爱,却又为何偏偏要去行那大逆不道之事?不禁想起自己独子张虎,自从事泄之后,便不见踪影,现在不知身在何方?吕容上前奉起汤碗,请张辽食用。 张辽向来对自己衣食不很讲究,接过碗来,不论味道,不管谅热,只是一饮而尽,又复将空碗递与吕容,道:“高平在江夏如何?你何日修书将他唤回来?”吕容嫣然笑道:“高大哥在彼深得重用,叔父怎忍心断送他前程?” 自从知道高平在东吴为将,张辽便多次劝说容儿将其劝回,却都不肯。若说是前程,自己身位征东大将军,掌管数郡防务,难道还不能给高平一条出人头地之路?张辽见她又推辞,不悦道:“事已到这般地步,莫非你等好不甘心?” 吕容看着张辽斑白的须发,知道不少是为自己与高平几人增添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只是让自己放弃多年的理想,却又做不到。便就如张辽不肯为自己背叛曹魏一般,自己也不能为他为停步。吕容不回答张辽问话,转身就要离去,却又突然想起一事,乃问张辽道:“叔父以为姜维如何?” 张辽不知道吕容所指何意,片刻答道:“此人乃是你所举荐,确是文武全才,不可多得。”吕容淡笑道:“既然连叔父都是如此看重,小小都尉岂不委屈了他?”张辽又是一愣,姜维明明出卖了她,为何还如此帮他说话?想要自己多加提拔。吕容见张辽不明白自己所言含义,乃又道:“他能出卖我,便不能出卖叔父么?” 张辽这才明白吕容之意,不觉恼怒,必是见自己重用姜维,是以想要恶言中伤,挑拨两人关系。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女,怎么变得如此阴险?张辽本想教训几句,却终开不了口,只低头向她挥了挥手。吕容也本还想再言,却知张辽不会相信自己,也只好默然退出房门。 是夜张辽正在房中安睡,猛然听德外面人马嘶鸣,急忙起身着衣。张辽治下甚严,本部军马断然不会夜间如此喧哗,莫非是敌军,却又不曾听在撕杀之声。张辽满心狐疑,正要开口喝问,便有一家将进来,道:“禀将军,曹子烈将军在府外请将军出去答话。”一听是曹休,张辽顿时安下心来,匆忙将衣衫穿好,便要出迎,走得两步却又突然止住,转头问道:“无我将令,曹子烈如何能进城?” “属下不知。”家将答道:“曹将军手中有陛下圣旨,守城将官见到,想是不敢阻拦。”张辽点了点头,心中却着实不悦,军中但有将令,即便是皇帝陛下亲至也未必就开,何况只是一纸诏书?回头一定要严惩开门守将。既然曹休又皇命在身,张辽再不敢耽搁,急忙出来,远远便见府外火光通明,心中又觉得不妥,曹休既是为传旨而来,为何带这许多人马? 张辽虽然有些怀疑,却仍旧上前,对着马上曹休,道:“不知将军前来,未曾远迎,万望勿怪。”三国时候军制较为紊乱,谁节制谁都是皇帝说了算,并无十分严密的制度。张辽虽然是征东将军,而曹休却是曹氏宗族,是以言语之间颇为客气。 曹休见张辽出来却并不下马,仍旧在马上,道:“将军军务繁忙,哪里能顾到这些小事。”随即提高声音,道:“张文远接旨。”张辽急忙伏地口称“万岁”。曹休见张辽拜倒在地,便从怀中掏出一纸诏书,郎声念了起来,却并不如张辽所愿,诏书上不是命他攻略宛城,而是克日进京。 张辽满心疑惑地接下圣旨,对着曹休道:“敢问曹将军,吾上呈陛下表章,为何不见回示?汝南重地,吾职责甚重,若无大事,陛下何以召某回京?”曹休此刻才一跃下马,笑道:“陛下圣意如何,岂是臣下可以妄自猜测?将军久镇汝南,劳苦功高,想是陛下念在将军年迈,是以召回京中封赏。至于汝南防务,将军大可放心,某自当竭力而为。” 莫非是陛下觉察出蛛丝马迹,对自己已经不放心了?是以派曹休来接替自己?张辽不愿意去想这些,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请将军先到客房下榻,明日交割印信,吾便上京面见陛下。”说着便要请曹休入府。曹休却正色道:“皇命在身,岂能耽搁?某受命出京,路上不敢丝毫懈怠,望将军也即可准备交割,明日一早便动身起程如何?” 张辽再一次点了点头,曹休越是如此,就越让他心惊,淡然道:“既然如此,就请将军先去营中召集众将等候,吾收拾片刻,便来与将军交割。”说着就让家将带着曹休前往城中军营。等着火光远去,张辽才缓缓走进自己府内。 张辽平日都在营中居住,只是近日吕容被软禁家中,也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压制得住,是以也搬回将军府,一应印信却仍在军营,本不需要收拾东西。只是曹丕的旨意来的突然,张辽不得不防备,自己深受先帝大恩,虽死无妨,吕容却总还是要给她一条生路的。走进书房,看着吕容已经等候在内,倒省得张辽派人去请。 曹休在府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吕容又如何不知道?就连曹丕圣旨上的言语,也被她躲在门后,偷听的清清楚楚,她心中想的和张辽一样,都是想着曹丕大概知道谋逆之事,来夺取张辽兵权。不同的却是,张辽甘心入京,而吕容却想借着再次劝说张辽背叛曹魏。 “叔父……”吕容刚一开口,就被张辽挥手打断,沉声道:“此处你已不能再留下,马上收拾行装离开吧。去江夏找高平,我不能再看着你们胡闹了。” “不。”吕容上前两步跪倒在张辽面前,道:“叔父,侄女之事所知者甚众,曹彰,陈晟,贾诩都在洛阳,曹丕突然传旨召您进京,多是不怀好意。此刻叔父在汝南,手握数万雄兵,曹丕还有几分顾忌,一旦只身入京,便是他为刀俎,您为鱼肉,是杀是剐,都随他方便,还望叔父三思啊。” “唉。”张辽重重地叹息一声,苦笑道:“都到了这般时候,你还不死心?你所犯之事,早该治罪,却是我一力包庇,想来总是对不起先帝,如今陛下即便责罚也受之当然。”张辽转身看着旁边被自己标满记号的地图,淡笑道:“我原本想在去世之前取下宛城,为大魏江山再尽最后绵力,以赎己罪,不想却终不能如愿。” “叔父。”吕容看着张辽的背影,心中万般难受,自己从小父母双亡,一直由他抚养长大,还不曾报答养育大恩之万一,却反而添了这么许多麻烦。此刻吕容知道张辽奉诏去洛阳是凶多吉少,否则又怎肯轻易放自己离开?在她的心中张辽便与父亲无异,怎能看着他去冒险?于是又道:“侄女陪叔父一道去洛阳,倘若曹丕当真是要问罪,就请叔父将侄女献出便是。” 张辽“哈哈”笑了几声,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我已经老了,怎会用你们来换自己的命?而且此刻陛下纵然见疑,也未有凭据,送你出去岂不正好有了罪证?你若真是想要孝顺于我,可就此前往江夏,找高平一起归隐山林。我也就安心了。” 张辽之言甚是有理,曹丕究竟是何意,两人都只是凭着圣旨猜测,并不一定就真的知道其中缘由。吕容再拜了几下,泣声道:“侄女告辞,请叔父多加保重。”便转身离开。 第二百九十章 麒麟儿历史有异 吕容辞别张辽之后,便不敢丝毫耽搁,只是取了些防身用度之物,从后门离开将军府。门上守卫已得张辽交代,不再阻拦。此时天色尚暗,不到开城门之时,但吕容携有张辽通关文书,是以径直前往南门。曹彰已经归降,臧霸受调入京,张辽也马上要起程,吕容现在心中所能依仗的也只有江夏高平,荆州赵舒,虽然她心中还不曾决定究竟去哪,但二人都是在南面,总是要往南行的。 守城们的校尉看着吕容手中的文书,又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口中不住盘问,迟迟不肯放她出城。吕容时常换作男装随张家父子一起出巡,城中兵将多有识得者,今日却换了新人把守,让她越发地疑心曹休来意。吕容心中虽然不悦,却不敢多惹是非,任他盘问都是态度老实的回答,终于等那校尉下令开门放行,已经耗去了不少时间。 吕容一出得城来,便立刻上马,又不敢行大道,只寻那乡野小径,望南而来。转过几处道口,却见前面十余骑兵马一字排开,为首一将跃马横枪,对着吕容笑道:“大小姐安好?”正是天水姜维。 吕容一路正思量曹丕究竟知否自己谋逆之事,见姜维阻拦在前,才恍然而悟,自己昨日对张辽的一句劝告,终成现实。吕容深恨姜维无义,却仍惧于其武艺,乃笑道:“甚好,不知将军何以在此?” 姜维也淡淡笑道:“某特在此等候小姐,汝南是国家边防之地,再往南边是吴蜀地界。某是来护送小姐回城的。”姜维来汝南之时,吕容便与张虎考教过他的武艺,知道远胜自己,徒自反抗只是自取其辱,吕容只好点头道:“如此多谢将军。”便要拔马而回。 姜维看着吕容顺从,心中甚喜,他自己向来自负才学武艺,在天水一郡当个小小从事,又不被上官重用,原就多有不满。后来一纸调令前来汝南,姜维也素知张辽名声,也冀望能在其麾下成就功名,不料一到汝南吕容,张虎二人便用心拉拢。姜维何等样人?看着这两人无事献殷情,便料想其别有用心,是以也假意迎合,与张虎称兄道弟,好不亲热。等到张虎这个耿直汉子将他们之事全盘托出之际,姜维却立刻禀告张辽,凭此获得信任。但姜维也深知张辽爱护这两人,必然不会上报朝廷,是以他自己借替张辽送表章之时,夹带密报送于曹丕。这一着确实非同一般,只是姜维职位卑微,不能亲自上表,只好冒险一试。表章送出之后,姜维就一面使人打探洛阳消息,一面劝说张辽做好起兵准备,将汝南军马尽皆调离。果然曹丕刚逢其弟之乱,心中疑惧,软禁贾诩,陈晟等人,又派曹休来汝南传旨。姜维又私下派人与曹休接触,夜间开城放其入内,让张辽在毫无准备之下奉诏。 以姜维对张辽的了解,知其必然甘心进洛阳,但却仍会保全吕容性命。姜维向曹丕密告之是一面之辞,如果没有吕容这样活生生的人证,他如何能取信于人?张辽威望甚高,一旦扳而不倒,姜维的诬告之罪,可就大了去,是以在城门都借口张辽军令,换上自己亲信。他知道吕容出城而来,却不敢就近动手,怕惊动张辽,便认准了方向,先到了此地等候。抓住吕容,将张辽之罪落实,姜维举报将是功不可没,必然得到曹丕重赏,也就能显示自己才华,一展胸中抱负。 姜维越想便越欣喜,自己幼年丧父,饱受欺凌,便立志要出人头地,每日习文演武,二十年如一日,才有得现在成就。可是天水边陲之地,根本不足以让自己施展拳脚,如今上天却给了自己一个这样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姜维正洋洋自得,作着他的春秋大梦之际,忽然听得破空风响,他在天水曾与羌人打过数次恶仗,反应也甚是快捷,急忙俯身低头,却仍是不及,就觉得后背一阵巨痛,险些跌落下马。又听得后面有人大喊道:“休走了那忘恩负义的狗贼。”姜维听出的张虎声音,更是着忙,不敢再作丝毫耽搁,把枪头往着马臀一戳,那马吃疼嘶鸣狂奔而去。身旁十余骑心腹见他受伤败走,也都纷纷溃逃。 吕容本在姜维前面,却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地变故,是以不及阻拦,只好放任其负伤而去,自己打马来迎张虎。两厢走近之后,又是一喜,却原来连同臧霸之子臧艾也与张虎一同前来,三人原是少时好友,如今险些不能再见,是以相见之后都十分欣喜,各自讲述别来情由。 张虎被其父软禁之后,又得不少心腹相救,逃出汝南,他知道事情败露,也不敢北上去寻吕容,只好在附近山上隐遁,可怜将门之后,居然也干了几天没有本钱的生意。臧艾却是奉父命带些老弱之兵应付曹真,不想张辽突然带兵前往徐州,保送其父入了洛阳,他也知事不谐,只好弃了人马,只身逃往辽东。 吕容自听赵舒之议,将玉玺送与曹彰,使其叛乱,又将废帝刘协护送至辽东公孙恭处。公孙家两代困守那极北苦寒之地,早就心慕中原的花花世界,有了废帝刘协,又加上吕容的挑拨,竟也答应在曹彰起兵之时,尽出辽东之兵南下,搅乱曹魏天下。吕容在被张辽擒下之时,向曹植献策,便是要他在危急保命之际,可与公孙家暂时联合,虽然失去曹彰大军,很难有所作为,却也可暂保无虞。是以听到臧艾自辽东而来,急于知道辽东消息,便不住开口询问。 臧艾看着她一脸急切,心中默然叹息,将辽东之事缓缓道出。在曹彰叛乱之际,公孙恭确实守约出兵,他本就有抢夺中原之意,早年便暗中招兵买马,准备充足,几日之内便起大军,往幽州而来。曹彰又知会过幽州守将,不作阻拦,辽东军马一行十分顺利,若真能南下声援曹彰,胜负之数或者未可知也,却不想又发生一大变故。公孙恭之位,乃是其兄公孙度所传,当日公孙度死时,其子尚幼,是以用其弟镇守辽东。现在公孙度之子,公孙渊长成,日夜思量着要谋夺回权位,此番公孙恭倾巢而出,正好给了他机会。在其叔父出兵之时,公孙渊称病不与大军一路,等大军走远之后,便急忙招来心腹兵马,占据城池,将随军将领家小一一捉拿擒下。使其修书秘密送于众将,声言愿降着免死,不降者灭族,军中众将举族性命皆悬于公孙渊之手,加之公孙恭平日待下并无恩义,是以三军哗变,由将领杨祚,卑衍二人带领杀死公孙度,归顺公孙渊。公孙渊刚得辽东,人心浮动,是以不能与曹魏为敌,辽东兵马尽皆撤回。臧艾不及辽东,便于途中听到消息,只好回转来寻吕容,又知张辽举兵北上,也猜想吕容被禁,便远远跟在大军后面,要想侍机营救。一到汝南地界,却又遇见张虎,两人就合作一处,日夜使人打探城中消息,这几日知道城内兵马调动频繁,探到张辽将伐宛城。他二人恐张辽将吕容带在军中,以后营救不便,就想乘着还在汝南城内,仗着张虎还有些心腹隐藏在城中,便集齐人马进城冒险来救吕容,却正好遇见刚才之事。张虎知道姜维武艺了得,便施暗箭,一则救出吕容,二则报当日出卖之仇。 吕容听臧艾说完,知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几路,却居然都这样被一些意外之事打断,也不觉黯然。张虎见吕容不悦,乃宽慰道:“事已至此,也务须再过懊恼,二曹虽败,却都还有命在,如今内忧外患,曹丕不敢公然除去两位兄弟,曹植现在还镇冀州。辽东公孙渊,虽然上表称臣,却并不曾将废帝之事言明,想也多有不轨之意,反叛乃是迟早之事。如今我三人都得自由,可往江夏投奔三弟,再等机会。”他三人与高平,陈晟都是少时结义,高平为三,是以张虎如此相称。 吕容听他如此说来,才想起张辽还要奉诏进洛阳,急忙又将曹休传旨一事说出。张,臧二人听后,也都知张辽此行凶险,张虎与其骨肉亲情,便要嚷着进城救父。臧艾却道:“二哥切勿焦躁,想叔父执掌数万大军,威名远播,要是他不肯进京,何人能够勉强?反之,叔父若是自己甘愿进京领罪,谁又能阻止?” 张虎闻言默然点了点头,其父对曹氏忠心不二,他也甚为了解,此番他与众人一起闹事,都是瞒着父亲所做,如今事情败露,以张辽心性必然是坦然受罪,却不会抗命不遵。但是就让张虎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去送死,又让他如何能做到?张虎知臧艾向来比自己能多想几步,便又拿眼看着他,希望他能有主意帮自己。 臧艾乃道:“张叔父忠义,盖世无双,若我三人前往苦劝,非但不能劝其回心转意,让曹休得知只怕还有陪上我等三人性命。以小弟愚见,叔父既然要进京,我等可先抄进路赶在叔父之前埋伏,杀掉随行禁军,救出叔父,启时斩杀天使,其罪大焉,叔父即便仍执意不反,就只好以二哥在汝南军中威信,代父行令了。” “你是说要劫持父亲?”张虎猛然喝道:“不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某万万不能做。” 臧艾冷笑两声,道:“以叔父脾性,若不用强,二哥能劝说得动?汝父子一起进京送死,张氏灭门,小弟可不奉陪,黄泉路上二哥可不要怪小弟负了当年‘同日死’的誓言。” 张虎听候呆立当场,臧艾所言不假,除了有强劫持父亲,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但是张辽一向威严却不失和蔼,对他,对高平,对吕容都是呵护有加,如此违逆之事,张虎又怎能做出来?又将目光看向吕容,希望她能拿个主意。 吕容也知道他两人意见不合,便要来问自己,她与张虎何尝不是一般心思?既不愿看着张辽去送死,又不想冒犯张辽,也只好默然不语。臧艾见二人迟疑不决,乃道:“你二人好糊涂,就算是在冒犯叔父,却是在救他性命,莫非你二人真要等叔父进京被曹丕问罪之后,再当孝子么?” 这一句话又说得两人浑身一震,相互看了一眼,吕容乃点头道:“总还是要先救出叔父再说,四哥说得不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叔父去送死。”张虎见吕容也同意,只好点了点头,何况本来就是为了营救张辽性命,他如何会坚持反对?当下三人计议停当,便带着人马取小道而来。 此刻天色方才大亮,三人恐张辽已经动身,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绕过汝南城往北,一路急赶,直到近午时分派出的探马,才回报前面有大队禁军。张虎此刻急于见到其父,又要带人冲杀前去。臧艾又急忙将其劝住,彼众我寡,而且禁军乃是曹魏精锐,断然不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所能抗衡的。是以臧艾提议就尾随其后,等到夜间再偷袭,成功机会较大。吕容自然是拥护臧艾的意见,张虎无奈只好让探马再去,自己三人带着兵马不缓不急地跟在后面。 是夜三更过后,张虎等三人才带着人马偷偷地接近禁军所扎营寨。在暗中看了片刻,张虎乃笑道:“这带兵之人必然无能,岂有这等扎营之法?还好是在曹魏境内,若与吴蜀作战,岂不是误人性命?” 臧艾也是将门之后,深通兵略,也能看出扎营,甚不得法度,心中疑惑,乃道:“莫非是引诱我等之计?”张虎笑道:“老四你也忒小心了,对方如何知道我等会来?而且此乃曹魏境内,是以扎营随便,正好全了我等心意。”说着不等臧艾再言,便带着属下之人大喊着冲杀过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中伏计张辽搭救 大约是因为在曹魏腹地,曹军营防松弛,营中并无巡夜之人,只有箭楼之上有一士卒抱戈而眠,却早被张虎一箭,哼也没哼一声便跌落下来。等这三人带着百余心腹闯入辕门,才都各自叫苦,曹营竟然空无一人。臧艾知是中计,便要招呼二人离去,却听得一阵蹄声,左右暗处各涌出数十铁骑。这些骑兵都是宫中宿卫,曹魏军中的精锐,几番冲杀之后,张虎所带部下便死伤殆尽。 他们三人中伏,都是拼死撕杀,皆有武艺在身,不比那寻常兵卒,虽然受了些伤,却也杀了不少禁军,夺路而逃。刚出得营寨,却又见前面一彪军马拦路,为首之人,正是曹休部将张普,旁边还有一将,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却略显欣喜,正乃姜维。 张普也认得张,臧二人,乃朗声道:“二位少将军现已被围,何苦在作困兽之斗,早早下马受缚,或者可以减轻罪责。”冲撞禁军营寨,妄图斩杀天使,这样的罪名还能减轻?张虎冷然道:“某就在此处,有本事便过来撕杀,想要某束手就擒,嘿嘿……” 张虎还不曾笑完,就听张辽的声音在后面怒吼道:“畜生,还不下马,要等为父亲自动手么?”三人寻声看去,就见张辽被几名禁军拥簇而来,满面怒容,却又有更多的不忍,绝望。张辽看着这三人,都是他看着长大,吕容自然不必再说,张虎是他亲生骨肉,臧艾又是臧霸独子,如今三人一齐落网,若是在汝南张辽还可以再徇私释放,可现在是在曹休带的禁军之中,他自己尚且不能自保,如何能放去三人? 张虎三人原是要拼死冲出包围,却不想张辽前来,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张普,姜维看着张辽前来,也恐他护犊情深,又听他要张虎受缚,都各自一喜。张普又道:“少将军若能迷途知返,某也会如实禀奏陛下,从轻发落。” 张虎又看了看其父,长叹一声,便要弃枪就缚,却被臧艾拉住,微微摇了摇头。张虎顺着他的眼色看去,却见张辽缓缓靠到张普身边,口中道:“畜生,当真要我亲自动手么?”话音刚落,双臂暴起,一把将张普擒过马来,大手扼在他颈间,喝道:“让你的部下退开。” 张辽与禁军一路入京,不带护卫,不带兵器,张普又全神注意着张虎等人,等到张辽得手之后,才惊恐万分,想要出声喝问,却被张辽用力扼住,只在喉中响了几声。旁边姜维本想营救,却因箭伤在身,只好大声道:“张将军,你也要作反么?”张辽冷冷扫了他一眼,心中已经猜得出个七八分,对姜维失望之余,又多了几分鄙夷,手上愈加地用力,问张普道:“你想不想活命?” 张普就感觉到气流不畅,呼吸困难,只怕张辽再一用力,自己的小命便报销,想要告饶,却发不出声响,只好连连点头。张辽这才略微松手,道:“下令放开一条路,让他三人离去。”张普稍一犹豫,又感觉着喉上吃紧,急忙点头,大声道:“都退开,都退开。” 一众禁军见主将被擒,又都忌惮张辽威名,纷纷退让。姜维有心喝止,可在禁军之中,他算得了什么?只好也默然退到一旁。张虎等三人急忙打马到张辽身旁,待要呼喊“父亲”,“叔父”,却又听张辽喝道:“还不快走。”张虎便亲自在前,臧艾,吕容二人护在张辽左右,领着残败人马缓缓从禁军旁边行过,众军不得张普将令,只好任由他们离去。 张辽看禁军要跟在后面,又喝令张普下令属下不得跟随,张普却担心众人逃脱之后,会要了自己性命,不肯出言。张辽乃道:“只要我等脱险,必不伤你性命。”张普也知张辽这样的人物,说话自是一言九鼎,便顺从其意,不让众军跟随。行出数里,不见禁军追来,张辽将张普掷于地上,便要放他离去。张普一得自由,不敢多等片刻,急忙望着来得方向落荒而去。张虎自己其父言出必行,本想射杀,也只好作罢。 张辽见其跑远,乃转头看着吕容三人,开口问道:“你三人现在打算去何处?”张虎一听这话,但觉不对,疑问道:“父亲莫不是不与我等一道?”张辽冷然道:“为父若不是看在温侯与夫人面上,怎能救你?”又转头对吕容道:“吾做到这一步,日后去九泉之下,也无愧于夫人临终之托了。” 吕容见张辽说的悲凉,心中也感凄苦,低声道:“侄女对不起叔父。”张辽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你自小随我一起,却因累年征战,不能善加教导,以至铸成今日之大错,吾也重自当受些责罚。” 这话说出,三人又都知道张辽仍旧是有意回去接受曹丕制裁,被他们如此一闹,岂不是又加了不少罪责?焉有活命之理?吕容又小声劝道:“叔父,以您之威望,便要如宛城司马一般,曹丕能奈您何?为何非得进京送死?” 张辽又摇头道:“先帝待我不薄,以为国家南面屏障,身为国之上将,岂能效司马狼子之行?吾此去结果如何不论,都望你三人好自为之。”说着便拔转马头,转身之际,又不舍得再多看了张虎一眼,不等他们再言,用力一鞭,打马而去。 张虎看着父亲临去那一眼,心中极为震撼,等着张辽行出数百步,乃转头对着吕容,臧艾抱拳道:“二位保重,为兄先去了。”说着又扬鞭打马随着张辽而去。“二哥。”吕容知道张虎是要去与父同死,也想着驾马一同而去。臧艾却伸手牵住她的缰绳,道:“你也要去一同送死么?” 吕容勃然怒道:“我等结义之时,不就起誓要‘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么?”臧艾冷然道:“我等数人行事,所为何来?皆是为你吕氏报仇复兴,如今稍受挫折,便要寻死觅活,多年经营,岂不是白费。” 吕容怒目看着臧艾,只见他一脸冷漠,发生之事,似乎都与他无关,她也知道臧艾向来深沉,却不想凉薄如斯。臧艾知道吕容心中忿忿,又道:“若不是张文远坏事,如何会有今日?他父子自死便罢,还累家父性命,我二人何必还跟着受累?” 吕容这才记起臧霸也受困洛阳,也难怪臧艾对张辽不满意,只好叹息道:“也不能怪张叔叔,我等谋事不周,轻信了姜维。”臧艾又冷冷接口道:“那也是张虎轻信的。”吕容惊异地看着臧艾,道:“四哥,你如何……” “我有说错么?”臧艾又复道:“我等五人结义,陈大哥不赞同其事,不加参与却不曾破坏。张文远从中作梗,张虎事败却也要去一死了之,都是懦夫。如今我与曹氏又增了一笔血债,岂能轻言就死?不将曹魏颠覆,死不罢休。”说着便松开缰绳,道:“言尽于此,何去何从,随你自便。” 吕容看着臧艾,又看了看张氏争吵之后,一同离去的方向,终于默然点了点头,喃喃道:“叔父,二哥,我一定为你们报仇。”往南策马狂奔而去。臧艾遥望北面,默然片刻,也低声道:“父亲,孩儿不孝。”长叹一声,跟着吕容后面而来。 两人郁结于胸,都不言语,只是借着月光打马奔驰,直到一处岔路口,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两人各有打算,互相看了一眼,又都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可是要去江夏?”随即又都一起摇了摇头。吕容不去江夏,是要去荆州会赵舒,却不想臧艾也不去,不由疑惑,问道:“四哥打算去何处?” 臧艾答道:“三哥虽然在东吴军中占得一席之地,却终不掌大权,江东士人素来排外,我前往也讨不得好。况且东吴孙氏在我看来,偏安有余,进取不足,若前往投靠,何日方能得报大仇?” 臧艾所言确实有理,可是除了高平之外,还有何人可投,莫非他也想着投往荆州?吕容看着臧艾,却又听他道:“宛城司马老谋深算,常怀不臣之意,为兄与家父交谈之际,就觉乱曹魏天下着必司马一族,是以吾欲往投之。” 吕容点了点头,如今天下虽然是三足鼎立,宛城司马却也算是独树一帜,或者可以有所作为。臧艾既然要去,她也不便相劝,乃道:“既然如此,就此作别。”臧艾却拦着她,问道:“适才你也摇头,不去江夏,却要去何处?” “这……”吕容方才以为臧艾要去江夏,是以要行告别,却不想他不去,自己也就不想再多言,乃强笑道:“小妹不去江夏,能出何处?四哥多心了。” 臧艾“嘿嘿”一阵冷笑,道:“不要以为我等都是傻子,三哥对你常去荆州,已经很的不满,如今大哥不知音信,二哥凶多吉少,五人之中,只有我等三人,若你还当我是四哥,不妨听我一劝。” 吕容也知道自己愧对高平,可是当年婚约之事,多是张辽,吕蒙二人做主,原非本意,如今对赵舒已生有情愫,如何铡断得了?只好低声道:“四哥有话但说无妨。”臧艾见吕容神色,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管用,但是碍于高平情谊,仍劝道:“赵舒确实有才,用兵诡变,又在蜀汉略有势力,若要行事,可以结以为援。但四哥却要多劝一句,你与三哥是有婚约在身,虽然屡次诸多借口推脱,三哥仍是一如既往待你,望你不要辜负他多年的情义。” 吕容点了点头,道:“小妹知道,多谢四哥提点。” “那你现在还是要去荆州?”臧艾又追问了一句。吕容知道欺瞒无益,乃点头道:“吴蜀交战,情势尚未明朗,赵舒曾言能翻身夺会权柄,是以小妹想去助他一臂之力,也好为日后作准备。” 臧艾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执意前往,我就不再多言,好在江夏距荆州不远,你随时可去。我先去了。”说完对着吕容略一抱拳,便往西而去。吕容等臧艾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才拔缓缓取道往荆州而来。还在半道之上,就传有噩耗,张辽在上京途中病故。 听着容儿将张辽之事说完,赵舒不禁为这名将叹息,人生在世,忠孝仁义岂能样样占全?张辽既要忠于曹氏,又要顾全义气,如何能讨得了好?如此说来,反倒是自己让调姜维过来,才酿成大错,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歉然道:“对不起,是我让提调姜维,才坏了大事。” 容儿道:“这怎能怪你?姜维文武双全,连张叔叔都甚为喜爱,只是谁想他会出卖众人?”话虽然如此,赵舒心中仍是不安,姜维先出卖张虎或者可以原谅,后来却连张辽也背叛,就让人不齿。赵舒又上了古人的当,终还是不应该轻信于人。现在容儿在曹魏制造的麻烦基本已经本消除,曹真,曹休分别掌徐州,汝南军事,陆逊只怕就更不敢再兴兵来犯荆州,倒是为赵舒解了燃眉之急,赵舒暂时就能有几天的安稳日子可以过了。 可是容儿怎么办?赵舒轻轻推开她,看着这如花的容颜,心中也颇为矛盾,关羽之死至今不见真相,关凤如何能容得下她?就这样让她离开,那昨夜的荒唐,就是后世流行的***?容儿却甚解人意,见赵舒看着她发呆,便低声道:“我是见凤姐姐不在才来的,她若回来我便自会离开。”她这样说出来,却让赵舒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将她在拥进怀中,低声道:“你若是能放下别的事情,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至于关凤那里,看来总还是要将关羽之死查清才行......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守承诺收养傅俭 后世流传的一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确实是至理名言,有了容儿在赵舒身边,战后的琐碎烦心之事,现在做起来也不是十分厌恶。赵舒既然存有争权之心,与忠于刘备的发妻关凤在一起,便有诸多的不便,睡觉都担心呓语道破天机。而容儿在一起,却更让赵舒轻松一些,就算她是想利用赵舒颠覆曹魏,赵舒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拖住曹丕。若非她在北面生事,蜀汉与东吴大战之时,曹丕怎会放弃了争夺天下的大好时机? 而容儿给赵舒带来的消息,虽然对张辽之死,颇感歉疚,但汝南局势稳定,曹氏亲族得掌兵权,以陆逊的眼光也自然能够看到两弱一强,只能蜀吴联合才能保全,对赵舒的荆州也就不会再生侵犯之心,赵舒现在除了有些担心郭淮所行之事,再别无所虑,连日来紧迫的氛围,也就减少了许多。 过得两日,派去接傅俭之人也回来,赵舒虽然驻颜不变,却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加上终日在这勾心斗角之中生存,难免有些厌倦疲惫,在郭淮家中居住之时,便时常逗弄他的幼子。如今平白捡了一个儿子,而且据赵舒了解还是一个可造之才,怎能不高兴? 傅俭约莫只有七八岁光景,却是一脸冷漠,看赵舒的眼神也是颇为怪异。赵舒只道他是幼年失亲,自然古怪些,也不以为异,便要上前亲自将欲收他为义子之事说出。容儿在一旁轻轻拉扯我一下,便径自上前,微笑道:“这是谁家小哥儿,长得如此乖巧,让姐姐仔细看看。”说着就伸手去拉傅俭。 赵舒正惊讶容儿何以如此热情对待这素为谋面的傅俭,就见她将手翻转,将傅俭的柔弱手臂扭到身后,从其衣袖之中,搜出一把短刀,沉声喝问道:“小孩,谁指使你来行刺的?”这突来的变故,让赵舒的脑袋“嗡”得响了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傅俭倔强恶毒的道:“我来为父报仇,何需他人指使?” “不说?”容儿冷笑一声,将短刀在他面前晃动,威胁道:“不说,我就在你脸上划几道口子,看你疼是你疼?”傅俭重重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道:“我死且不惧,还惧怕区区疼痛?”容儿不想傅俭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色,转眼看着赵舒,笑道:“这小孩,还挺倔。” 赵舒挥了挥手让她退开,盯着傅俭,问道:“令尊之死,我确实有责,但若说为父报仇,言之过甚。你小小年纪,谅来分不出其中的是是非非,等日后长大些……” “我再长大些,定能取你人头。”傅俭高声道:“我年纪虽幼,却并非痴傻之人。你为建功业,救陛下于危难,便让先父代陛下而死。原本为臣者为君尽忠也无不可,但你有先父性命换取自己高官厚禄,却未免让人不齿,我为人子,自然要找你报仇。” “这话谁教你的?”赵舒不相信这七八岁的孩童,能想得如此深远,转眼望着他身后护送之人,问道:“你们在途中,可遇到什么人?”那家将见傅俭行刺,惟恐牵连,急忙答道:“我等在来荆州途中遇到邓芝大人,邓大人对这小孩极为喜爱,曾留宿一晚。” 这就不奇怪了,傅俭所言所行,必然是邓芝挑拨,居然连这样的小孩都成了他的工具,真是卑鄙无耻之尤。赵舒又仔细看了看傅俭,小小年纪有此胆色,确实不凡,乃道:“你来杀我,是邓芝所授?”他哼了一声,道:“邓大人怎会让我来杀你,只是称赞先父忠义,为鸣不平。”赵舒点了点头,邓芝怎会向他明言,无非是旁敲侧击,傅俭年幼如何能分辨得出真伪? 赵舒叹息一声,上前道:“你要杀我为父报仇,就是说令尊是我逼死的,可对?”傅俭点了点头,赵舒淡笑道:“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岂不是有负令尊忠义名声?”赵舒顿了一下,见他茫然不解,又道:“若是我逼迫令尊去代陛下死,岂不是将他忠义行径,看做是受我所迫,并非心甘情愿,如此一来,还有何忠义可言?”赵舒伸手轻抚他的脑袋,柔声道:“当时陛下被东吴大军困在江夏,情形危机,我是献计让人代死。令尊自愿前往,忠义可嘉,举军上下无不景仰,可是你现在却说他是受我所迫,令尊在九泉之下,心中该作何想?” 傅俭听后,想要分辩,却又不知如何出口,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赵舒又道:“令尊之死,我确实负有重责,但是诚如你刚才所言,臣代君死,死得其所。为人子者,当不辱先君之令名,而你却是在令尊忠义的美名上涂污,虽然年纪幼小,受人蒙蔽,却也不该啊。” 傅俭脸上神色惭愧,喃喃道:“我,我……”却终没有“我”个所以然来。赵舒恐他太过尴尬,乃道:“我受令尊重托,要将你培育成材,以后就在我府中居住。当然你若仍解不开此郁结,我也会为你另作安排。一路劳顿,你现在先下去休息吧。”说着便让家将领他下去。 傅俭走后,容儿见赵舒神色不愉,乃上前将短刀一晃,笑道:“我又救你一命,当如何谢我?”赵舒苦笑道:“你想要什么?”却又奇怪,问道:“你如何知道他要对我不利?”容儿微笑道:“他所行之事,我早年对曹操不知做了多少次,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赵舒倒把这事给忘了,她原本就是干这事的祖宗,傅俭算得了什么?只是若傅俭若当真一直不能解开心结,对赵舒固然不好,对他自己也是十分不利。邓芝这混蛋,赵舒没有去招他,反而来害赵舒,看来总得想个办法把他给收拾了。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过去,傅俭也还是答应留在赵舒府中,却仍对赵舒态度冷淡,不知他是当真明白了赵舒的话,还是再等待时机继续报仇。这样一来,赵舒想亲自教育他便不能,只好让天翼,萧贲二人教他武艺,伊籍授他文课,天翼也是刚刚丧父,同病相连,伊籍敬重傅彤死得忠烈,都是尽心教导。赵舒又恐他一人无伴,将郭淮之子郭统,马良之子马秉邀来一起习文演武,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死去的傅彤。 时日缓缓而过,郭淮一行终于成功回来。当日赵舒正与容儿在府中闲聊,却听家将说桓易派人前来急事求见。李韦伤势渐愈,与他两人轮流巡视城防,如今兵甲不兴,何来急事?等来人入内,却是禀报郭淮回荆,并护送着关凤一道而来。赵舒这才明白桓易好意,他恐关凤与容儿遇见,发生不快。 赵舒打发来人离去,转头看着旁边容儿,又不知该当如何开口。容儿却笑道:“既然凤姐姐已经回来,那我就该走了。”赵舒伸手拉着她,再问道:“关君侯当真不是你所杀?”容儿点了点头,道:“你还不信我?当日我与高大哥追上关羽之时,他已经重伤在身,只有最后一口气,我只不过是借了他的脑袋去行刺曹操。要说这罪魁祸首,确实不是我。” 关羽首级之事,旁人都不知道,自然可以隐瞒下来,只要确实不是容儿所杀,赵舒对关凤也好有个交代,当下道:“你先去伯济府中住一日,待我向她说明之后,再来接你如何?”容儿点头答应,随着家将去了郭淮府上,而赵舒也略微收拾一下,便到前门迎接郭淮,关凤。 过不多久,就见郭淮与桓易一边闲聊,一边缓缓行来,身后一辆马车,必是关凤在内。赵舒急忙迎上前去,抱拳道:“有劳贤弟。”又向桓易点了点头,算是致谢。郭淮也急忙下马见礼,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又压低声音道:“陛下已在白帝城住下,不复东行。” 赵舒点了点头,又向后面车驾行起,关凤与赵舒又有数月不见,常言“小别胜新婚”,虽然有容儿在侧,心中却仍有牵挂。等着车帘打开,关凤躬身出来,却又让赵舒吃了一惊,她怀中居然抱着一个婴孩。 关凤见赵舒目瞪口呆,微笑道:“这是我收养的一个孩子,你不喜欢?”赵舒和她成婚一年,尚未有孕,可才一年而已,就忙着去给赵舒找养子,这不是摆明了让大家说我“无能”。赵舒却不忍拂她心意,苦笑道:“喜欢,喜欢。”又上前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要小孩,我再努力一点就是。”关凤顿时脸红至耳根,匆匆入门而去。赵舒与郭淮,桓易随后进门,刚好快到午时,乃命人整备酒菜,为郭淮接风洗尘。城中众人,连同伊籍,赵累等人都与席,尽兴方散。 赵舒却因容儿之事要与关凤说起,不敢醉酒,等众人散去之后,才径自来到后院。关凤也自用过饭,在房中逗弄小孩,见赵舒近来,笑道:“许久不见,你却长进不少,房中收拾得如此整齐。” 赵舒府中一向只有家将护卫,少有丫鬟,只是关凤身边有几人。是以关凤见赵舒房间干净,居然归功到赵舒的头上,赵舒不能一下就明言容儿之事,只好点了点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着也就上前察看那婴孩。约莫尚不足岁,长得确实讨人喜爱,不禁伸手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轻点一下,问道:“这小孩是在何处收养?父母是谁?” 关凤抱着小孩坐下,示意赵舒也坐在一旁,才道:“我正要与你说此事,他是关索大哥与鲍三姐的孩子。”那就是赵舒当日在关索灵前所见的幼婴,却如何到了关凤手中?关凤知道赵舒心中疑惑,又道:“关大哥死后,鲍三姐一直在白帝城附近隐居。不想此子身患重病,鲍三姐寻医救治无效,只好来找我一起商议办法。刚好叶枫在旁,救了这条小命,等他病愈之后,鲍三姐却留书而去,言她有要事在身,不便携带小孩,希望我能念在关姓血脉,代她养育。” “她能有什么要事,连孩子也不要?”赵舒真想补一句,你们关家的人就是事多,却又终于忍住,笨拙地将婴孩抱过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关统。”关凤又道:“我想大哥虽然成婚多年,却未得子嗣,兴弟又尚未成亲,关氏一门就此点骨血,又寻不着鲍三姐,只好带了过来。若是她真不再来,不妨就过继给大哥,以承香火,只是大哥深恨关索,恐不愿意。与你商量一下,如何劝说大哥。” 赵舒和关平的关系多少年前就破裂僵化,再说又是关家之后,赵舒能多什么嘴?低头看着这可爱的婴孩,这么小就丧父失母,真是可怜,一想到关索之死,赵舒不由问道:“你当初不是怀疑是大哥对关索不利么?” 关凤听赵舒提及此事,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仔细又想,大哥虽然不满关索,却总是同姓骨肉,断然不会如此行事。我与鲍三姐相处时日,总觉其中还有内情,她却始终不肯说,弃子而去,只怕也多与关索之死有关。” 还有内情?依赵舒的意思就是关索屡犯军纪,被陈到处死,并无不妥之处,岂不大家都省心,何苦想得太多?关平是劝说不了的,不如过继给关兴吧。赵舒于是道:“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如过继给安国,他对你我之言,甚是听从,也方便些。” 关凤道:“安国尚未娶亲,怎好过继子嗣,又不是大哥一直多年不曾生育。”说起关兴,当年那个向赵舒索要宝剑的小孩,已经长大,不由道:“安国已经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等东吴派人议和之后,让这个当姐丈得给他操办一下。” 关凤笑吟吟道:“你还挺关心他的?他以前是对我说过,却不能先告诉了你,等他这次回来,就和大哥一起给他办了吧。” 赵舒点了点头,乘着关凤心情不错,轻轻咳嗽一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 第二百九十三章 明勤王实为夺权 汉嘉郡地处成都西南,南下便是所谓的南中七郡,那七郡其时虽是蜀汉治下,却多为不毛之地,并未化大力治理,反而要防备不时地蛮族闹事,是以汉嘉郡便是成都之门户,留有不少兵力镇守。刘备江夏兵败,丞相诸葛使命各郡分调兵马前往,以防再战,独汉嘉郡守黄元以南蛮蠢蠢欲动,须得留兵守御,并不出兵。孔明一日数令,黄元都置之不理,尽将文书投于火中。 黄元看着文书燃成灰烬,脸上浮现出几丝冷笑,他与诸葛孔明向来不合,如今刘备大败,龙体违和,朝不保夕。孔明眼看便可大权在握,黄元若再将兵马交出,岂不成了砧上之肉,任人宰割?虽然不交兵马,却也终不能以一郡与国抗衡,一旦刘备驾崩,少主年幼,孔明便能出手整治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黄元这几日冥思苦想,终得不出个结果,只是耳际平添几丝白发。 “大人,有客求见。”家将进来打断黄元思绪。黄元挥了挥手,道:“若不是平日亲近之人,就让他去吧。”家将答道:“来人自称是从东而来,带有消息为大人解忧。”东面来人?莫非是陛下所谴,黄元与孔明不合,刘备素来知晓,是以将其调离成都,外放太守便是保全之意。如今刘备身处危难之际,莫非也想到了自己这一粒棋子? 黄元急忙让人请入,片刻之后,就见一年轻后生入内,行礼参拜。黄元不知底细,也不敢怠慢,起身略还一礼,问道:“客为何来?”那后生目视左右,等黄元将其挥退之后,才低声道:“小人封冶,是陛下身旁医士,今特带了陛下密诏献于大人。”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纸黄绢,递与黄元。 黄元急忙必恭必敬地接过,诏书上却是让他暗袭成都,生擒诸葛。黄元为官有年,也能隐隐觉察出刘备,孔明之间的微妙关系,但诏书上面所言之事,干系重大,他却不敢草率定夺,又将诏书在手中翻来覆去查阅。诏书上面确有刘备宝印,字里行间也甚合刘备口吻,实在难以看出不妥之处,乃转眼问封冶道:“陛下现在如何?” 封冶答道:“陛下现在白帝,却不敢西行成都,惟惧孔明。愿大人能按旨意行事,成事之后,陛下定然重赏。” “唔。”黄元轻点了点头,这几日他自己何尝不曾想过举兵北上,先下手为强,只是忌惮孔明用兵手段,惟恐一败涂地之后,全族皆祸,有了刘备这份诏书,无疑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封冶见黄元神色稍动,乃道:“如今各郡之兵皆派往东面,以防不测,成都空虚,此诚天赐之机,大人切不可迟疑。”又上前两步低声,道:“陛下龙体久病,年事又高,千秋之后,大人启时如何与孔明抗衡?” 黄元自然明白他所言成理,但仍犹豫道:“汝言之是也。只不过陛下所发乃密诏,旁人不知,本官贸然起兵,乃是反叛之举动。” 封冶道:“来时陛下曾授小人密计,大人若有心奉诏,可择郡中精锐,奔袭邛崃,直迫成都,各地守兵本就不多,大人又以有心算无心,焉得有败?只要孔明势危,陛下便广发诏令,为大人正名。” 黄元“嘿嘿”冷笑几声,道:“孔明善于用兵,倘若本官不敌而败,陛下又将如何?”封冶也笑道:“诏书上不是有说么?我为大人念来。”说着就伸手接过黄元手中诏书,迅速扔到屋中取暖所用炉火之中,笑道:“若是大人兵败,便成陛下弃子。” 黄元见封冶如此作为,本来极为不悦,后听对方说话,更觉得符合刘备之意,也就更让他越发相信诏书的真实。又听封冶道:“成大事,岂能不担风险?大人若是这些豪气都没有,小人就请告辞。” “留步。”黄元等封冶快走出房门之时,才出声喊住,乃道:“既然陛下信得过下官,下官放手一搏便是。”封冶脸上笑容乍现,却又立时消失,回转黄元身前,道:“既然大人答应,小人便留在大人身旁以供驱使。” 随后几日,黄元密召心腹将领,商议起兵之事。章武二年冬,黄元尽起郡中精锐,来取邛崃。由于各郡之兵多已调开,又措不及防,黄元所部一路基本不遇抵抗便得了临邛县。军马休整一日,再行北上,进逼邛崃。 邛崃离成都不远,一旦得占领大军便可直围成都,黄元进军连日皆顺,是以意气风发,骄逸之情,喜行于色。不想邛崃兵马虽少,却坚守不降,黄元大怒,亲自指挥攻城,折损千余人马仍不得下,天色又晚,只好距城下寨,来日再战。 黄元心中郁闷,便与封冶多饮了几杯,不觉微醉。是夜成都已谴将军陈笏来援,内外夹击,黄元又高卧不起,诸军无人指挥,大败而走。封冶带一众亲兵拼死救护黄元,杀出重围,败退数十里,才又安下营寨,计点军马十损六七。 黄元只得退回汉嘉郡,陈笏等将却紧随其后,黄元整兵再战不利,只好固守城池。月余之后,成都兵马越增,城内粮草殆尽,城中军士多有怨言传有“上欲造反,与吾等何干?不若俱去。”黄元见军心惶动,越发不安,乃召封冶计议:“成都孔明已作有准备,吾军不能得胜,不若退往南中,联合诸蛮以自保。” 封冶乃道:“此非善计,大人与南中豪强,往日无恩,近日无惠,如何能投?且军中皆是汉人,岂肯往去蛮方之地?大人若失了军马,南中豪强必生致大人与孔明,以示其好。” 黄元仔细想来,封冶之言,甚为有理,这段时日相处,已知其才智远胜自己,乃问道:“公有何良策。以解今日之窘?”封冶答道:“小人来时,陛下曾言,若大人有不利,可往东而去,荆州赵镇东与孔明也素来不合,必能保大人周全。即便不行,逃遁入吴,亦可活命。” 黄元大喜,乃道:“此议可行。”急忙召集众将,乘夜向东门突围。汉嘉军马连日不出,陈笏等将都不作防备,竟被黄元杀出重围,一路抢掠沿江而下,过犍为,江阳等郡,直往白帝城而来。 刘备长驻白帝城,曹魏内部又趋于稳定,孙权也不敢再起战事,乃谴使往白帝求和,刘备也使太中大夫宗玮还报,吴蜀又互通往来。关平,关兴兄弟也撤去江防,调回荆州。江夏一战,关氏嫡系军马损失殆尽,荆襄各处都是赵舒亲信部将及桓易等新募之兵。而且襄阳太守向宠乃是刘备御口亲封,不能轻易调换,赵舒便让关平领武陵太守,带着不多的部下去与邓芝争执。关平也自知势弱,心中虽然忿忿却也只好答应而去。 关兴与赵舒素来交好,见其兄被贬斥,心中不平,来找赵舒说情。赵舒只好坦言向告,如今荆州之有三郡之地,向宠为襄阳太守,南郡是荆州治所,当然是赵舒主将该驻之地,剩下只有武陵,关平不去那里,还能去何处?关兴无奈也只好退下。 打发走了关氏兄弟,赵舒努力伸展了一下身体,如今东面与孙权关系缓和,赵舒就可以好生腾出空来料理蜀汉内部之事。严鹏使人来信,刘备进驻白帝之后,病情愈发深沉,只怕时日不过。赵舒所行之事,也该加紧动手。 容儿端着碗热汤进来,见赵舒舒展身体,乃笑问道:“应付关家兄弟,如此劳神?”赵舒点了点头,关平毕竟是员虎将,而且关家在荆州也素有威望,我总还得小心翼翼,不敢贸然得罪。几月不见,关兴与其兄长相处日久,和赵舒之间也似乎不及以前要好。赵舒很想将他兄弟二人拉拢网罗,但关家始终是忠于刘备,就让赵舒很难办了。 容儿将汤碗递来,赵舒正要接过饮用,就见郭淮大步入内,面有喜色。我急忙问道:“伯济前来,有何事?”郭淮不曾开口作答,容儿便道:“你们有事商议,我先告退。”说着对郭淮一福,便出门而去。 赵舒看着容儿离开,只觉她甚解人意,倒省了赵舒一番口舌。当日赵舒与关凤说起容儿之事,原本以为必然要多费言语,却不想关凤只是冷然答应,全然不提关羽之事,让赵舒高兴之时,又觉得诧异。容儿住下之后,关凤并不相见,对赵舒也极为冷淡,整日只是逗弄关统,更让赵舒觉得歉疚不安。 郭淮见容儿走远,才上前低声道:“叶枫传来消息,黄元带人已经过了临江,往白帝城方向来了。一路上有收聚不少流民山贼,声势浩大。” 赵舒“哈哈”笑道:“黄元还真不负我花的一番心思。”封冶者,叶枫也。赵舒使郭淮骗刘备至白帝城驻扎,却无借口兴兵前往,乃想起汉嘉黄元与孔明不合,在郭淮接关凤之时,便让叶枫前往汉嘉郡,说动黄元造反,诏书上的宝印还得多亏黄皓这小人。以黄元才干必不是孔明对手,兵败之后,再使其沿江而东,赵舒便可借平叛护驾之名,尽起荆州兵马前往白帝。 赵舒又问道:“成都方面可有消息?”郭淮答道:“孔明自己不敢轻离成都,赵云又在白帝城伴驾,只是谴将军陈笏等一路截杀,都不尽全功。” 赵舒点头道:“既然如此,伯济可让桓,李二位将军准备,过得两三日,便起兵前往白帝城护驾。贤弟就代我镇守荆襄。”郭淮应命离去。 荆州虽刚经大战,却不是在本地作战,是以人员并无损失,刘备新败时,赵舒又恐陆逊渡将而来,使桓易等将多征兵马,数月以来又得兵两万有余,加上原本所有之兵,便有数万之众。赵舒乃择其心腹精锐者万余,由桓易,天翼为将,早两日便密令西行而去。赵舒自己随后对外只言巡视襄阳防地,辞别众人,带家将取大道往襄阳而来。过了当阳便折而向西,在西陵与桓易大军回合,仍投白帝城而来。 将至益州,赵舒行军更是小心,只择小路前进,又多是夜间行动,冀望能瞒过各处探马,直至白帝城下。及至白帝境内,探马回报,黄元叛军已到巴东,刘备乃使赵云带兵拦截,城中只有陈到及少数军马。赵舒听后大喜,让天翼引大军在后隐蔽,自与桓易带轻骑数百直奔城下,大呼开门。 城上守将有识得我赵舒者,急忙派人去请陈到,少时就见陈到顶盔着甲,全副戎装上城,见赵舒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乃高声问道:“将军无诏何以至此?” 赵舒在城下答道:“本将军巡视襄阳防务,听闻黄元作乱,将至白帝,冒犯圣躬,是以急带兵马兼程而来。还请将军速开城门,容本将军面谒陛下。” 陈到见赵舒左右只有数百骑,乃道:“将军既然是来护驾,缘何只带这些人马?”赵舒又道:“大军在后,尚有数日路程,本将军担念陛下安危,先带轻骑而来。”陈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容末将禀告陛下,再来迎将军进城。” 赵舒知他无刘备诏命,断不敢轻开城门,乃道:“有劳将军。”陈到又匆匆下城楼而去。桓易上前至我身侧,问道:“将军以为陛下将如何待将军?”赵舒转眼看着他,问道:“若是将军,将如何待我?” 桓易摇了摇头,道:“将军无诏私自带兵前来,虽然是声称平黄元之乱,陛下却如何敢相信?不放将军进城,又有大军在后,放将军进城,岂不是为将军把持,进退两难,着实难办。以某愚见,陛下只怕会冒险行事。” 赵舒“哈哈”笑道:“将军之言甚是,我不带大军而来,便是想要刘备欺我人少,必会让陈到先发制人。少时进城,便仰仗将军大力。”桓易点头称是,我使人知会后面天翼,见城门下有动乱,便带兵出来接应,一举夺下白帝城。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有准备带兵逼宫 黄元起兵攻打邛崃消息传到白帝城时,刘备心中大喜,乃记起那方士所言,西南方向有人代他征伐孔明。汉嘉郡不正是在西南么?愈加相信方士之言,自以为得计,精神大见好转。又过得些时日,传言黄元兵败,弃城往东而来,先时还不信,直到探马报之再三,才知确实无疑,刘备心中却不住纳闷,孔明如何能扭转天机? 黄元一路之上,为求自保,乃强拉壮丁入伍,又收有不少盗寇,原本只有数千人马,等到巴东境内,居然滚雪球一般,涨到数万,仍旧往白帝城而来。刘备此时才着了忙,不知黄元究竟是何心意,急忙尽发城中兵马,以赵云为将,带吴懿等前往阻截。赵云何等英勇,又有陈到部下精兵,两战杀得黄元那群乌合之众大败溃散,捷报频传。白帝之危暂解,刘备高兴之余,又不仅想着究竟是谁能代他讨伐孔明,迎他再入主成都。 哪知黄元刚去,赵舒又来,刘备看着陈到惊慌失措地进来禀报,自己也慌了手脚,思量片刻,乃问道:“以叔至之意,赵舒所为何来?”陈到恭声答道:“彼言为平黄元之乱而来,但以微臣之意,恐不止于此,但臣却不敢擅言。” “断然不止于此。”刘备冷笑道:“卿随我多年,甚是忠义,可尽将心中所想说出。”陈到听刘备如此说来,便又道:“臣且妄言之。旧年朝中故旧之臣,物故大半,陛下西行至白帝却再不回成都,莫不是担心朝中有所变故?” 刘备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法正死后,朕举兵东征,心思全用在伐吴之上,成都种种,都不得而知。马孟起自降朕之日,朕便故意冷淡羞辱,冀望能投入孔明,或是赵舒手下,为朕埋一棋子,不想居然壮年病逝,成都再无朕之心腹,朕如何还去得?” 陈到接着道:“此事臣能猜料得到,赵舒也必然心知肚明,故臣斗胆,断言赵舒此番前来必是要与孔明夺权。如今陛下虽无心腹将领掌兵,但威望仍在,赵舒正是想借陛下威望,打压孔明,独揽大权。” 刘备再一次点了点头,陈到所言也是他心中所想,赵舒无诏自来,其用心昭然若揭,必也是听闻成都重臣去世不少,唯恐孔明独大,想在自己身上占一分先机。刘备虽然明白赵舒居心,却也无可奈何,江夏一战,他亲信旧部死伤殆尽,荆州军马都是赵舒心腹将领统率,他刘备自己无兵无将,也只能甘为棋子。回想自己一身戎马,临老却成了废帝刘协一般,刘备不免有些伤感,却又不死心,乃问道:“赵云军马现在何处?” 陈到答道:“奉陛下诏命除恶务尽,已赶杀黄元百里之外,一时之间只怕也赶不回来。” “罢了。”刘备忽然道:“黄元造反东来,卿与朕也知之不久,赵舒却已经带兵而来,多是早有谋划,朕已入瓮中,就放他进城吧。” “陛下,臣有一计,不知陛下愿行否?”等到刘备示意之后,陈到低声道:“赵舒此刻身旁只有数百骑,兵马不在,不妨诱入城中擒下,只要除去首恶,余者皆不足虑。” “此非善计。”刘备急忙摇头道:“赵舒既然敢少带兵马前来,必是有所依仗,他大军在后,朕若擒杀之,其心腹作乱,城中兵少,恐为所害。且荆州诸将皆是赵舒党羽,一旦得知,必降魏吴,以为先驱,则国家危矣。” 陈到又复道:“臣也知此计凶险,但任由赵舒入住城内,陛下却也凶险得紧。不若兵行险着,除去魁首,便紧闭城门,只需坚守一日,赵云和臣所部兵马便可赶回。陛下又可发诏荆州关征东,使其权宜行事。关氏一门在荆州日久,而赵舒党羽见主首已亡,未必便敢作乱,两位关将军又都是豪杰之士,必能弹压。陛下以此雷霆手段制住赵舒,也必能震慑孔明及成都众人,启时将又是一番景象。” 刘备听后,默然片刻,陈到所言也不全无道理,是否值得冒此一险?陈到见刘备犹豫不决,乃拜倒在地,泣声道:“臣跟随陛下多年,昔时意气风发,转战天下,如今陛下莫非当真老矣?甘愿受赵舒小儿摆布不成?” 这两句话又说得刘备血气上涌,自己转战数十年,辛苦得来的基业,难道真要拱手让与赵舒,孔明二人?曹操虽然可恶,却有两句话说得不错“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刘备又岂是甘为鱼肉之人?当下精神一振,乃道:“此事权由爱卿做主,朕之性命,也就托付爱卿。” “臣敢不以死相报?”陈到三叩而起,转身大步出殿。刘备转眼看着旁边黄皓,却是满头大汗,战战兢兢,本想呵斥两句,可自己心里也何尝不是七上八下?只好淡笑道:“卿何惧之甚矣。”他却不知黄皓所惧与他截然不同。 赵舒与桓易在城外等了许久,才见城门缓缓打开,陈到带数骑立马朗声喊道:“末将奉陛下诏命,请将军入城。”赵舒看了桓易一眼,两人心知肚明,一起打马往城下而来。及至城门,赵舒笑谓陈到:“多日不见,将军风采依旧。”陈到客气还礼,在马上欠身道:“将军风采如故,末将颇不及也。” 说时迟,那时快,桓易趁着陈到欠身之际,举枪横扫,便将其掀于马下,后面士卒早已准备妥当,就有几人抢出将其死死按在地上,用绳索捆绑。陈到身后心腹待要来救,却被桓易带人冲散,迅速抢占城门。城下刚生动乱,就听着身后鼓声大作,天翼也带大军杀出,城中兵马本就不多,主将又被擒下,一众军士见此声势,无不跪拜受降。 陈到开始还大声喝骂,等到天翼带大军靠近,才知赵舒是早有准备,他自己落入圈套之中,不禁哑然,一脸懊悔。赵舒乃使人搜索其身,得短刃一把,笑问道:“将军欲害我也?”陈到长叹一声,怒道:“恨不能成。” 赵舒淡淡一笑,道:“当见陛下,以诉曲直。”其时桓易已经带人分定诸门,赵舒与天翼带着陈到径来刘备行宫。外面变故料来已经传到刘备耳内,宿卫紧闭宫门,赵舒连呼数次不开,乃骂道:“陈到欲杀重臣,图谋不轨,今已拿下,禁军不开门者,必是一党,可攻而杀之。”便要喝令天翼带人强攻。 “将军且慢。”赵舒转眼看去,却是严鹏匆匆而来,快步上前拉住赵舒坐骑缰绳,道:“将军切不可莽撞。”赵舒急忙下马,低声道:“非吾愿如此,宫门不开,若有迟疑,赵云军至,吾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对之?” 严鹏乃道:“将军带兵攻打陛下行宫,便名正言顺了么?如今将军与孔明分领大权,切不可授人以柄。法正去后,川中诸将观望,将军若行此不道之事,岂不大失人望,以强孔明?” “公言是也。”赵舒点了点头,刘备现在虽然无权,在臣下之中,仍有威望,但他一直闭门不纳,赵舒又该如何?乃问道:“为今之事,形同骑虎,不与陛下相见,讨得明诏,吾便是乱臣。先生以为,吾该当如何?” 严鹏笑道:“将军且稍待,某为将军说之。”赵舒抱拳道:“有劳先生。”于是带人后退数百步。严鹏行到门前,守门校尉见只他一人,又恐赵舒当真强攻,乃开门令入。 刘备在宫中听到陈到事败,愈发惊惧,黄皓在一旁倒是松了口气,始不住宽慰刘备,无非是些“陛下受命于天”,“赵将军向以忠义自诩,必不敢如何如何”。这些话说出来,只有更添刘备烦恼,听闻严鹏求见,知其素有急智,急忙唤入。 严鹏三呼万岁之后,刘备便道:“爱卿平身,今赵舒逼宫,卿可有良策以授?”自江夏兵败之后,刘备心疑严鹏有二志,恩宠渐失,只是今日势危,不得已又只好问计于他。严鹏乃道:“赵舒有备而来,陛下何以谴陈到杀之?如今事泄,赵舒忿忿,恐难全耳。” 刘备如何能承认陈到之事,详惊道:“陈到刺杀赵舒?缘何有此之事,朕实不知情。” “陛下不知?”严鹏故意松口气,道:“陈到迎赵将军入城,自己与心腹侍卫怀中皆揣有利刃,图谋不轨。若非陛下之命,枉杀重臣,其罪大焉。” 刘备看着严鹏,木然片刻,乃道:“确是大罪。”严鹏见刘备已有舍车保帅之心,又道:“既然陛下无意赐死赵舒,何不宣进宫来,好言安抚,彼受陛下大恩,本是为平叛而来,只因陈到之事才不得已而围宫门,陛下能言明其事,则其围自解。” 刘备又沉吟半响,终于挥手道:“去宣赵舒觐见。”严鹏行礼而去,刘备心中越是凄苦,刚才严鹏之言,无一不是在为赵舒说话,看来赵舒党羽已遍己身旁,再转眼看着略有喜色的黄皓,更是心惊胆战。 不久之后,赵舒随着严鹏一起来见刘备,看着刘备比数月前更加苍老,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当年初随他时,正值赤壁大胜,春风得意之际,现在故人尽逝,剩下的又争权夺利,已经远不是赵舒心中所愿见的三国群豪。 大礼之后,刘备看着被缚一旁地陈到,问赵舒道:“爱卿是来平乱耶?还是叛乱耶?”赵舒又只好跪下,道:“臣在襄阳巡视防务,听闻汉嘉太守黄元叛乱,举兵东来,惟恐陛下有失,特来平乱,何至陛下见疑,臣死罪。”语音悲愤,便真是如受了莫大冤屈一般。 刘备怎能不知道赵舒是在作戏?但却也只能开口宽慰,道:“朕岂能疑卿,只是禁军来报,爱卿擒拿陈叔至,夺占城防,料想必有大事发生,是以朕紧闭宫门,以防不测。非疑爱卿。” “陛下圣明。”我又道:“臣入城之际,臣部将见陈大人面色不善,乃出手冒犯,却搜出怀中藏有利刃,欲对臣不利。臣原以为是陛下欲赐臣死,常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原该引颈自刎,却又被部下阻拦,或言‘将军无罪,若是陛下受奸人蒙蔽,将军却不面圣分辨,而自死之。将军死后,旁人皆以此论陛下,岂不有伤陛下之明?’,臣深以为然,乃带陈到前来面见陛下,若陛下真以臣罪当诛,臣请就死。若是陈到矫诏枉杀国家重臣,亦望陛下明正典刑,以彰其咎。”言罢再三叩首,以示心诚。 刘备面色木然,半响不语,赵舒的话只是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杀我,要么杀陈到,在他心中自然是千万个愿意杀赵舒,然而时势却又不能,但若是要亲口说出陈到有罪当死,又如何能做到?现在他身边忠心之人除了陈到,还能有谁?是以心中犹豫不决,双手抖动不已,嘴唇微微张合,却终没有发出声音。 此刻却听陈到大声喊道:“我自杀汝,非奉陛下之诏。”乃挣脱身后押解军士,大步上前,对着刘备叩拜,道:“臣闻赵舒前来,因前在白帝之日,多有得罪,恐其报复,是以怀揣利刃,欲杀之。今既事败,臣有负陛下大恩,罪无可恕,望陛下赐臣一死。” 刘备看着陈到,龙目含泪,轻声对赵舒,道:“叔至随朕多年,只是一时糊涂,冒犯爱卿,卿可恕此一次乎?” 看着陈到如此忠义,又加之刘备屈尊代为相求,赵舒心中着实不忍,意念稍动,却又听旁边严鹏道:“以私仇而欲伤国之栋梁,此大罪也。陛下若不严惩,岂不让将士心寒意冷?如今之势,当断则断,不断反乱。”最后这两句,显然是对赵舒而言。赵舒此刻确实是开弓再无回头箭,即便饶时下过陈到,刘备的心中赵舒仍就还是一个乱臣贼子,陈到更不会对赵舒感恩戴德,只是平白多留下了一个强敌而已。权衡再三,赵舒只得心中默叹一声,再叩首道:“全请陛下为臣做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孔明至刘永聪颖 刘备环视殿上众人,赵舒俯身在地,丝毫不作退让,陈到不死,便很难善罢甘休,自己乃是堂堂九五至尊,难道连一名忠心耿耿的部下都保护不了?刘备凝视陈到,贼吧不语。严鹏见刘备仍不下决心,乃数以目示天翼。天翼本五溪之人,对皇帝二字向来看得极淡,他虽不谱时事,却也深知我的权势愈大, 他大仇得报的机会也就愈大,见严鹏有意,便上前厉声喝道:“此人欲害将军,陛下犹豫不决,是何道理?三军将军皆在宫外等信,陛下不肯,臣便亲带将士入内杀之。” “住口。”赵舒急忙出言喝止,又向刘备道:“天翼将军蛮方之人,心直口快,冒犯天威,望陛下勿怪。”等天翼俯身请罪,复道:“臣属下将军侍臣甚忠,陈到刺臣,陛下若不严加惩处,惟恐众位将军不服,微臣难以弹压。” 刘备终究还是有几分脾气,勃然道:“卿是在胁迫朕么?”赵舒乃朗声答道:“微臣不敢,只是据实而言,陛下若真不忍杀陈到,就请赐微臣辞官告退便是,部下将士如何,皆由陛下另使人统率。” 荆州兵马都是赵舒心腹将领,谁人能代为掌管?刘备何尝不知其不可能,只是低声道:“爱卿言重了。”又数目示陈到,后者知不能免,大声道:“臣负陛下,其罪当死。愿陛下善保龙体,完成霸业。”言讫,叩首再三,乃起身大步出殿而去。 顷刻之后,左右奉上陈到首级,刘备颓然挥手,道:“既已伏诛,念其前功,可厚葬之。”严鹏又待要言,赵舒却不忍为之太甚,乃点头称是。刘备又复道:“卿若无事,可先暂退,朕已乏矣。”我只得 与严鹏二人告退出殿,行出数十步,便听黄皓惊呼“万岁”,想是刘备悲愤过度,晕厥过去。 陈到已死,桓易重新布置城防,皆用荆州之兵,城中原有千人尽重赏之,收于营中,杂以心腹兵马监视。赵舒回原在白帝所居故宅,一面使人借刘备之名报之赵云,吴懿,一面使人知会叶枫行事。 诸事处理完毕,赵舒乃问严鹏道:“为今之计,先生可有以教我?”严鹏自江夏兵败,便弃刘备而归赵舒所用,连日白帝消息多是他与黄皓传答,虽然还不能依为心腹,但以其才智,请教随后之事,也无不可。 严鹏见左右皆赵舒心腹之人,也欲显其诚,并不推辞,道:“将军此时将陛下掌于手中,得占先机,以某愚见,有二策可供将军抉择。其一,借陛下之名,尽起大军护送西入成都,与孔明一争高低。只是孔明之智,赵云之勇,将军未必一时能下,而荆州四战之地,将军轻离又恐为他人所算。” 赵舒点了点头,严鹏所言,也正是赵舒心中所虑,成都形势如何,不得而知,贸然前往恐有不利,荆州又有后顾之忧,是以虽有刘备在手,却也不敢轻率行事。严鹏见赵舒点头,又继续道:“其二,如今将军与孔明分掌权柄,又得陛下在手,不妨以此与孔明结成盟约,分领荆益,各施明政,广修战备,以为唇齿,共图天下。不过此乃慢计,且不知孔明心意如何,若孔明与将军结盟,阴损之,则荆州不易守。” 赵舒无孔明素无仇隙,也曾想过共存共荣之事,不过赵舒自思才智不及孔明,若不及早图之,终是祸患,怕日后一旦有变即为其所算,如今刘备新败国中空虚,虽无必胜之势,却也略占先机,或者可以可以一搏。赵舒乃谓严鹏道:“与孔明结约,无异与虎谋皮,恐终为所害。先生二策道尽吾心中疑难,就无解难之策?” “将军何惧孔明甚也?”严鹏笑道:“权衡二策,窃以为荆益交通不便,将军欲全得两处,恐顾此失彼,不若借此之机,划建平,上庸等郡为己治,发展壮大以图后计。将军畏孔明,孔明亦惧将军耳,为今之势,外有魏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孔明志在天下,既不能并将军,也只好求全而谋曹魏。一旦天下有变,孔明出秦川,将军攻宛洛,事便则孔明得西北,将军却取中原腹心之地,孰优孰劣,将军自省之。” 话虽是如此,但孔明是否能合严鹏言语,尚未可知,且荆州乃魏吴皆欲得之地,赵舒若无川中为援,怎能久守?孔明在西川,关羽尚且不救,岂会救赵舒?赵舒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想要夺取西川固然不易,与孔明诚心结盟,互相为唇齿,却是甚难。严鹏见赵舒犹豫,乃笑道:“将军是不知孔明心意,是以难取舍?” 赵舒点头长叹道:“孔明其志甚大,恐不能容我。天无二日,我终不能与孔明共掌大权。” “将军此言差矣。”严鹏又道:“陛下东征失败,国中精锐尽失。孔明久在成都,已成有势力,急切除之,岂不闻两虎相争,互有所伤?纵使将军得便,只是让魏吴获利,诚不可取。” 赵舒猛然抬头,看着严鹏道:“先生是为孔明为说客乎?” 严鹏一怔,“哈哈”笑道:“将军疑我?”又正色道:“吾生平无所愿,只望能缴平江东,尽杀孙氏一门。汉室强盛始能成焉,若分崩离析,鹏之心愿何时能了?自陛下驾幸白帝,将军得掌荆襄,孔明便使人结交与我,欲与将军共图天下。” 赵舒不知他与江东孙家究竟有何仇隙,乃疑问道:“孔明如何知汝与吾相善?” 严鹏叹息道:“此便是孔明过人之处,我与将军之事,陛下尚且不敢确信,孔明便能一眼洞悉。不过将军诱使黄元起兵,却应该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否则也不会留下白帝空城与将军。” 赵舒“嘿嘿”一笑,能让孔明出乎意料之外,却也算深感荣幸。严鹏见赵舒面有得色,也笑道:“孔明先虽不知道黄元乃将军挑动,但其一路东来,孔明也必然有所觉察。少则两三日,多则七八日,孔明只怕也会亲来白帝。这数日之中,是战是合,将军尚可仔细思量。” 黄元一直往着白帝城来,孔明必然能觉察不妥,现在多半已在来白帝城的路上。他若真有心与赵舒携手共谋天下,未尝不是件好事,确实值得斟酌一番。严鹏知此事不易决断,乃行礼告辞离去。 赵舒转眼看着天翼一脸不愉,又记起他是为报大仇而随自己,赵舒若与孔明联合,势必不能再与赵云为敌,天翼自然不高兴。究竟该何去何从,着实让赵舒颇费思量。 翌日,陈到所部军马在吴懿等川将引领之下回到白帝,赵云却带着亲信奔往成都。看来赵舒斩杀陈到确实有着杀鸡儆猴的震慑效果,连赵云也不敢轻来。至于陈到部下军马,赵舒恐怕其为乱,乃命吴懿为督,屯在城外,曰:“此互为犄角之势。”不过陈到部下皆是精兵,赵舒总得想着收编过来,乃以其破贼有功,大加赏赐。又当面向刘备保举吴懿为左将军,让刘备看吴懿的眼神大变,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诏册封。吴懿也自知辩解无益,何况白帝城内诸事皆归并于赵舒,只好坦然受之。是夜吴懿携其族弟吴班来赵舒府中拜谒,毕竟是国舅之尊,赵舒竭力拉拢,他也用心迎合,是以两下相谈甚欢。又次日,叶枫取黄元首级来献,获其降兵上万,赵舒乃择其精锐,遣其老弱,又得兵数千,由是白帝城中局势暂定。 严鹏所言不假,孔明确实亲自带兵前来白帝城。听到孔明在城外请见,赵舒急忙与桓易等人出城来会,遥见孔明,赵云立马阵前,乃笑问道:“丞相何来迟也?” 孔明打马上前两步,轻摇羽扇,也笑答道:“将军行事,亮颇不及。”此时他已年过四旬,却仍风流儒雅,赵舒虽不改容颜,也不禁自惭。孔明又道:“黄元叛乱抢掠数郡,将军只来一日,便使元凶授首,真可喜可贺。” “此皆陛下洪福。”赵舒又问道:“丞相不欲入城觐见陛下耶?”白帝城中皆赵舒心腹,对孔明而言,便是龙潭虎穴,但刘备就在城中,孔明为人臣者岂有不进城参拜之理?赵舒冷眼望着他,看他如何作答。 孔明神色如故,笑道:“吾此来一则为黄元之乱,二则护送二位王爷前来探望陛下病情。”刘备共有三子,除去众所周知的后主阿斗,还有刘永,刘理二子。在刘备称帝之时,均封王爵。难怪孔明有恃无恐,却是用着这二人做挡箭牌。 赵舒心中暗骂孔明奸狡,口上却惊道:“原来二位王爷至此,可速请出,容吾参拜。”孔明乃道:“有请二位王爷。”身后军马急忙分开一条大道,便有一车驾使出,上立二少年,俱是亲王服色。赵舒急忙与众人下马,跪拜道:“微臣拜见二位王爷千岁。” 两人年纪虽幼,却都是皇家之后,自有一番威仪,并不惊惧腼腆,刘永稍长,乃道:“黄逆谋反,全赖将军威武,孤闻父皇病重,太子又监国成都,是以孤与弟前来行人子之孝。烦将军在前引路,使孤探视父皇病情。” “遵旨。”赵舒乃起身肃立一旁,恭声道:“两位王爷请。”孔明于是命偏将领军在外,带赵云拥簇二王车驾入城而来,前后数百余骑,即便我想下杀手亦难。赵云刚行至城下,便听天翼喝喊道:“赵云狗贼,还我族人命来。”从我背后抢出,举刀便杀向赵云。 我带天翼前来,便是想借他血气与桓易合力战杀赵云,可此一时,彼一时,刘备二子在前,岂可惊驾?赵舒转眼看着桓易,本要怨他不曾阻拦,却见其手按腰间,想是被天翼所伤。赵云保护孔明而来,本就凝神警戒,天翼卤莽上前,焉能得手?两人武艺原就相去较远,赵云又在马上,几合便将天翼撅倒在地,枪尖直指其咽喉要害。 “赵将军且住。”赵舒还不曾开口相求,孔明便先阻止赵云,转眼对赵舒道:“将军欲使人惊王驾耶?” 赵舒急忙向二刘请罪,道:“微臣岂敢。”只好将赵云屠杀五溪一族之事说出,又道:“天翼将军为报父亲族人之仇,是以冲撞王驾。愿殿下念其情由,宽而恕之。”刘理年幼,逢此变故已将身体躲在其兄之后。还是刘永开口道:“既已一殿为臣,此私怨当屏弃之。赵云将军忠心为国,五溪一事,必有缘由,改日孤亲自为二位将军调解,冰释误会,一同为国效力。” “赵云杀我……”天翼还待要开口喝骂,叶枫却早已抢上前去,将他嘴巴捂住。赵舒急忙道:“天翼将军情绪激动,请先告退。”等刘永点头之后,便让叶枫带人将其拉扯下去。几番言语,倒让赵舒觉得刘永聪颖,远胜后主刘禅,怎么一父所生,却有如此大的差别,不禁暗自称奇。刘永既不加罪,孔明也不再言,赵舒乃上马与二王车驾一起前往刘备行宫。城中宿卫已经全换成荆州兵将,孔明愈入城内,神色也愈见沉重,赵云在身后仍旧一丝不苟,持枪护卫。 比至宫门,黄皓早带了一群内侍等候在前,见刘永二人也在,急忙上前行礼。然后宣诏,众人始入宫内。原本面君皆不得佩剑,赵云却并不卸下,门口侍卫待要阻拦,却被他瞪了一眼,便不敢多言,只是拿眼睛望着赵舒。 赵云名镇天下数十年,其虎威非常人能冒犯。赵舒也只好听之任之,示意退开。既然赵云不肯卸剑,桓易也就只好带剑而入。刘永看着二人如此,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众人都不曾觉察。只有赵舒时刻注意着他,心中越加起疑,见二人如此藐视宫禁,莫非在刘永心中已有恨意? 第二百九十五章 首密谈意欲结盟 刘备现在是龙困浅滩,生死都悬于赵舒手,能得见二子,心中自然万分激动。而刘永兄弟,见其父皇苍老若此,也十分心痛,特别是幼子刘理,见到刘备便扑上塌去,“父皇,父皇”叫个不停。父子三人真情流露,俱是失声痛哭。 黄皓站在一旁不住劝解,偶尔也用衣袖抹抹眼泪,当然他的眼泪就仅仅只是水。孔明在一旁也跟着嘘声叹气,赵云,桓易两员武将却仍旧一脸漠然。赵舒心中确实有些酸楚,刘备怎么也是上寿之人,而两子年幼,想起“尊老爱幼”四字,赵舒脸上便一阵发烫。 好不容易在众人劝说之下,刘备与二子平复心情,就让两人坐在塌旁,乃对孔明道:“朕身染恶疾,几不能与丞相相见矣。”孔明答道:“陛下鸿福齐天,必能渡此厄难。”又说了不少宽慰言语。刘备也尽回些不相干之言语,君臣数人都拣好听话说,丝毫不论朝堂之事。 过得片刻,刘备稍显疲倦,乃道:“朕身体不适,不能与众卿畅谈,可先行退下。”赵舒与孔明等只好行礼告退,刘备又道:“丞相远来,朕虽不能为之洗尘,愿经纬代为设宴。”赵舒急忙领命,复请道:“不知二位王爷可否赏光。” 刘永朗声答道:“父皇染病,儿臣自当侍奉左右,岂敢另行欢宴?”一句话将赵舒顶死,不知如何对答。刘备转看刘永,眼光之中饱含赞许之色,道:“经纬是受朕之诏命,皇儿岂可如此无礼?既然王儿有此孝心,便可留在宫中长伴父皇。” 赵舒不由一怔,刘永年纪虽小,言语行事之间,却透着不凡,又有心欲留在刘备身边,是否另有所图,于自己不利?赵舒抬眼看向桓易,他也是一脸无奈,毕竟人家父子天伦,我为人臣,如何能开口足扰?再看孔明,也并无异样颜色,如今已是关键是时刻,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赵舒轻咳一声,乃道:“陛下龙体欠安,须得静养,二位小王爷留在宫中,怕多有不便。微臣府中倒还广阔,可否请二位王爷屈驾?” 刘永断然道:“父皇有病,孤正要随侍左右,怎能居于他处?将军好意,孤心领便是,却不敢从命。”孔明亦道:“难得王爷有此等孝心,感天动地,陛下康复有日。”当着众人之面,赵舒也不好再言,只好随着孔明一起告退出来。 行至宫门,孔明便开口道:“将军府上何处?亮可否前往搅扰一餐?”孔明不愧是孔明,赵舒要是到了成都,必定一心巴望着尽快离开,他却还要真去赵舒府中洗尘。赵舒看着他身后的赵云,有了这员虎将在,倒真还不将白帝城内数万雄兵放在眼中。 既然孔明已经开口,赵舒怎能回绝?乃笑道:“就在不远,丞相请。”与之并骑而往。赵舒与孔明在前畅言欢笑,却让桓易,赵云二人在后凝神防范,两前两后,便成鲜明对比。要至将军府中,远远就看见叶枫在门口不住打望,神情焦急,见赵舒前来急忙上前,道:“将军,天翼带着本部族人出城了。” 这倒是在赵舒意料之内,天翼见赵舒不杀赵云,必然心有不甘,留在城中徒自为赵舒添乱,走了也好。赵舒乃转头对桓易,道:“天翼含愤而去,恐其生事,将军可速带人紧守四门。陛下行宫亦增派人手,以策万全,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桓易领命而去。 孔明在一旁,脸色微变,笑道:“区区天翼一人,将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赵舒亦笑道:“正值动乱之际,舒不敢丝毫马虎。”刘永执意要留在宫内,多是不怀好意,赵舒可不愿让刘备传出衣带诏之类的东西。乃下马至门前,请道:“丞相请。”又吩咐家将整备酒宴,为孔明,赵云二人接风。 及至厅堂,宾主坐下,其时候严鹏也在,陪于末座。少时酒菜奉上,席间赵舒与孔明谈笑风生,竟无半点不愉之处。正值兴酣之时,有家将大步入内,禀道:“鲁王车驾急欲出城,桓将军奉命阻拦,两厢争执不下,已经动起手来。” 赵舒还不曾拿有主意,赵云便长身厉喝道:“桓易何其大胆?”叶枫也知赵云之勇,恐其发难,急忙护在赵舒身前。赵舒冷眼看着孔明,若不是自己命桓易亲往,只怕还真让刘永带点东西出白帝城去,孔明敢只身来绊住自己,确实是大胆。 孔明见赵舒目视于他,乃轻摇羽扇,笑道:“子龙稍安毋躁,经纬在此,一切由他做主。”看着孔明一脸笑意,当真让赵舒觉得莫测高深,心中发凉,反正事已至此,想再当忠臣不可得,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连孔明一起除掉。赵舒猛然站起身来,便要喝令家将动手。 严鹏却起身,道:“将军,丞相,卑职位微言轻,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舒微微点头,便听他道:“此言只欲入六耳,还请赵云将军,叶校尉暂退如何?”赵舒转眼看向孔明,彼也正好看将过来,均点头答应。赵云,叶枫乃至众家将下人,都一一退出厅外。 严鹏见厅中只剩下三人,才又开口道:“二位大人欲谋天下耶?欲安西川耶?”赵舒听他如此问来,便又是想要说自己与孔明结盟,心下颇不以为然,再看孔明脸上也微有惊讶之色,看来严鹏所谓的孔明使人种种,皆是无稽之谈。 严鹏见赵舒二人均不作答,又道:“久闻丞相在隆中之时,便向陛下献有‘联吴抗曹’之策,如今却反不能与赵将军携手耶?川楚二地交通不便,非两人不得保全,丞相独在川中,荆襄有事,何人来援?将军常镇荆州,亦知此四战之地,魏吴皆欲得之后快,非别将可以委托者。二位大人皆欲只得川中?如此怎能以一州之地,与天下相争?” 孔明闻言,脸色愈加凝重,心中料来与赵舒一般,既知相斗无益,却又担心对方不能容。严鹏几句话侃侃说完,也不再言,只是不住打望赵舒二人脸色。厅中一时静极,良久孔明才长吁口气,问我道:“将军意下如何?” 蜀汉国力微弱,以孔明之智,尚且六出祁山空遗恨,赵舒又如何能更胜于他?只是赵舒又怎知孔明日后不背盟害我?乃苦笑道:“丞相心意如何?”四目相望,各自心中都似乎有些意动,赵舒却比孔明更加沉稳,刘备还在赵舒手中,又握有荆襄数万之众,孔明或者有良策,却也未必能成。 外面一阵喧哗,就听桓易大声喊道:“将军,鲁王殿下驾到。”赵舒心中又是一喜,不论孔明计谋如何,必然与刘永有关,只要不放一人一骑出城,他能奈我何?孔明闻听之后,脸上也微有不愉,乃道:“将军真欲冒天下之大不韪,须知众口烁金,积毁销骨。” 这正是赵舒与孔明最不相同之处,他虽有心夺权,却还顾及声名,而赵舒只要无路可走,或者难走之时,便不会考虑所谓的忠孝仁义。赵舒淡淡笑道:“丞相此言过矣,舒亦不愿天下共唾,身死之后,遗臭万年。但……”言只于此,余下就该孔明表态。 孔明又看赵舒片刻,忽然笑道:“天下才智之士,唯将军与亮耳。若能协力辅佐少主,必能成就大业。”他这两句话,颇有盗用曹操煮酒论英雄之意,却是已经有了愿意联手之心。而赵舒却有些犹豫,良久不答。 严鹏知赵舒心中之意,开口问孔明道:“敢问丞相,眼下之事,却如何了结?”孔明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久候?将军可与亮一同出迎。”不等赵舒再言,便当先出厅而去。赵舒见严鹏颇有欢喜之色,乃问道:“公曾言孔明有使相交,却为何孔明自己不觉?”严鹏笑道:“孔明本无意,吾乃试将军心意耳。”赵舒“嘿嘿”笑道:“何独试吾?”严鹏复笑道:“恕吾冒昧一言,将军才干不亚孔明,而志向却颇有不及。”赵舒乃哈哈大笑,道:“知吾者,升平也。”才与其一道出门而来。 院内已站满众人,刘永立于桓易身侧,略显狼狈,神色之间却又甚是高傲。赵舒上前微微一礼,道:“微臣治下无方,以至冒犯殿下,望殿下勿怪。”刘永冷哼一声,道:“以孤看来,将军治下却甚是有方,无将军将令,即便本王也不能出城,此何意也?” 赵舒不急不缓地道:“此多事之秋,陛下以城防重任授微臣,微臣岂敢丝毫懈怠?微臣曾下令各门,无臣将令,不得擅出。军令如山,殿下可曾听闻?” “也罢。”刘永点头道:“就算将军所言有理,如今孤却也见过将军,那不知可否出城?”赵舒又行一礼,道:“方才面圣之时,殿下曾言要陪伴陛下身侧,如今片刻工夫,却有要出城而去。微臣职责所在,敢问殿下,意欲何往?” “你大胆。”刘永勃然作色,怒道:“孤王行踪如何,岂是汝所能问?”天子后裔,与生俱来便有和常人不同的威严,只可惜他手中并无兵将,却也吓唬不了赵舒。刘永骂过之后,见赵舒只是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他毕竟年幼,不知如何是好,转眼便望向孔明。 赵云见赵舒如此,脸上早已寒若冰霜,手按剑柄,却被孔明眼色址住。见刘永目光看来,孔明上前一步,看赵舒一眼,乃拱手对刘永道:“赵将军身荷城防之重,如今叛乱虽平,却多有漏网残党,即便殿下要出城,也应多派护卫,以策万全。” 刘永不意孔明会如此说话,神色大变,既惊且怒,指着他道:“你……”孔明并不理会,又继续道:“陛下染病在床,王爷原该侍奉左右,如今非常之时,殿下还是少外出为是。” “好,好,好。”刘永连呼三声,赵舒却不知究竟“好”在何处。赵舒以目视桓易,道:“殿下若有欲办之事,微臣愿为代办,若无事,就请移驾回宫。”刘永还不及答话,桓易便道:“殿下请。”无奈之下,只好与其同去。 赵舒看着刘永忿忿离开,不由暗叹,毕竟少不更事,孔明何等样人,怎会诚心助他父子?再看孔明,脸上并无半分惭愧之色。孔明见赵舒看向他,微笑道:“严公方才所言之事,亮颇为有意,将军亦可自省之。若无旁事,亮便先行告辞。” 赵舒劳师动众而来,从未想过与孔明携手之事,严鹏提点之后,便有些犹豫,现在孔明又亲自开口服软,更让赵舒意动,乃点头道:“舒自当深思。”复命人备马,要亲送他出城。孔明略作退让,赵舒再三不肯,乃一起出门上马,又并骑往城外而去。 一路无语,及至城下,孔明停马劝赵舒留步。礼数已至,赵舒也不再相强,与他抱拳作别。孔明打马行开两步,却又忽然勒马回转,低声问道:“适才在府中,将军欲杀吾耶?”赵舒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丞相不欲杀我耶?”互望一眼,各自哈哈大笑。笑罢,孔明一提缰绳,便与赵云众人策马而去。 严鹏看着孔明背影,又转看看赵舒,笑道:“恭喜将军。”赵舒乃问道:“何喜之有?”严鹏答道:“孔明弃刘永而去,白帝之事,再无变故,将军便无虑也。”赵舒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孔明与自己之间只是开始,尚不知以后究竟如何发展。 回到府内,赵舒一直想着孔明究竟与刘永所谋何事,虽然将其截拦回宫,但是碍于王爷之尊,并不曾盘问搜查。赵舒心中终还是觉得不妥,急忙遣人去通知黄皓,让他在宫中想办法探出刘永之事。黄皓虽是小人,但小人却有小人的用处,而且他自从被赵舒责打又多加赏赐之后,便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当晚就亲自来赵舒府中回报结果。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效献帝密诏泄露 黄皓办事确实还是有些手段,赵舒命他打探刘永底细,他便借口刘永长途跋涉,满身风尘,不宜长在刘备身侧。乃强使心腹宦官为刘永沐浴更衣,才将刘永贴身收藏的密诏搜出。赵舒看着刘备的这一纸“衣带诏”,不禁冷笑,上面居然以王莽,董卓来比自己,他也不反省一下,当初若不是他刘备诱自己至白帝城,削自己兵权,将自己软禁,何至又今日? 赵舒打发黄皓离去,当然免不了嘱咐他监视那父子三人,又让桓易加派军马,让刘备行宫之内,苍蝇都飞不出一只。严鹏也在一旁看了诏书,乃道:“诏书之上,有命孔明保太子之意。如今将军虽然得陛下,太子却在成都,将军与孔明并无上下之分,而上庸霍弋,汉中王平等皆是陛下心腹,若孔明得此诏书,与将军仍多有不利。” 严鹏还是欲劝赵舒与孔明联手,念念不忘地仍旧是吞吴灭孙,即便要与孔明联合也要等他先开口,只要刘备一时片刻不死,刘禅还只是太子。刘备这老东西都到这份上,还暗地里想着算计自己,明日一早自己就去请孔明再入城,让他看看这封诏书,有何话说。 是夜无话,翌日赵舒刚用完早饭,刚使人去请孔明在城外相会,城上守将却派人来报,关凤车驾已到。赵舒早知道来白帝之事,瞒不了她,也不觉惊异,乃命请入。赵舒行如此之事,与关凤已经是完全相对的立场,见面之后,却不知如何说话。 关凤倒是开门见山,见赵舒第一句话,便是要求见刘备。赵舒当然不允,关凤脸色陡然而变,冷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软禁陛下。”此时房中只有赵舒二人,赵舒说话也无顾忌,道:“大胆又怎样?当初他软禁得我,我便不能禁他?”关凤不想赵舒会这样说话,大为惊撼,看着我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舒心中默叹一声,轻声道:“你本不该来,来也无用。”关凤见赵舒把话说绝,原本有意相劝,却只好不言,片刻乃问道:“陛下虽有负于你,却总有知遇之恩。你如今手握兵权,他已奈何不得,你何必为之太甚?” 刘备是对赵舒没有什么威胁,但那是因为他在赵舒手心之中。赵舒将昨日搜来诏书递与关凤,道:“他如今身在白帝之内,仍念念不忘使人除我。一旦释去,与孔明联合,我岂不是自寻烦恼?”关凤将诏书略微一看,不想赵舒与刘备君臣一场,竟到如此地步,叹息道:“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陛下春秋已高,再无多少时日。我只要他一纸诏书,举荆楚之地,尽付于我。我还可以保太子成就王霸之业。”赵舒指着那诏书,道:“若还是这般想要对我不利,别说荆州易姓,便是川中我也让他刘氏不得安宁。” 关凤再看了看赵舒,忽然道:“我为你去劝说陛下如何?你既无篡位之心,就应该留条退路。”赵舒还是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刘备若是不死,怎能松手?赵舒没有行事促他早亡,便是对得起他了,再多聊下去也是无益,还是去找孔明商量条件重要。不等关凤再劝,赵舒快步出来,又使家将严守府门,不得让关凤随意走动。此事不仅是赵舒一人,还牵涉桓易,郭淮等荆州一应将佐,赵舒可不敢有丝毫心软大意。 来到城下,孔明与赵云早已经等候在外,只他二人别无兵马。赵舒也只带叶枫,严鹏二人过去,先是一番客气。然后孔明先问道:“将军考虑如何?”赵舒并没有回答,又将刘备的诏书递了过去,笑道:“昨日鲁王千岁本欲将此物送与丞相,却被吾拦下,今日转呈丞相,希望为时不完。”孔明自然知道其中内容,却详惊道:“此乃何物?”伸手接过,假意仔细查看。 看完之后,孔明又惊道:“此乱命也。将军身荷国家之重,怎可以王莽,董卓相比?”乃将诏书重新卷好,转还于赵舒。赵舒却并不伸手去接,笑道:“以吾之见,此乃是鲁王矫诏,丞相以为如何?” 孔明微微一怔,矫诏是何等重罪?赵舒这样说来,岂不是便要刘永性命?孔明虽有意和谈,此事却不敢轻易出口相助。赵舒见他犹豫,冷笑几声,道:“此诏书乃是在鲁王殿下身上搜出,倘若不是其矫诏,便是陛下心意,就请丞相带回营中,按诏书上旨意行事。” 孔明得知黄元东来,仓促赶来白帝,加上原本讨伐黄元之兵,也不过万余人,又多是川中新募之兵,要真是翻起脸来,虽有赵云这样的猛将,他也是胜算渺茫。赵舒思量一晚,这逼宫犯禁之事,不能一个人扛完了,既然想着要与孔明联手,这趟浑水自然大家都要来参合一下,都有把柄在手,以后才能合作愉快。 孔明当然也明白赵舒的心意,想要让他也担负上罪名,虽然不该答应,但这是能体现诚意的唯一办法。孔明犹豫再三,微微叹息一声,问道:“将军欲如何行事?” 能让三国第一智者服软,赵舒心中真是有些飘飘然,强自忍住欣喜之情,道:“矫传圣旨乃是死罪,念在刘永乃是陛下骨血,又年纪幼小,恐是受奸人挑唆,故可从宽处置,废为庶人便可。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孔明原以为赵舒是要刘永性命,听说能饶其一命,倒似松了口气,点头道:“将军所议极是。”赵舒这才伸手将诏书接过,笑道:“兹事体大,舒恐一人不足担大任,丞相……”赵舒说到此处便停下看着孔明。孔明于是接口,道:“亮这便回营修表,少时便送入城,请将军转奏陛下。”赵舒抱拳笑道:“有劳丞相,舒便入城恭候。” 回到城内,果然没过多久,孔明便派人送来表章,意为鲁王刘永矫诏,宜废为庶人,言辞之中却颇为客气,有意无意将责任都往赵舒身上推来。赵舒倒不是很在乎他这些,带着奏章,径直进宫来见刘备。 禁宫之内,已经全是桓易带人护卫,通传之类的烦琐事,能省就省了。找个小宦官问明刘备所在,便带着人直奔而来,行至殿外,黄皓远远看见,便迎上前来,脸色严肃,低声道:“将军稍待,陛下与鲁王正在殿中议事。” 那父子二人又在商议何事?赵舒心中冷笑,正好当面说起,倒要看看刘备如何处置,举步便要入内。黄皓却一把将赵舒拉住,低声道:“陛下自为将军赐死殿下,将军何必非要担上逼杀宗亲之罪?”这话一说,赵舒才恍然而悟,刘永失去诏书,父子二人必然心中怀危,刘备会不会再一次舍车保帅?赵舒并非要刘永性命,愈加要进去阻拦,挥开黄皓急忙闯入殿中。 此刻朝阳初升,殿中一股淡金之色,刘备端坐塌上,见赵舒进来,悲愤之色一闪而过。刘永跪在一旁,背对着赵舒,必恭必敬地对着刘备三叩首,道:“父皇保重,儿臣先去了。”言罢一扬头,赵舒看见他手中握有杯酒,急忙喊道:“殿下且慢。” 刘永却并不迟疑,一饮而尽。赵舒知那必是穿肠之药,好在叶枫在此,急忙让他上前探视。刘永却起身拔剑,不让叶枫进前,厉喝道:“孤乃天子后裔,定不受你之辱。”可叶枫身手敏捷,哪是他所能阻拦?欺身上前,先行夺过他手中长剑,使护卫架住,便伸手掐住刘永咽喉,凑到面前,深深吸了几口气,道:“将军,此药甚毒,需得即刻救治。” 赵舒点了点头,想起毒药刚入胃中,还不曾吸收,可以洗胃救治,可是赵舒却上哪里去找洗胃的仪器来救刘永?却又猛然记起一物,乃低声吩咐黄皓几句。黄皓听完之后,一脸迷惑地看着我,却又不敢多问,急忙带人下去。 赵舒看着刘备也是一脸茫然,乃上前行礼,道:“适才情势紧急,微臣多有失礼之处,望陛下勿怪。”这几日的连番变故,早已经将刘备剩下那点精力消磨干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手,示意无妨。赵舒又问道:“鲁王殿下何罪,陛下竟要赐死?” 刘备抬眼看着赵舒,料想心中恨极,口上却有气无力地道:“逆子乱政,欲害将军,虽为天家骨血,却亦该明正典刑,以彰其咎。”赵舒心里又默默叹息数声,刘备啊刘备,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死就死吧,何必如此畏惧,竟要以自己亲身骨肉来换那一身臭皮囊。 赵舒拿出诏书以及孔明表章,上前呈与刘备,禀道:“此二物乃是诸葛丞相早间使人送与微臣,还请陛下过目。”那诏书刘备自然认得,却也要拿起来假意察看一番,乃道:“此便是那逆子所为。”又将孔明表章看罢,脸上虽然没有明显色变,手上却有些不由自主地抖动。孔明字里行间虽然将责任推卸于赵舒,却毕竟是按着赵舒的意思,上书废去刘永,这明显是两人联手的结果。若说刘备之所以下诏给刘永,便是想要借着赵舒与孔明争斗,得点渔人之利,如今却是大违他的本意,怎能不惊不惧? 刘备还不及说话,便有一股恶臭飘入殿内,赵舒知是黄皓已经取来粪汁,转身指着刘永,道:“给殿下喂下去。”黄皓看着赵舒,略微迟疑,却又不敢违逆,只好上前,低声道:“请殿下恕罪。” 刘永神色大骇,高声喝骂道:“乱臣贼子,孤便是化作厉鬼,也要生啖汝肉。”刘备终还是于心不忍,开口道:“毕竟是宗室骨血,赐死便可,将军何必如此羞辱?”我笑笑不答,还是叶枫冷然道:“此将军欲救殿下也。”乃伸手操起一勺粪水,便向着刘永嘴巴灌了下去。 这等恶臭,便是常人也不能忍受,何况身为帝胄的刘永?强咽了两口,便“哇,哇”的呕吐起来,待其吐罢,叶枫又强灌几口,如是再三,将刘永折腾的筋疲力尽,瘫软在地。刘备看着爱子如何受辱,只恨得牙痒痒,几欲晕倒。 叶枫看着差不多,便停下手,对我道:“毒物几尽吐出,惟恐余毒不清,属下再开些药剂调养。”赵舒对他的医术向来很有信心,示意让他带着刘永下去清洗一番。旁边黄皓也急忙指示着一群内侍,清洗残留在殿中的污物,又命摘来不少花卉,渐渐将那股臭气驱散。 一切收拾妥当,赵舒才又望着刘备,叹口气道:“陛下,微臣绝无加害陛下以及各位王爷之意。望陛下务须担忧。”现在刘备虽然也能明白赵舒是在救刘永,却仍不能接受这样的方法,木然片刻,才道:“就按将军与丞相之意,将其废为庶人。” “陛下又误会了。”赵舒摇头道:“奏章乃是丞相之意,微臣并无意加罪于殿下。”刘备大感意外,张口结舌,半响才问道:“那依将军之意…..” 赵舒道:“鲁王殿下虽然聪慧,却终究年幼,若是吾人指使,如何能行此等大事?”刘备听后又感惊惧,以为赵舒之所以饶过刘永,是要跟他算帐,乃道:“此子向来忤逆,断然能行此事。”人当真是越老越怕死?赵舒看着刘备一心想要舍子救己,真想冲上去揍他两拳,还亏得刘永如此孝顺。赵舒再一次提点他,道:“即便殿下能行此事,乃这诏书孔明又是如何得到?而且能上表谏言陛下废除殿下?” 刘备这才恍然而悟,急忙道:“将军所言甚是,逆子行事,必是受孔明指使。孔明向与将军不合,此必是嫉妒将军平叛大功,欲害将军也。”这老东西见风使舵的本事不亚于孔明,不去当水手真是可惜了。赵舒又笑问道:“既然孔明有此重罪,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刘备正担心赵舒与孔明携手,见赵舒还是想整治孔明,心中也自然乐意,急忙道:“朕即刻下诏,此事皆由将军权宜行事。”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托重任秘密入川 赵舒怀揣着刘备的诏书,乐呵呵地走出行宫,孔明出卖了****,他二人即便是恨赵舒,也只会更恨孔明,现在就不用担心剩下的那些还忠于刘备,或者说两厢观望的将领帮着孔明对付赵舒了。这样一来,赵舒的实力就多胜孔明,现在就可以开始部署怎样收拾他了。再邀请孔明入城,他肯定是不敢了;带兵打出去,虽然他兵马不多,但是有赵云这样的猛将在,保护他突围还是比较容易的,一击不死,让他逃回成都,麻烦就大了。不过事情还不是很急,看今天刘备的样子,还能挺个三五十天的,赵舒再慢慢想想辙。 本来打算就此回府,半道才想起关凤还在,只好又掉转马头往桓易的行辕而来,先凑合着住两晚上。桓易从军多年,原本便极有武艺谋略,又在荆襄历练多时,足可托了大事,与郭淮将是赵舒左右臂膀,只是他武艺更胜一筹,常常带在身边,也算得上是半个保镖。天翼走后,白帝城中一应兵马防务都是由桓易主管,又要时时看住刘备行宫,估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愈发显得赵舒手下人才不够,看来应该多向曹操学习,颁布几道求贤令才是。 到了军营,先有人通报进去,桓易即带人出迎,行礼已罢,乃开口问道:“将军今日如何得闲至此?”赵舒当然不能明说是躲关凤,笑道:“有些事要与将军商议,且先入帐再言。”一路入内,赵舒见营中井然有序,军士精神饱满,心中大喜,连声称赞桓易治军有方。及至帐中坐定,赵舒问道:“将军自忖,以城中兵马,能否与孔明,赵云为敌?” 桓易思量片刻,乃答道:“赵云世之虎将,末将颇为不及。但若放手搏之,我军兵精且众,必可除之。”随即又问道:“将军欲杀此二人?” 赵舒点了点头,道:“如今与东吴罢兵言和,曹魏又刚经叛乱,短期之内,必不会再兴兵马。即使有些许变故,伯济在荆州亦能挡之。孔明终是心腹之患,若不除去,吾寝食难安,何况又有陛下明诏在手。”说着便将刘备诏书送与桓易。 桓易看完之后,长吁口气,道:“昨日见将军对孔明言语神色,末将还当真以为将军听信严鹏之语,欲与孔明联手。孔明志向甚大,如今只是一时处弱,将军若不除之,日后必为将军劲敌。” 赵舒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严鹏所言确实有理,怪只怪孔明的名气太大,与他联手,赵舒难道不怕是与虎谋皮,不得善终?桓易既然也是这般想法,想必两日来对城外孔明兵马多有打探,不妨问问有何高见,乃道:“将军既然与吾所想一致,可有何良策以授?” 放眼大局谋略,桓易或还能有几分,说到阴谋算计旁人,却非其所长。桓易淡淡笑道:“将军这便难为末将了。不过将军若真要末将取孔明,赵云二人首级来献,却也不难。” “哦?”赵舒自然是想要孔明二人性命,听他如此说来,心中大喜过望,急切问道:“将军且试言之。”桓易笑道:“将军新占白帝,人心未必全服,不妨使人诈降于孔明,结为营中内应,择一夜间内外夹击,孔明营中多是新募之兵,破之必也。又遣别将扼住入川路口,定不教二人走脱。” 孔明向来多智,这等诈降之计未必能行,而且赵云勇武,平常之人不是他一合之将,送去他营中只怕也是无济于事。桓易见赵舒不语,又复道:“今有一人可当此任,只是不知将军能否见用。” 桓易随赵舒多年,难得保举一人,赵舒甚觉奇怪,乃道:“是何人也?将军可令其入内,容吾观之。”桓易急使人出帐而去,又谓赵舒道:“此人昔日曾冒犯将军,但才略皆堪得用,进白帝之日,末将释而未杀。本当荐与将军,他却恐将军不容,欲立功勋以赎其罪,是以进言愿为将军为间,前往孔明军中。” 还有这样的人?赵舒为人虽然不算豪爽,却向不记仇,实在不能想起有谁得罪过自己,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外面军士道:“张将军求见。”桓易高声请进,就见一武将大步而入。赵舒抬眼望之,乃是张嶷,想来确实与自己稍有隙,当初便是他奉命强迎赵舒来白帝。可赵舒早就忘在脑后,不想他还耿耿于怀。 张疑快步上前,大礼道:“末将参见将军,昔日嶷有眼无珠,冒犯将军虎威,还望将军勿怪。”张嶷识断明果,又以勇悍见称,与马忠二人乃是蜀汉后期南方屏障,在蜀中无大将的情况之下,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何况他原是法正部下,现能投赵舒,对以后拉拢川将,大有裨益,赵舒急忙起身上前,亲自扶起张嶷,道:“当日之事,吾早忘之脑后,将军何必耿耿于胸?”乃佯怒于桓易,道:“张将军投我,汝何不早报?使吾如此怠慢,岂非汝之罪耶?” 张嶷甚是感激,急忙道:“是末将无颜见将军,非桓将军之过也。”桓易起身应诺,又道:“这几日宫中多变,末将常在宿卫,城防之事多乃伯岐相助,将军却还不知也。” “哦?”赵舒乃请张嶷坐下,复道:“既得将军之助,事谐也。”忽想起一事,问道:“将军贵籍何处?”张嶷答道:“巴郡南充。”赵舒抚掌而笑道:“吾也祖籍南充,只是少时流亡,多年不曾回去。他乡遇故乡,岂非人生一大幸事?今见将军,便如亲人一般。”张嶷越发惊喜,再三称谢。赵舒便要命人下去准备饮食,欲与之共饮。张嶷却道:“末将为将军献计,欲往城外孔明营中内应,军中人杂,切不可欢宴。将军可佯作怀恨末将昔日之罪,重责之,以求取信于孔明。” “这。”赵舒故意犹豫,道:“孔明素来谨慎,断不会轻信将军,此行凶险,还请作罢,另谋良策。”张嶷更是感激涕淋,复拜下道:“末将蒙将军不弃,怎能无寸功以报?此行若不凶险,无以报将军之厚遇。” 赵舒又将其扶起,道:“既如此,吾可尽去将军职位,赶于后槽饲马,足辱将军。将军今夜可来我帐中行刺,然后坠城而出,吾诈言重伤,或可取信孔明。”张嶷点头称是,赵舒便大声唤人进帐,呵斥张嶷,命轰出帐外,连带桓易也训斥一番,闹得举城皆知。 是夜张嶷按约潜入赵舒帐内行刺,随后带着几名心腹以绳索坠城而出,径往孔明营中来投。孔明与赵云等皆已睡下,却听得城内哄乱,火光通明,都急忙起身于辕门观看,俱不知城中发生何事?黑暗之中,又见几道人影往大营而来,孔明急令一裨将带人前往打探。 少时裨将带张嶷等回,张嶷原在川中供职,孔明却也认得,见其前来,心中甚疑,急问其故。张嶷上前参拜,又将行刺之事一一说出,末了道:“赵舒伤重,不死也得卧床数月。既是他不相容,末将愿跟随丞相,鞍前马后,以供驱使。” 孔明冷眼看着张嶷,听他说完之后,忽笑谓赵云道:“吾诚心与赵舒言和,彼却使人来试吾,岂不让人心寒?”张嶷问言,惊道:“丞相何出此言?”孔明复笑道:“将军可回城转告赵将军,吾实诚心欲与之共处,切勿再使此伎俩,伤了彼此和气。” 张嶷乃恍然道:“原来丞相竟与赵舒合谋?末将眼瞎,这便告辞。”便要转身带人离去。孔明挥手使人将几人围住,冷道:“既然汝果真与赵将军为敌,吾当缚之入城,以表露心迹。”手下兵将闻之,皆欲上前。张嶷乃哈哈大笑道:“丞相如此对赵舒,却不知赵舒暗中欲害公也?”乃从怀中掏出一纸诏书,掷与孔明,厉笑道:“某刺杀赵舒之际,见彼案上放有此诏,知其欲还丞相,乃盗之以为进身之阶,不意丞相畏惧赵舒如虎。即便丞相奉某首级前往,也未必能换得自己性命。” 孔明闻言心内大惊,接过诏书,就着火光来看,确实是刘备所下诏书,乃命赵舒全权处理刘永矫诏一事,中间便有不少隐射自己之语。现下赵舒军近三万屯于白帝,又有吴懿所领之兵在城南,敌我不知,孔明却只有万余兵马,见此诏书怎不骇然? 孔明在成都得知黄元引兵东来,才觉得其中之事有诈,急忙赶来白帝城,却仍旧晚了一步,让赵舒先行将刘备掌控。好在孔明略有准备,使人请刘备二子一道而来,便向刘永进言赵舒谋逆,欲害刘备,说动其入城劝言刘备下诏,指赵舒为奸。若有诏书在手,孔明便可保太子刘禅,传檄各郡,招集自己与忠于刘备之兵,前来勤王,进可铲除赵舒,退亦可保全西川之地。不想与赵舒一席话谈,严鹏提议二人协力,便多有心动,赵舒也似乎情愿如此,加之刘永事露,孔明也只好舍弃****,欲与赵舒携手,虽然只是权宜之计,心中却也多有不甘。不想赵舒明里敷衍自己,暗中却又请得刘备诏书,若非张嶷说出,孔明哪里能知道? 如今孔明又得罪****,无疑便是失去上庸霍弋,汉中王平以及一些忠于刘备的将领,形势更不如前。孔明自己便常常算计旁人,如此当真被赵舒算计在内,既怒且恨,轻轻挥手部下,道:“带张将军下去安置。” 赵云在旁边也看过诏书,见张嶷离去,道:“有此诏书,足以证明赵舒必欲除丞相而后快,却不能证明张嶷之心迹。”孔明点了点头,道:“此赵舒欲除吾,又惧将军威名耳。乃使其诈降于吾,好里应外合,一举全灭。” 赵云复问道:“既是如此,丞相可有计以对之?”孔明摇头叹息道:“现下赵舒兵多,又有陛下在手,实不宜与之敌也。可借张嶷之口,暂稳其心。”赵云又进言道:“不若退回成都,再谋良策。”孔明仍旧摇头,道:“彼若护送陛下一道回京,吾等能闭门不纳么?而且成都众人虽口服于吾,焉知其心?一旦你我退回,必然众心惶惶,疑吾不是赵舒敌手,反为不便。”说到此处,孔明复望白帝城内,道:“不若就在此地与其一决雌雄。” 赵云急忙问道:“丞相欲何为?”孔明乃道:“明日使李恢入城探视赵舒伤势,顺便以营中粮草不便,转而驻守巴东郡。扼住入川之路,复谴人往成都请正方尽起成都之兵而来相助,又密使人前往荆州,联络伯苗可扰其后。”赵云抬眼看着孔明,忽道:“如此一来,荆州岂不危险?”孔明再次摇头,却不说话,在他心中也不愿失去荆州,但更不愿连益州也丢掉。 次日一早,李恢代孔明入城探赵舒伤势。赵舒只好躺在床上装作无知无觉,全由桓易代为应付。李恢提出孔明要移兵巴东郡,桓易也全然不问所以,只是说将军负伤,他不能出城送行,请其代为请罪。两人有交谈片刻,李恢才起身告辞,桓易亲自送到城下才返。 等桓易再入帐内,赵舒已经坐起身来,躺在床上不仅丝毫不能动弹,还要尽量屏住气息,显得呼吸微弱,离死不远,真把赵舒逼得胸闷。桓易又将孔明移兵之事说了一遍,乃道:“孔明如此究竟信否张嶷?” 赵舒轻笑道:“以孔明之谨慎,决然不会轻信张嶷。再者,吾也并非要他相信。”桓易颇感意外,急问道:“那将军使张嶷前往,是何用意?”赵舒“嘿嘿”笑了几声,道:“吾让张嶷前往,是想让孔明觉得,白帝城便是吾与他决断之处。”忽然起身对着桓易,正色道:“若吾以白帝与陛下托于将军,将军能久守乎?” 桓易见赵舒说的郑重,乃下拜道:“将军以此重任托于末将,末将必以性命当之,身在城在,身亡城亦在。” 第二百九十八章 至汉中说服魏延 桓易虽然智不如孔明,勇不及赵云,但在兵力绝对优势,粮草充足,孔明又不敢贸然强攻的情况下,代赵舒镇守白帝城,还决然没有问题的。当即赵舒便让他去精选几名心腹勇士,只等天黑之后,就随赵舒悄然离城,又立刻使人快马前往荆州,征调郭淮带兵前来,当然这只是为了迷惑孔明,让他觉得赵舒要调荆州之兵入川。桓易知道赵舒要只身冒险,不敢丝毫马虎,急忙去自己亲卫之中选取。 片刻之后,桓易便带十名军士入帐,都是百战之兵,足可以一当十。其中几人面善,乃当年桓易聚众山林之旧部,算是从赵舒多年的旧部,皆累功至校尉,其忠诚毋庸置疑。赵舒一一打量之后,命其日间回帐中休息准备,三更再来受命。 等众人散去之后,桓易再次进言道:“此行甚是凶险,将军谴叶枫代为前往即可,实不宜亲身涉险。”赵舒还是摇头道:“彼心气甚高,自命不凡,非吾亲往,不能说动。孔明无多兵,杀之诚易,但安定川中,不让魏吴等乘机而入,则甚难也。成败在此一举,吾固当往,好歹与彼还有几分故旧之情,谅无大碍。倒是白帝城中,不能走漏丝毫风声,还须将军多加用心。”桓易已经劝说多次,见赵舒执意不肯,只好告退出帐。 今晚要连夜赶路,赵舒也打算上塌再睡些时候,却又见桓易转来,道:“夫人前来探望将军伤势。”赵舒不是严令不让她出府吗?叶枫这小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赵舒急忙躺到塌上,继续装着昏迷不醒。 片刻之后,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就听桓易道:“见过夫人。”关凤不曾回答就往赵舒塌旁走来,探视少时,乃问道:“将军伤势如何?”语气之中颇为关切,对赵舒情谊终究未改,只是立场不同,注定要骗来诈去,当然是赵舒骗她居多。 桓易急忙答道:“天涯曾来看过,并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便可。”关凤轻应了一声,又道:“桓将军可否让我与他独处片刻?”桓易自然不敢违逆,转身出帐。赵舒就感觉到一只柔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抚摩,又忽然一凉,一颗泪珠滴在赵舒脸上,就听关凤喃喃道:“你究竟所为何来?若就在荆州,怎会受此大难?你若有好歹,却让我如何是好?” 近年来,赵舒与关凤之间难得有这样肉麻的语句,还真以为彼此之间再无感情可言,现在她这几句真情表露,让赵舒的心中一阵热乎,竟然不自住地伸手握住了她。关风大吃一惊,道:“你……。” 赵舒心里默叹一声,自己这一生注定不能成就大事,一点女儿情长,便露出马脚。赵舒仍旧握着她,坐起身来,看着她柔声道:“我不曾受伤,你不用担心。”便替她擦拭脸上泪珠。关凤看着赵舒,片刻才回过神来,用力打了赵舒一下,道:“你要人担心死啊。” 赵舒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瞒孔明。”关凤恍然道:“那张嶷莫非是要去孔明处为间?”关凤,吕容都是女中智者,才貌双全,也算是赵舒几辈子修来的服气。赵舒点了点头,道:“孔明不除,我便不能安枕,赵云却又英勇了得,不得已而设此计。” “那……”关凤迟疑一下,还是问道:“你除去孔明之后,将如何待陛下与太子?”赵舒知道她是担心我篡夺取刘氏天下,乃笑道:“你觉得我当皇帝,会是明君吗?”见她大惊失色,急忙又道:“除去孔明之后,陛下还是陛下,太子还是太子,我不会也不敢行曹丕之事,尽力辅佐。”关凤略微有些不信,拿捏不定,问道:“你敢发誓么?” 别说赵舒不相信什么誓言,就算信,赵舒也敢随便乱发,蜀汉之所以能存在数十年不亡国,便是因为正统的思想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历史上孔明大权在握,却并不称帝,连李严要求他加王爵都不肯,就是想要以正统的名义打回中原。要是蜀汉的皇帝都不姓刘了,还凭什么去说曹魏是篡逆?赵舒一直认为才智不及孔明,现在只所以有一些优势,也是因为赵舒能占到一点先机,估计孔明虽然觉得刘备伐吴不妥,却是想不到刘备会败的那么快,那么惨。称帝这连孔明都不做的事情,赵舒怎么敢做? 当下赵舒胡乱发了几个重誓,让关凤宽心,又多说好话,将她劝回府去,才命人唤来叶枫,责怪了一通。叶枫一脸委屈地道:“夫人听到将军遇刺,一定要来探视,属下如何能阻拦?”赵舒想想也是,但今夜赵舒便要离开白帝城,关凤日后再来,岂不露馅?赵舒看着叶枫,忽然一阵坏笑,叶枫大感疑惑,道:“将军,你……” 赵舒上前低声道:“为了让你有借口阻拦,今日只好委屈你了。”随即大声喊道:“来人,把叶枫拉出去重责五十军棍。”又一拍叶枫肩膀,笑道:“放心,还是像以前在五溪打你一般。”接着便有军士进帐将叶枫拖出受刑。这次将叶枫重重“责打”一番,关凤便不好再强行出来,虽然心中必然怨赵舒无情,却也顾不得了。 汉中北接魏界,乃是西川门户,地理位置甚为重要。是以刘备夺占之后,便留有重兵防守,即便东征伐吴,也不敢抽调汉中兵马。汉中原是镇北将军魏延驻防,后来在经法正之事,刘备又擢升王平为将,驻成固,分魏延之权。当时刘备刚除去法正,又削掉赵舒兵马,大权在握,魏延也只好有苦自己咽,不敢争辩分毫。 刘备虽然用兵多年,但却连将令需得统一这样肤浅的道理都不懂,将汉中防御一分为二,若到战时,诸将该奉谁人号令?好在近年来魏国也不安宁,无力对外征战,才使魏延的担心没有变成现实。如今又听说刘备东征大败,十万大军死伤殆尽,让魏延又担心不已,要是魏国乘机来伐,却该如何是好? 魏延曾多次派人邀请王平,想要商议协防事宜,彼却推脱不来,这也不能怪王平,现下这样的局势,谁敢轻信于人?魏延只好严令自己部下兵马整理备战,以防不测。后来刘备滞留白帝,黄元造反,孔明亲自引兵东去,曾使人来召魏延,欲令其抽调部分兵力相助,却被他婉言拒绝。 魏延在汉中已有五年,这片土地上,他不仅流过汗,还流过血,有着深厚的感情。每日魏延巡视南郑城防,遥望四方土地的时候,将想看他自己几个孩子一般,充满了慈爱,心中暗暗发誓,有他在一日,便要守汉中一日,不能为他国所夺。如今国中刚受大创,不比当年全盛之时,再加上赵舒当日的一句话,深深烙入他心间,魏延不管孔明,赵舒之间再有任何事,守住汉中才是他第一紧要之事。 这日魏延巡防回来,刚刚下马欲入府门,却听有人在路旁喊道:“文长不识故人乎?”声音极为熟悉,魏延浑身一振,转眼果见赵舒含笑而立,急忙审视左右,幸好都是心腹之人,乃强笑道:“原来是赵先生,快请。” 魏延不称赵舒将军者,便是怕泄露身份,多有不便,赵舒当即上前携他之手,一同入内。来到大厅,魏延使人奉茶之后,便呵退一应家将下人,赵舒也让随侍之人退下,乃笑道:“经年不见,文长越发威武。”魏延自然知道赵舒来汉中,断然不是找他说这些客气话,乃沉声道:“某在汉中闻得将军又掌荆州,何以有暇来汉中一行?” 赵舒端起茶水浅饮一口,缓缓道:“文长,实不相瞒,吾前来汉中是有事相求。”魏延又将赵舒打量一番,忽然笑道:“将军在荆州春风得意,能有何事需某相助?”赵舒不答反问道:“若曹洪现在兴兵来犯汉中,将军能有几分把握实现昔日豪言壮语?”这句话问到魏延痛处,低头片刻才道:“若无意外,虽然不能胜,却亦可不败。” 赵舒“哈哈”笑了几声,复问道:“若有意外又当如何?成固王平若是不遵文长号令,各自为战,文长却能怎样退敌?”魏延脸色又变,良久乃道:“某自尽力当之,旁人如何却也顾不得了。” 若当真是为国为民,魏延应该回答尽力去与王平洽谈和解,甚至愿意交付兵权,但他脾性孤傲,只会想着命令王平,断然不会想到奉王平之命。赵舒便收敛笑容,正色道:“军中不可有二将命,国中也不能有两政令,吾与孔明之间,决断就在目下。吾今日前来……” 魏延猛然起身,打断赵舒的话道:“将军与孔明之间如何,延不敢多闻,汉中事务繁忙,恕难款待,将军请自便。”赵舒也站起身来,冷眼看着魏延,道:“文长不等吾将话说完,便先逐客之令,岂非不智?吾念与文长旧谊而来,奈何如何相待?” 魏延脸上稍稍意动,赵舒又道:“文长若是以为两不相助,便是明哲保身之法。窃以为乃愚蠢之极,白帝形势文长不知耶?吾掌荆襄数万之中,而西川之兵,一战皆损。吾又奉有陛下圣命,与孔明之间孰胜孰败,文长可自省之。” 魏延乃叹道:“昔日将军曾多次谓某,不可参与朝堂之事,如今却何以自食其言?且将军既然能胜孔明,又何需再亲自来汉中寻某?”赵舒知道魏延心中仍有疑虑,毕竟当初背弃于赵舒,现在与孔明一线相连,一则怕背上反复无常的臭名,二则也恐赵舒日后来个秋后算帐。现在孔明所能依仗的精锐之师,便只有魏延一部,能将魏延拉拢过来,则汉中稳定,西川得保,所以赵舒才不得不亲自前来游说。 魏延并非当真是“脑后长有反骨”之人,也知道感恩图报,当初赵舒在长沙劝他归降之后,礼遇甚厚。后来魏延才会毫无顾忌地向赵舒陈述刘备手下派系之争,劝赵舒多谋自保之策,若非赵舒身陷许都,又怎会依靠孔明?在白帝城,赵舒几句也将他说得面有惭色,也足能说明他并非无义之人。不然赵舒来会他,径可将赵舒拿下送与孔明便是,何必还让赵舒如此多舌? 赵舒再劝言道:“今日之势,其一,若文长助孔明,则胜负不可料,最大可能便是川楚分治,可是文长所愿也?其二,文长两不相助,孔明兵马不及我,必然败之,只恐费时日久,国中刚逢江夏之败,能再经战乱么?其三,文长助我,则孔明败之速也,不等魏吴有所消息,便可稳定局势,川楚皆保。文长仍复镇汉中,伯济善保荆州,吾佐主上于西川,广施明政,积修战备,待曹魏有变,可进图中原,此不世之业也。岂非文长之志乎?” 这几种选择,确实是现在蜀汉内部实情,如今全在魏延一念之间。魏延复又坐下,思量许久,脸色变之再三,忽然开口问道:“某旧日多负将军,将军真不怪乎?”赵舒听后哈哈大笑,知道魏延已经愿意帮自己,须知五虎上将只剩赵云一人,却死跟孔明。魏延有谋有勇,赵舒怎能不用心结纳?于是赵舒上前两步,伸手道:“愿借文长宝剑一用。” 魏延知赵舒不会武艺,并不畏惧,乃拔剑递来。赵舒接过之后,割破手指,滴血为誓,永不相背。魏延顿时心结打开,大喜过望,当即拜倒,叹道:“将军胸怀,真非常人所及。自今日起,魏延身家性命,便尽付将军。” 赵舒也顾不得手上疼痛,急忙将他扶起,口中道:“万万不可如此,日后吾等齐心协力,共成大事。文长年长与吾,当以兄事之。”魏延再三谦让,赵舒执意不肯,便以兄长呼之,他推辞不过,只好应下,但却不敢称赵舒为弟。两人又复坐下,魏延乃道:“将军只身涉险而来,断不会只让某按兵不动,必有他图,可尽言之。” 赵舒这才揉揉手上伤处,心道,你可是我出血换来的,当然不会就这般简单了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至巴西疑心狐笃 虽然有赵舒滴血为誓,但魏延对以前之事肯定仍耿耿于怀,若不像张嶷那样立些功劳,怎能安心?赵舒看着有些急切的魏延,却并不回答,只问道:“兄可知小弟现在所惧孔明者,何也?”魏延略作思量,便答道:“莫非是惧其退保成都,联合心腹占据西川?” “然也。”赵舒轻笑道:“现在孔明扼守巴东郡,使荆襄不能西进,若以兄长这一支奇兵南下,借助孔明之名,袭占成都,则陛下,太子皆在吾手,孔明纵有天大本事,却何以为计?”魏延鼓掌而起,笑道:“妙哉。”却突然又道:“将军只身前来,便是料定某会归附将军?” 赵舒又笑道:“兄乃识大体,顾大局之人,自知何当为,何不当为。”话中隐有吹捧之意,魏延听后又是大乐,但又道:“曹洪,张合掌大军于雍凉,多有窥视汉中之意。某若带兵轻离,恐为其所乘,且王平在成固,将军不惧也?” 王平忠于刘备却反而比魏延更好拉拢,赵舒来时早向刘备讨要几道诏书。今见魏延说起,赵舒又问道:“以兄之度之,王子均可暂担当汉中重任么?”魏延虽然被王平所算,却也据实道:“王平忠勇严谨,即便无开疆拓土之能,但守土御敌,却必然无虞。” “既是如此。”赵舒略作犹豫,试问道:“兄长可否暂将汉中防务托付王平,只带少许心腹兵马随我前往成都。”赵舒刚刚才立誓让魏延永镇汉中,现在却要让他转让王平,确实有些担心他不答应。果然听魏延道:“非某不愿,王平忠于陛下,将军现在将兵权尽付于他,就怕日后麻烦?”刘备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而且常年卧病,王平虽忠,却也不是傻子,总得为自己谋身后之路,而且赵舒除孔明打的就是刘备旗号,王平能有何话说?赵舒又将这层意思细细说与魏延,末了道:“事成之后,吾必替王子均安排一好去处,定让兄长仍独镇汉中。”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难免伤感情,魏延只好点头答应。 正事商议完毕,魏延便命人准备酒菜,好歹赵舒二人一是镇东,一是镇北,两个堂堂大将军,场面上的事情,总还是好生整治的。不过,由于赵舒来汉中之事,甚为机密,只好两人对饮,并不十分热闹。酒足饭饱之后,我便让魏延先行准备,自己告辞前往成固,现在和孔明是在争分夺秒,桓易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要是让孔明,刘备知道赵舒不在白帝城,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状况。 成固就是姜维后来提倡重兵扼守的汉,乐二城之一的乐城,自从王平升任平北将军,分掌汉中之后,也渐渐修缮起来,虽然还不及南郑雄伟,却算得上是一座坚城。王平见到赵舒的脸色,与魏延见到赵舒时一般,似乎都没有想到赵舒还真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人四处奔波,亲自当说客。赵舒也是没有办法,谁叫咱部下人手不够,只好委屈自己了。 王平虽然见过数面,却无丝毫交情可言,远远没有魏延客气,一脸阴沉地看着赵舒,右手还按在腰间佩剑之上,不知是否在考虑将赵舒抓去向刘备请功。无诏擅离自己防地,也是重罪,要是刘备真掌着大权,赵舒这颗脑袋就该搬家了。赵舒看着王平如临大敌,笑道:“吾一介文士,虽有将军号,却手无缚鸡之力,今只身前来,将军何惧之甚也?” 王平冷笑一声,道:“将军杀人何曾用力?”常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王平这句话,赵舒姑且当赞誉收下,又道:“闲话不必多说,吾此来只想与将军商议一事,可否摒退左右?”王平立刻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是国事,当正大光明而言,若是私人之事,那将军便可免开尊口。” “自然是国事。”赵舒正色道:“吾千里迢迢来见将军,正是为江山社稷。陛下伐吴惨遭江夏之败,却不便再回成都,而滞留白帝城者,将军可知其故?”现在蜀汉内部的形势,只要是掌有兵权,又有些身份,不是白痴的人,都差不多能看出来刘备为什么不回成都。但却有谁敢明白的说出来?赵舒原不指望王平回答,又继续道:“成都一时之间,文武故旧逝世大半,且都是平日与陛下相亲近之人。陛下岂不见疑?是以召吾带兵护驾进京,孔明却兵阻巴东,大军不得西进。陛下谴吾来寻将军,共计良策。” “嘿嘿。”王平听后一阵冷笑,乃道:“将军当某是三岁孩童?个中曲直是非,岂能信你一面之词?”赵舒缓缓从怀中掏出刘备诏书,双手奉上,道:“有陛下诏书为证。”王平却并不来接,只道:“昔日法孝直不是也常发诏书么?” 赵舒拂然不悦,道:“将军竟然以叛臣比吾?”又复道:“姑且不论诏书真假,以将军现在处境,还是只能当真。”言便抬眼直视王平,对视片刻,心中各有所想。王平终将目光移开,冷然问道:“将军且试言之。”赵舒上前将诏书放在他身旁案上,乃道:“陛下年事已高,又逢此大败,心腹兵马损失殆尽,又常染病卧床,将军以为能长久乎?”说到此处,王平勃然色变,站起身来,本要说话,却被赵舒打断继续道:“千秋之后,太子尚幼,若无权臣辅之,能安稳否?而以当下形势来看,比在我与孔明之中,将军虽然忠义,只怕还无这等能耐。”王平猛然喝道:“若权臣当国,将置主上何地?” “将军何需如此冲动?”赵舒淡笑道:“权臣并非乱臣,逆臣,将军岂不闻昔周武王薨,成往年幼继位,周公辅之?舒虽不才,愿效古之贤人。”王平却反问道:“以周公之贤,尚且有流言,将军何以示其诚?” 这个问题却很难回答,赵舒负手踱开几步,忽然问道:“将军自从得汉中以来,便随陛下,已有五载,以将军度之,吾与孔明谁更忠于陛下?除法正之时,将军也在白帝,陛下有诏,吾便亲往之,而孔明却坐守成都,枉顾圣命。若吾真有不臣之心,就在荆州,陛下能奈我何?” 现在刘备不久人世也不算什么秘密,赵舒与孔明或者都不算是忠臣,但却并不是王平这样的忠臣能比拟的。刘禅继位之后,必然会有一人掌权,赵舒不能证明自己的忠心,也只好那孔明作比较。没有赵舒,荆州早不是蜀汉治下;没有赵舒,刘备也未必能活着走出江夏;而孔明在成都,却接二连三的死去不少朝中重臣,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就是他所为,但也难免让人联想过去。这些事情王平不可能不清楚,若是他有那个本事,完全可以现在把赵舒杀了,接着去除掉孔明,保刘备父子,可是他有这个能耐吗?所以他只能在赵舒与孔明之间,作一个很无奈的选择。王平很颓废地坐了下去,低头道:“此事将军可否容某考虑些时日?” “事关重大,将军自然可以多考虑些时日。”赵舒也跟着坐下,道:“吾此来并非要将军就作决断,只是欲将汉中暂时托付将军。”王平又复抬头问道:“将军欲使某击魏延?断然不可,如今陛下新败,汉中若再生动乱,岂不让曹魏所乘?”赵舒知道他误解我的意思了,但并不就此解释,却先问道:“将军惧魏文长也,恐不能敌?”王平却也像魏延一般据实答道:“某曾在其帐下任职,确多有不如。” 看来武将终究比赵舒他们这些读书之人诚实可爱得多,能自承其短,赵舒心中也常觉得不及孔明,却还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过。既然这两个人彼此都比较欣赏对方,赵舒何不作个顺水人情?于是,赵舒笑谓王平道:“将军误会了,吾来见将军之前,已先至南郑见过文长,彼也愿与吾携手共辅主上。今文长欲与吾同往白帝,又恐汉中有失,乃以将军忠勇严谨,举荐将军代为镇守。” “哦?”王平脸上也有些惭愧之色,毕竟他也出卖过魏延,复问道:“魏镇北当真这般言某?”赵舒急忙道:“吾怎好欺骗将军?”反正魏延也确实说过那几个字,赵舒也不算是说谎。王平沉吟良久,方才叹息一声,起立道:“蒙将军与魏镇北厚爱,尽可放心离去,某誓不让魏兵踏入汉中一步。”终于等到他这一句话,赵舒暗自长吐了口气,汉中局势又定,孔明在巴东做梦也不会想到,赵舒在后院放了这么大一把火吧? 两日之后,王平移驻南郑,与魏延稍作交割,赵舒便与魏延带着三千汉中兵马南下。汉中南接巴西郡,便是当年张飞镇守之地,军马一路之上日夜兼程,非一日便近郡治阆中地界。魏延便私下谓赵舒道:“巴西郡守阎芝乃孔明心腹之人,某等行军须得谨慎。”赵舒笑道:“兄为助孔明而来,若藏头匿尾,岂不更让人心疑?”魏延点头称是,于是军马大张旗鼓,便往阆中而来。魏延还先使人通报阎芝,令其准备劳军之物。 及至城外十余里,便见一小队骑兵迎面而来,当先将官见魏延旗号,下马肃立道旁,朗声道:“郡中末吏狐笃恭迎镇北将军。”魏延打马上前,冷眼看着来人,喝问道:“你家太守缘何不亲自来接本将军?”言辞傲慢,正是魏延本色。 狐笃听后眉头稍皱,却碍于身份,仍旧答道:“阎大人已经在城外等候多时,只是将军许久不至,特命卑职出迎数里,先行打探。”魏延“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便挥手示意他在前引路。狐笃便略一行礼,翻身上马,先使人回报阎芝,再与魏延一起缓缓前行。 赵舒为隐藏身份,乃着军士衣甲,跟在魏延身后权充亲卫,在后面听着“狐笃”二字,颇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有这号人物,不由多打量了一番,暗自留心。又见其对魏延言辞冷漠,多有不喜之色,魏延现在可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若能讨得欢心,对狐笃这样的州郡小吏来说,是多有裨益之事,狐笃如此倒让我愈发惊疑。 果然如狐笃所言,阎芝早备好牛羊美酒一应劳军之物在城外等候,见魏延前来,便急忙上前跪拜道:“下官拜见将军。”魏延虽加镇北将军,但也只是汉中太守,阎芝原不必行如此大礼,却因知魏延是去帮孔明夺权,成事之后必有重用,是以加倍地逢迎。赵舒看着便有些恶心,再看狐笃脸上不悦之色更浓,才想着此二人真是鲜明的对比。 魏延也不打算入城,就地让军士安营扎寨,自己与阎芝寻得一处僻静场所,摆开酒肉,吃喝起来。阎芝先是敬了魏延几杯,阿谀之词不绝于耳。魏延倒似乎见怪不怪,不论什么言语,都是照单收下。酒过数巡,阎芝乃靠上前少许,低声道:“将军可否暂时摒退左右?”魏延扫了他一眼,不悦道:“本将军手下皆是心腹之士,汝有何言但说无妨。” “是,是。”阎芝仔细看了看我与魏延身后的几名家将,才低声道:“下官闻将军欲往助丞相与赵舒相争,这几日也尽募郡中之兵,计有五千之数,愿随将军前往。”魏延不由脸色一变,赵舒也大为吃惊,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阎芝为了向孔明示好,也去弄了五千兵马来。魏延手下都只才带了三千,虽然都是能征惯战之兵,倒不惧阎芝的新募乌合之众,但若是一起行军,终是一件让人头疼之事。 阎芝见魏延脸色有异,还道自己说错话,急忙闭口不言,不住思量究竟错在何处,片刻才恍然道:“下官虽然带有兵马,却是将军麾下,日后丞相论及功劳,仍是将军居首。”魏延也觉自己失态,乃将错就错,举杯笑道:“既是如此,那便甚好,甚好。” 第三百章 降巴西成都城下 赵舒站在魏延身后,看着他二人不由觉得好笑,魏延什么样的人,还怕阎芝跟他抢功不成?阎芝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狐笃原本也站在旁边相陪,看着阎芝说话越来越肉麻,实在难以忍受,上前告道:“二位大人慢用,卑职还有些琐碎之事,还请先行告退。” 阎芝看着狐笃脸色,也知其意,留下也恐招魏延不悦,乃道:“既然如此,可先退下。”等狐笃走开,阎芝便向魏延请罪,道:“此人是下官郡中属吏,也有几分才干,只是为人有些固执,若不是丞相多次教导下官等要善待人才,早让他回家种地去了。若有冒犯将军之处,还望将军勿怪。” 魏延也早看出狐笃脸上的不悦,听他这样说起,也只好道:“虽然有才干,却还是对上有礼才好,否则得罪人多,于汝也多有不利。”阎芝急忙唯唯应诺。我欺身上前,为魏延斟满一杯,乃道:“营寨不知是否妥当,属下先去察看督促可好?” 魏延看赵舒眼色,也知道赵舒心中所想,乃点头答应。赵舒便行礼告退下来,白帝城随赵舒而来的十名侍卫,急忙紧跟在后。倒将阎芝看得大为吃惊,怎么一个家将带的护卫比魏延带的还多?就听魏延指着赵舒的背影,道:“这也是个大才,需得好生保护。”阎芝才“哦”的答应了一声,却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哪里敢再多问? 赵舒下来之后,远远看着狐笃便喊道:“将军慢行。”一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莫非这个大才,是不聋子?赵舒只好快步追了上去,至跑到狐笃身前,才将他阻拦下来,道:“将军慢行。” 狐笃打量赵舒一阵,看出是魏延身后家将,脸上仍旧不喜,冷道:“原来是在叫某,‘将军’二字是断然不敢当的。” “将军过谦了。”赵舒急忙笑道:“阎太守对将军极为推崇,日后定有升迁。” 狐笃不置可否,乃问道:“阁下出声喊阻,莫非就是说这些言语?”当然不是,赵舒穿着这一身笨重的衣甲来追你,肯定不会是为了说这几句空话,乃笑道:“我观将军相貌不凡,日后必成大气,有心结交,不知将军是否见弃。” 狐笃冷笑几声,道:“阁下已经随了镇北将军这棵大树,还需结交似某这等小人何用?”言罢转身便走,赵舒急忙伸手去拦,却被他反手推开,险些跌倒在地。身后的家将可就不乐意了,有两人扶持着赵舒,另外八人便立刻散开,将狐笃围在正中。狐笃看着这八个孔武有力的家将,嘿嘿一阵冷笑,看着赵舒道:“你待要怎样?” 赵舒挥手让众人退下,开口问道:“将军言语之中似乎对魏镇北多有不满,可是有旧仇?吾在镇北将军面前颇能说上几句话,可为将军解释一番,仍能谋个好差事。” 狐笃闻言更是不悦,道:“我与镇北将军今日方是首次见面,何来仇隙?只是身为国家上将,却不思量上报国恩,下慰百姓,却带着兵马擅离职守,去参与那朝堂权势之争,岂不羞愧?” 赵舒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吃一惊,片刻才道:“这么不敬之言你也敢讲?” 狐笃大笑一阵,道:“阁下带人前来,不就是奉命捉拿我么?某自知方才多有不敬,不过就凭镇北将军这点气量,还能与赵舒争甚?” 这句话不摆明了在夸奖赵舒,就是说赵舒气量大么?赵舒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将军还算识人。” 狐笃自然不明白赵舒所言何指,见这样骂魏延,赵舒居然也还笑得出来,也弄得一头雾水。赵舒突然道:“阎太守得兵五千欲随镇北将军一同前往,不若由吾进言,使将军将兵如何?成事之日,便是将军升迁之时。” “不去。”狐笃断然回绝,道:“这等靠着自己国中兄弟鲜血性命换来的官爵,不要也罢。”这人也太大胆了,赵舒佯怒道:“不识抬举。”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给我等着。”便转身往着魏延与阎芝欢饮之处而来。背后仍就狐笃冷淡的声音传来:“某就在此恭侯阁下大驾。” 看着赵舒怒气冲冲的回来,魏延,阎芝都很感意外,赵舒上前对着魏延道:“阎大人手下好人物,竟敢出言不逊,辱骂将军。”这话一说出来,阎芝当即失色,急忙道:“是何人如此大胆,冒犯将军?可速擒来。”赵舒转眼看着他,道:“便是狐笃,大人可速命人擒来,与将军问罪。”阎芝转看魏延点头,深恐得罪魏延,急忙唤人上前,道:“快,速去将马忠给本官抓来。” 马忠?难到自己听耳朵出问题了?再看魏延脸上也有些不解,赵舒便提醒阎芝,道:“卑职说的是狐笃。”阎芝白了赵舒一眼,似乎觉得这个家将太讨厌了,却看着魏延在场,不敢动怒,仍旧小心解释道:“马忠就是狐笃本名,只因他养于外家,所以改姓狐。” 这就对了,赵舒就说狐笃这个名字咋有些熟悉呢,原来就是马忠。马忠可是蜀汉后期南方的顶梁之柱,与王平,邓芝齐名,比张嶷还要略高一个档次。刘备还曾以黄权作比较,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刘备不久将亡,天知道南方数郡会不会仍旧发生叛乱,孔明要是被自己给除去之后,谁能平定孟获等人?不就正好有了马忠的用武之地? 魏延,阎芝二人此刻却又不知道赵舒为何忽然脸上如此欣喜,却都没有开口询问。片刻之后,马忠果然被带了上来,看赵舒站在魏延身后,估计当赵舒是挑拨是非,告密讨好的小人了,狠狠瞪了一眼,便只上前向本郡阎芝行礼,道:“大人唤卑职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阎芝要做样子给魏延看,当即喝道:“怎么不向魏将军行礼请罪?方才有人言德信对将军不敬,可有辩解?” 阎芝原是想给马忠一个辩解的机会,倒不是他爱惜人才,只是怕他得罪魏延之后,魏延要牵怒于自己。可是马忠却偏偏不领情,昂然道:“魏将军职在汉中,如今国中大变,众人惟恐魏吴乘机而入,将军却反而擅离职守,难道还要卑职夸赞将军么?” “住嘴。”阎芝没有想到他还敢当着魏延的面就说,急忙出声喝止,又转向魏延至歉不已。魏延却转看着赵舒,猜不透赵舒心意如何,是以不知道如何回答马忠之言。四周多是魏延部下,赵舒也就不加顾虑,直视马忠,问道:“那以汝之见,镇北将军该当如何?” 马忠异样地看着赵舒,实在不明白,一个亲卫在主将面前,怎么能这么放肆?但也还是回答道:“魏将军此刻回转汉中,乃是上善之策。汉中若是不保,便是丞相掌得大权,又有何益?”现在局势之下,难得还有这么顾全大局之人,赵舒笑看着马忠,忽然道:“将军如此眼光,只作此小吏,岂不可惜了?我看这巴西太守一位,暂由将军署理如何?” 赵舒这话说出来,不仅马,阎二人惊异,连魏延也跟着吃了一惊。赵舒又对马忠,道:“魏将军离开汉中之时,早部署停当,但若是白帝城形势相持日久不下,也恐有失。镇北将军长驻汉中,此治标之法,若要治本,还是需得从速在孔明,赵舒二人之中决出胜负,使国内安定,自然不惧魏吴。” 马忠闻言默然片刻,方才叹道:“言之有理,只是赵舒占有荆襄,又奉陛下于白帝,急切之中如何能除?”赵舒哈哈笑道:“既是如此,何必非除赵舒耶?”乃沉声道:“巴西太守阎芝欲从叛逆,速与吾拿下。”左右侍卫应诺一声,便抢上前去将其擒下。阎芝也本有不少心腹在场,却都不曾料到这等变故,各人刀剑偶不曾出鞘,就被魏延部下围住,稍有反抗的便就地斩杀。死了几人之后,旁人就都弃械伏地而降,阎芝不住口的大喊冤枉,又对着魏延道:“下官不知何处得罪将军,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下官。” 马忠虽然没有被人擒拿,左右却也战有数人,他却比阎芝清醒得多,看着赵舒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赵舒这才缓缓坐下,笑道:“适才将军不是说了么?荆襄赵舒。”这么多年,赵舒第一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吓人,阎芝听了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马忠再一次从头到脚把赵舒打量了一番,最后道:“将军真胆色过人,居然弃了白帝城,前来川中行事。” 赵舒笑道:“若非如此,怎能遇到将军这等贤才。”赵舒有心拉拢,嘴上自然说的好听些。马忠急忙谦逊不已,又道:“将军能说动魏镇北相助,诸葛丞相必败无疑。”到现在为止,赵舒也还没有看出孔明还有什么机会翻身,于是问道:“将军可愿助吾一臂之力?如刚才所言,早定国内,再图魏吴。” 马忠之所以不愿见魏延助孔明者,便是觉得双方势均力敌,若是相持日久,与国无益,如今既然赵舒占有绝对的优势,怎会拒绝?当下抱拳道:“既然将军不弃,卑职愿奉鞍马左右。”此次川中一行,端得是收获良多,日后魏延在北,郭淮在东,马忠在南,赵舒就算不能灭魏吞吴,总能稳居蜀中,过几年舒坦日子。 赵舒看着一旁昏死的阎芝,要下令斩杀,马忠却劝言,杀之无益,反让众人心中各自怀危,不若释之,以安稳巴西军心。此言甚为有理,赵舒便使人将阎芝弄醒,像他这样贪生怕死之人,只须两三句话,就指天发誓,什么毕生皆要追随将军,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之类的废话说了一大堆。赵舒也只当他在放屁,更关心的是他招募那五千兵马,当即让马忠暂领郡中都尉,统御诸军。阎芝不敢丝毫违抗,立刻交割兵符与马忠。 赵舒的身份只有在场众人知晓,乃将阎芝及其随从尽皆监在魏延军中。仍扬言阎芝随魏延前往相助孔明,留马忠总督巴西郡事,军中兵马却因多是新募之士,要等马忠操练些时日,再行征调。马忠在巴西日久,在操练的过程之中,自然能慢慢将军队换血,把阎芝亲信除去,换上可用之人。 巴西郡与巴东相临,魏延曾进言就此挥军而东,与白帝城军马对孔明形成合围之势。计谋虽好,赵舒却没有答应,现在不是一定要和孔明打上一仗,而是要安抚各地。赵舒还是觉得西往占据成都,将太子刘禅也抢到手中,这样孔明便再无依仗,启时再合围巴东,孔明若是聪明人,就应该直接开城纳降,作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大善者也。魏延计不得用,神色之间便多却有不悦,只好用尽好言安抚。但赵舒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心,这般高傲的性格,日后恐怕很难驾驭。 魏延终于还是不与赵舒争辩,军马离了巴西郡,便直插西南,过东广汉郡,广汉郡,直入成都境内。早有细作打探清楚,孔明因荆州兵马频繁向西调动,白帝城兵马本就不少,已经调命成都驻军前往,只有李严带着少许禁卫军马留守。 成都自从刘备入主以来,虽然风云几遭变幻,却并不曾再动干戈,黄元起兵造反也只是到了邛崃,离成都尚有段距离。此番魏延军马兵临城下,还是近十年来的头一遭。虽然魏延是打着帮助孔明的旗号,但是城上守将却也不敢马虎,急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让人回报李严。魏延看着对方居然敢闭门不纳,心中大怒,打马上前破口大骂,喝令开城。城上守将虽然认识魏延,但干系重大,不敢擅专,只好不住的赔礼,非要等到上命才敢开城。魏延骂了几句也觉无趣,只好静等李严前来。 第三百零一章 显身份软禁百官 孔明在成都得知黄元一路往东而去,便才顿时省悟,必然是赵舒唆使,匆匆将成都一切托付与李严就带人赶往白帝城。李严根本就不相信黄元的事情能和赵舒扯上关系,他和孔明相交已有数年,只有这一次,看到孔明如此失色慌乱,当年法正在成都横行霸道的时候,孔明也只是淡然处之。现在看来孔明猜想的完全正确,赵舒确实是利用黄元的借口起兵,而且兵不血刃又得了汉嘉郡的数千精兵。再看看蜀中,刘备一战损失的全是西川兵马,就连应付黄元叛乱,也是四处抽调,才凑出的一些人马。现在各郡虽然也招募了些兵马,却都是无半点实战经验,就连训练也没有几天的新兵,怎么能与赵舒部下那些转战多年的精锐相比? 孔明最后一次来信,说赵舒决意要与他作个了断,李严不得已连宫内的御林军都抽调了一部分过去。成都只剩下几千老弱之兵,要是再生有什么变故,这让李严该如何是好?城上守将居然派人前来禀报,汉中镇北将军魏延带着数千兵马到了城下。自从孔明去了白帝城,便写不少书信让魏延分兵来助,却都被回绝,现在却怎么肯来了?而且孔明与赵舒是在川东白帝成僵持,魏延带着兵马来成都作甚?李严心里突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却知道魏延的脾气,不敢让他在城外久候,急忙带着家将来城上相见。 李严刚上城楼,就看见下面魏延正一脸的怒气,虽然自己不想得罪他,但是成都干系重大,不能丝毫马虎,只好由着他去了。魏延在城下一直注意城楼上的动静,见李严上来,便立刻开口喊道:“正方,还不快让人打开城门。” 李严先冲他抱了抱拳,问道:“文长何以至此?”魏延答道:“丞相修书与某,言成都空虚,恐有不测,让某带些兵马前来。”李严向着他背后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又问道:“文长亲自前来,汉中却又交付何人?” “汉中自有某心腹之人,王子均再大胆,难道此刻还敢再添乱么?”魏延故作不悦之色,沉声道:“某奉丞相之命前来,正方却尽盘问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莫非是信不过某么?”李严的确是信不过他,但怎么好说出来?只好笑道:“文长那里话,严职责所在,故多问了几句。”略想了一下,又复道:“文长突然前来,稍显仓促,城中并无准备,可否先将兵马暂时驻扎在城外?文长先入城见过太子再说。” 魏延冷笑几声,道:“正方还是不相信某?”李严还不曾回答,就听又有人喊道:“李大人,魏将军确实奉丞相之命而来,下官也有幸随行。”声音颇有几分熟悉,李严抬眼望去,却是巴西太守阎芝,此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才能,却深谱为官之道,对孔明又是极力讨好,料来不会错了。再说魏延出卖过赵舒,现在要是再一次出卖孔明,日后在国中如何立足?李严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几日事情太让人烦心,以至疑心过重。当下李严便不再多问,下令打开城门,接应军马入城。 李严也知魏延不悦,急忙亲自下来迎接,会面之后,自是一番客气,又说了不少恭维的话,才让魏延脸色好转。魏延左右张望了一番,忽然问道:“怎么只有正方一人来迎。”又“嘿嘿”笑了几声,才道:“看来京中官吏是不将某等外镇之人放在眼中。” 魏延区区一个汉中太守,他来到成都,难道还要百官出迎么?李严心中对魏延的狂傲极为不满,却又知现在他手中握着的兵权是孔明胜败的关键,只好赔笑道:“文长来的突然,多官均不知情,吾立刻便差人去请百官前来,就在寒舍为文长设宴接风如何?”魏延这才点了点头,随着李严缓缓而行,阎芝也跟在后面,而我却因为与李严素识,只是远远杂在军中。李严算是给足了魏延面子,将城中请来十之**,设下宴席款待。 酒过数巡,百官多知魏延脾性,也知道魏延现在手中兵马的重要,都是齐齐举杯来敬,魏延来着不拒,足足饮百十来杯,只是脸上微微红晕,却并不显醉。又有一官吏上前为祝,魏延斜眼望去,乃问道:“汝何人也?”那人小心赔笑道:“下官劝学从事谯周。” “呸。”魏延就将手中酒杯砸了过去,骂道:“微末小吏也配来敬某酒?”杯中尚有酒水,溅得谯周满身都是,逢此大辱只把他一张脸皮涨得通红,却又不敢骂还,进退两难,尴尬之极。“文长醉也。”李严急忙出言打哈哈,一面使眼色让人将谯周拉下,一面对着魏延道:“今日宴席便可到此如何?文长略作休息,还要觐见太子殿下。” “哈哈。”魏延一阵大笑,道:“某还不曾醉,醉的是正方与诸公。”话音刚落下,就见外面跑进来一名家将,慌慌张张禀告李严:“大人,外面来了大队军马,将府邸团团围住。” “是何处军马?”李严刚喝问出口,却马上省悟,转眼看着魏延,冷然问道:“文长何意也?”魏延冷哼一声,并不理他,乃大声喊道:“有请赵将军。” 赵舒在外面等这一声已经等了很久了,毕竟他们坐着,赵舒站着;他们吃着,赵舒看着,那酒肉香味,也搞赵舒食欲大动。赵舒走进厅内,李严的脸色不比当日阎芝听到赵舒的名字好多少,在坐百官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好在他们都能知道赵舒是谁,也省了一番自我介绍。赵舒走到魏延身旁,看着满屋子都拿眼睛盯着赵舒,真还以为脸上有些污点,淡淡笑道:“大家不必如此拘束,继续,继续。”又对着李严,笑道:“吾不请自来,讨杯水酒,正方莫非不欢迎?”李严这才回过神来,却仍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强笑道:“荣幸之至。” 赵舒点了点头,道:“正方客气了。”又指着后面官员,道:“吾久不来京中,许多大人都很眼生,正方可代为引荐一番。”李严点头答应,乃依官爵大小,一一介绍,其中有赵舒知道的,也有赵舒不知道的。不过有几个人,赵舒却留心了些,诸如蒋琬,费祎,廖立等,都是日后蜀汉有才之士,把孔明扳倒之后,内政法令就要多靠他们几位了。 至于刚才被魏延泼了一身酒水的那位,李严也代为引荐一番,赵舒对他劝言后主投降之事,总是耿耿于怀,心里对魏延所为大感解气。谯周之后,接着是一位年轻官吏,约莫二十岁左右等李严开口,便自己上前行礼道:“将军,下官张绍,不知将军可还有些印象?” “原来是贤弟。”赵舒急忙还礼上前,张绍乃张飞之子,张苞之弟,以前在荆州向与关兴要好,赵舒也时常见之,虽然时隔多年,却仍能记得。赵舒细问之下,才知张绍与父兄却不一样,弃武学文,是以张飞去后便被刘备征召回成都,袭承父爵,暂居侍中之职。 赵舒与张绍聊了片刻,又等李严将百官介绍完毕,乃复回魏延首席,道:“既然诸公皆在一堂,陛下诏命便可在此宣读。”言罢便拿出一纸诏书,递于旁边李严,笑道:“正方乃太傅之尊,敬请宣诏。” 李严知道诏书必然是对孔明不利的言语,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伸手接过,打开先自己看了一遍,上面赫然将孔明指为叛逆,而从者却是规劝其幡然醒悟,便可既往不咎。赵舒看着李严脸上神色数变,知道他心中在犹豫,在掂量,于是冷然道:“怎么?正方连陛下诏书也不愿意宣读?莫非要连最后这一次机会也不把握?纵使正方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这府中上下数十口,以及堂上百官考虑一番。” 成王败寇,李严在官场,战场打滚这么多年,这点浅显道理还是明白的,赵舒能说服魏延出兵成都,就已经意味着孔明必败无疑。李严是有身份,有家世的人,怎么可能随着孔明陪葬?不得已,李严只好将刘备当众一字不漏的读了出来。百官先是极静,等他读完,才慢慢小声议论起来。孔明在成都主政多年,心腹自然不少,这样诏书肯定会招来很多非议,所以我才借着魏延的名气,将他们全部聚集在一起,不然挨家挨户的搜查,得闹出多大动静? 让赵舒没有想到的,第一个站出来质问的,居然是谯周,说什么“丞相劳苦功高”,又什么“西川百姓安居乐业,皆丞相施政之恩”。赵舒冷眼看着他将话说完,冷冷问了一句:“若两川之民皆是受孔明恩典,哪置陛下与何地?”赵舒反正看这家伙十分不顺眼,他还真敢自己撞上来,当即想着杀鸡给猴看,乃喝道:“此人便是孔明死党,左右可拉出斩讫回报。” 谯周没有想到赵舒还真就敢杀他,身体巨震一下,随即指着我骂道:“吾夜观天相,帝星晦暗,客星欺主,必有奸佞。”李严本要开口替谯周求饶,却听他骂了这一句,再不敢多言。百官之众,如蒋琬等面上也皆有忿忿之色,却终迫与外面兵势,不能仗义直言。 眼见谯周要被拖出厅外,张绍上前行礼道:“将军且息雷霆之怒,谯周虽然违逆圣旨,冲撞将军,但却终是朝廷命官,怎好就此仓促杀之?可暂且下狱,送有司议罪,再行处置不迟。将军刚至成都,不拜太子,便先杀大臣,至令百官怀惧,岂将军之所愿耶?” 这几句话也说得颇为有理,赵舒点头应允暂时将谯周带下,并不伤其性命,乃复谓众人道:“吾奉陛下诏命而来,诸公欲从旨者,左首站;不欲从者,可右首站。”言罢便先看向李严。李严是孔明留在成都的领率之人,此刻不仅是赵舒看着他,下面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李严在宣读诏书的时候,心中已经就算是作下决定,现在只是低着头走到左侧站好。顿时百官之中,十有**都跟了过去。而留在右首的,却偏偏都是些有名人物,蒋琬,费祎赫然便在其中。 魏延一挥手,外面便跑入大队军士,将右边众人围住,只等赵舒一声令下便要捉拿。这可当真让赵舒为难,不抓吧,成都局势如何能稳定下来;抓吧,这以后谁来帮赵舒打理蜀汉的三分天下?赵舒还是让军士先行退下,上前问蒋琬道:“公等如此岂非公然抗旨也?” 蒋琬看了一眼,冷言道:“丞相即便有罪,是当是陛下召集百官,当众言之,岂能让将军一人携旨而来?这等不明不白的诏书,下官等怎能奉诏?” 就差没有将赵舒矫诏几字说出口来,自来文人清高,这几个臭文人远比李严,魏延等难以说服,难以威逼。赵舒一时之间却没了主意,张绍却在一旁附耳低声道:“太子现在成都,将军何不前往请之?这几人向来自命忠义,将军若能说动太子,还愁他们不就范?” 赵舒转眼看着张绍,这小子比他父亲兄长脑袋灵光多了,以后还可以好生提拔提拔。赵舒深然其言,乃命偏将带兵在此监视百官,下了一道死命令,若有人想离开,就地处决;又才与魏延,李严,张绍等人一起出门前往皇宫。 皇宫就是皇宫,虽然蜀汉只是占着两川,荆襄之地,而且刘备尚俭,但仍建造的雄伟壮观,让赵舒暗叹不已,难怪很多人死都想当皇帝。有李严在场,宫门禁卫自然不敢多问,当即通报入内,不多时候便有内侍出来相请。赵舒心里又有了些激动,刘禅少年的时候,也见过几面,但是还看不出什么名堂,现在却已经是长大成人,真不知道这鼎鼎大名的昏庸皇帝而今会是个什么样子? 第三百零二章 首收徒赵云走险 巴东郡在益州东部,与荆州接壤,便是川东门户。孔明站在城头眺望滚滚东去的江水,目光略微显得有些呆滞,脸上凝重深沉。“丞相。”赵云刚刚赶到孔明身后,开口低声喊了一声。 “哦,是子龙来了。”孔明并没有回头,伸出手中羽扇指着远方,忽然问道:“当年陛下入川,我与子龙可是沿此江而上?” “正是。”赵云答道:“当年入川之时,丞相可不是这般消沉。”停了片刻,又问道:“如今丞相与赵舒之间,虽然处在劣势,却非一定就输,前两日丞相不是还在筹谋,今日却为何如此?” “江山依旧,人物全非。”孔明叹息了一声,道:“当年你我在荆州听说庞统,赵舒双双阵亡,心里在高兴之余,也有些惋惜。只是没有想到,赵舒居然大难不死,现在竟成劲敌。而且,唉,他现在已经和魏延带兵往巴东郡来了。” “魏延?”赵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仅大吃一惊,脸色巨变,缓缓道:“魏文长与他有旧,此事原该想到。既然赵舒,魏延带兵而来,巴东不可再守,不如弃城退回成都,将太子掌握在手中,他也不敢太过乱来。” “哈哈。”孔明笑了片刻,转问赵云道:“子龙都能想到太子在成都,赵舒还能想不到么?成都正方也归了赵舒。” “李严?”赵云不禁勃然,愤然道:“李严与丞相相交多年,在这等关键时候却背叛丞相?”孔明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能怪他,若是赵舒以子龙膝下二子要挟,子龙将会如何?赵舒将其独子李丰收作弟子,带在军中,正方又能怎样?能派人送封信来,已经算是顾及旧情了,不过这信也只怕是经赵舒授意写的。” 孔明说完这几句还是转身望着远处,片刻才喃喃道:“我终就还是棋差一着,这几日白帝城频频调动军马,却原来都是作作样子,赵舒早就去了汉中。他这般胆识胸襟,便是我远不能及的。如果我能亲自前往汉中劝说,或者魏文长也会出兵相助,可我却……”孔明再次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似乎都太迟了。赵云上前两步,低声问道:“丞相现在打算如何?” 孔明并没有回答,现在能怎么办?怪只怪刘备在江夏败得太快了,一起发生的如此突然,而赵舒却是早有准备,自己从来白帝就被他牵着鼻子走。现在进不能取白帝,退不能还成都,还能怎么办?十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孔明只能是连声的长叹。片刻之后,孔明忽然问道:“子龙,你我已有相识多少年?”赵云想也没想,便答道:“云随军师已十有六载。” “十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六年,我辛苦经营,却还是替人作嫁。”孔明转眼看着赵云,这“军师”二字多年不曾听他喊过,现在听来却别样的亲切,又问道:“子龙以为赵舒其人如何?” 赵云冷哼一声,道:“不过一小人耳,自投陛下之日,便巴结关羽,后又自结朋党,拜黄汉升为父,求关凤为妻,这些不都是为升官受爵么?虽然也有些才智,却哪里能与军师相比?” “子龙所评太偏。”孔明微微摇了摇头,道:“赵舒若只是这般的小人,又怎能是你我敌手?在成都几年,也听闻荆州消息,赵舒广施明政,垦荒屯田,收拢流民,农商并重等等也都颇与吾相似。自己也不广置家业田产,所得财物皆赐部下,或者可以算是治世之臣。” 赵云却并不同意孔明的说法,辩驳道:“赵舒在荆州,威望不及关氏,朝中当时又有丞相,法正为敌,岂知他这番作为不是收买人心?当初云也是听陛下之仁义名声,才不远千里相投,可是, 嘿嘿……”赵云转眼望向天际,又复想起长板之时,刘备携十万百姓南逃,那时自己心中是何等敬佩。可是当曹操追兵赶至,刘备却像换了个人一般,抛妻弃子,更不说那十万忠心欲随“使君”的百姓,带着兵马独自逃亡。还是赵云在乱军之中,几番冲杀,才救得少主性命。而当赵云将刘禅送到其父面前时,刘备却随手丢掷,曰:“为此孺子,险损吾一员大将。”赵云当时真不知道该是感恩还是心凉,从那一刻起,刘备是否真的仁义无双,反而在赵云心中不住思量。 刘备夺取益州,便要将良田美宅分与诸将,只有赵云和孔明力谏不可。虽然使得刘备改变初衷,而法正等川中士族却仍旧不视王法,强占土地,欺压百姓,刘备也听之任之。孔明虽有心干预,却因法正入川立下大功,且强龙不压地头蛇,也只好与赵云私下叹息。赵舒虽然在荆州治理有方,却怎知大权在手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孔明在成都短短数年,就将西川治理的井井有条,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赵舒能有这样的能力和本事?赵云不能看着他与孔明这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忽然道:“军师,云思有一计,不知可行么?” “不可。”孔明断然回绝,道:“现在国中掌兵之人,皆赵舒心腹,若其有不测,必然举国大乱,有倾覆之险,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魏延本是反复之人,李严又非甘心跟随赵舒,只要将赵舒一除,丞相仍可入主成都。”赵云急切的说道:“就算荆州有失,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孔明还是摇头道:“即便如此,赵舒如今大权在握,也必十分提防,又为唯文长在身侧,子龙纵有万分本事,也是十分凶险。” 赵云打断孔明说话,傲然道:“魏延武艺比某如何,军师岂会不知?就算还有汉中兵马,可那曹操数十万大军如何?如今形势危急,再无良策,就请军师让某前往,亲自取下赵舒首级来献。就算不能成功,乃天命也,死云一人,无碍大局,启时还望军师多加保重。”不等孔明再言,转身大步流星而下。 赵云比孔明年长,看着他魁梧的身影,脑后有少许随风飘动的白发,孔明的脸上微微显出一丝惭愧之色,喃喃道:“成败之举,便全赖子龙盖世无双的勇武。”接着便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正值春暖花开之际,道路两旁鸟语花香,要是没有左右前后的成千兵马,赵舒倒是颇有兴致想游玩一番。这几日来,赵舒脑袋想的最多的,就是后主刘禅。本着历史的成见,赵舒很本能的想象出他的那副尊容,微微发胖的身躯,无神接近混浊的眼神,最好再言语有点迟钝,只会“呵呵”傻笑,偶尔发出一句:“嘿嘿,一切就依大人之见。” 事实上赵舒所见到的刘禅却并非想象中的样子,身体并不臃肿,甚至有些消瘦,而眼睛虽然说不上精光外露,却也有年轻人的朝气。但确实有一点和赵舒想象的一样,就是刘禅在看了赵舒拿出的诏书之后,也老实的说了一句:“既然父皇诏书上命大人全权处置,大人可便宜行事,孤绝无异议。”可是他这一句话的语气和说话的神色之中,似乎有着几分赵舒还捉摸不透。似乎是欣喜,因为孔明倒台了?似乎是失落,又被另外一个权臣把持朝政。 赵舒暂且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刘禅,只要他能表示合作,以太子的名义帮着赵舒弹压成都众官,就务须为难他。蒋琬等人看着太子殿下亲自开口,也只好暂时闭上了嘴巴,表示顺从。这样一来成都的局势,就算是稳住了,而赵舒也白白拣了两个弟子,李严之子李丰,蒋琬之子蒋斌。先不说这两个小子是不是可造之材,赵舒现在要前往巴东与孔明作最后的决断,为了让成都不再一次易主,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丰十七,八岁,弓马也甚是娴熟,倒还罢了。蒋斌年纪尚小,不足十岁,又不是将门之后,几日行军早已是苦不堪言,却也不愧是蒋琬之子,愣是咬牙坚持,没有丝毫不悦的言语。赵舒也曾好意想让一命军士与他共乘一骑,却被他拒绝。看着他现在大汗淋淋,仍旧一脸的倔强,不由让我想起荆州的傅俭,倒还真能凑成一对。 一阵马蹄声响起,赵舒抬眼看着一名骑兵迎面而来,近前禀告在前面已经安好营寨,恭候赵舒与魏延前往。赵舒点头示意那军士退开,就听身侧魏延不解道:“将军今日怎只行这些路程?”赵舒转头问李丰道:“令尊书信,可送到巴东孔明手中?” 李丰毕竟年长,处事远比蒋斌识大体,见赵舒问及,急忙恭身一礼,必恭必敬地回答道:“家父按恩师之意,早谴人送去,按日程前两日便该到了。”赵舒点了点头,李丰少年老成,已经蓄了些胡须,赵舒却相貌不改,在旁人看来只怕还大赵舒两岁,现在却张口闭口的“恩师”,听着不免有些滑稽。魏延听后更是不解,又复问道:“将军使正方修书?不知其中内容如何?” “只是将成都情形如实的告诉孔明。”赵舒道:“正方与孔明相交多年,若此危难时刻不修书示警,岂不有失大义?”赵舒说到这里,李丰急忙又行一礼,道:“多谢恩师成全家父之义。” 赵舒笑着挥了挥手,道:“不必,我总还是有些私心的。现在举国兵马不过十余万,巴东孔明麾下原就有平定黄元之乱的万余部属,后来又从各郡征调新募之兵,只怕已有三万之数。倘若当真以武力争夺,即便获胜,损失也不在少数。” 魏延微微点头,似乎有所悟,又道:“将军虽然有心,只怕孔明无意。将军久不在成都,不知孔明心性,若想要他老实的交出兵权,只怕……嘿嘿。”这事魏延不说,赵舒也明白,但若真是兵戎相见,蜀汉帝国即便不覆灭,也必是大伤元气,刘备的一时失误,葬送了近十万兵马,现在哪还能经得起折腾?只望孔明能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不,他肯定明白。 赵舒跟着魏延也叹息了一声,眼望眼望远处,离巴东郡只有两日路程,这两天之内,真希望孔明能再三思量一番,老老实实地将手中兵权交出来。一直不愿意说话的蒋斌,忽然在身旁开口问了一句:“若是孔明能交出兵权,将军将何以待之?杀耶,禁耶?” 赵舒转头看着一个小家伙,笑道:“小小年纪,怎好将杀字常挂嘴边?”又转开话题道:“怎么还称‘将军’,以吾之名,叫声‘恩师’辱没你了么?”以孔明的名望,才干留着终究是一心腹之患,他若不肯交出兵权,肯定是杀无赦;若是交出兵权,赵舒好歹也还要留他一年半载,然后像前不久北边传来的消息,和曹彰一样,不明不白地病故。 蒋斌见赵舒不回答,也不再问,将脸别到一旁,确实有几分蒋琬的风范。赵舒将战马放缓下来,与他并肩而行,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等巴东局势稳定,我就送你回成都,还是跟你父亲却学些治国之道,才是正途。” 蒋斌闻言转头看了赵舒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要说话,却又有些顾及,终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赵舒淡淡笑道:“问吧,不过最好不要是刚才的问题。”蒋斌略想了一下,乃问道:“将军让我从父亲学习‘正途’,莫非是自己也承认不是‘正途’?” 赵舒微微一怔,还不及答话,魏延便轻喝道:“小小年纪,便目无尊长,公琰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魏延毕竟是行伍出身,虽然已经尽量压制声音,却也将蒋斌吓了一跳。赵舒急忙挥手止住,复笑道:“令尊长于治国,我也是十分佩服的,也知道令尊受有孔明知遇之恩,所以对我所为多有微词。但‘正’与‘邪’之间不是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等你以后入身官场就明白了。”说罢不等蒋斌再说话,便打马快行了几步,正好先头部队扎下的营寨就在不远。 第三百零三章 明袭营实为刺杀 看着蒋斌,想着傅俭,赵舒突然觉得蜀汉帝国还是有希望的,只要他们在以后不像自己,孔明,法正一般争来争去,凭借着天府之国的富饶,荆楚大地的豪杰想要夺回中原,也不是没有半分机会。就像当年关羽不死,而是带回来一旅西川精兵,现在的形势又将会是什么样子?没有我们几人之间的争夺,蜀汉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般地步,庞统,法正,关羽,张飞,还有赵舒的义父黄忠,以及西凉壮士马孟起,这些都是难得智谋之士,熊虎之将,若都还在,而且团结一心,何惧曹魏? 用过晚饭,魏延等人告退之后,赵舒一人独坐帐中,这次在成都逗留的时间很短暂,但赵舒还是去了黄忠和马超的墓前祭拜一番。马超是赵舒亲自游说而降,交情说不上十分,却也深感义气,当年为赵舒与赵云大战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那封绝笔书信,赵舒现在还能背诵几句,还能体会出字里行间的悲愤,无奈。谁能想到一代绝世虎将,归顺刘备之后,竟然寸功未立,便成云烟。 虽然不能清楚的知道马超的死因,但被孔明迫害是再毋庸质疑的。再等两日,赵舒就可以亲自为他报仇,或者也能为霍峻以及天翼的族人报仇了。想到赵云,赵舒的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名将,赵舒心目中偶像的偶像,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孔明?这就跟关羽的死一样,让赵舒一直头疼,却又无从查证。 赵舒回三国来最烦闷,最不能习惯的就是平白空闲出来的很多时间不知如何打发。说起来也还是要感谢法正,孔明,这十来年如果不是有他们跟自己明争暗斗,赵舒只怕早被无聊疯了?平日就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天黑之后就上床睡觉。军营之内,没有关凤或者容儿的软玉温香,甚至没有柔榻锦被,赵舒还是能酣然入睡。多年来赵舒已经习惯在任何嘈杂的环境下入睡,就像习惯个把月没有水洗澡一样。 箭壶除了盛箭,还有一种用途,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用来当枕头,虽然没有真正的枕头舒适,却有另外一个好处。现在科学告诉我们,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远远低于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所以敌人前来偷营的时候,紧贴在地上的箭壶里的空气会更早一点振动,而向熟睡中的军士示警。 当晚赵舒睡的正香的时候,就被耳际振动惊醒,虽然不是很剧烈,但十年的勾心斗角,多日的战阵撕杀,已经将赵舒的警觉防范之心,训练得和职业军人没有两样。赵舒本就是和衣而睡,一有动静马上翻身起来,还没有走出帐外,就听着嘹亮的号角声,打破夜间的寂静,近接着就隐隐传来些杀伐之声。掀开帐帘,外面已经有不少军士整装守护,而赵舒的得意门生李丰也必恭必敬地侍立在外。 史载李严被孔明整跨之后,仍留用其子李丰都办粮草,不知是孔明在向后世的学者作秀,还是李丰确有不凡之处。李丰看着赵舒出来,不等开口询问,便上前道:“有不少军马前来劫营,魏将军已经带人组织抵抗,请老师务忧。” 离巴东郡越近,就越危险,这几日魏延都只是少息片刻,便亲自带人巡视营防,偌大的汉中都能守住,还担心不能保护赵舒周全么?只是这样一来,就能明显地看出孔明的心意,是不会交出兵马,注定要与赵舒拼个鱼死网破。喊杀声越来越大,每一声的惨叫,就都让赵舒损失一名兵士,看来在继刘备之后,蜀汉注定还要经历一次大的创伤。 寻声望去,除了大片的火光,根本不能分辨出什么,赵舒只能微微摇头,转看左右,却不见蒋斌,乃对李丰道:“蒋斌在哪里?赵舒这里不用人手,他年纪尚幼小,你去陪着吧,免得害怕。”李丰答应一声,正要离开,就听得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将军也太小瞧我了,又不是亲身上阵撕杀,何惧之有?” 蒋斌虽然言语上还是这样的无礼,但赵舒能明显地看出他眼光中的感激。无意之中,赵舒也做了一次秀,效果却很不错,难怪当年刘备遇人,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但是赵舒和刘备却迥然不同,他虽然处处示人恩义,却也处处小心提防。刘备能像赵舒一样,将荆州全然交付郭淮?能像赵舒一样,将生死托付桓易?又能像赵舒一样只身前往劝说魏延么?人终究是感情动物,若要人报之以李,必先投之以桃,赵舒以诚心待之,何愁彼不真心待赵舒?对着蒋斌赵舒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眼光仍旧转向远处,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魏延一边在前方拼杀,一边不断使人回报,第一名军士来报,对方确是蜀汉军马,看旗号主将可能是赵云。第二名军士回来的时候,喊杀之声已经渐渐减小,禀报由于魏延军马早有防备,对方不能取胜,已经逐渐败退。等到夜里的骚动最终平息下去,魏延亲自带人前来,对方已经被杀退。 看着魏延一身的血污,满脸的汗水,赵舒能体会到这一仗的艰苦,赵云毕竟还是赵云,虽然带的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却也让魏延啃得十分辛苦。赵舒稍微问了一下伤亡情况,又说了些抚慰之言。魏延抱了抱拳称谢,复问道:“今夜赵云来势汹汹,却未奏全功,会否还有所图?” 赵舒微笑答道:“有兄长军马在此,何惧赵云?”魏延向来高傲,此时也不禁略微摇头,道:“赵子龙神勇,当世无双,某非其敌。今夜若非彼军士多不习战阵,只怕某也不能取胜。”听着他都如此推崇赵云,赵舒心里更有几分郁闷,这样的绝世良将,怎么就非要是自己的敌人? 魏延又道:“某麾下数千精锐可保将军无虞,但赵云引兵前来,却不见孔明。某担心白帝城会否有失?”这个赵舒早就想到,前两日已经派人知会桓易,别说是听到赵舒受袭击,就是看着赵舒的脑袋被挂在城下示众,都不能开白帝城门出来抢夺。赵舒缓缓道出,魏延也稍自心安,乃与李丰,蒋斌二人行礼告退。 一场恶战,扰了赵舒的清梦,赵舒重新躺到塌上,心中总有些不安稳,孔明铁了心要决一死战,两日之后,巴东郡下,又将平添多少冤魂。这些年看惯血腥,赵舒倒不是为了即将要死的军士悲哀,而是为蜀汉的前途,毕竟现在蜀汉帝国的命运,也就是赵舒的命运。 “谁?”突然,外面守卫一声喝问,随即一声闷哼。赵舒很本能地翻身滚开,紧接着帐帘掀动,一个黑影闯了进来,锋利的宝剑刺在了赵舒身旁。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赵舒借着剑身的寒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正是赵云。 人在生死关头,总是不会太多地去思考,而是很本能的求生。如果是换一个场景,不是这么千钧一发,不是这样你死我活,赵舒可能会手软。但现在不一样,在赵云第二次挺剑向赵舒刺来的时候,赵舒双手衣袖里面的四枚毒箭,一齐射了出去。当赵舒感觉到凉凉地剑锋刚插入自己身体的同时,赵云也跟着惨哼了一声,他为了刺杀方便,着得是一般军士的衣甲,根本没有多少防御力,这黑暗之中又不能躲避,四枚染有剧毒的袖箭,都射中他的身体。 “来人。”除了在府中和关凤,容儿亲热,赵舒身上一直穿有软甲,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赵云那一剑后力衰竭的时候,赵舒已经就地滚开,伤口上传来锥心的疼痛,却不敢丝毫的停留,尽力出帐而来。身后接着一声响动,赵云再强也总是血肉之躯,四支毒箭足以让四头公牛尚命,何况是他? 一声不是很大声的喊叫,却也引来不少巡职军士,赵舒坚持着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这一句话,连赵舒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全力救治赵云”。或者在赵舒内心深处,仍旧不愿意有任何的名臣良将,死在赵舒的手上。 自从当上将军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再受过伤,这次赵云放下身价,只身混入营中行刺。以他的勇武,赵舒还能活下来,这条命真是拣来的。军医说赵舒福大命贵,再偏个两,三分,就是神仙也没救,就现在也还要静养数月才能完全恢复。赵舒有点后悔没有把叶枫带出来,否则最起码在治疗的时候,能减少赵舒一点痛楚,这军医搞得赵舒差点再次晕倒。 赵舒醒来的时候,首先是庆幸自己还能睁开眼睛,接着就询问赵云的情况。由于声音微弱,直让赵舒说了三遍,魏延才听明白,一脸疑惑,似乎不明白赵舒为何如此关心自己的敌人。连赵舒自己心里也不明白,总觉得赵云这样的人物,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得轰轰烈烈,要是这样被赵舒的暗箭杀死,却不是愧对后世的那么多“赵云迷”。 还好赵舒晕倒之前,曾说了一句话,帐外的护卫也都听的真切,冲进去将赵云中箭的地方,连皮带肉割了去,不过毒性猛烈,现在还昏迷不醒,虽然没有断气,怕也没有几天能活。听了魏延的介绍,赵舒做下了一个决定,连夜拔营起程,尽快赶往白帝城,有叶枫,严鹏一起会诊,或者可以挽救赵云的性命。 毕竟赵舒也有伤在身,魏延,李丰都想劝阻,但最终拗不过赵舒。只好下令全军埋锅造饭,准备起程,又找来两辆粮车,稍微改装一下,弄成简陋的马车,将赵舒和赵云分别放上,就连夜取道白帝城。其实赵舒这样纯粹是给魏延找麻烦,带着我这样一个重伤号行军,要想保护周全,是多么的困难?一路上他都是亲自骑马护卫左右,又不停的派斥候打探,惟恐孔明再使军马劫杀。 天色渐渐明亮,行军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赵舒在马车上勉强还能忍受。李丰更是恪守弟子本分,侍侯左右,蒋斌却是在后面赵云车驾旁伺候,这个弟子看来真是白收了。大概是由于多流了点血,虽然这马车上十分不舒服,赵舒也昏昏欲睡。过不多久,后面一军士赶上前来,禀道赵云已经醒来,要求见赵舒。 赵舒顿时睡意全无,急忙让李丰将车驾停在一旁。片刻之后,另一辆马车就在蒋斌的陪同下缓缓而来,赵云斜靠在车上,脸色苍白还隐隐带有灰黑之色,看来余毒未清。赵舒示意李丰将将自己扶起,看着赵云淡笑道:“将军无碍?” 赵云冷眼看着赵舒,狠狠道:“杀汝不成,乃天也。”赵舒仍旧微笑道:“将军来见吾,便想说天不绝我?”赵云缓缓坐起身来,本要开口再言,却像是牵动伤口,引来一连串的咳嗽。蒋斌在一旁,急忙替他抚胸捶背。蜀汉五虎上将仅存的一人,也离死不远,赵舒看着心中也觉得有些难受,吩咐李丰道:“去唤军医前来。” “不必。”赵云一面咳嗽,一面挥手阻止道:“某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去,不会打搅将军。”言下之意,便是要交代后事,赵舒摇头叹息道:“将军这是何必?你我一殿之臣,同朝之谊,为何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赵云咳嗽渐止,抬眼看着赵舒缓缓道:“虽然是一殿之臣,但却各有理念,便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理念”,赵舒正想问问赵云究竟在追求什么,当下开口道:“舒有一事藏在心中多年不解,将军可否见告?将军早年便跟从主上,却为何后来处处偏向孔明?” “哈哈……”赵云大笑几声,道:“将军就是此事不解?此番将军从成都而来,一路可见得民生如何?”这一路行来,所过州郡民生富实,百姓安居乐业。西川之所以能在刘备江夏大败之后,又能即可招募数万新兵,也正说明西川百姓对蜀汉政权的拥护。赵舒默然点了点头,道:“诸葛丞相确是治国之材,巴蜀百姓多感其恩德。” 赵云冷然道:“将军也是这样认为?那便甚好。”话音刚落,赵云突然长身而起,向着赵舒跟前扑来…… 第三百零四章 虎将亡孔明潜逃 赵云与赵舒虽然是在各自的车上,但马车乃是粮车改建,并无护栏顶棚,他又不住咳嗽借此让旁边所有人放松警惕之心,突然发难。旁边的护卫,乃至魏延都根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还好李丰就在赵舒身旁,见赵云扑了上来,急忙挡在赵舒身前,腹部生生受了一拳,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赵舒身上。赵舒本来就是靠李丰扶持才能坐稳,现在被他身体撞击一下,也仰面摔倒,就觉得胸前伤口剧烈疼痛,想是又裂开。 赵云要求来见赵舒,想必就是要蓄力最后一击,一拳打出之后,也无力得摔在一旁。左右护卫急忙上前死死将其按住,魏延看着赵舒身前大片血迹,虽然看见是李丰所吐,却也十分焦急,急忙上前探视。 等将晕倒的李丰从赵舒胸前移开,赵舒才觉得轻松了一些,缓缓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疼出的汗水,心里终于被赵云激怒,让魏延将赵舒扶起。此时赵云已是油尽灯枯,刚才的那一番动作之后,脸上灰黑之色更浓,嘴角渐渐渗出几缕乌血。赵舒看着他耳际斑白的头发,强自压住怒火,叹息道:“将军昨夜刺杀,我仍欲救你性命;缘何却非要我性命?”赵云惨淡笑道:“你若是想以些许恩惠,便让某归附,岂非小觑于我?此番前来若不能杀你,某死不瞑目。” 赵云当真是固执的可以,孔明在西川的确政绩斐然,但也不能就此断定,赵舒入主成都就会给两川百姓带来灾难。现在看来赵云或者无私心,可孔明呢?就算他有能力让西川的百姓过得更好,却又凭什么一定独揽大权,排除异己?就拿现在来说,赵舒手握荆州,汉中兵马,又拥有刘备父子。孔明只有区区两,三万兵马,却仍要顽抗到底,想凭借着赵云无双的勇武,将赵舒除去。赵云失败,性命断然不保;即便侥幸成功,荆州郭淮,白帝桓易,就算是魏延也都不可能会再一次归附孔明,启时蜀汉帝国将凭什么与魏吴鼎足而立? 赵舒很想开口询问赵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他随孔明多年,心中既然认定孔明是位圣人,赵舒又何必说这些话,背上恶意中伤的臭名?魏延在一旁看着赵云如此狼狈,也有些英雄相惜之意,乃开口劝道:“都是为汉室江山,子龙将军何必如此固执?”赵云斜眼扫视魏延,骂道:“反复小人,某耻与汝言。”魏延原是好意,不想却被反骂回来,微微一怔,便摇头不语。 赵云心意甚坚,看来赵舒就算把他当亲爹供着,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既然是如此,赵舒也只能痛下决心,低声对魏延道:“让他自己了断吧。”说完便咳嗽几声,伸手招呼蒋斌过来。李丰也昏迷不醒,接受诊治。蒋斌现在赵舒的弟子,赵舒不找他伺候找谁?而且赵舒也不想让他看到赵云自尽。 蒋斌在赵舒和赵云之间,看了片刻,终于还是行了过来,代替魏延搀扶着赵舒。赵舒缓缓躺下,闭目假寐,就感觉马车颠簸,又继续前行。过了片刻,耳际又听见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睁眼便见魏延打马来到身边,冲赵舒点了点头。 赵舒知道蜀汉的五虎上将就此全部烟消云散,心里难免有些惆怅,问道:“他可有什么言语?”魏延道:“望将军能善待二子。”赵舒点了点头又闭上双眼,赵云终于让赵舒感觉到了一丝人情,他总也还有割舍不下的。 魏延又问道:“后事如何处置?”赵舒也不睁眼,将心中早想好的话,一字一句说出来:“送去给孔明。”魏延提马行出几步,又回转问道:“可要带什么话?”赵舒摇了摇头,孔明见到赵云遗体之后,若还想拒城抵抗,我也就正好送他与赵云一起上路。魏延离开之后,赵舒耳际隐隐传来蒋斌的轻泣之声,知道他在尽力的克制,不敢大声哭出,只好开口道:“你去送他一程吧,哭够了再回来。” 巴东本是小小一郡之地,现在却几乎有一半的蜀汉军队都驻扎在这里。白帝城内有桓易为将的荆州兵马,城外不远驻扎着吴懿兄弟的万余部众,再西巴东郡治所又有诸葛孔明的军队。赵云去世之后,无论从军队的数量,武将的优良比较,孔明都是处在劣势。即便如此,赵舒与魏延来到巴东城下的时候,也都是小心翼翼,惟恐孔明再生出别的变故。 桓易重任在身,不能轻离城防。吴懿兄弟见魏延大军前来,也都移兵过来,合成一处大寨,威势又复大振。赵舒并怀疑这两兄弟的忠诚,现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背叛赵舒归附孔明,除非是脑袋有问题,更何况他们与孔明之间也没有过厚的交情。赵云的死已经传遍巴东各处军中,如今的蜀汉军队里,魏延和关家兄弟成了新的顶梁支柱,而也都是支持赵舒的,对吴懿兄弟也是一种震慑。赵舒有伤在身,对吴懿二人只是礼节上见了一面,听了些祝福的话,便由魏延代为接洽,至于营防之事就更务须赵舒多操心。 当晚叶枫也从白帝城前来,为赵舒查看治疗,有带有严鹏转赠的麻药,让赵舒的疼痛大减。也为李丰检视一番,还好那一拳是打在他身上,只断了两个肋骨,要是打在赵舒的伤口上,非得当场毙命不可。 次日一早,赵舒亲自提笔写下一张请柬,差帐下末吏送入城中,邀请孔明前来午宴。使者去后,赵舒又急召魏延,吴懿等将入帐,命其各自回营整兵砺马,只要孔明中午不出城归附,立刻借刘备诏书,指其为叛党,一举功取巴东城。事到如今,就算是让蜀汉帝国,三,五年内无力再出兵与魏吴征战,赵舒也要先将孔明这个毒瘤除去。 众将回营准备一番,又都陆续来赵舒帐内禀报,诸事具备,只等孔明消息。又过去大半个时辰,终于派去的使者回来。赵舒急忙召入询问孔明意下如何,那使者却答道,根本不曾见到孔明之面。赵舒不禁变色,沉声喝道:“以汝为使,却不见孔明而还,要你何用?” 使者见赵舒发怒,急忙拜伏在地,惶恐道:“将军且息雷霆之怒,属下进城之后,便遇见丞相府参军李恢大人,再三求见丞相不得。李大人却愿随属下一起出城来见将军,此刻就在帐外,其中缘由请将军详问李参军。”孔明不敢亲自前来,却派一名说客出城,赵舒决心已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打动?当下挥手示意使者出去,唤李恢进来。 片刻李恢入帐,上前行礼,赵舒只是略微点头,算是还过,问道:“孔明为何不亲自前来?”李恢摇了摇头,道:“不知。” 赵舒瞪了他一眼,又问道:“那孔明派汝前来何为?”李恢仍旧摇头,道:“非丞相使下官前来。”赵舒听得越发奇怪,再问道:“那汝为何前来?”李恢的回答却让满帐人等大吃一惊:“诸葛丞相不在城中,将军有请,自然是下官前来。” 赵舒不觉倒抽一口凉气,也不是没有想过孔明会弃城而走,但当今天下,他能去哪里?曹魏;孔明向以忠义自命,断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从汉贼。东吴;自从孔明气死周瑜之后,就与江东诸将结下深仇,去了江东就算能安身立命,却如何大展鸿图?流窜蜀汉各郡;现在各郡皆无余兵,时下弃了军马独自逃亡,而且肯定还会背上叛逆的罪名,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赵舒冷眼看着李恢,问道:“汝是丞相属吏,怎么不与孔明同去?”李恢淡淡一笑,道:“丞相此番离开,只带有丞相长史杨仪,旁人根本不知情。下官也想跟随而去,只恨才疏学浅,丞相不纳耳。” “哦?”想来孔明见到赵云的遗体,知道无力回天,只好带着几名心腹逃亡,惟恐被人知觉,连李恢这样的部下也都隐瞒下来。赵舒又问道:“那城内现下情况如何?” 李恢道:“城中还有军马两万三千余人,由将军马岱,陈笏,张嶷等分领,皆愿归附将军,望将军能宽待诸将。” 孔明都已经逃亡,赵舒自然不会为难这些下属,而且还有几个熟人。马岱兄长马超去世之后,估计孔明为避嫌疑,居然将其收在帐下,想起马超临终绝笔,赵舒自然要另眼相待。还有张嶷,赵舒夺占成都之后,让李严修书孔明,无疑便是戳穿了他的身份谎言,根本没有顾及他的安全。还以为孔明已经将他除去,不想还在城中,赵舒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当然也要好生封赏。 于是道:“孔明既然已经畏罪潜逃,城中一应诸将,皆无罪责。”李恢行礼称谢,复问道:“那敢问将军何时入城安抚众将?”一听这话,赵舒顿时生出警惕之心,沉声问道:“大人莫非是受孔明之计,来诓我入城?” 李恢仰头大笑片刻,才整容正色道:“将军欲成大事,却如此多疑善嫉,岂不让人心寒?”赵舒旋即笑道:“适才言语相戏耳,大人切勿放在心上。”话虽虽然是这样客气的说来,但真让赵舒入城,怎么都还是不敢,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天亮才尿床,就太不像话了。 赵舒转视帐中众将,道:“吾从成都而来,还不曾前往白帝拜见陛下,如今孔明逃亡,干系重大,当面奏陛下,请圣上定夺。巴东城中,哪位将军愿代我一行?”魏延听后便欲出列,却被赵舒眼色止住,只是看着吴懿。吴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上前抱拳道:“末将愿代将军一行。”其实稍长有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赵舒进城确实有些凶险,但旁人却不一样,就算是李恢有诈,城里设有埋伏,赵舒没有亲自前往,孔明也不会贸然下毒手。当然危险还是有一些的,所以魏延这样的宝贝疙瘩,赵舒是舍不得,只好让吴懿借此机会表露一下心迹,还算他知趣。赵舒点了点头,道:“辛苦将军了。”当下就让李恢引吴懿下去。 孔明是否潜逃乃五五之数,若真是逃了,赵舒还要找刘备下令全国通缉,等两人出帐之后,便即刻下令全军拔营而起,转投白帝城而来。 及至城下,桓易,严鹏等人都一起出城相迎。赵舒离开白帝城也有些时日了,再见到桓易,确实有些亲切的感觉,若不是他在白帝城,为假造声势帮赵舒牵制住孔明,哪能如此轻易夺取成都?见面之后,互相问候几句,更多的是询问赵舒的伤势,赵舒也向严鹏谢过赠药之恩。 入城之后,赵舒并不先回府中与关凤相会,而是直接取道永安宫求见刘备。说是求见,其实也就是直接进去,而且赵舒有伤在身不能步行,还是几名军士用软轿将赵舒抬入。据桓易说来,刘备这些日子也十分老实,病情不见恶化,整日与二子在宫中安享天年。成都之事,桓易也转告刘备,他应该明白大势已去,也该老实一些才对。 赵舒直接让人将赵舒抬进刘备寝宫,他正与二子说话,见赵舒入内脸上如常。刘永却是一脸怨恨之色;刘理年幼,竟十分畏惧于我,急忙躲在父兄身后。赵舒冲着刘备抱了抱拳,道:“微臣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请陛下勿怪。” 刘备看着赵舒胸前包扎的伤情,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道:“既然爱卿有伤在身,大可回府中修养,若有何事,让桓将军代为转奏也是一般。” “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偷闲。”赵舒接着将李恢之言说出,最后道:“孔明叛逆事泄,畏罪潜逃,还望陛下传诏天下,悬赏缉捕。”赵舒请他下诏,已经是给足他颜面,不然亲自抢过与玉玺也是一样。这点道理刘备也应该想得通,当下并不多问,只是道:“既然如此,严卿可代朕拟诏。” 黄皓在一旁急忙取过笔墨奉上。严鹏对着刘备行了一礼,即刻提笔而书,片刻而成,又当着众人念了一遍,复问刘备道:“陛下以为如何?”刘备点了点头,道:“这就般了,可使人抄袭分发各郡。” 赵舒却伸手止住,道:“似乎奖赏不足,常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孔明如此大罪,当以重赏缉捕。”刘备只好问道:“那以爱卿之意,该如何修改?” 赵舒冷笑一声,道:“有生擒孔明者,以其爵封赏;有献首级者,再另赏千金。” 第三百零五章 夺政权密谋弑君 严鹏听赵舒说要修改一番,便又提笔等赵舒说话,不想赵舒是这么一句,停笔在半空不落,犹豫问道:“将军可否再说一次?”赵舒又将刚才所言再说了一次,严鹏确定没有听错之后,才又问道:“将军所言似乎不通,若能生擒孔明,自然能取其首级,怎么会取首级赏赐更重?” 赵舒瞟一眼刘备,冷然道:“我本来就只想要他首级,陛下以为如何?”刘备脸色陡变,喃喃道:“就依爱卿。”赵舒又对着刘备行了一礼,道:“既然陛下认同,微臣就亲自去办理,就此告退。”说完又带着众人出来。 刚出宫门,桓易上前低声问道:“现在孔明已经潜逃,将军是否将要处置陛下?”赵舒转而笑道:“此番入成都,觉得太子乃是英明年少之主,何不辅之?”看着桓易也满面微笑,赵舒心也甚感高兴,现在终于是熬出头了,于是又道:“能有今日之成功,桓大哥与伯济都居功至伟,吾绝不敢忘。”桓易略微收敛笑容,道:“某随将军,非为功名,只求无愧恩义。”赵舒伸手拉着他,大声道:“走,去我府中痛饮一番。”桓易看着赵舒胸前伤口,迟疑道:“将军伤势……”赵舒爽朗地笑道:“无妨,有升平和天涯在,只要有口气,就断然不会死。”言罢,众人都是大笑。 及至将军府邸,魏延已等候多时,他职在汉中,是以不曾随我一起进宫面见刘备。见赵舒前来,魏延便急忙上前询问刘备态度,桓易代为转告后,才一起入内。此刻多日的权力之争,已经接近尾声,又难得众人聚在一起,当即命人奉上酒菜,一起欢饮。魏延与赵舒虽是旧交,与桓易等人却很生疏,借此机会也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赵舒只饮了几杯,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只好向众人告罪,让人将赵舒送回后院房中。关凤也得知我受伤之事,早等候在此。等家将退下之后,关凤上前问道:“这此不会也是假的吧?”赵舒苦笑道:“你看像吗?” 关凤叹了口气,埋怨道:“你就是不肯听我之言,不然哪会生出怎么许多灾祸。”赵舒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从今以后,我都只听你的。”关凤白了赵舒一眼,又问道:“听说孔明不见踪影,可有此事?”见赵舒点头承认,便又道:“既然你已经大权在手,就不必再赶尽杀绝,放他一马吧。” 难怪别人常说妇人之仁,关羽之死与马谡泄露其行踪也不无关系,孔明也是罪责难逃,不想关凤居然会为他求情。赵舒知道关凤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心意,想知道赵舒究竟怎样处置刘备父子,乃道:“此番去成都,见到太子殿下,真是英明之主,我会尽心辅佐,助他成就霸业。”关凤听了之后,也不论真假,将脸轻轻贴在赵舒面上,低声道:“谢谢。”赵舒闻着淡淡的幽香,顿时觉得身体舒畅,只可惜有伤在身,不能有所表示。 第二天,吴班自巴东城而来,带着确切消息,孔明的确不知所踪,吴懿正在巴东整理军务,李恢,马岱,张嶷等人都一同前来白帝城中。赵舒忙命魏延起身前往与吴懿一同整编军队,先召张嶷入内好声安抚嘉奖一番,又让马岱入内。 马岱与赵舒也颇有几分交情,当年法正作乱,就是他往来成都荆州之间替赵舒和马超传递消息。如今再看到他,又不觉让赵舒想起马超的英姿,连声叹息。马岱也知道赵舒是怀恋其兄,也不禁双目微红,道:“家兄在成都所孔明所迫,望将军不至,终吐血而逝。在天英灵得知将军使孔明畏罪而逃,也必感欣慰。” “将军放心。”赵舒十分坚定地说道:“吾已命人将缉捕诏书分发各郡,必当取孔明首级至孟起灵前祭奠。”马岱再拜道:“多谢将军。”赵舒挥手示意他起来,又道:“孟起临终曾有书与吾,待回成都之时,自当另有升迁。” 马岱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兄长临终有信送与将军?末将却如何不曾知道?”赵舒答道:“此事孟起做得十分机密,想是恐孔明知晓,书信是一名叫萧贲的忠义家将送来,以后可让他与将军共事。” “哎呀,将军错了。”马岱顿时连声叫苦,赵舒大感不解,急忙问道:“何处错了?”马岱乃道:“那萧贲原是兄长部曲,只因后来触法受责,便对兄长怀恨在心,早被孔明收买。兄长之死,十之**便与此人有关,将军岂可信他之言?” 当日萧贲带着马超亲笔书信前来,赵舒便不曾多问,深信不已,哪知居然是这等人物?赵舒狠狠敲打了自己脑袋一下,懊悔道:“如此说来荆州还有些危险,怎会这样?”马岱上前道:“将军,此人忘恩负义,害我兄长,请将军恩准,让末将这就赶去荆州斩杀。” 赵舒急忙点头答应,随即让人取过纸笔,修书一封,递与马岱道:“荆州郭淮不得我消息,不会听凭将军拿人,有此书信可助将军报仇。此事宜急不宜缓,将军这就出城,再去让桓易将军拔五百轻骑随同前往。”马岱接过书信,急忙转身离去。 赵舒顿时心中大乱,荆州守军有几千都是赵云原部,而且武陵还有邓芝一些兵马,加上萧贲为内应,对郭淮是大大的不利。孔明莫非就是去了荆州?真是如此可就大事不妙,赵舒急忙对着外面喊道:“快,唤叶枫进来。” 片刻之后,叶枫匆匆跑入,进来就问道:“将军伤口又发疼了么?”赵舒连连挥手道:“不是, 不是。你现在马上去选些精锐士卒,沿荆州方向追捕孔明。即便寻不见他本人,你也直奔武陵郡,将邓芝好生监视,一旦发现有不轨之举,或者与孔明联系就地刺杀。” 叶枫答应一声,却迟疑问道:“属下去后,将军伤势……”赵舒急道:“有升平在,你还不放心么?事情紧急,你需得十分用心。”叶枫见赵舒说的郑重,便不再复言,匆匆转身出去。行止房门正与迎面而来的桓易撞个满怀,告了声罪,又快步离去。 桓易见叶枫行色匆匆,满脸不为不解,上前问道:“又出了何事?”赵舒见他前来,正好询问马岱兵马的事情,乃道:“马岱将军可向你请调兵马?” “某正是为此事而来。”桓易答道:“马岱声言是奉将军之命,前往荆州,点了军马便急急而去。某担心荆州生了什么变故,是以前来询问将军。”赵舒重重叹息道:“都是我一时大意,轻信于人。”于是将萧贲之事详细说与桓易,道:“马岱此刻便是要是替其兄长报仇。” “哦。”桓易听后淡淡答应一声。赵舒看他似有言语要说,便道:“大哥有话直说无妨。”桓易点了点头,踱开两步,忽然转身道:“将军方才说自己错在轻信于人,如今又何尝不是轻信马岱一面之词。” 这一句话便又像当头给赵舒一记闷棍,抬眼望着桓易,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他言下之意思,便是马岱在说谎,可是这样诬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萧贲对他有何好处?除非……赵舒不敢再想下去,再继续按着这个思路想,务必会让赵舒想到亲情远远不及荣华富贵。 桓易又继续道:“在荆州某与萧贲虽不曾过多接触,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卖主之人。再者他在荆州都是居住在将军府上,若真有不轨之心,要取将军性命机会良多。反观马岱,既然明知其兄是为孔明所害,却为何还要再他帐下效力?” “或者,或者是孔明故作姿态,好避去嫌疑。”赵舒自己都觉得声音乏力,解释的牵强。桓易冷哼一声,道:“就算孔明是这样想法,马岱也这样想?反正若换成是某,即便性命不要,也不会在自己的仇人帐下效力。”赵舒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哥之见,现在该当如何?”桓易快走两步,道:“某去追他回来。”话音落地,人早出门外。 赵舒本有伤在身,只是在自己房中接见众人,此刻更觉浑身乏力,倒在榻上。马岱,马超的族弟,血浓于水,怎会是这样?马超临终之前,还不忘修书前来托付:“超门宗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阁下,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余无复言。”想到这几句话,赵舒猛然再坐起身来,马家世代公侯,马超怎会拜托自己让他兄弟“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莫非真是有不妥之处? 时间缓缓而过,赵舒也不住的咀嚼马超的这几句话,越发觉得马岱可疑,只望桓易能追回他,不要枉杀好人。好在马岱并没有离开多久,桓易终于还是将他追赶回来。进门之后,马岱一脸的疑惑,问道:“将军又将末将唤回,莫非还有事情吩咐?” 虽然不能再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但并不是就说他一定有问题,赵舒只好淡笑道:“吾仔细想来,陛下不日便要移驾回成都,将军在此别有重任。萧贲之事,吾已另派人前往。”马岱急忙道:“此人害末将兄长,必欲亲手杀之,望将军成全。” 赵舒点了点头,道:“将军心意,我也十分了解,会命人将萧贲押送成都,亲到孟起墓前祭奠。现下就请将军安心在白帝城中住下,改日再托付重任。”不等他再开口说话,又接着道:“吾剑伤未复,不能久坐,将军且先下去休息,一应事宜可与桓将军商议。”听赵舒下了逐客令,马岱只好无奈退下。桓易便上前问道:“此人究竟如何处置?” 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赵舒道:“暂时就让他在白帝城中,多使人监视其行止,立刻派人去荆州调萧贲过来。就说夫人思念统儿甚切,让他与安国护送傅俭,关统等人前来白帝,以免生疑。”桓易领命退下,此事就算暂告一段落,可在赵舒心中仍十分伤感。萧贲跟赵舒也有些时日,正如桓易所言,怎么也不像是卖主之人;而马岱又是马超族弟,任他们两人中谁对马超不利,在赵舒来说都不愿意接受。 蜀汉帝国从最开始的关羽,法正,孔明和赵舒四个实力派系,经过多年争夺,终于以关,法二人横死,孔明出逃的结局告终。对赵舒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最满意的结果,但权势越重,就越是高处不胜寒,不敢再有丝毫大意疏忽,很小的一个错误,就能导致自己或者下属,亲友的性命不保。 虽然已经确定孔明已经潜逃,且也广发缉捕文书,但白帝城禁仍然未解,而赵舒,桓易,严鹏也更没有丝毫松懈下来。城中虽然看似十分的平静,却是在酝酿着另外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赵舒虽然没有接受严鹏的意见,与孔明合作,共治蜀汉,但并不影响赵舒和他之间的默契。严鹏需要的也并不是孔明,而是一个强大的政权,一支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有一个,铲除江东孙氏。赵舒曾问过他与孙家的仇怨,严鹏却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言。不过从他的姓氏,赵舒也能猜出一,二。当年孙策借兵平定江东,曾有豪强严伯虎兄弟举兵抵抗,兵败身死,大约便与严鹏有些关联。 赵舒的伤势在严鹏妙手之下,也渐渐好转,基本可以自己下榻行走。当日治酒庆贺,只召严鹏,桓易二人前来。严鹏虽然不谱军略武艺,但长于算计,对赵舒此事心意也甚为了解,几巡酒后,乃密谓道:“将军今日召某二人前来,心中莫非也下有决断?” 赵舒淡淡一笑,并显露声色,问道:“两位意下如何?”桓易看了赵舒一眼,答道:“事已至此,并无路可退。”严鹏也道:“事宜早不宜迟,迟恐再变。” 既然都是如此说话,赵舒也点了点头,便将心中所想,缓缓说出:“夺取蜀汉权柄之后,自然要准备入主成都,而成都的那大群腐儒与我是友是敌,还不能分清。刘备毕竟是开国之君,威信仍在,振臂一呼,必然还是响者云集,虽然这些人没有兵权在手,但我总不能将整个朝廷官员都全部换成新血?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入主成都的时候,带回去的最好不是刘备本人,而是一口棺材。” 第三百零六章 假作秀枭雄逝世 魏延,吴懿都是统军多年的老将,整编降军对他二人来说并不算麻烦事,旬日就成,齐来白帝城复命。这两人身份都不低,赵舒自然又要设宴款待,将城中大小将佐全都聚到将军府中为他二人接风。 肥猪全羊,酒香四溢,人人都开怀畅饮。酒至半酣,突然有家将跑入,言宫中有人来访。赵舒急命人请入,正是刘备身边近侍黄皓,脸上却十分焦虑,眼角泪迹犹存。看他这般模样,座中诸将无不禁声屏气,暂时放下杯箸,都感惊异。 赵舒也故作慌张,急问道:“公公何以这般模样?莫非宫中生有变故?”黄皓哭拜在地,嘶声道:“陛下适才散步之时,突然昏厥,不省人事,请将军火速进宫主持。” “升平。”赵舒急忙转头对严鹏,道:“汝可速随黄公公入宫察看陛下病情,我与诸位将军随后便至。”严鹏起身团团抱拳,就随着黄皓一起出门而去,远远还能听到黄皓那尖细难听的哭声。 两人离开之后,堂上诸将各自私语,乱成一片。赵舒将手缓举,道:“诸公且勿慌乱,陛下久病在身,偶尔晕厥也是时常之事,请随我入宫探视。”又转命桓易道:“此事暂不可外泄,以免有人乘机作乱,将军带兵严守四门,再加拨三千甲士护卫宫廷。” 桓易也匆匆下去,众将又一起眼看向赵舒,其实对魏延,张嶷等人来说,刘备死不死并不重要,所以显得最是平静;孔明手下一班降将李恢等,确实有些慌张,如果改朝换代,谁可以保障他们的安全?而吴懿,吴班都虽然归附于赵舒,却不算心腹,他们又算是刘备外戚,对刘备生死自然更加上心,也怕波及自身。众人脸色不一,赵舒却坦然自若,走上吴懿面前,道:“将军乃是国戚,当入宫中主持大局。” “不敢,不敢。”吴懿慌忙谦逊,道:“末将才微德浅,怎能担此大任?将军乃三军主帅,陛下向来倚重,万万不可推辞。”赵舒又推让一番,乃道:“吾虽是主将,却不及将军身份亲贵。一切事宜皆宜将军主持,望将军不辞劳苦。”又一揖到地。吴懿无奈,只好点头应允,仍不住道:“万事还要将军提点才是。”于是众将一起出府前来刘备行宫。 及至宫前,桓易早已经等候在旁,左右守卫也比之平常多出不少,衣甲鲜明,兵器闪烁生辉。众人似乎也都觉察出气氛不同往日,吴懿兄弟脸上愈加惶恐,额头汗珠不断渗出,滴落胸前。我开口询问宫内情况,桓易答道:“严大人已经在为陛下诊治,现在还不得消息。” 赵舒又转向吴懿道:“将军请先入内探视。”吴懿又急忙摇头道:“还是将军请。”赵舒答道:“吾等都是外臣,于礼不便,还是将军适合。”吴懿看赵舒脸色,知道仍旧不能推辞,只好道:“诸位将军稍待。”便其弟一同入内。 今日之事本就是赵舒故意安排,刘备大限已至,活了六十三岁也应该满足了。孔明失败的时候,本就该是刘备命绝之日,但有几分头脑的人,都会想到今天,也会把赵舒和刘备的死联系在一起。但就算是这样,表面上赵舒还是要与他撇清关系。环视在场众人,赵舒想对于刘备的死,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们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性命前途。 约莫在宫门站半个时辰,终于看着黄皓号啕大哭的走了出来,喊道:“陛下驾崩了。”顿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都跟着他失声痛哭,赵舒也免不了挤出两滴眼泪。哭了片刻,黄皓便上前搀扶起我,道:“吴将军请大人入内主持后事。”赵舒擦去泪水,点头带着众将一起入内。 行宫之内已经早是一片哀泣之声,作为皇帝去世,不管是昏君,暴君;还是明君,圣君,总会有很多人流泪。即便有人心里高兴的发狂,也不会丝毫的表露出来,只能痛哭,黄皓是谋害刘备最直接的人手,现在也哭得最伤心。刘备寝宫已经换上白色帐挽,蜡烛也换成素色,刘永,刘理兄弟二人却还没有换上孝服,想必还没有赶制出来,跪在刘备遗体前痛哭流涕,想来也只有这两个人的眼泪或者最是真挚。 一入房门,赵舒便快步走到刘备床塌之前,哭拜在地,不住说道:“陛下!创业未半,汉贼未除,天下未定,怎可就此弃臣等而去?陛下仙去之后,却叫臣等如何是好?”赵舒哭得正起劲的时候,猛然听见旁边有人喊道:“就是你这乱贼谋害父皇。父皇慢走,儿臣即刻为您报仇。”接着又听见吴懿喊道:“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赵舒转眼看去,就见刘永正在抢夺吴懿腰间配剑。吴懿却如何敢让他抢去?急忙伸手将其抱住,不停劝慰。刘永终是年少力弱,哪能与吴懿气力相比?被他抱住之后,口中虽然还不停说些狠话,却分毫动弹不得。 严鹏急忙上前搭住刘永脉搏,道:“殿下悲伤过度,以至神志不清,可退下歇息数日,便能恢复。” “呸。”刘永用力甩开严鹏手掌,骂道:“汝与赵舒狼狈为奸,父皇也多是死在你手中。”赵舒见他越骂越不象话,不由眉头微皱,乃命黄皓带着几名内侍将其拉扯下去。经他这样一闹,在场众人哭声都止,却都不敢乱言,齐齐低头看着地上宫砖。 赵舒看众人表情,心中暗想,又不得不做场秀了。当即俯身跪到刘备床前,哭喊道:“微臣跟随陛下十余载,尽心竭力,只望能辅助陛下成就伟业。不想陛下刚刚去世,殿下便疑微臣用心,不如就随陛下去了。陛下慢行,微臣来了。”说着就在龙床上狠狠地磕了几下。 赵舒原本以为不甚疼痛,不想那木质坚硬,只得两下就觉得有些晕眩。还好严鹏,吴懿等人上前将赵舒拉起,开口苦劝。赵舒回头看向众人,只见魏延猛然起身,按剑厉声道:“赵将军为国为民,绝无异志。鲁王殿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诸君不可取信,更不可四处传言。若再有这等言语者,定斩不赦。” 在场的人要么是赵舒的荆襄旧部,要么是孔明原来属下,就算有些原来陈到,吴懿部下,能有几人会忠心刘备,而不顾自己性命?再者谁能拿出证据,这弑君的大罪,哪是能胡乱说的?刚才说话的是刘永,刘备的亲生儿子,若换作别人早当场毙命,这些厉害关系谁不明白?当下众人都默不作声,魏延又转视吴懿,道:“将军是国戚,可先畅言几句。” 吴懿忙道:“魏将军所言甚是,但有谣言惑众者,必当严惩。”又对赵舒道:“殿下悲伤过度,言语失常,将军切勿往心里去。”赵舒点了点头,让二人将赵舒放开,走到刘理身前。此刻的刘理早已经吓得不行,浑身颤抖不已。赵舒轻轻将他扶正,拜倒在其身前,道:“陛下不幸驾崩,太子殿下又远在成都,鲁王千岁神智错乱。宫中大事,就请千岁做主。”众人又都转向刘理,齐声道:“请千岁做主。” 刘理年纪更幼,而且远不及其兄胆量,只是不住啼哭,对赵舒所言竟似不闻不问。严鹏冲着黄皓一使眼色,后者急忙来到刘理身旁,细声劝慰。黄皓毕竟常在刘备左右,刘理与他较为亲近,劝了一阵便收住哭声。黄皓又低语了几句,刘理才开口道:“父皇驾崩,孤王年纪甚幼,还请将军代为料理,望勿辞辛劳。” 赵舒再拜道:“微臣敢不尽力?”于是起身分派诸将,皇帝去世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号舒跟严鹏等人学了好几天,才把基本上的礼节记清楚,又还要向成都以及各郡报丧。一直忙到深夜,才处理完毕,而且还不能就此回府休息,要陪伴着刘理守灵。可怜赵舒伤势还不曾痊愈,就要在这里长跪不起! 刘备灵堂就设带行宫一处大殿上,**肃穆,也透着几分森然。众将已经散去,一则各有司职,二则全军举孝,一些事情也要各自安排。只有赵舒,吴懿兄弟陪着刘理,魏延则带人在殿外守护,以策万全。 白幡飘动,一支蜡烛燃尽,黄皓又换上一根。刘理就在赵舒前面,现在已经收住哭声,只是木然呆滞地跪着。在夜深之时,赵舒心中才觉得对这孩子有一丝的愧疚。刘备一个君主,一个政治家,有这样的死,并不奇怪。但对刘理又怎能做到无愧?这几年赵舒是习惯了血腥,内心深处总还残留些后世的优柔。不过仅仅只是这一丝的愧疚,根本不足改变赵舒现在的思想,以及任何应该去做的事情。 吴懿,吴班行伍出身,身体强健,跪一宿没有丝毫问题;赵舒也在勉力坚持,可刘理正是年少贪睡之时,还不见东方发白,就有些坚持不住,半寐半醒,身体晃晃欲倒。黄皓在一旁忙要开口劝喊,却被赵舒止住,让他跪上前些,使刘理微微可以靠在他身上休息。 次日早晨,城中诸将又一起入宫到刘备灵前参拜,又一直让赵舒忙到午后才终于可以暂时回去休息些时候。严鹏也一路跟赵舒回府,赵舒知道他有话说,于是请到房中单独交谈。两人相对而坐,严鹏现在无须再隐晦言语,很直接地就说道:“昨夜鲁王在寝宫一直大呼将军谋害主上,白帝城中多是将军心腹,或者无碍,但若回到成都,任他这样乱嚷,总对将军不利。” 赵舒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连着刘永一起除去。自赵舒见刘永之日,便对他的言行颇有几分喜爱,才像是刘备之后,比之那个还看不出什么能耐,却应该昏庸无能的后主,以及胆小懦弱的弟弟刘理,都胜出许多。当然越是有能耐,对赵舒来说就越不安全,可赵舒也没有动过杀他的念头,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严鹏总能一眼看穿赵舒的心意,又低声道:“彼虽现在不能对将军有所威胁,但年岁愈长,恨意愈浓,防得一时,岂能防他一世?留下这等隐患,属下窃为将军不取。” 赵舒轻“恩”一声,却仍没有表示,片刻才道:“主上刚去,再死一位皇子,只怕更加授人口实。”严鹏淡淡笑道:“只要将军点头,属下自然有办法让他去的没有丝毫可疑之处。”赵舒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脊背发凉,真有些后悔将叶枫遣走,若是严鹏也对自己下点东西,真是防不胜防啊。 严鹏此刻却没有看透赵舒的心意,仍旧因为赵舒犹豫不绝,再劝一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将军担此大险,不能有丝毫闪失。一着错,满盘输。” 赵舒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也觉得严鹏所言有理,斩草不除根,终还是怕春风吹又生啊。杀一个是杀,杀两个还是杀,赵舒注定是不能留下什么名声了,当下开口道:“升平,就……”话还没有说出口,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关凤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无妨。”赵舒答应着,又低声快速对严鹏道:“汝先下去,将其禁下,容我考虑两日。”严鹏看赵舒一眼,略显失望之色,起身告辞,又向进门的关凤行了一礼,才出门而去。 关凤却是端着一碗汤药,埋怨道:“昨日都不曾用药,伤口就不顾了么?”赵舒急忙伸手拿过,正要下饮,却又想起是严鹏开的药方,不禁微微颤抖,将药洒了不少在胸前。关凤瞪了赵舒一眼,嗔道:“看,自己不爱惜身子,药都不能端平。”说着就将药碗取了过去,用汤勺喂赵舒。 赵舒也暗笑自己杯弓蛇影,喝了几口,便道:“陛下突然驾崩,昨夜我哪能回府来休息?”关凤闻言,神色一凝,复将药碗放下,突然问道:“陛下究竟是如何驾崩?”赵舒就知道她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却也不得不说谎,答道:“陛下病卧多日,自然是病逝的。”关凤双眼直视着赵舒,又道:“陛下正是卧床多日都不曾驾崩,却怎么偏偏孔明失势,你独掌大权便……” 赵舒故作不悦打断她说话,道:“怎么你也怀疑我?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等乱臣贼子?”关凤被赵舒两句喝问,立时住口不言,良久乃道:“你昨夜一直不曾合眼,现在休息片刻吧。”说着就走近内室,为赵舒整理床榻。看着她的背影,赵舒心里也很觉得愧疚,但刘备不死,自己哪有安稳日子? 赵舒缓缓走到她身后,轻轻将她搂住,贴耳柔声道:“对不起。”关凤叹息一声,忽然道:“以后你的事,我不再问了。男人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我也不想再说先帝的死,改口道:“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绝对不会篡逆汉家天下。”关凤默然点了点头。看着她娇美的面容,赵舒不禁轻吻了一下,忽然问道:“我们多久没有亲热了?” 关凤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赵舒会问这样的问题,顿时脸上满是红云,嗔道:“你……”赵舒却不等她再说,就封住了她的嘴唇…… 第三百零七章 化凤飞痛失至爱 赵舒很久以前,只有唯一的一个心愿,就是和依依相伴一生。而那次的事故,让赵舒阴错阳差地回到一个不该来年代,却又遇到了一个应该遇到的人。关凤,自从赵舒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老天爷在给赵舒开一个玩笑的同时,也考虑到赵舒的心愿,所以赵舒现在仍然希望能与关凤斯守终身。 最美丽的画面,无疑是在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草地上,并肩而卧,聆听小鸟悦耳的歌唱,呼吸百花芬芳的气息,感受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赵舒会轻轻牵着她的手,不停说着那些肉麻却又百听不厌的情话。 关凤也会仔细地看着赵舒,专心地聆听,还会不时地露出甜蜜会心的微笑。最后她会起身,翩翩起舞,还会不断地问:“我的舞姿美吗?”赵舒当然会十分肯定的回答;“美,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接着她会跳的更加开心,更加美丽,身体不停地旋转,也不停的升高。 越转越看,越飞越高,猛然之间,她的身体幻化成一只五彩光华的凤凰,却仍旧再不停的展翅高飞。赵舒突然感到莫明的恐惧,大声地在下面呼喊,追赶,却怎能比上她的双翅?“不,凤儿,你回来。”赵舒大喊着一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上全是冷汗。转看枕旁,却哪里有关凤的影子?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她会去什么地方?赵舒心中升起一股很不祥地预感,急忙拿过衣衫穿戴。可还没有等到赵舒穿戴整齐,就听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接着又一阵仓促地敲门声音,桓易在外面惊慌地喊道:“将军,将军快起来,有急事禀报。” 赵舒慌慌张张地跑去打开房门,劈头就问道:“是夫人出事了?”桓易原本只是慌乱,现在却更多的惊讶,随即点了点头,伏拜在地,道:“末将该死。” “我没让你死。”赵舒大吼道:“究竟怎么回事?”桓易将身体伏得更低,道:“鲁王殿下一直对将军心怀不满,是以末将派人严加管制。今夜末将正巡视行宫各处,却发现有人意图营救刘永。黑夜之中末将一时没有看清对方,便下杀手,却不想是夫人。” 赵舒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强制站稳,艰难地问道:“她现在如何?”桓易答道:“伤势颇重,严大人让末将来知会将军,速去……速去……速去见夫人最后一面。”最后一句就如晴天猛一惊雷,赵舒身体立时向后便倒,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桓易也被赵舒吓住,急忙膝行上前,将赵舒扶起,急切道:“将军,将军……” “滚开,你,”赵舒无力指着桓易喊道:“滚开,你给我滚开。”又挣扎着爬起身来,就向门外跑去。 赵舒不知道怎么出的府门,怎么上的马,怎么入得宫,只知道见到关凤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严鹏第一次对着赵舒无奈地摇头,束手无策。“滚,都给我滚。”赵舒指着周围所有人,一个一个撵了出去。 关凤似乎也能意识到,赵舒已经赶来,口中微微发出了一些声音,可惜赵舒根本听不清楚明白。严鹏见了急忙喊道:“拿参汤来。”旁边便有内侍端上前,要给关凤喂下,却被赵舒一把抢过来,一勺一勺地慢慢服侍她喝下去。 关凤伤势十分严重,根本不能下咽,多半参汤都沿着嘴角流下。严鹏上前来接过空碗,低声道:“将军有什么话,就跟夫人再说几句吧。”又复长叹一声,挥手带着旁人一起下去。 赵舒颓然跪在关凤床前,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醒来。老参浓汤本就是为了给临死之人多争取些时间,关凤喝下些许之后,脸上也不像刚才那般惨白,渐渐起了些红晕。赵舒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更加大声地呼喊。 关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赵舒断断续续地说道:“血,血,你流血了。”赵舒急忙伸手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勉强说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对不起。”关凤又对赵舒说起这三个字:“我听得你与严鹏商议,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瞒着你来救他,想坏你的大事。” “我不杀他。”赵舒急忙说道:“我不会杀他的,太子和两位皇子,我都不会加害。等你好了之后,我就把军政大权全部还给太子,我们一起带着统儿隐居山林,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 关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望着窗外夜空,喃喃道:“当年要是就与你隐遁在恩公的草庐中该多好。” “我们就去那儿。”赵舒的眼泪断线而下,一直滴落在地上,道:“我们就去那里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 “不用了。”关凤又看着赵舒,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因为我已经隐忍了很多。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放手而为,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赵舒将她的手放在胸口,道:“你要好起来,看着我,看着我辅佐太子成为一代明君,光复大汉江山。” 关凤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好后悔,真的后悔了,只想你过的好,过得顺心,过得平安。如果真能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会全力的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说到这里,关凤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嘴中又是大口鲜血溢出。赵舒慌忙伸手去擦,却哪里擦得干净? “我想你再抱着我。”赵舒依言轻轻将她扶起,搂在怀中,却又听着她低声说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生个白白嫩嫩的儿子,只好让容儿妹妹代劳了。”赵舒用力将她抱住,道:“对,我还要你给我生十个八个儿子,你不能逃的,也逃不掉的。”关凤又轻轻微笑,无力地说道:“我偏要逃了,容儿妹妹会好好帮我照顾你的,我很放心……”说完最后这一句,关凤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凤儿,凤儿。”无论赵舒再大声的呼喊,都不能让她再睁开眼睛多看自己一眼。严鹏在外面听到喊声,急忙跑进来,伸手探试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节哀,夫人已经去世了。” “没有,你根本就是庸医。”赵舒对着后进来的内侍喊道:“去,快马去荆州,请天涯来,他能治好凤儿的伤。”那内侍只是答应着,却并不出去,赵舒心中大怒,放下关凤身体,冲上前去就要打人。还没有走到他身前,赵舒再觉得胸口旧伤之处大痛,再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还是同一个梦,关凤还是化凤飞去,赵舒注定不能再与她共卧蓝天白云,绿草红花之间。睁开眼睛,严鹏正焦急地看着赵舒,见赵舒醒来十分欢喜,关切问道:“将军感觉如何?伤口还疼痛么?”赵舒木然摇了摇头,身体上的伤口早被心中的疼痛麻木,转眼却看着桓易长跪在榻前。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本来就是赵舒自己下命严加看管刘永,黑夜之中有人相救,自然是要痛下杀手。追根溯源,都是赵舒自己害了关凤,想到此处眼中泪水又潸然而下。 桓易见赵舒看着他,又跪上前道:“末将失手,将军尽可为夫人报仇。”赵舒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很小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都下去吧,赵舒自己躺片刻。”桓易抬眼望着赵舒,忽然道:“末将有负将军,就此谢过。”伸手将佩剑拔出,就要往颈中抹去。 赵舒想也没想,很快伸手握住剑锋,顿时又一阵锥心之痛,可就是这一阵痛苦,反让赵舒心中稍微好受一些。严鹏大惊失色,急忙喊道:“桓将军还不弃剑。”说着又急忙拿过我的手掌上药包扎。 赵舒看着桓易再次说道:“你下去吧。此事以后不要再提,将军身兼重任,怎能就言轻生?”桓易虎目含泪,再拜道:“末将性命早交付将军,必以贱躯报将军高义。”赵舒不再说任何言语,缓缓闭上眼睛。 桓易的脚步声远去,严鹏将赵舒手上伤口包扎完毕,也低声告辞离开。房中又只剩下赵舒一人,脑中全是关凤的音容笑貌。直到这一刻,赵舒才知道就算有了天下的权势,在赵舒的心中,也远远不及关凤一人……“独鹄号泠洲,枕边梦几秋?玉搔头,重省西楼。新燕不识原主至,呢喃语,争娇羞。莫羡少翁术,南轲醒后愁。泣惊喜,频唤停留。哪料梦惊踪难觅,如月隐,忍凝眸。”一词唱罢,心中更加凄楚,只是昏昏睡去。 刘永应该感谢关凤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一命。关凤去后,赵舒再不想杀他,而严鹏也没有再提及此事。城中之事,尽交付桓易,魏延等人操办,李丰,蒋斌二人也分别入宫陪伴刘永兄弟。赵舒再没有进宫为刘备操办后事,只是留在府中守着她的棺木,直到几日后关兴等人赶到白帝城。 关兴从小与其姐感情相好,乍闻此等噩耗,也不去拜祭刘备,一路赶来府中,对着关凤灵柩放声大哭。赵舒这两日眼泪刚收了些,被他这样一引,也跟着又默然流泪。片刻之后,容儿也抱着关统与傅俭一起进来,先为关凤上了柱香,才走到我面前劝慰道:“姐姐已经去了,听你也有旧伤在身,不要再伤了身子。” 关凤没有为赵舒留下一男半女,是她的遗憾,又何尝不是赵舒的遗憾?赵舒从容儿手中接过关统,转身对着关凤灵位道:“凤儿,你再看看统儿。我会好生将他抚养成人,不辱你们关氏门楣。”可惜小关统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灵秀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人,“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你别抱他。”关兴猛然走到赵舒身前,将关统抢了过去。经他这样用力一夺,关统顿时“哇哇”大哭起来。赵舒一脸茫然地看着关兴,问道:“安国,你这是干什么?小心弄伤他。” “不用你假好心。”关兴愤然道:“关家的人与你再无干系。”接着轻拍关统,低声道:“统儿乖,别哭,记着他,就是他害死了你姑姑。” 这一句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赵舒胸口,若不是容儿在一旁搀扶,只怕又要倒地不起。容儿见赵舒脸色苍白,嘴唇颤动,急忙对关兴道:“二将军,你胡说什么?他还有伤在身,你想害死他么?” “哼。”关兴重重哼了一声,冷然道:“我若是存心要害他,进门就为姐姐报仇了。赵舒,不是我不敢杀你,只是知道现在杀了你,必会天下大乱,有倾国之危。先留你一条性命,若你敢生有不臣之心,我关兴第一个不放过你。”说完便大踏步离去。 “安国,安国。”赵舒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虚脱一般,轻飘飘的又有些站立不住。容儿急忙宽慰说道:“二将军一时卤莽失言,你别太在意。”赵舒摇了摇头,喃喃道:“他说的没错,都是我害的。我本就不该来白帝城,不该跟孔明争,也不该要这权势。” “你别这样。”容儿紧紧地抱住赵舒,泣声道:“这都不怪你,乱世之中,你不来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这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姐姐的死,我知道你别谁都更痛,更苦。可是我也知道姐姐不会愿意看着你自伤身体,她能有你这份深情,也足够了。” 赵舒心中是爱着关凤,可是谁能看见?关兴只看着赵舒争夺权力,以前赵舒是他的姐丈,是他的亲人,他自然是要帮着赵舒敌视孔明。可现在关凤去了,还是因为赵舒去的,怎会不骂赵舒,恨赵舒?关羽死后,关平就与赵舒不和,以后怕更不会再有好脸色待赵舒。关兴这个多少年前那个只想要赵舒宝剑的孩子,再也不会把赵舒当大哥一样亲近,而是当作仇人。这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吗? 少时,萧贲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关兴带着家将回荆州去了。赵舒只好点头,随他去吧,只是郭淮,于圭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第三百零八章 巴西城点将防蛮 萧贲的出现,让赵舒想起了早已忘记多时的马岱。容儿仍旧搀扶着赵舒,泪痕满面。这个世道的男人就是好,同时能拥有很多女人,所以也不能体会赵舒心中的痛苦。桓易误伤关凤,对他来说关凤并不算什么,最愧疚的应该是没想到赵舒会如此伤痛。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不算什么,不就还有人杀妻款待刘备么? 傅俭站在一旁,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倒和蒋斌是一对。赵舒转问容儿道:“马秉怎么不曾来?”容儿答道:“马良先生坟墓在荆州,他要春秋扫祭,所以不愿入川。而且伊大人身体渐差,也要他帮着处理日常事务,以后也能成为郭将军得力助手。” “这样也好。”能将这些子侄之辈培养成才,也就无愧他们父亲的在天之灵。赵舒点了点头,让容儿先带傅俭一起下去安顿。容儿见赵舒脸色大为好转,依言便拉着傅俭下去。傅俭走开几步,终于还是转头对我说了句:“将军节哀顺便,保重身体。”才与容儿下去。 傅俭这一句话,让赵舒心中至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淡淡一笑便要准备开口询问萧贲。却正好又有家将进来禀告,魏延,桓易,吴懿三人一起求见。这三人赵舒是连日不见,不想今日却一起前来,莫非是有何重要事情商议?赵舒也顾不上再为萧贲,便与他一起来偏厅接见三将。 礼毕落座,赵舒便开口问道:“三位将军前来,有何事商议?”三人互相看了几眼,魏延起身答道:“陛下驾崩,已过七日,可否起程护送梓宫回川?” 原来是为这事,赵舒本来就是想等关兴等人来后一道入川,和赵舒本意甚合,于是道:“三位将军既然计议妥当,就传令三军准备,明日起程如何?” “末将等这是此意。”魏延回答之后,略微犹豫片刻,迟疑道:“可是将军可想过夫人灵柩如何安置?若与陛下梓宫一起护送入京似乎有些不便。” 原来他们三人所虑的是这件事情,赵舒也知道关凤的棺木不便与刘备同行,心中已早定下主意,乃道:“护送陛下梓宫一事,就由三位将军代劳,我留下办理亡妻后事。” 魏延又看向桓,吴二人一眼,忽然一起上前下拜道:“将军此议万万不可。”赵舒知道他们不会同意,但是赵舒已经很对不起关凤了,难道她的后事还要别人帮着操办不成?赵舒摇了摇头,上前去扶魏延,道:“我心意已定,成都有汝等三人,必是万无一失。” 魏延却不起身,仍旧劝道:“现在大事未定,将军岂可因一己之私,而寒众人之心?陛下驾崩在外,将军为国家重臣却不肯护送梓宫,只怕难堵成都百官之口。” 赵舒微微一笑,道:“我何需堵他们之口?”赵舒挥手让萧贲与众家将退下,厅中只剩赵舒等四人,才缓缓道:“吾已经打定主意,上表辞去官职,以后就由诸位将军辅佐太子。” 魏延,桓易,吴懿怎么也没有想到赵舒会说出这一句话,面面相觑许久,才又一起道:“此更万万不可。”桓易膝行上前,道:“将军如此一来,岂非将末将置于万劫之地,成千古罪人?国家连受重创,若将军也弃官而去,如何还能与魏吴抗衡?末将也无颜再活于世间。” 赵舒摇了摇头道:“三位将军均能独挡一面,与荆州郭伯济各镇一方,朝中又有蒋琬等贤臣,长于朝政;国家又有山川之险,外结东吴为援,必可与曹魏鼎足而立。” “将军……”桓易还待要劝,却被魏延拦下,后者起身怒道:“某随将军,原以为将军能辅佐少主,成就一番伟业,不想却为一妇人而丧大志。某真是瞎了双眼,就此告辞,先回汉中去。二位将军也不用再劝,走。”说完双手各挽一人,便大步离去。 “等等。”赵舒出声喊住三人,桓易急忙停步,喜道:“将军改了主意。” “非也。”赵舒答道:“萧贲就在外边,他与马岱之事,就劳将军费心了。”说完之后,也不再看他三人,径自入内,又回转关凤灵前。 赵舒还记得关凤临终前说的话,希望能和自己隐居在当年入川时的那座山上。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赵舒愿带着她一起前往,结庐而居,陪她永远。原本还担心带着关统不方便,现在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累,更落得个逍遥自在。容儿热衷俗务,是万万不会与赵舒一道的,想到这里心中也微微有些失落。 晚上与容儿用饭之时,赵舒将心中所想一一告知,最后道:“我知你有很多事放舍不下,不过以后我不能再帮你完成心愿了,对不起。”然后默然等着她的答复。 容儿凝视赵舒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吗?”赵舒摇了摇头,却她叹息一声,道:“我和关姐姐之间,你终究还是爱她多些。”随即又道:“从小我是想着报仇,后来也想过与几位大哥一起闯荡一番事业,更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称雄天下。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容儿再看了我一眼,柔声说道:“当一个女人把身子和心都给了一个男人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再没有仇恨,功业,天下。只有那个男人。” 容儿欺身靠入赵舒的怀中,低声道:“我现在最割舍不下只有你。现在关姐姐已经去了,我怎会忍心让你一个人孤独?” “可是,我……”容儿伸手捂住赵舒的嘴,并不让赵舒说话,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觉得我有很大的野心,可是我终究还是个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无论是多大的权势,我仍然只会选择你,永远跟着你,除非是你不要我。” 赵舒长长叹息一声,我赵舒何德何能,真能得到这两位红颜知己?更紧紧地搂住容儿的娇躯道:“我怎会舍得不要你?”话音刚落,却听着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音,似有很多军士闯了进来。 容儿警觉起身护在赵舒身前,忽然转头问道:“你要隐居的事情,可有告诉别人?”赵舒茫然点头,道:“已经向魏延,桓易,吴懿三人说过。”容儿闻言,苦笑道:“你没有机会了。” 容儿话刚说完,就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接着魏延便带着军士闯了进来。赵舒忙起身问道:“兄长还不曾回汉中?”魏延并不回答,向着旁边军士一使眼色,便有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望赵舒而来。容儿急忙拔出旁边墙上宝剑,娇喝道:“魏延,赵将军既然决心归隐山林,自然就不会在妨碍汝等。怎么就不肯放过将军?” 魏延闻言一怔,随即知道容儿误会了他的意思,乃转对赵舒道:“将军宽心,某怎会加害将军?只是不愿见到将军因一时意气冲动,而毁去自己与众人的前程。” 赵舒苦笑道:“兄长这是何苦?一定要迫我入成都主政?”魏延答道:“因为除去将军,再无人能安定大局。”又对容儿道:“姑娘最好不要抵抗,免得伤了和气。”容儿此刻也明白魏延没有恶意,横剑转看向赵舒。 赵舒点了点头,道:“罢了,就随兄长去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魏延顿时面露喜色,急忙问道:“将军请吩咐。”赵舒让人取来一张地图,指点雒城附近的那座山峰,道:“兄长可差人将亡妻送到这里安葬,等成都事了,我好再去祭奠如何?” 魏延忙点头,道:“此事甚易,桓将军正欲为夫人尽些心意,有他亲自主持,必能使将军满意。”赵舒见他同意,只好道:“走吧。”又先到关凤灵前上了柱香,才与魏延一起出府。 外面车驾早已经准备妥当,桓易,严鹏,吴懿等人都等候在旁,赵舒只好想众人团团作揖,道:“吾一时糊涂,让诸公费心了。”又上前对桓易道:“亡妻就拜托将军。”桓易急忙答道:“末将敢不尽力?”赵舒再看马岱也在一旁,却不见萧贲,便有些迷惑。桓易看出几分,低声道:“此事并无旁人证据,只好暂时搁下。两人暂都不能重用,萧贲就留在末将帐下,马岱将军也须多留心。”赵舒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刘永兄弟的情况,都由李丰,蒋斌陪着一起,也就放心上车坐下。 片刻之后,众将各自归队,几声号角,白帝城中大军缓缓出发。刘备在白帝城中等了多日,终于可以躺在棺材里回去了。早知道他们不肯放过赵舒,还不如就明日一早在动身,害得赵舒现在夜里反而不能睡觉。 容儿入车后仍靠在赵舒怀中坐下,赵舒握着她的手苦笑道:“现在正好随了你的心愿?”容儿看着赵舒道:“我的心愿是和一在一起,旁的都不重要。”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的确不赞成你弃官而去。你已经结下很多仇人,也不想想一旦失势之后,当真能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吗?” 赵舒吐了口气,点头道:“的确是有欠考虑,不过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俗事。”容儿轻抚赵舒的脸庞,道:“会慢慢好起来的。” 赵舒也希望能这样,不然进了成都,大小事情都让别人代劳,只怕也不好交代。容儿掀开车上窗帘,看着魏延护卫在旁,忽然道:“魏将军与桓将军对你倒是十分忠心。”赵舒淡笑道:“我以诚相待,他们自然也以忠义待我。” 容儿放下车帘,附在赵舒耳边低声道:“若今日他二人中能有一人威望足以弹压众将,你可想过又会是什么一番景象?”赵舒脸色顿时大变,知道她是在说魏延等人现在之所以仍要自己入主成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掌控全局。若是一朝势力膨胀,只怕也就不是现在这般,赵舒向来不喜欢这样猜忌自己人,语气极为不悦地道:“这样话以后不要再说。”容儿不想赵舒是这样反应,先是一怔,随即泪眼汪汪地说道:“你又当我别有用心在挑拨么?” “不是。”赵舒急忙用力抱着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他二人与我恩若兄弟,以后这样伤感情的言语,你不要再说。”容儿将脸别到一旁,擦拭了眼角流下的泪珠,低声道:“我以后不再说就是,不过你呀,对人总没有多少防备之心,总要吃亏的。”赵舒淡淡一笑,伸手帮她去擦拭眼泪,道:“不要说这些了,让我搂着你休息吧。”容儿点头靠在赵舒的怀中闭目入睡。赵舒心中却被她的几句话搅得不安,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吗? 各郡的新兵在整编之后,基本上都陆续谴派归郡,护送刘备梓宫入成都的,只有不到三万军马,却都是精锐之士。沿途各郡县,早接到通知,官吏都准备好粮草供给,还要在刘备灵前磕头痛哭一番。 大军一路西行,不日又至巴西城下。自从太守阎芝入朝之后,郡中就暂由马忠代为处理,知道是刘备丧队,也率郡中大小官吏出城远迎。为了赶快回成都,赵舒与魏延商议,所过郡县都不停留,绕城而过。 可是赵舒另有要事托付马忠,是以大军在巴西城外扎下营寨,停留一日。先让马忠等人拜祭过刘备,赵舒才召他一人入帐相见。马忠行礼已毕,乃道:“恭贺将军除去孔明,独掌大权,大汉江山光复有日。” 赵舒笑道:“将军过誉了,以后还要将军费心相助才是。”马忠急忙道:“将军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赵舒起身又上下打量马忠一番,忽然问道:“吾现在就有一事托付将军,关系国家兴亡,将军能胜任否?” 马忠再拜道:“末将必竭力以赴,有死而已。”赵舒上起扶起他,道:“壮哉,将军!”又退到案前,指着早准备好的地图问道:“南中各郡异族豪强势力甚大,如今陛下新丧,国中动荡不安,只怕会有人萌生叛乱之心,吾欲使将军前往巡抚各郡,不知可否?” 马忠上前道:“将军也是这般想法?末将知陛下驾崩之后,也觉得南中各地豪强必然不甘寂寞,早已经派有心腹前往打探消息。”赵舒听后更是大喜。赵舒能知道南中生变,那是因为熟知历史,而马忠却是靠着自己的判断,不愧是蜀汉后期南方屏障。 赵舒大笑一阵,道:“既然如此,就非将军不可。”马忠抱拳道:“将军明日起程之时,便是末将前往南中之日。末将必不负朝廷及将军重托,让各郡安然无事。” 赵舒又问道:“将军本郡兵马训练如何?”马忠道:“训练纯熟,正需实战。” “甚好。”赵舒复道:“吾更助将军三千兵马,再有南中各地士卒,将军必然无失。”马忠急忙言谢,又道:“将军能否再置一参军,与末将共赞军务?” 赵舒看了马忠一眼,哈哈大笑,道:“德信未免所虑太周详?”马忠正容答道:“末将虽无二心,但随将军日浅,又掌有重兵,若是旁人嫉言之,将军即便不疑,末将在前方也不心安。今置一参军,既可与末将共商军事,又可宽旁人之心,岂不两全?” 赵舒点了点头,道:“那且吾想想可有合适人选。”赵舒也记得孔明征云南的时候,是分兵三路,除了马忠,还有一人是谁来着?想了片刻,赵舒终于记起,乃对帐外护卫喊道:“速传李恢将军前来。”赵舒又转对马忠道:“李参军原是建宁人,可助将军一臂之力,决非吾有心疑将军。”马忠又忙行礼道:“末将明白。” 少时李恢应命而至,赵舒为他二人简单介绍一番,又对李恢道:“今日召德昂前来,乃有一事相付,万望勿辞。” 李恢自从归附赵舒以来,想是自己知道曾是孔明心腹,对赵舒也不抱希望,都是冷眼冷语相待,现在听赵舒有事托付,也只是淡淡道:“只恐末将才浅智穷,不能为将军分忧。” “德昂过谦了。”赵舒又将南中之事说了一遍,道:“马将军不是南中人氏,恐多处不明。德昂既是建宁人氏,可与之同往。” 李恢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将军是要末将统兵在外?”赵舒点了点头,笑问道:“有何不可?”李恢迟疑片刻,还是道:“诸葛丞相现在仍不知踪迹,将军放心末将领兵?” “苟为国家社稷,德昂能不尽心么?”赵舒笑道:“朝中多是孔明旧部,若都不用,朝廷岂非无人可用?德昂切不可推辞。” 李恢又思量一番,才叹息道:“末将愿随马将军前往,只是……”赵舒见他答应,急忙道:“只是什么,德昂但说无妨。” 李恢此刻表情十分复杂,犹豫很久,才道:“南中各郡异族豪强势力庞大,就末将与马将军前往,只怕不能如愿。将军早日成都事了,还是亲自南征吧。” 原来是担心不能完成任务,赵舒笑道:“无妨,二位将军前往,须得注意臧柯太守朱褒,益州郡大姓雍闿,越巂夷王高定三人。若此三人还不曾反,可先诱而杀之。”看着李恢神色大变,不禁问道:“德昂觉得不妥?” 李恢猛然摇了摇头,道:“将军神算,想必已在南中各郡安下不少细作。”赵舒才知道自己未免神机妙算的过了头,于是笑道:“正是,正是。不过南蛮不尊王化反复无常,叛而征之,征而复叛,于国甚为不利。二位将军前往,可将其分化,能抚则抚,不能再行征讨。一句话‘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第十二卷 义绝武圣 千古名相2960319第二百零九章 立新帝掌握军政 公元223年,蜀汉章武三年,魏黄初四年。五月,刘备梓宫奉回成都,太子刘禅率百官出城相迎。异日,镇东将军赵舒与太傅李严,镇北将军魏延,讨逆将军吴懿等联合百官奏请刘禅登基继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建兴。追谥刘备为“昭烈皇帝”,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又以赵舒为大将军,南充侯开府治事,军政大权皆归其手。 赵舒废丞相一职,以蒋琬,费祎共参尚书事。军政分行,举国各郡除去守备军队外,划为十军,少则数千,多也只有万众。分以镇北大将军,南郑侯魏延;左车骑将军吴懿;右车骑将军李严;镇东大将军郭淮;征东将军关平;安汉将军桓易;平北将军王平;荡寇将军于圭;镇远将军霍弋;破虏将军马忠率领。另择成都及周围各郡精锐之士,得兵五千,以张嶷为督,用作亲卫部队,就以蜀汉“无当军”命之。 仍旧以魏延督汉中,王平副之;郭淮督荆襄,为南郡太守,于圭副之;关平领武陵太守;霍弋领上庸太守;李严出镇巴东,驻白帝城,其子丰为侍中留成都伴驾;吴懿领禁军;桓易兼领司隶校尉,守御京畿。其余荆州原来将佐,成都百官,以及孔明旧将也有升迁。鲁王刘永因神智错乱,贬为荆乡侯,送南郡居住。又有叶枫仍在武陵,乃使人加关兴为镇南将军与叶枫,邓芝一起回成都听用。 值此新旧交替之际,诸事繁忙,赵舒虽是按孔明旧治不变,又有蒋琬等人辅佐,也忙得是焦头烂额,难得清闲。就这样在些琐碎政务军机之中,时间缓缓而过,而赵舒心中的悲苦之情也渐渐消去。 在成都待了不到一个月,赵舒的心中却越来越佩服孔明。面对着处理不完的大小事务,赵舒已经很偷懒,却还是累的腰酸背疼,还偶尔梦见孔明指着他大笑,道:“你以为这个位置谁都能坐吗?”为了不让孔明在真实世界里取笑,赵舒只好勉力坚持,每日回府都要看阅奏折很晚。容儿住在府中,是女主人的身份,却没有女主人的名分。每当赵舒阅览奏折的时候,容儿总是常在身边扇扇,研墨,偶尔也帮着出出主意。 眼前这份奏折不觉让赵舒哑然失笑,谯周这腐儒被放出来之后,仍旧爱管些闲事,竟然要求为刘禅立后,说什么陛下大宝既定,然后宫无主,望能早定中宫,以济阴阳调和之理,更能使陛下专心国事。容儿见他脸上有笑意,凑过来看了一遍,笑问道:“这些事情也要劳动您老人家大驾,岂不成了做媒大将军?” 仔细回想一下,刘禅也确实是这一年立的皇后,早些让他纵情酒色,对赵舒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赵舒于是苦笑着说道:“没有办法,为人臣子,陛下的国家大事,我要管;居家过日子的小事,我也不得不管啊。” 容儿又笑道:“瞧你这神色,好像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赵舒点了点头,道:“故张三将军之女,美而贤,可立为后。” 容儿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赵舒,突然说道:“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很不一般,似乎对所有的人都很了解,你是不是私下有什么密探?”赵舒闻言哈哈大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书生不出家门,却能广知天下之事。” 容儿也神秘一笑,道:“那你现在知不知道东吴的情况?”赵舒茫然摇了摇头,却又听她道:“我的属下从江夏传来消息,孙权知刘备去世之后,已经在江夏郡秘密增兵数万,只怕不怀什么好意。原本是要等你处理完了这些再说的,现在先给你说了。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赵舒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能真有人无所不知的?”随即又问道:“你的消息可靠吗?怎么伯济一点消息没有?”容儿娇笑道:“江夏增兵是何等机密之事,怎会让郭将军知道?就算郭将军知道,又怎能这么快把消息给你传来?” 赵舒顿时记起时间上确实不对,疑惑地看着她,问道:“那你的消息如何这般迅捷?”容儿答道:“幼时我与高大哥一起养些鸽子……”赵舒不等她说完,便冲口喊道:“信鸽?”容儿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鸽子能送信?你都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别,别。”赵舒急忙放下手中的奏章,移到她身旁,道:“你说,你说,我保证不再打搅。”容儿这才嫣然一笑,道:“刚开始只是无聊养着玩玩,有一次丢失了几只,它们居然在几天后自己寻找回来。我和高大哥都觉得很奇怪,反复试了几次,才发觉那些鸽子真的可以自己回家,所以就想着训练它们帮着传递消息,结果很成功。” “太好了。”赵舒伸手拉着她,笑道:“借我几只如何?”赵舒正发愁荆州和成都之间交通太不便利,要是能有一支信鸽部队帮着传递消息,那在军事上不比魏吴更占有优势? 容儿白了赵舒一眼,道:“为何要借你?是不是想着养几只小的再还我?你当信鸽很好养么?我和高大哥养了这些年,真正能派出来用的也不过十几只。”赵舒被她说破心事,讪讪笑道:“借几只用用嘛,我试试能不能养好。” “就不借给你。”容儿见赵舒大失所望,却又马上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么?我帮你养还不好吗?非要借什么?”赵舒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搂过来,拧着她俏皮的鼻子,道:“你个小坏蛋居然敢戏弄本将军?就罚你……”说着就缓缓将头俯了下去。 容儿也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却听他说道:“罚你给本将军养一大群信鸽。”并没有吻下来。容儿立时发觉上当,伸着粉拳就在赵舒胸口轻捶,不住骂道:“你才是坏蛋……” 第三百一十章 要娶后而非立后 次日一早上朝,赵舒将东吴江夏增兵之事奏报刘禅,百官各疏己见,有欲为先帝报仇言战者,也有说国家新丧不宜加兵言和者,一时之间争论不休。刘禅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望着赵舒,问道:“将军之意如何?”赵舒当然是主张言和,可关键是出使东吴的应该是邓芝,现在让他上哪去找人选?赵舒转眼看着满朝文武,哪个有滔滔雄辩之才?众人见他目光扫过,也都安静下来,听其消息。 赵舒微微咳嗽一声,转对刘禅道:“荆州紧要万不可失,陛下可下诏郭淮小心守御,白帝城李车骑也应整备军马,随时东去救援。但微臣以为连吴抗曹之策不能轻变,只是恐无人能前往东吴为使。”话刚说完,就听有人道:“下臣愿请命前往。”众急视之,正是光禄大夫严鹏。 赵舒也知道严鹏有辩才,但其与东吴有很深的仇怨,怎适合担当此任?刘禅并不就此答应,仍旧看着赵舒的意思。严鹏也知道赵舒心中的顾虑,又奏道:“下臣定不辱使命,还请陛下决断。”又看了他一眼,尽是期盼之色。 严鹏这年来确实为赵舒出了不少力,或者他本人只是想回乡看看,赵舒终于点了点头。刘禅便道:“卿既有如此报国之心,朕心甚慰,就依卿之奏。”严鹏再拜谢恩。刘禅又问道:“众卿可还有本奏?” 谯周顿时又冒了出来,道:“臣有本奏。”赵舒看着他,才恍然记起,还忘了一件事情,给刘禅选媳妇。不等他多想,谯周便已经开口奏事,所言不过也就是其奏折上所言。等他说完,蒋琬便立刻站了出来,高声道:“先帝驾崩不久,陛下孝期未满,怎能妄言立后之事?”赵舒也才顿时想起,古人要守孝三年,谯周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上这样的奏折? 谯周却不慌不忙地道:“下官所言乃是立后,并非娶后。可在众位夫人之中,择一贤良者,端正名分,并不有碍孝道。”这样说来,原本有些反对的,也都觉得有理,而且皇帝继位,也应该立后和册封太子。于是众人都将眼光望向刘禅,这事毕竟要他说了才算。 刘禅沉吟片刻,忽然道:“谯爱卿所言甚是,但朕却是要娶后,而非立后。”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就连谯周也急忙劝谏道:“陛下慎言,此议不合礼法,万万不能。”群臣也都出列谏言。赵舒却呆立在旁,不知刘禅唱的是那出。 蒋琬等人一一劝谏之后,刘禅才略带怒气地喝道:“提出此议的是你们,反对的也是你们,朕这皇帝倒还不当了也罢。”又转问赵舒道:“将军意下如何?”赵舒却不敢招犯众怒,也随着大流道:“此事确实与礼不合,可否再议?”刘禅见他也这样说,脸色顿时沉下,挥手便让内侍退朝。 赵舒退回府中,一路都在想着,刘禅刚当上皇帝,就昏聩到这等地步?刘备刚死不久,居然敢说出娶亲这话来,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阿斗。容儿看着赵舒一脸沉闷之色,知道朝堂上必然有难断之事,很体贴地为他捶背揉肩。赵舒正享受着这幸福的温存,却又有家将来报,张绍求见。只好让容儿暂时回避,请其入内。 张绍,李丰二人现在是后主刘禅近臣,与赵舒也关系不一般,特别是李丰奋不顾身地替他挡下赵云那一拳后,赵舒对其更是另眼相看。张绍幼时就与赵舒熟识,又是成都百官中第一个向赵舒示好之人,两人相处也就不同寻常。而且李丰,张绍二人也都算是青年才俊,稍加时日,便可托以重任,是以赵舒对二人也确实上心。 张绍进来行礼入座,赵舒便开口问道:“子非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张绍恭声答道:“特为适朝上之事而来,不知将军对陛下立后之事是何意见?”赵舒不想对方也居然关心这个问题,而张绍常在刘禅身旁,莫非能揣测圣意?当下答道:“陛下大位已定,确实该早正中宫,也好安心国事。但是蒋大人所言亦甚为有理,先帝驾崩不久,陛下怎好就此立后?” 张绍听赵舒口气也似乎赞成立后之事,心中甚喜,乃道:“蒋大人言语太偏,需知天子荷国之重,岂能再为后宫分心?既然陛下能有此意,做臣子的不正该顺应其心么?”赵舒心中自然很想让刘禅大婚,只是礼法不合,自己也不敢公然支持,遂再问道:“子非常在陛下身边走动,莫非是陛下心中已有皇后人选?”张绍急忙道:“正是如此,所以下官才奉陛下之命,来求见将军。” 赵舒更是吸了口凉气,刘禅究竟铁了心要娶谁呢?张绍看出他的疑惑,又起身略微靠前,道:“下官也还有些私心在内,望将军成全。”赵舒大觉意外,张绍在这事上面能捞到什么好处?莫非他知道皇后定是他们家?果然就听着张绍继续说道:“下官有一妹,美而贤,待字闺中,希望将军能代为进言。则张氏一门永感将军大德。”说着便伏身下拜。 这纯粹是巧合吗?该不是历史上面也是张绍向孔明求情,才求得张家两名皇后的吧?赵舒急忙将他扶起,自己反正也不打算违背这些历史上细微之事,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笑道:“既然陛下也是这般的心意,舒自然不会违逆圣意。”蜀汉朝堂之上,名义上刘禅是皇帝,实际上赵舒掌大权,不论何事,只要此二人都答应,自然再无人能撼动改变。张绍满是感激,又说了许多不忘将军大恩大德的言语,才告辞出去。 赵舒看着他的背影,不仅暗笑,所有的人都巴望着权势,张绍既向自己示好,又有刘禅娶其妹,当真是两头全占了。容儿从后面走来,忽然说道:“我总觉得这人有些不怀好意。”人有私心总是没什么错的,赵舒笑谓她道:“你呀,看谁都不像好人。”容儿也笑了笑,说道:“你呀,看谁都是好人。”赵舒心里默笑道,这可未必。 第三百一十一章 传败报三郡叛乱 赵舒用过晚膳,也不再看处理政务,打马出府径往严鹏府里来。严鹏明日便要出使东吴,赵舒虽然在朝上答应他前往,心中却总还是放心不下,只好临行之前,再去叮嘱一番。现在蜀汉国力大损,南面马忠又还没有捷报传来,着实不能再与东吴对敌。严鹏亲自延请入内,笑道:“下官知将军心中顾虑,早恭候多时。将军但有所命,下官必然铭记于心。” 赵舒乃问道:“吾闻昔年江东有大姓者,严白虎,不知是升平何人?”严鹏答道:“既然将军已经猜到,下官也不再隐瞒,先君与他乃一胞兄弟,为孙策所杀,是以与东吴孙氏不共戴天。”言语之间,极是怨愤。赵舒见他神色,惟恐前往东吴当真惹先祸端,便有明日另择一人出使之意。 严鹏知其有反悔之意,遂平复心境,道:“将军不必担心,下官虽然愚钝,却也知时下不可与东吴为敌。只是心念故土,欲往省之,必不会让将军为难。”赵舒仔细打量对方片刻,确实不知该不该相信,却仍不愿意拂他之意,伸手握着严鹏道:“升平如此讲,吾便放心了。明日前行切要牢记今夜之言,吾就不再打搅了。”便告辞出来。 次日严鹏出使东吴,当朝刘禅又将立后之事再提了出来,赵舒不再反对,更提名故将军张飞之女,可立为后。这样一来原本不少反对立后之人,也都改口支持。众所周知关,张二家与皇室的关系,而且张绍现在虽然与赵舒走得近,但也确实是刘禅身边的近臣,要是再反对下去,得罪的不仅是赵舒,还有刘禅,张绍。虽然蒋琬等少数几人还是反对,却显得十分势单力孤,刘禅也懒得听他几人再罗嗦下去,开口说了句:“就依大将军所奏。”结束了所有争端。 群臣退下之后,刘禅单独召见赵舒,说了不少感激的言语。赵舒心中也十分欢喜,刘禅既然愿意冒天下的大不韪,急于成婚,自己便乐于做这样的人情,既可以让蒋琬等辈对刘禅失望,也可以让刘禅更倾向于自己。 接下来就开始为刘禅筹备婚典,赵舒与关凤成亲的时候,只是刘备一句话,然后大摆宴席,行了结拜之礼,接着送入洞房就算成事。刘禅现在结婚可完全不一样,既然选黄道吉日,又要拜告天地先祖宗庙,整个成都城内都忙得是不亦乐乎。婚期拖了半个多月,才把张绍的妹妹送进宫内,接着群臣朝拜恭贺,虽然刘备才死了几个月,也仍旧大摆喜宴。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根本没有多少人还会去想着那堆葬下的烂肉枯骨。 席间张绍自然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但他却深知这些多是拜赵舒所赐,不敢丝毫怠慢,反而愈加恭敬。赵舒自从上次受伤以来,又加之悲痛过度,伤及内腑不能多饮,只陪着众人喝了几杯,便告罪回府。刘禅的婚礼,也让赵舒更加觉得愧对容儿,心中也盘算着挑个日子,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但是刘禅敢这样胡作非为,赵舒却怎么能在先帝孝期成婚? 回到将军府,赵舒就看见门外有几匹战马,忙问门口家将,有谁求见,却原来是马忠有战报送来。赵舒心中顿喜,能将南中数郡的捷报送与刘禅,却是再好不过的贺礼,急忙快步入内,果然见厅上有一名校尉等候。那人见赵舒入内,慌忙拜倒行礼。赵舒亲将其扶起,见起年纪不大,遂问其姓名。对方答道:“卑职李球。” 赵舒恍然记得他是李恢之侄,既然其叔父在军前,想必也是将他带在身边,遂笑问道:“德昂近来可好?”李球却突然拜倒在地,放声大哭道:“望将军火速起兵,为叔父报仇。”赵舒听得大惊失色,马忠兵马过万,更以有心算无备,胜之必然,李恢却如何会死?赵舒急忙追问其故。李球于是拿出马忠军报,双手奉上。 赵舒心中惊异,缓缓打开将其打开来看,不看则已,看后勃然大怒,拍案喝道:“如何会是这般损兵折将?”原来军报之上居然写着蜀军大败,参军李恢阵亡。益州,臧柯,越巂,三郡叛乱,只有永昌郡拒不从贼,马忠也退兵汉嘉郡,请求赵舒火速派兵援救。 李球见其发怒,更是连连叩首道:“马将军误中贼人奸计,被引入重围,叔父拼死断后,才不致使全军覆没。”赵舒狠敲自己额头,深以为恨,马忠只是在历史上有名气,但事实上如何,自己却并不十分了解,如今兵败折将,岂非自己之过?乃复将李球扶起,沉声问道:“你在军前,必然知晓其间战事,可一一为吾道来。” 话说马忠辞别赵舒之后,引军急往益州郡而来,心中反复思量赵舒言语,对雍闿此人十分上心。及至平夷县,益州太守张裔,率人来迎。马忠大为怪异,细问之下,才知雍闿在郡治称霸,张裔只敢驻于平夷县,不能再往南。马忠虽然对张裔甚是鄙夷,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先帝不幸驾崩,赵将军惟恐南方不平,特谴某前来巡视。临行之前,赵将军曾言雍闿,乃是益州郡豪杰,不妨就以为太守,可保南中平安。张大人可使人请之,言以太守印信相授,约其来会,如何?” 张裔每日在此供职,无不担心身家性命,如今能让雍闿为太守,自己便可另某他就,心中也甚是欢喜,急忙修书一封,送往味县雍闿。雍闿者,益州豪强,广有家业,更与蛮族交好,蓄养数千死士,郡中官吏多畏之。张裔使者至时,雍闿正与来访南蛮首领孟获欢宴,听得太守府来人,急忙请孟获暂退,才命使者来见。使者道明来意之后,雍闿满口应承,厚加赏赐送出。 孟获复从后面出来,问道:“汝真欲去赴宴不成?”雍闿看着请柬,笑答道:“自然要去,不想某之微名已入朝堂之上,既然朝廷有意嘉奖赏爵,某有何理由拒绝?”孟获冷哼一声,道:“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汝轻易前去,就不怕被人暗算?” 雍闿哈哈大笑道:“那以你之见,某就应该随你叛乱不成?” 第三百一十二章 假封赏诱杀雍闿 孟获听他言下之意,必是不欲随自己一起举事,神色微怒,道:“汝怎可出尔反尔?适才不是商议妥当,本王率大军前来,汝为内应,先取了此郡,再杀上成都,共享荣华。”雍闿大笑起身,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适才某并不知道朝廷对某有所封赏。想我雍家数代在此称强,却终不能挤身朝堂之上,某才欲与汝同谋。如今朝廷圣明,征召为官,某又何必再行险取事?”孟获勃然大怒,骂道:“难怪常闻人言,汉人最无信。你这……” “住口。”雍闿也拍案而起,怒道:“孟获,某敬你一声是大王,若不敬也就是蛮夷头人。今日念在你我相交一场,放你离开,日后各不相干;若再有无礼,某也不惧你。”孟获身为一族之长,岂能让你如此对待?当即拔出佩刀,就要上前撕杀。雍闿左右护卫也都上前,各自擎刀到手,两边一触即发。 “大王且慢。”孟获身后却有一名随从,出口喊止,劝道:“人各有志,既然雍老爷甘愿为官,大王如何能勉强?”孟获闻言,怒气稍息,便将宝刀收回鞘中。雍闿见那人却是汉人文士打扮,常与孟获聚会,却都不曾见过,不禁问道:“这为先生是何许人也?”对方却笑而不答,孟获深恨雍闿,不愿再与之为伍,当即与部下之人,一起离开。 出了雍闿府邸,孟获便对那文士道:“如此雍闿不愿起事,本王独力难支,也就与先生在此作别,各行各事。”那人心中知道孟获恼自己适才出言相劝,于是道:“大王勇武不凡,但刚才是在雍闿府中,家丁不下千人。在下惟恐大王双拳难敌四手,故而止之。大王若真是恼恨此人无信,却也简单,不日必有其消息。” 孟获也知道雍闿府中养有不少死士,真是动起手来,也不能占得便宜,又听他说的怪异,不禁问道:“什么消息?”对方却又不肯明言,只笑道:“总归是好消息,大王只需回寨中点齐兵马,不日益州郡便属大王矣。” 雍闿等孟获走后,心中十分欢喜,他原本正欲于孟获等人起事,但如今朝廷却有委其益州郡太守一职,能名正言顺掌管一郡大局,又何苦再与蛮人联合,做那等遭受千古骂名之事?当下使人连夜赶制一套体面衣裳,次日大早就带着心腹数百人前往平夷县,来会张裔。雍闿本也担心有诈,但张裔向来为人胆小怕事,现在皇帝刘备又刚刚去世,他惟恐惹祸,将太守之位相让,也是情理之中。 不一日,雍闿带人来到平夷县,距县城十数里,就见张裔亲自带人来迎。见面之后,张裔言辞愈是谦恭,雍闿愈是得意。交谈片刻,张裔便请其入县内受印信,雍闿更不生疑,两人遂并骑入城。 一进城门,张裔急忙打马而走,高呼道:“马将军何在?”马忠早带人等候在两旁,见雍闿中计前来,伏兵四起,将雍闿等人团团围住。雍闿逢此变故,也知是上当,喝令部下拼死突围,自己也急忙勒马欲冲出城去。城门外马忠却已命人设下几道绊马索,雍闿及随从都不得出。川军埋伏有上千人马,雍闿不过数百乌合之众,虽然平日里欺压百姓,显得威风十足,但真到生死关头,却远远不能与川军相比,或降,或死,并不曾走脱一个。 雍闿虽有些武艺防身,也难与马忠相提并论,交手只几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张裔见战事平复,急忙打马上前,恭贺道:“将军斩杀此贼,则益州郡百姓皆感大德。”马忠冷哼了一声,道:“怕是张大人太守的位置能坐牢了吧?像这等人物,早该除之,何必惊动朝廷?”遂不再理会张裔,径自指挥部下清扫战场。张裔心中恼怒,却不敢多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 雍闿既除,马忠便要带兵入驻未县,参军李恢却极力谏言,道:“雍闿虽死,但部下之人并不全散,且南方蛮夷甚众,将军还宜谨慎行事。”马忠新斩雍闿,心中得意,并不以为然,却被李恢劝谏不过,乃分兵三千与之在后,自引大军在前。李恢见其不用己言,只得默然而退。 马忠大军径出平夷,望西南而来,将至未县地界,闻报前面有一彪蛮兵挡道。马忠方信李恢言语,遂命军士结阵待敌,亲至阵前观望,果然就见小队蛮兵阻拦在前,却只有数百人众,却多牵有牛羊牲畜,大感意外不解。对方阵中见马忠出来,也有一头领打马上前问道:“请问来的是马将军么?” 马忠不敢贸然回答,遂问道:“汝是何人?找马将军何事?”对方欠身答道:“小人孟优,奉家兄之命,带来牛羊犒劳马将军。”马忠并不认识对方,但在南来之时,便仔细询问过,知道南方蛮族酋长名曰孟获,有弟孟优。知道其身份,又听是要劳军,马忠更是不解,惟恐有诈,沉声道:“无功不受禄,本将军与贵洞主,并不相识,怎好收受礼物?” 孟优听他如此说来,知道便是马忠,急忙滚鞍下马,拜伏在地,道:“小人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将军尊颜。将军斩杀雍闿,此人称霸本地多年,常常欺压我族人,家兄与鄙族上下都感念将军恩德,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马忠乃恍然而悟,见对方如此大礼,又想起临行之时,赵舒嘱咐。急忙下马上前搀扶,道:“贵洞主客气了,雍闿为害一方,某奉朝廷之命除去。此皆朝廷恩德,汝等需得谨记感激才是。”孟优连声应诺,复道:“家兄早欲臣服朝廷,只是雍闿为恶,心意不能上达天听。今就请将军代为转奏朝廷,鄙族愿归附朝廷,只望朝廷能善待,勿以恶吏前来欺压。” 马忠深知南方各蛮族,虽然时常反叛,都只是不堪汉族官吏豪强压迫,如今对方既然诚心来投,秉承赵舒“攻心为上”的原则,也应该好生对待,当下好言安抚孟优,声言朝廷仁德,只要诚心归附,必不薄待。 第三百一十三章 鸿门宴李恢战死 马忠因为孟优前来劳军,于是下令就地扎下营寨。安顿妥当,见天色也不早,便将牛羊宰杀,设宴相待。又想起李恢带辎重粮草在后数十里,复命人分出少许牛羊送往,自己却与孟优不住攀谈,十分热情。 李恢在后军之中,却显得十分忧心,等到马忠派人送来牛羊,更是惊异,急问其原委。使者如实而答,李恢再不生疑,召来兄子李球,命其引五百军士,将粮草辎重押回平夷县,坚守勿出。李球见叔父神色慌乱,惊问其故。李恢却只是摇头叹息,并不回答,只是催促快些动作。李球一面分派人手,却一面道:“马将军前军只有带有三日粮秣,叔父却让小侄带粮草返回,前军无粮,何以为继?”李恢随即喝道:“若无性命,粮草何用?只须按我吩咐行事便可,不必多问。”李球见其作色,只得领命而去。两厢分派停当,李恢便自引剩余兵马匆匆来寻马忠。 一路急行,不住派探马在前,及至马忠营寨不远,回报并无异处,李恢心中稍安,便要使人前往通报。使者尚未出发,却猛然听得前面号角之声大作,李恢便知不妙,急忙催军上前。转过几道路口,就见黑夜之中,无数火把闪动,细看之下,皆是南蛮兵将,正在攻打川军营寨。而营寨之内,也燃起几处大火,营门也被人打开,李恢知是孟优等人为应,惟恐马忠有失,急忙带人冲杀过去。 蛮兵今夜前来偷营,原有内应,是以都并力向前,皆想立功。不防身后还有一路人马,几番冲杀之后,李恢虽然兵马不多,却也冲进辕门,直奔中军。越往里面,川军越众,而蛮军越少,川军虽然无备,但兵甲远远胜蛮兵,虽然不及对方剽悍,但一时之间也不易落败。来到帅帐,李恢果见马忠正与一名蛮将撕杀,周围也有数百蛮兵与川军混战。这些蛮兵随孟优前来内应,自然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将马忠身边护卫杀得七零八落,各自逃命,只有少数心腹之士,苦苦支撑。 马忠在宴上多饮了几杯,已有几分醉意,手中兵刃渐渐施展不开,而对方孟优却将一柄蛮斧使得虎虎生威,眼看不敌。李恢见其无事,略微放心,高声喊道:“德信勿忧,我来助你。”一骑当先,直取孟忧。 李恢本无多少武艺,双战孟优,对方也毫无惧意,只是新带来上千川军,渐渐将孟优部下围困在核下。川军兵甲精锐,一旦结成阵势,便远非蛮人能敌,战局扭转。孟优见自己部下死伤过半,惟恐不敌,便要引人而去,却听远处一声熟悉的虎喝,不由大喜,回顾左右道:“大王亲来,我等奋力杀敌,擒此二将献与大王。”一众蛮兵也都嗷嗷直叫,顿时气势复盛。 李恢听孟优说起,急忙往四下望去,果然又见一名蛮将领人杀来,生得极其雄壮,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缨络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穿鹰嘴抹绿靴,坐下卷毛赤兔马,手中也是一杆錾金大斧,不住砍杀川军。一斧下去,便是一颗首级横飞,那蛮将也跟着一声喊喝,声若厉鬼,形同煞神,无人能与之争锋。李恢素闻孟获勇猛,远胜其弟,今二人共战孟优且不能胜,如何能与孟获对敌?又见马忠脸上醉意尚未尽去,遂道:“德信可先去,某为断后。” 马忠虽然头脑不是十分清醒,但深知此战不利,皆己之过,不能就此而去,乃道:“德昂速去,某不纳忠言,愧对朝廷,愧对赵将军,当以性命报之。”孟优见二人争执,哈哈大笑,道:“汝二人不必再争,一个也走不了。”说话之间,手中大斧便不离二人要害。 李恢见孟获将近,惟恐两人都战死此地,乃骂马忠道:“汝既知有负朝廷,当留有用之身,再图报效。若你我都死于此地,则非但南中各郡不复为国家所用,汉嘉各郡若无防备,岂不为贼所乘?如此成都危矣。德信先去,再整兵马,扼守险要,复请朝廷兴兵,破贼必也。”见马忠还要犹豫,又道:“赵将军以南面之事托付于汝,岂是一死可以报之?”乃喝令其心腹将校,拥簇马忠而行。马忠无奈,只得道声保重,带兵马往北面突围而去。 马忠去后,李恢更不及孟优,身上已被创三处,兀自死战不退,左右军士皆感其勇,也都不去,拼死而战。须臾,孟获杀至,看着李恢枪法稀松,只凭一股血性撕杀,尽是些不要命的招数,竟让孟优久战不下,于是笑道:“三弟本事越发回去了,这样都不能取胜,莫非还要为兄来助么?”言毕哈哈大笑,左右各家洞主,也都以言语取笑。 孟优因众人笑话自己,心中愈加恼怒,勃然大喝,奋力一斧削向李恢手腕。李恢久战之下,躲避不及,右腕被生生砍下,连着长枪落地,巨痛之下,险些晕厥,却又恐马忠不曾走远,乃大喊道:“且住。” 孟优本欲再一斧取其首级,听他喝喊,手上顿时收力,斧头听在其颈前,转眼目示其兄,听其令谕。孟获见李恢重伤之下,还能面不改色,言语如常,也不禁心中敬佩,上前问道:“汝有何话说?” 李恢强忍痛楚,缓缓道:“本参军要见杨威公。”孟获闻后脸色剧便,沉声喝道:“本王不识此人。”复对孟优道:“斩了。”孟优应诺一声,就要动手,又听后面有人喊道:“三洞主且慢。”一骑马缓缓上前,对着李恢问道:“德昂欲见某,不知有何见教?”李恢不过是想要拖些时间,见杨仪果真出来,不禁叹道:“丞相果然来了南中?”杨仪笑答道:“德昂既然猜得,何不早降?丞相怀念旧情,必不薄待。” “呸。”李恢向着杨仪狠狠吐了口唾沫,却因力气不济,根本不能到达对方跟前,复道:“昔日某随孔明者,不过欲建功立业,报效朝廷。若在川中与赵舒争权夺利,某也可助之,如今他却远来此蛮夷之地,挑动叛乱,岂是某心之所愿?”杨仪也不为怒,再问道:“那德昂见我何干?”李恢早已经暗自拔间在手,闻言答道:“某特请威公转告孔明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遂横剑在颈下,用力一抹,顿时血溅五步,落马而亡。 第三百一十四章 授将令吴懿南征 李球将自己所知详细说与赵舒知晓。赵舒听后便不再恼怒马忠,即便是自己亲往,也未必不会中计,这群蛮夷居然能用计,倒真是让人意外。李球见其沉吟不语,复请为叔父报仇。赵舒遂使家将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又匆匆赶往宫中。 再至大殿,酒宴仍旧未散,众人还在不住交杯。张绍此刻已经熏然大醉,见赵舒去而复返,急忙端酒摇摇晃晃上前,道:“下官再敬将军一杯。”赵舒心中郁闷,随手将酒杯打翻在地,喝道:“都别喝了。” 张绍见其发怒,心中骇然,酒意顿时消去大半,殿上众人也都禁声不语,只的直勾勾地望着赵舒。赵舒快步走到殿上,道:“马忠兵败,益州,臧柯,越巂三郡反叛,诸公以为如何?”其时李严已经出镇巴东,桓易尚未回到成都,殿上只有吴懿军职最高,急忙起身答道:“蛮夷之人,不服王化,当再以精兵强将讨之。”座中众人都有几分醉意,酒壮男儿胆,都纷纷出声附和。 赵舒自然知道要派兵再征,可关键是何为人帅?马忠,李恢二人本是心中人选,前者却兵败后者身死,现在还有何人可用?赵舒转看吴懿问道:“子远以为何人可以为将?”吴懿却是一拍胸口,朗声应道:“若是将军恩准,末将即日便率部前往,定扫平叛逆,安定南疆。”赵舒也正是此意,吴懿率部出征,再有马忠为副,只要小心应付,料来也无大碍。于是道:“今日喜宴就此为止,诸位回去各司其职,整备兵马粮秣,择日由吴车骑起兵征讨。” 逢此变故,百官谁人还敢多饮,都起身退出。张绍见众人散去,靠上前道:“下官酒后失态,望将军勿怪。”赵舒也自知适才冲动,乃道:“吾也是情急失礼,子非亦不可多作他想。今夜就暂不禀报陛下,明日早朝再奏不迟。”遂与张绍作别,复回自己府中。是夜赵舒却不曾合眼安睡,虽然吴懿为将,却总觉谋略似乎不足,当再有人辅之才好。李丰原本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但战事凶险,若有个好歹,李严还不跟自己着急上火? 次日早朝议定,以吴懿为将,吴班为先锋,三日后起兵,前往汉嘉郡,会同马忠一起,平定三郡叛乱。好在孔明治理川中数年,府库殷实,粮草辎重,兵器衣甲都十分充足,事关国家社稷,蒋琬等人也是尽心尽力。赵舒也终于下定决心,以李丰为参军暂统桓易部众,从吴懿出征。 直至第三日晚,一应事务准备妥当,只等次日祭旗出兵。赵舒最后一次校对兵马钱粮,觉得再无差错,才舒展双臂,放松片刻。容儿一直静候在旁,此刻才奉上杯茶水,道:“以前你自己出征,可不见如此劳累。”赵舒接过喝了两口,才道:“以前我只需要带兵征战,粮草兵械等物都是旁人操办。而今却是我在操办这些事情,远比在战场上指挥作战辛苦得多。再者以前得失之际,也不似现在这般,权位越高越不敢有丝毫马虎。” “一个大将军就把你累成这样,要是以后……”容儿本要说笑,却见赵舒脸上笑容隐去,急忙改口道:“以后要是攻破曹魏成了全天下的大将军,看还不将你累死?”赵舒也知道自己脸色变化,让她觉察,复笑道:“启时广聚天下英才,自然有人相助。”最后还是道:“刚才你想说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我绝无此心。” 容儿微微伸舌,嬉笑道:“我知道你想当流芳千古的忠臣,可是只怕旁人不这么想。”赵舒深知自己现在掌握蜀汉举国军政,若要人相信自己没有篡位之心,确实困难,只得笑道:“日久见人心,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容儿靠上前些,借着烛光仔细将赵舒再打量了一遍,突然叹息道:“我有时真不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 赵舒哈哈一笑,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男人,现在只想要你。”说着便手口并用,窃玉偷香。正吻到深处,门外却有家将喊道:“将军,府外有人求见。”赵舒抬头喊道:“不见,让他回去,有事明日请早。”遂又吻到容儿唇上。那家将却十分不识趣,又在外面道:“是诸葛夫人,声言定要与将军一会。” 赵舒顿时头脑清醒,诸葛夫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丑女黄月英?她来干什么,怎么又何南方战事扯上关系?赵舒再次抬头道:“请她在客厅等候片刻,吾即可便来。”又看着满面红晕的容儿,道:“我去去便来。”容儿也忙着起身整理衣衫,突然低声道:“我在房中等你。”便转身出去。赵舒才记起几日忙于战事,不曾和她亲热,想着那美妙的时刻,脸上不禁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来访的果然是诸葛孔明之妻子黄月英,其实长得也不算丑,只能说是平淡无奇,就以相貌而论,远远配不上人才风流的孔明。自从孔明潜逃之后,赵舒虽然下令全国各郡缉捕,却并不曾为难其家人,都是按月给以禄米,但并没有等门拜访。所以听到黄月英再一次自报身份之后,赵舒仍是十分惊讶,问道:“不知夫人前来,有何贵干?莫非是手下人办事不妥,有冒犯夫人的地方么?”虽然没有为难孔明府中之人,但赵舒却下有严令,密切监视其动静,故而有此一问。 黄月英神色平淡,并不回答赵舒问话,反而问道:“这几日城内外军马调动频繁,不知可是有战事?”这话切莫说是她来问,便是旁的女人来问,赵舒也不可能据实相告,只是笑道:“只是内外换防而已,国中安定,魏吴不侵,并无战事。” 黄月英注视赵舒片刻,忽然道:“是我问的唐突了。妇道人家,本只应在房内持家教子,不该来管这么许多闲事。”说着便起身告辞。赵舒也知道对方不会相信,但是军国大事,岂能说与她知道?可黄月英前来拜访,难道也就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明知道自己不会老实回答的问题吗?赵舒虽然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得起身相送。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见才女暗中点拨 赵舒敬重黄月英是当世奇女子,于是亲自将其送至府门。正要再次作别,黄月英却道:“将军能利用黄元畏惧我夫,诱其造反,可知他二人之间,究竟为何有隙?”黄元死去多时,赵舒不想她会提及此人,而且自己也确实只知黄元与孔明不和,却并不详知其所以。再者挑动黄元造反之事,只有心腹几人知晓,黄月英却能一语道破,赵舒心中更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黄月英见赵舒神色茫然之中还带有几分惊疑,便又继续道:“黄元是汉嘉太守,成都与南中各郡,但有往来都要从其郡治而过。我夫在隆中之时,便定有‘西和诸戎,南抚彝越’之策,在成都为相之时,便多使人前往南中各地,交好各夷,教其耕织,又通商交易,既获其利,又得其心。黄元经常借故侵占交易货物,以为己有,是以与我夫多有不和。” 现在来说黄元与孔明之间的矛盾,似乎并没有丝毫用处,但却不欲失礼,赵舒只是微微点头。黄月英看他并不在意,便不再言,招呼马车过来,再行赵舒告辞,遂登车而去。赵舒看着马车转过巷口不见,心中纳闷,实在不明白黄月英到底为何而来。却也不作多想,淡然一笑,便要回房中来寻容儿。 还不曾走到中门,赵舒恍然而悟,又匆匆转回大门,吩咐家将速备车马,急忙向着诸葛孔明府邸而来。诸葛亮勤俭持家,看着眼前的平常小院,赵舒心中又多了几分惭愧,自己虽不喜欢奢华,可住的将军府也远胜孔明住所。家人通报入内,片刻便有十来岁少年出来,对着赵舒道:“家母言不便再与将军相见,将军既然能来,想必已经明白其中原委,不必再行多问。” 如此说来,赵舒心中猜想,便没有错,但不能当面问清楚,难免有些不塌实,待要再行求见。对方却道:“时候不早,不能留将军休息,就竟告辞。”不等赵舒说话,便让家人合上院门。赵舒无奈只能再行回转,心中却再次仔细的咀嚼黄月英之言。孔明与南蛮交好,既获其利,又得其心,这几句话不是明显在说孔明与南中各族关系密切,是否也暗示着次此南中叛乱就与孔明有关呢?蛮人素来只是凶悍,缺谋少智,而马忠却是中计而败,岂不令人生疑?再者当今天下,孔明除非是放弃名利,归隐山林,否则也只有南中可去。曹魏,东吴这两处他能去吗?去了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赵舒越想越觉得孔明必在南方,也就更加担忧,吴懿,李丰二人怎能是他对手,岂非又要自己亲征?一路思量,赵舒回到卧室,却不见点有蜡烛,心中微愠,喊道:“怎么不掌灯?”话音刚落,就听容儿低声问道:“你还不休息么?”赵舒顿时记起今晚两人还有的节目,但现在却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若不赶快下令阻止,明日一早吴懿大军就出征益州郡,再次战败,自己的位置只怕就没有那么安稳了。 容儿听他没有答话,便又问道:“你怎么了?”赵舒摸索着走到床前,借着微弱的星光,见容儿横卧榻上,外面衣衫都挂在旁边。看着她一脸的娇羞,赵舒也能想象到棉被之下的风光,但却只能坐在窗沿上,道:“我还有些事,你先睡吧。” 容儿也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沉重,拥被坐起,问道:“出了什么紧要之事吗?”赵舒点了点头,答道:“我要亲征南中各郡。”容儿闻言大惊,慌忙再问道:“不是让吴将军前去吗,怎么又换作是你?那些蛮荒之地,何必你亲自前往?”赵舒一直在考虑黄月英所言真假,如果孔明真在南中,自己不去,吴懿未必能胜;但若不在,自己轻离成都,也担心后院着火,真的是左右为难。思量怎么许久,赵舒还是决定亲征,南中数郡虽然生产落后,却也占了益州大片土地,无论如何不能舍弃。至于成都只能再请李严回镇,孔明如果不能在战场上打败赵舒,只凭他空口一人,也不怕他能在成都兴起什么波澜。 容儿看着赵舒面色凝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吴将军久经战阵,对付这些宵小绰绰有余,你已经是大将军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赵舒叹息一声,苦笑道:“你当我喜欢打仗是不?孔明可能在南中,吴懿怎是他的对手?我现在要即刻进宫,再召集众人议事,你便不需等我了。”说着便在容儿唇上浅吻一下,起身出来,心中却不禁大骂,孔明这个混蛋,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过上安稳点的日子? 刘禅确实是昏庸帝王,赵舒觐见的时候,他正津津有味地欣赏宫女歌舞。前方战事不利,赵舒尚且忧心忡忡,作为一国之主的他,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却也难得。看到刘禅越来越不堪,赵舒多次自问,这样的君主,孔明尚且不能扶持,自己真的能行么? 刘禅被赵舒打搅了兴致,神色之间微微显露不悦,挥手让宫女退下,问道:“将军有事明日朝堂之上说不成?非得夜里入宫,朕有些乏了,将军且长话短说。”其实刘禅愈是昏聩,对赵舒愈是有利,但看到他如此的不争气,也还是有些不悦,奏道:“臣此刻前来只是想陛下收回吴将军南征诏书,此事还需再议。” 提到军国大事,刘禅还是稍微显得些许关心,疑惑问道:“此事前几日不是将军与众为大人商议定下的么,现在却为何出尔反尔?”赵舒据实奏报道:“臣适才得到消息,逆臣诸葛孔明可能便是此次叛乱始作俑者,臣恐吴将军不是其敌手,欲亲自前往征缴。” 刘禅眉头微蹙,再问道:“将军可与众位大人商议过?”赵舒道:“事出紧急,臣直接入宫觐见陛下,但已使人通报诸位大人,想也该要进宫求见了。”刘禅遂点头道:“那且等诸位大人来后,再与将军一起商议。”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议南征张绍巴结 过不多久,吴懿,蒋琬,费祎等文武陆续入宫觐见。赵舒见人至齐,乃将适才与刘禅之言,再当众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孔明消息,莫不惊异万分。赵舒说罢,蒋琬遂出列道:“敢问将军,方才所言诸葛孔明挑起南方叛乱,可有真凭实据?”蒋琬受有孔明提携知遇大恩,虽然现在赵舒把持朝政,但听到有损孔明的言语,也不禁挺身而出,开口质问。 赵舒顿时觉语塞,孔明在南中种种不过是自己凭着其妻之言的猜测,怎么一时心急给说将出来?岂不是给人恶意中伤之嫌?再者黄月英既然不肯名言,自然更不可能会出来当众作证。再看殿内众人,都有疑惑之色,赵舒便将心一横,答道:“此乃本将军在南方设下密探所报,断无差错,哪位大人要是不信,但可随吾出征,到时便有分晓。”蒋琬却也不甘示弱,挺胸道:“下官正有此意,愿从将军征讨。” “不可,不可。”费祎急忙出来劝止道:“先帝过世不久,国家新丧,不宜用兵,且魏吴都不怀好意,赵将军与蒋大人同往征讨南中各郡,二处闻之,必来相侵。将军大军远远在蛮夷之地,不能及时回援,则国家危矣,诚不可取。” 赵舒也知费祎说的有理,但却总不能就此听之任之,蜀汉帝国本来幅员不阔,怎么能容忍数郡之地叛乱不臣?遂道:“先帝新丧,蛮贼乘机兴起,便是对先帝之大不敬,若我等不能竭力平定,不仅愧对先帝之灵,更失百姓之心。南方蛮夷乃是跳梁小丑,若都不能果断镇压,岂不让魏吴轻视?正当以雷霆之势讨之,示国家之强盛,展朝廷之威仪。” “将军言之是也。”张绍也出列道:“但蛮荒之地,不服王化,遣一上将讨之即可,将军身负国家之重,切不可再轻身涉险。”赵舒也不是情愿前往,看着旁边吴懿,笑问道:“子远自忖能胜孔明否?”吴懿为人向来谨慎,那夜酒醉请命之后,便有些悔意,但也知南方蛮族远不及蜀军精锐,遂应承下来,现在听说孔明在彼,更不敢独往,听赵舒问起,急忙答道:“某不如孔明多矣。但将军能亲自征伐,破之必也。” 赵舒又复看着那几名武将道:“列位有自觉用兵能胜孔明者,但可开口请命,都可领兵出征。不过此战干系国家社稷,若有差池,便是灭族之祸。”诸葛孔明谋略闻名天下十数载,岂是殿上诸将能及?众人看着赵舒目光扫来,都低头默不作声。 赵舒见无异议,便向刘禅奏请出兵。刘禅自无不允,却又问道:“将军与蒋大人带兵远去,朝中之事却托于何人?”赵舒心中又稍感不悦,刘禅言外之意,莫非是说自己在朝中独揽大权?遂奏道:“朝中之事自然是陛下做主,更有文伟,子非等人辅佐文事;臣已传调李车骑回朝,主管内外防务,也必可保成都无恙。”刘禅只是点点头,又道:“便依将军所奏,可回去整备。等出兵之日,朕亲为将军饯行。”赵舒遂与众官行礼告退。 回到府中,已快三更,想着不日便又要戎马征战,赵舒顿时觉得精神疲倦,便要回房间休息。谁知赵舒前脚进门,后脚张绍便来求见。对方现在是国舅之尊,赵舒也不得不亲自来迎。两人入内之后,宾主坐下,赵舒便问其来意。张绍并不说话,只是目视左右之人,赵舒明白其意,乃命左右退下,复问道:“国舅大人有话请讲。” 本来只是想取笑一下,松懈气氛,张绍却慌忙站起身来,作揖道:“将军这样称呼,岂不是折杀下官?”赵舒见他如此,心中甚感欣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成都,刘禅身边很多事情都要靠他帮忙,既然对自己如此的恭敬,也就能放下心来。遂笑道:“玩笑之言,子非不需如此看重,快快请坐。”张绍又是一揖,道:“下官能有今日,皆是将军恩德,日后万不可如此相戏。” 真是人与人不同,花有别样红,张飞,张苞都是火暴脾气,却不想有子弟如此。张绍坐定之后,见赵舒询问的目光,便道:“下官此来,便是为将军出征之事。如今大局刚定,将军实不宜远征,还请将军三思。” 赵舒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并不应该轻易离开成都,而且只是凭着黄月英短短的几句话。虽然只有几句,可是赵舒心中却有中感觉愿意去相信,或者在他的潜意识中想要除去孔明,这个人的存在,始终对他都是一种威胁。只要有一点点孔明的消息,赵舒都愿意去试试,遂道:“吾意已决,子非不必再劝。倒是吾出征之后,成都之事便要多劳了。” 张绍再次起身,道:“下官敢不尽心竭力?但只恐才疏德薄,有负将军重托。”赵舒呵呵笑道:“子非过谦了,国中才俊之士非你莫属。以成都之事相托,吾十分放心;再者此番南征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必能凯旋。”张绍见赵舒胸有成竹,不禁道:“将军能有如此信心,下官也当尽力而为。” 虽然可能有诸葛孔明在彼,但毕竟那些蛮族武器装备,远远不及蜀汉军队,而且人数上川军也大占优势。赵舒只需小心谨慎,未必就不是孔明的对手,是以并不十分畏惧,又复对张绍叮嘱几句。成都百官对赵舒还并不十分满意,真的率军远去,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张绍也都唯唯应诺,神色之间十分恭顺。 将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说完之后,三更已过,赵舒更觉疲惫,便欲让其先退。张绍起身告辞,却又有些犹豫,并不就去。赵舒看得生疑,便道:“有话但讲不妨。”张绍微微点头,才缓缓道:“朝堂上列位大人,都是诚人君子,只要将军一心为国,日久必然释疑。但尚有一人,常在陛下身边,却是小人得志,将军还需防上一防。” 说到小人得志,赵舒便知道张绍所指何人,心中虽然对那人也十分鄙夷,但看在其对自己还算忠心,而且刘禅身边也确实需要一双眼睛,是以并不成在意。既然张绍说起,赵舒只得笑道:“阉宦小人,何必在意?黄皓随先帝日久,也算有些苦劳,只要不犯大错,就不必太过细责。” “将军言之是也。”张绍却复道:“黄皓随先帝日久,先帝最后时日之事都十分清楚,是以言语之间多有不检点之处。”微微顿了片刻,看赵舒脸色并无大碍,再道:“前几日陛下大婚之时,黄皓酒醉之时,曾言……”却又不继续说下去。 赵舒知他行事素来小心,遂笑道:“你今日如何这般吞吞吐吐?把话一次说来便是。”张绍于是附耳上前,道:“黄皓酒后曾言,将军能有今日,皆他之功,不然先帝……” “不必说了。”赵舒心中怒火顿时上窜,当初刘备之死,确实是黄皓动的手脚,一时不曾将其除去,居然敢胡乱说话。张绍看着他脸色沉下,便住口不言,退开道:“这等小人言语,旁人自然不会相信,但传得多了,怕对将军也是无利。” 赵舒再打量张绍上下,如果黄皓真的说过弑君的言语,他作为张飞之子,怎么会反而来帮自己,想要将其掩盖?张绍也似乎看出他的疑窦,再道:“下官以为能安汉室者,非将军莫属。陛下虽然少年聪慧,但先帝大丧期间,便公然娶后,虽然下官深受皇恩,却也不以为然。将军雄才大略,自然不能为这些宵小之言中伤才是。” 古今能有多少忠义之臣?孔明尚且要为自己争夺权势,张绍能为自己筹谋将来而择人侍奉,也在情理之中。赵舒便不多想,只问道:“黄皓此言,有多少人听见?”张绍答道:“只有他身边两个小太监,下官只是无意之间听见。事后黄皓也似乎发觉失言,已经将那两名小太监借故灭口,将军不必担心。” 既然有这一次,难免没有下一次,黄皓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留着始终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赵舒本来还没有杀心,现在却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人,遂问道:“先帝陵寝修缮如何?”张绍不明其意,答道:“此非下官职权内事,并不十分清楚,大约七月底可以完工。” 现在才六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赵舒要带兵南征,刘备下葬之时,自己恐怕不能在场,于是道:“先帝素来宠信黄皓,在泉下也需人服侍,这事就交与子非去办如何?”张绍何等精明,顿时听出赵舒言中之意,是要让黄皓给刘备陪葬,忙道:“下官领命。”遂再告辞离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拒认侄关兴入川 话分两头,且说叶枫在武陵得到赵舒消息,急忙赶到关平府中,向二人宣读刘禅诏命。关平兄弟都极不甘心地摆出香案听旨,读完之后,叶枫看着二人,问道:“二将军何时可以出发前往成都?”关兴早就忍耐不住,遂起身喝问道:“这诏书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他赵舒的主意?”关平却大声阻止道:“安国,不得乱言。”复转对叶枫道:“贵使暂且在鄙府安息一日,明日舍弟再随贵使一同入京。”说着便吩咐家将带其下去。 等厅上只剩关氏兄弟,关兴便又大声嚷道:“我不去成都,要去大哥自己去。”关平横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向来与赵舒关系不错,自然该你去。”关兴抬眼看着其兄,急忙辩解道:“那是往日,现在他可是咱关家的仇人。”关平嘿嘿冷笑几声,道:“吾早对你说过,却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却是迟了。赵舒已经掌握举国军政,孔明又不知所踪,凭你我兄弟二人就能与他为敌么?” “那我也不去。”关兴知道以前因为其姐的缘故,与赵舒走得极近,现在说来十分理亏,也不再多作辩驳,只是道:“我不想再见到此人,怕忍不住将他杀了。”关平仍旧一阵冷笑,道:“你若是当真要杀他,在白帝城就可动手,何必给自己找个借口说什么,杀了他就要举国大乱?”关兴脸上顿时泛起红晕,他之所以没有杀赵舒,确实是有些下不去手,而且是在关凤的灵前,岂不是让其姐在天之灵都不安息?但是要再让关兴却天天与赵舒相处,那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关平也知道其弟的心思,又叹息一声,道:“安国,你早就已经成人,想法不要再如此幼稚,也不要再感情用事。你看看赵舒现在封的十位将军,几乎都是其心腹,只要天下稍定,必生篡逆之心。你身为关氏之子,辅佐陛下责无旁贷,明日你便随叶枫一起入成都,在赵舒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道理关兴也明白,但却仍不愿意前往,不论与赵舒为敌为友,都不是他现在心中所愿。关平看着其弟还是不断摇头,不由微怒道:“父亲在日是如何教导你我兄弟?他若是泉下有知,你对得起他么?”提起父亲关羽,关兴顿时觉得矮了一截,不得不低声道:“我去便是了,不过赵舒若真有不臣之心,岂能不对我有所防范?即便在他身边又有何用处?” 关平道:“赵舒不过是以武力相迫,朝中百官多是随先帝之人,心念汉室,怎会随他同流合污?你再看李正方,被贬斥出京,难道会没有怨恨?只是其子李丰以及家眷在成都,哪会是真心归附赵舒?你去成都既要获求赵舒信任,又要多与这些人联系,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共举大事。”关兴听其兄说的兴起,不禁泼去一盆冷水,问道:“那日我已经与赵舒断交,现在怎么能再取得他的信任?” 关平顿时也觉得为难,便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忽然计上心来,道:“你将小关统带上。赵舒最大的缺点,便是对凤妹一往情深,他们婚后无子,关统又是凤妹收养,必然能讨得赵舒喜欢。你大可借关统缘故多去走动,日久自然能松懈他防范之心。” “不行。”关兴不想其兄会出这等计谋,决然道:“小统儿是关家唯一的血脉,不能让赵舒抚养。”关平听他如此说来,立时脸色沉下,喝道:“谁告诉关统是我们关家的血脉?父亲都不相认,你认他做甚?”关统这些时日都是关兴带养,十分钟爱,闻言也颇为不悦,辩驳道:“就算关索不能入家谱,关统又有何错,为什么也不能写进家谱?” “我说不能就不能。”关平蛮横道:“我现在是一家之长,谁能写进家谱,谁又不能自然是我说了算。” “你……”关兴指着其兄长,半响不能说话,最后干脆也道:“不写就不写,那我也不去成都。”关平没有想到他也会如此威胁,只得又抬出关羽,道:“那此事以后再说。现在承认关统是关家之后,不就是承认父亲当年杀妻弃子,这样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关兴轻“哼”了一声,道:“总是这个借口,父亲就不能做错一件事情么?再说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错。” “住口。”关平听他说出这样的言语,不禁愕然,片刻才道:“那此事暂时不提。我虽然膝下无子,你日后总还是要成亲的,等有了孩子,关统是不是关家血脉就不重要了。”说到这里,却又突然记起一件事情,便笑对关兴道:“你这次去成都,正好也可以将婚事办了。” 关兴顿时脸上大红,低头喃喃道:“大哥,你尽胡说些什么?”关平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就你我两兄弟,还有可什么害臊的?你也老大不小,早该成家立业。长兄为父,我即刻便修书为你求亲。”说完就转身回到案前坐下,提笔便写。 “大哥,别……”关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当真上前阻拦。不一时,关平便将书信写成,伸手递给其弟,笑问道:“你先看看如何?若是不好,为兄再修改就是。”关兴急忙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默然点点头。 关平见其点头,又哈哈大笑,道:“那便好。明日你就带着关统,随叶枫一起进京。廖元俭持重老成,也可随你一道前往,互相可以照应。”关兴想着心中的那个人儿,也不禁再次点头,脸上也浮现出丝丝甜蜜微笑,遂告辞下去收拾行装。 关平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手指不停地在地图上的“成都”二字上敲击,心中也反复地轻念“赵舒”这个名字,不禁暗问自己,到底该不该与他相争?或者能不能与他相争? 第三百一十八章 报血仇邓芝丧命 次日关兴果与叶枫,邓芝一起出武陵西行,欲往成都。荆州去成都既可取道巴东白帝,也可过上庸,经汉中而入。叶枫声言赵舒还有旨意让三人巡视上庸,新城等地防务,是以取道襄阳,径往上庸而来。 非止一日,一行人便将至上庸城下,远远却见一队人马尽皆着素,白盔白甲,似乎在为人戴孝。关兴怀中还抱着关统一起,见到之后,不禁皱眉,低声道:“真是晦气。”叶枫却是一脸嬉笑的看着邓芝,问道:“大人可知上庸守将是何人?” “镇远将军霍弋。”邓芝出口之后,顿时有些省悟,心中着忙,颤声问道:“这是何意?”叶枫并不回答,只是向左右使个眼色,便有家将将邓芝拥簇在中间。邓芝头上即刻便大汗淋漓,伸手刚要拔剑,就觉着颈上一凉,早有家将用剑架在他脖子上。邓芝遂不能再动,只能长叹一声,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但还是不甘心,双眼直望着关兴,希望他能出只字片言相救。 关兴先时并不明白,等见到一身披麻戴孝的霍弋之时,也才记起霍峻当初是死在邓芝的手中。这一段往事,关兴早有耳闻,原本还有些想为邓芝解围的心思,顿时一扫干净,等与霍弋见礼之后,便抱着关统离得远远的,生怕让小孩子染上血腥味。邓芝见都唯一一位可能救他的关兴也走开,更不作他想,索性闭目假寐。 上庸是蜀汉边防重镇,连接荆州与汉中两地,十分重要,守将霍弋也是刘备心腹之臣。赵舒惟恐其对自己不满,是以想极力拉拢,不仅将霍弋升任为镇远将军,还打算送他一份厚礼,而这份厚礼就是霍弋的杀父仇人邓芝。刘备为了顾全大局,当年霍峻冤死之时,并没有责怪邓芝,赵云,后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赵舒现在却将刘备都没有能为霍弋达成的心愿完成,还怕其日后不对自己感念几分恩情? 霍弋也能明白赵舒拉拢自己的心思,但是父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只好暂时欠下对方一个人情。早间听到叶枫派人传来的消息,霍弋便亲自捧着其父的灵位,出城来迎,等看到邓芝的时候,便按耐不住,将灵位转递旁边家将,径自来拿邓芝。 叶枫奉赵舒之命,并不阻拦,任由霍弋将邓芝拽下马去。等到霍峻灵前,霍弋失声大哭,又狠狠地在邓芝膝后踢了几脚,让其跪下,喝道:“恶贼,你今日可还有何话说?”邓芝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且知求饶无益,便道:“当日我杀你父,今日你来杀我,岂不知异日是否还有人来杀你?”霍弋更是怒不个抑,用力一拳打在邓芝脸上,顿时满口鲜血。邓芝强忍巨痛,缓缓道:“成王败寇,自诸葛丞相败逃之时,我便知道命不长久,只是可恨临死还要被赵舒所利用。” 霍弋随即一怔,也明白对方所言之意,突然拔剑仍到邓芝面前,道:“我本欲将你千刀完剐,现在还是让你自行了断吧。”邓芝拾起长剑,惨然一笑,便自刎与霍峻灵前,这到公案拖延近五年才算画上一个比较满意的句号。 叶枫站到霍弋身旁,看着邓芝的尸体,抱拳道:“恭喜将军大仇得报。”霍弋慢慢将佩剑取回,一边擦拭血迹,一边漠然道:“烦请转告赵将军,此大恩大德,某没齿不忘。只要无碍国家大事,但有所命,某万死不辞。”叶枫跟随赵舒这些年,历练不少,远非当年的蒙头小子,也知道邓芝最后的一句话对霍弋刺激较大,遂接口道:“赵将军诚人君子,施恩不望报。当年令尊被害,赵将军也多有责任,此番所为,情理应当,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上庸要紧之地,还望将军小心守备,勿为他国所乘。” 霍弋还剑入鞘,也不论对方所言真假,答道:“守土安民,乃某职责所在,但某守郡一日,便是大汉土地。”将“大汉”二字咬得极重,言外之意,也无非是赵舒若想篡位,我霍弋即便受你大恩,也不会背叛先帝。叶枫自然能听得出来,微笑道:“有将军这等贤良之臣,国家无忧矣。”两人又客气一番,叶枫便要告辞。霍弋之所以在城外迎接者,也不愿让其入城一会,遂不多留,与之挥手作别。 关兴远远看着两人交谈,心中对赵舒越发多了几分畏惧,敬佩。在赵舒重新分化兵力之时,只有关平,李严,王平,霍弋不算其嫡系。李严之子拜在其门下,处处制肘;魏延重督汉中,与王平也互相交好;霍弋现在又受其如此大恩,只怕也不会再生有反对之心。除了关平,就算是赵舒再有何过分举动,别人似乎都不会极力反对。关兴突然之间,感觉其兄所言,真是句句有理,看来日后与赵舒只能是为敌了。 叶枫,关兴离了上庸,经汉中,巴西等郡,至雒城又遇桓易正奉赵舒将令回成都。关兴又在关凤墓前痛哭一场,才与二人一道起程。及至成都,三人都不便休息,径直来大将军府求见赵舒。 赵舒这几日正为筹划南征劳神,听闻三人同至,心中大喜,亲自出门来迎。看到关兴怀中关统,赵舒又不禁想起关凤,略显伤感,便要伸手去抱。关兴稍微迟疑一下,也就让他抱去,但看着赵舒眼光中对关统的喜爱,又不似作假,前两日刚升起的要与之为敌的念头,又不由地有些动摇。 赵舒虽然看着关兴神色之间些许异常,只道是他还不曾原谅自己,也不以为意,一边逗弄着关统,一边请三人入内。好在桓易,叶枫都不是外人,并不以为失礼,倒是关统年幼认生,到了赵舒的怀中便“哇哇”大哭起来。赵舒枉活三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带过小孩,笨手笨脚地哄了许久,也不见效,正打算还给关兴。容儿却也从后面走出来,见他窘状,遂含笑将关统抱了过去。或者女人都有天性的母爱,小关统虽然也与容儿生疏,哭闹之声却顿时大减,片刻便收住。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说谎言离间赵关 众人走到大堂之上,关统已经在容儿怀中“咯咯”的笑了起来。赵舒大感纳闷,难道这小子这么小就能分辨出美女与野兽?容儿见桓易,叶枫都在,知道要商议南征之事,便想带着关统去后院。这事赵舒却不能做主,转眼看向关兴,询问他的意思。 关兴带关统前来成都,本就是要让赵舒抚养,便道:“姐姐临终之前想必已将统儿托付给将军,末将带他前来,便是完成姐姐的遗愿。”赵舒时常念着关凤临终时候所说的遗憾,心中也正求之不得,急忙道:“我必待如己子。”容儿也十分高兴的将关统抱了下去,关兴却是多有不舍,目光一直送她二人出厅而去。 赵舒稍微收敛心绪,将南方叛乱之事详细告知三人,连同孔明的猜测也都说出。三人与朝中百官反应一致,都询问孔明的消息是否属实。赵舒也没有确凿证据,但话已经说出,便不能改口,也只得道:“确是密探报来消息,应该不会有所差错。”便又立刻转换话题道:“我意亲自带兵征讨,成都暂由正方主持,三位也都陪我出征如何?” 桓易,叶枫自是欣然领命,关兴却显得犹豫,不知该如何选择。不随赵舒去,可这是国家之事;若随他去,等平叛之后,其功勋更著,难免不会生有异心,自己是否该留在成都暗中结交人物,以待他日? 赵舒见其犹豫不决,完全不是当年听到有仗可打,便欣喜若狂的少年英豪,不禁也有些起疑,问道:“安国不愿随我前往?”关兴不愿立刻拿主意,遂道:“末将途中感有风寒,身体有些不适。将军起兵还有几日,可否等末将将养两日,在回复将军?” 关兴这随口撒谎不打紧,却把赵舒唬得半死,在他的印象之中,关兴乃是英年早逝,急忙道:“天涯,却给他瞧瞧,看看可有大碍。”叶枫闻言便要伸手去号脉,关兴却慌忙将手腕避开,道:“不敢有劳叶神医,末将先行告辞,休息两日应该便无碍。”也不等赵舒再多说话,匆匆出厅而去。 赵舒大感没趣,却不禁还是有些担心,关兴若真是讳疾忌医,万一小病拖延变大,可就麻烦了。叶枫看出赵舒的忧虑,宽慰道:“将军不必担心,关将军并非身体有碍,而是心病。”就算只是心病,却也要心药医治,赵舒除非是让关凤复生,否则怎能解开关兴心中的郁结?自己先与关平为兄弟,后再得关兴以兄事之,现在却先后与二人不合,不禁想着小关统,日后长大会否也像他两位叔父一般?赵舒哑然失笑,自己想得未免太远了,战事要紧,便不再言关兴之事,与桓易二人继续商议南征事宜。 却说关兴离开大将军府后,并不去馆驿安顿,而是来到张绍门前求见。张绍与关兴,乃少时玩伴,感情深厚,听说对方来到成都,顿时大喜,匆匆迎了出来。两人也有数年不见,如今各见长成,都是格外欣喜,叙礼完毕,便携手一道入内。两厢坐定之后,先都讲了些别来情由,又互相问候家人,末了关兴才拿出其兄书信,递与张绍道:“家兄有信与子非。” 张绍见其说话时的语态,心中早就明朗了几分,却故作不知,打开信后,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关兴见其脸色变化,心中更是慌乱,故意问道:“家兄信中所言何事?”张绍并不回答,只是连声叹气摇头。关兴急得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却就是不能明言自己知道书信的内容,焦急地等着张绍说话。张绍唉叹半响,才缓缓道:“安国远在荆州,竟不知国之大事。上月陛下大婚,娶得便是舍妹。” 原来当年关凤因李兰缘故悔婚,关羽深觉愧欠张飞,是以言语之间,曾有让关兴娶其女之意。张飞也并没有推辞,双方都算是默许。可是接连两位家长都去世,这事才被搁置不提,而关平,关凤却是深知其父心意,偶尔也向关兴说及此事。关兴少时曾与张家走动,与其兄妹都十分要好,心中也就将其认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此番奉关平之命来成都,便是想要求亲,却不想发生这样的变故,心上之人居然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张绍见其神色木然,遂将书信重新收好,道:“吾也深知二伯父与先父之意,曾力劝赵将军不可,奈何赵将军并不听我之意。”关兴听到“赵将军”三字,身体又是一震,问道:“哪位赵将军?莫非是赵舒,陛下大婚,与他何干,这事也是他做主?”张绍更是重重叹息一声,道:“这成都城内,除了赵舒,还能有谁?”瞟眼看关兴脸色微怒,便又继续道:“安国试想,古今帝王之中,可有在先帝孝期大婚的?此皆是赵舒一人之意。” 关兴的脑筋反应不了那么快,并不曾将张绍的话听明白,便问道:“陛下大婚与他有何好处?”张绍看着关兴,脸色全是惋惜之色,道:“安国这些都想不透?难怪赵舒不将你兄弟二人放在心上。陛下在先帝丧期大婚,便是大不孝之罪,赵舒如此筹划不过是想陛下失去天下臣民之心。”关兴不禁勃然,起身喝道:“朝上百官就任其胡来,都不曾出言劝止?” 张绍见关兴喝喊起来,急忙示意其禁声,再仔细看左右无人,才道:“这正是赵舒高妙之处,若是别家女子还就罢了。可百官谁不知我张家与你关氏两门,和皇室关系密切?赵舒选舍妹为后,便是打着先父名头;且陛下被其逼迫,也不得不当庭应允,百官纵有不服之人,却怎能与赵舒争辩?”说到此处,张绍不禁轻轻拿衣袖擦拭自己眼角的泪水,复道:“如此一来,小弟与舍妹便是后世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关兴此刻已经对赵舒诸多成见,听了张绍之言,便深信不疑,一拳猛然击旁边案几之上,顿时将这上好的楠木几砸成好几块。张绍也不禁被关兴神力所慑,居然都忘记了继续哭泣。关兴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要出去。张绍见其怒气冲冲,急忙上前阻拦,问道:“安国这是要何往?”关兴愤然道:“某现在就去杀了这个恶贼。”举步便行。 张绍哪里肯让他这样前往?将其抱住,道:“安国万不可卤莽行事,如今别说成都,就是荆益两州,都是赵舒心腹,如此前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关兴正是气头之上,而且向来不曾将生死放在心上,哪里肯听对方劝说言语?继续迈步,张绍不曾习武,气力远不能比,非但没有拦住,就连自己也被关兴带出厅外。 外面家将早奉有张绍之命,躲开很远,不然看到这等场面,怕不都会捧腹大笑?张绍见自己根本无力阻拦,便使出浑身力气,猛然抽了关兴一个耳光,只打得自己手掌发麻。关兴被这个耳光打得怔住,虎目之中突然也流出眼泪。他倒不会是因为脸上的疼痛,一则是伤于心上之人嫁作他人妇;二则是赵舒在他心中兄长的形象,终于彻底告破,才会伤心落泪。 张绍看着自己一巴掌将对方打出眼泪来,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拉着关兴再回客厅之中。两人再次落座,都慢慢收敛心绪,片刻张绍才道:“适才情急失礼,安国莫怪。”关兴心情平复之后,也知自己过于莽撞,微微点头道:“若非如此,某险些闯下大祸。”张绍也点了点头,忽然道:“想二伯父与先父追随先帝起兵,征战多年,才创下这番基业,怎能拱手让于赵舒?关张两族深受皇恩,当尽力辅佐陛下,维护汉室正统。赵舒想也明白其中之意,无不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以舍妹为后者,还有拉拢之意,吾为大计而想,不得不虚以委蛇,以保平安。安国切不可莽撞行事,否则必招来灭族之祸。” 关兴深以为然,道:“某受教。”却又问道:“赵舒如此权大,我等空有此心,却该当如何应对?”张绍低笑几声,道:“我等现在实力不济,自然小心应对,赵舒总有疏忽之时,便是你我兄弟辅佐陛下,成就大事之日。”关兴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子非之意,陛下也参与其事?”张绍一时说漏了嘴,忙掩饰道:“陛下并不知此事,但辅佐陛下,铲除权臣,你我兄弟责无旁贷。” 关兴从小就知道效忠汉室,现在听对方这样说来,也不再多言,拔剑刺指出血,起誓道:“某与大哥都只忠于陛下,若有逆臣篡位,必当以死拼之。此事陛下知也罢,不知也罢,某都绝无二意。”张绍听后大喜,挽住关兴,道:“有安国此言,汉室有望。”关兴与他交谈这些时候,终于下定决心与赵舒为敌,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怅茫,不愿再多说话,便再告辞。 张绍也不强留,亲自送其出府,又再三叮嘱其不可莽撞行事,才回转厅中,却见李丰已经端坐在内。两人互视一看,都不禁放声大笑。 第三百二十章 遇故人里外结应 桓易回成都之后两日,李严也率军从白帝城赶到。赵舒遂留下其镇守成都,再以桓易为前部,起川军三万,南征益州各郡。从征者有蒋琬,吴懿兄弟,李丰,叶枫,张嶷等人,容儿死活要缠着一起,赵舒无奈,只好将关统又转交关兴照料,答应让她随行。刘禅也亲自到城南十里摆酒送行,以三牲祭过帅旗,几声炮响,大军开拔,一路往南而来。 非止一日,就至汉嘉郡内,马忠知其大军前来,急忙带人出迎,远远望见赵舒旗号,便拜伏于道旁。赵舒在军中得报,也急忙赶至军前,亲自搀扶而起,道:“胜败兵家常事,德信不必如何。”马忠再拜而起,泣道:“末将不听李参军忠言,以至兵败地失,愿将军责罚。”赵舒又好言多加安抚,才问道:“贼势如何?”马忠答道:“前两日围城甚急,近日怕也是听闻将军大军前来,已经退回益州郡内。”赵舒遂与之携手入城。 及至城内,马忠又将南中战事详细禀报。雍闿既死,蛮王孟获便统其众,又联合臧柯太守朱褒,越巂夷王高定二人一同反叛。只有永昌太守王伉据不从叛,于是孟获兵围永昌郡,而使朱,高二人来攻汉嘉郡。赵舒只觉与所知历史无异,遂再三询问可有孔明等人消息,马忠都茫然不知。军马在城中休整两日,仍以桓易为前部,继续向南挺进,马忠欲立功恕罪,也随军征战。 桓易一路在前,离郡不远,就听探马回报叛军据险扎下两座大的营盘,看旗号是朱褒,高定二人。桓易不敢擅专,乃使人飞报后军赵舒,自引兵结阵拒敌。派遣之人刚去,叛军营中就乱哄哄地响起一阵鼓声,再伴着大片狼嚎般的吆喝,就又数千蛮兵杀了出来。 看着对方衣甲杂乱,有的甚至赤身luoti;手上兵器也五花八门,更有少许木棍石器者。桓易征战多年,却很少见过这样的部队,不禁哑然失笑,回顾左右道:“这等军马,也能抗我天兵么?”复道:“本将前去取敌将首级,诸公也可并力向前。”不等对方站好阵型,便一骑当先,冲上前去喝道:“谁人前来送死?” 蛮军之中也冲出一将,身上兽皮铠甲,头上五花翎冠,也喝道:“来将通名。”桓易看着对方,不禁大惊,来将正是在白帝城负气而去之天翼。桓易本待喝骂,却见天翼不住向自己使眼色,心中顿时有几分明白,答道:“好教汝死的明白,吾乃大汉安汉将军桓易。”天翼也将姓名通报,便各自举起兵器撕杀一起。 两人大战之时,双方阵中都鼓声不断,交马之际,天翼低声道:“将军可先诈败而退,等赵将军商议好计谋,某原为内应破敌。高定也是从他人而叛,望能免其不死。”桓易心知有他在彼,破敌必也,于是假意与之战有二三十合,卖个破绽,拔马而走,喊道:“吾不及汝,可敢追否?”便匆匆败回阵去,引军而走。天翼也并不追杀,引军回营。 当日天翼见赵舒不肯为其复仇,一怒之下,带着部下转投南中而来。高定也是夷王,又喜其武艺,便将他收在帐下。后来也听闻赵云被杀,本有心再来寻赵舒,一则去而复返,颜面上不好看;二则高定待之不薄,也不忍弃之。后来高定叛乱,天翼曾有劝阻,但孟获等人势大,高定不得不从,也只好随之征战。前者闻赵舒兵至,又解汉嘉之围,皆天翼进言之功也。 天翼回营之后,高定见其获胜却不肯追杀,心中疑惑,遂问其故。天翼答道:“赵舒素有智名,某恐其有诡计,故不追赶。”高定深然其言,便不以为意。旁边却恼了部下一将,名曰鄂焕,此人身长九尺,面貌凶恶,使得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族中向来自负无敌,见天翼如此胆怯,不禁上前高声道:“赵舒纵有诡计,某何惧之?来日定取他首级,献与大王。”高定素知其勇,甚壮其言。 次日川军果有人来挑战,鄂焕遂请命出战,及至阵前,见对方也换了一将,乃喝道:“来得可是赵舒?”对阵乃是张嶷,听后哈哈大笑,骂道:“赵将军何许人也,岂是你这等蛮夷之人可见?” 鄂焕却挥手道:“你且退去,只唤赵舒来战,今日定要取他首级。”张嶷更是大笑不止,复喝道:“若是胜得本将军,再会赵将军不迟。”遂不再多言,挺枪直取鄂焕。 鄂焕本只欲找赵舒撕杀,见对方定要缠斗,也不得不举戟相迎。张嶷并无十分武艺,与之战有十数回合,便感气力不济,只得拔马而走。鄂焕却杀得兴起,哪里肯舍?带着部下随后追去。行不数里,却听杀声大震,左有桓易,右有马忠,两军杀出,劫断其归路,张嶷也复带兵回转撕杀,将鄂焕所部死死围在核下。鄂焕虽勇,却也挡不住三将,便被桓易生擒过马,余部降者甚众。 三将将鄂焕解至大寨,入见赵舒。赵舒使人解其绳索,正要开口询问,鄂焕却先问道:“你就是赵舒?”赵舒遂含笑点头,鄂焕又将他仔细打量一遍,道:“看你也不是很厉害,怎么会是他们的头领?”赵舒哈哈大笑,也问道:“汝是何人部下?” 鄂焕如何回答,赵舒又道:“吾素知高定忠义,此番叛逆皆是孟获等人逼迫。今释汝回营,望能好生劝解高定来降,免遭大祸。” 鄂焕为人可不会想的太多,微微点了点头,却又道:“投降你也不打紧,只是你需得亲自将我打败,否则我心里不服。”赵舒闻言不禁再次失笑,若论武艺百八十个自己也不会是眼前这蛮子的对手,需得想个法子让其心服才好。鄂焕见他不语,轻哼一声,道:“只会磨嘴皮子,能有什么本事?让我带话可以,但绝对不会帮你劝大王投降。”桓易等人听他说的无礼,都有些动怒。赵舒看着帐外,却计上心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谎古人朱褒身死 此时乃是八月初,刚巧天气不错,外面阳光正好。赵舒遂让众人与之出帐,寻得一处比较中意的地方,转谓鄂焕道:“虽然吾气力不如将军,但颇通些旁门之术,本欲与将军一战,恐又伤了和气,只好略微献丑。”鄂焕并不知赵舒究竟要干什么,只是瞪着那双牛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赵舒含下一口清水,闭目低吟两句咒语,猛然喷出,形成一片水雾,在阳光照射之下,隐隐有七彩之色。这只是用了小学自然书上所说的,喷水利用阳光折射,形成彩虹的原理。可是旁边众人哪里能明白其中原委?特别是鄂焕,顿时傻眼,拜伏在地,不住叩头道:“将军真是神人,某这就去劝大王投降将军。” 赵舒心中一阵奸笑,却忙着将其扶起,道:“如此甚好,将军可速去。若高洞主来降,吾必保奏陛下,厚加封赏。”又让将阵上所擒降卒,也都尽数释放,鄂焕再三拜谢,才引人而去。看着桓易等将脸上也多有疑惑神色,赵舒并不说破,让众人各自回帐休息,只等高定献来朱褒首级。 且说高定在营中得知鄂焕中伏被擒,方更信天翼之言,心中大为郁闷,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与天翼来帐中饮酒。天翼本想再劝其归降,又不知鄂焕生死如何,不敢擅自开口,都是默然不语。才饮得几杯,却闻报鄂焕无恙归来,二人都是大喜,急忙将其迎接入帐。高定劈头就问道:“闻汝被擒,却如何生还?”于是鄂焕将被放之事,详细说出,当然赵舒的“法术”也都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最后道:“赵将军劝大王早日归降,言愿意保举汉帝,重重封赏。” 古时对彩虹的说法不一,有言是神仙所驾之祥云,也有言是龙神身影的,不管怎么说,对一个能喷水成虹的人,高定心中也是十分畏惧的。更何况天翼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什么中原人物,奇人异士甚众,赵舒能掌管蜀汉大权,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望大王三思之类的言语。高定平日就仰仗这两人,见其都有归顺之心,心中便有些意动,正犹豫之间,又有人来报,朱褒求见。 高定不敢怠慢,便使人请入。两厢见礼坐下,朱褒便问道:“鄂焕如何得回?”高定见其带人整装而来,心中便有几分不悦,如实答道:“赵舒义而释之。”朱褒乃是蜀汉臧柯太守,既然反叛,再无回头之理,便道:“此乃赵舒反间之计,欲挑拨吾二人关系,万不可轻信。”鄂焕在旁就要说话,却被天翼止住,高定遂答道:“大人言之是也。”朱褒也看出对方心中并不以为然,惟恐留久生变,乃起身道:“赵舒不过徒有虚名,来日吾亲领大军与他撕杀,为鄂将军报仇。”高定也不挽留,亲自送出营外乃返。天翼再问其愿否归顺,高定却道:“且看朱褒胜负如何。”天翼知其心中还有犹豫,只得作罢,告辞回帐。 刚进帐中,里面已经坐有一人,天翼立时手按剑柄,却见乃是叶枫,不禁暗自松口气,笑问道:“你如何得来?”叶枫呵呵笑道:“将军释放鄂焕回营,我也杂在败军之中混入。”两人原本关系极好,多时不见,分外亲热,便不住交谈起来。片刻之后,天翼才问及眼下战事,道:“不知赵将军可定下妙计?”叶枫连连点头,缓缓将赵舒计谋说出。 次日,朱褒果然亲自引军到川军寨前挑战。川军仍是张嶷出战,大败而归,被其胜了一阵。朱褒心下大喜,当晚就在营中设宴庆功,还使人来请高定。高定碍于情面,不得不前往赴宴。席间朱褒部下都不住称赞其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了得,才将川军杀败。朱褒也只是假意推辞几句,便也跟着自吹自擂。举帐歌功颂德之声,只将高定,鄂焕两人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若不是天翼拉着,只怕鄂焕当时就要找朱褒比试一番。 宴罢回帐,高定仍不能释怀,复让鄂焕与天翼二人陪同饮酒,都对朱褒大是不满。只饮得数杯,高定突然手中酒盏落地,轻声**出来。天翼慌忙上前,惊问其故。高定答道:“本王腹中绞痛,想是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天翼便言自己部下有一人擅于巫医之术,急忙使人去传唤。 不久叶枫匆匆赶来,高定却已经痛得死去活来,大汗淋淋。叶枫妙手回春,只拿出几粒药丸让其服下,片刻疼痛大减,不时便无异状。高定大喜,遂命人大加赏赐。天翼却有意无意问道:“大王是何病?”叶枫摇头道:“小人不敢说。”高定听得奇怪,问道:“但说不妨,本王绝不怪罪。”叶枫遂道:“大王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暗害。” 高定还在疑惑之中,鄂焕却先大声嚷道:“此必是朱褒所为,今日请大王前去赴宴,就没安好心。”高定头脑也不比鄂焕强多少,根本不曾疑心是天翼与叶枫搞鬼,回想席上朱褒傲慢无礼,也不禁勃然,道:“本王念在旧情,不与他为难,不想此贼却先要来加害。罢了,不如就归顺朝廷,取朱褒首级献于赵将军。”天翼,鄂焕两人早有此意,都出声附和。三人遂点齐兵马,径往朱褒大寨而来。 朱褒军马刚刚庆功完毕,都在营帐之中安息,更不曾提防高定部下,被其一拥而入。高定先使人随处纵火,自己却带着天翼,鄂焕二将直杀入中军,来寻朱褒。朱褒是夜喝得酩酊大醉,被左右叫醒之时,还犹自不知发生何事。慌乱上马,正欲高定,朱褒却还记得,醉熏熏地问道:“大王何故去而复返?”高定冷喝道:“特来取汝首级。”不等朱褒答话,背后转过鄂焕,纵马上前,一戟将其挑落马下,复一戟便取其性命。 第三百二十二章 平叛军入驻永昌 朱褒营寨之中的喊杀之声,响彻十里之外,蜀汉军营之中也能远远见到冲天火光。桓易等人不知其故,惟恐其有异谋,皆来大帐寻赵舒计议。赵舒也早得探报,乃与众将登高而望,只见朱褒营中四处起火,且有军马相互撕杀。诸将看是如此,纷纷请战。赵舒都摇头拒绝,心知己计已成,遂命人准备酒宴庆功。 约莫一个更次,远处交战渐渐平息,果然就有一条火龙蜿蜒望着汉军大寨而来。赵舒乃谓左右诸人道:“诸公且随吾去迎接高定。”径自辕门等候。高定不时便带人至寨前,却见辕门大开,有小队军马在旁等候,心中疑惑不定,不敢再行。天翼也知其意,遥指赵舒,道:“此赵将军亲迎大王。”高定更是惊异,道:“他如此知晓本王来降?”鄂焕却在旁插口道:“赵将军乃是神人,自然能算到大王归降。”高定愈是畏惧,急忙下马,只带天翼,鄂焕等数人快步上前,拜伏在地,高声称降。 赵舒也忙下马上前,亲自搀扶起身,道:“大王来降,实是上从天意,下顺民心,乃大仁大智之举。”高定连声辞谢,复让鄂焕献上朱褒首级,道:“鄙族亦不愿与天朝为敌,奈何朱褒,孟获势大,不得不从。今蒙将军天威,斩杀此贼,日后断不敢再反。”赵舒见到首级,知此二路叛军已经剪除,大是欣喜,急忙好言夸赞高定忠义,鄂焕神勇,与之并肩入帐。 帐中酒宴早已设好,众人依次入座,举杯痛饮,直至天明方散。朱褒所部降卒多是蜀军,又复编在营中。赵舒奏请为高定亲汉夷王,使率部族回去,再以鄂焕为牙门将军,随天翼自留在军中征战。 赵舒大军不费丝毫力气,就平两处叛乱,军马略微休整一日,因不知永昌战事如何,便继续南征。路上赵舒不禁纳闷,多次询问天翼,鄂焕二人,根本不曾有孔明消息。而且孔明若真在南中,又怎会让朱褒,高定二人在前送死,不出谋相助,白白浪费兵力?难道是猜测失误,孔明本就不在此处? 及至永昌城下,叛军也是知道蜀汉大军前来,撤围而去。赵舒又不曾撕杀,便入得城中。太守王伉亲迎其入府。诸将坐定之后,赵舒便询问叛军情况。王伉所答,也就是孟获兄弟造反,如今见赵舒大军前往,就往南退去,并无丝毫可疑之处。赵舒更不死心,便明言道:“王大人这段时日拒贼,对方阵中,可见有孔明消息。” 王伉大吃一惊,半响才道:“并不曾有孔明消息,将军可是怀疑孔明就在叛军之中?”赵舒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怀疑而已,既然没有,那便罢了。”王伉神色之间,还是不尽放心,再问道:“可是有人向将军禀报此事?”既然对方也不知道孔明消息,赵舒便不欲多言,只是道:“只是猜测,不当真的。”遂不再提此话题,却又想着孟获南逃,应该除恶务尽,一直追杀,就必然需要吕凯的《平蛮指掌图》,遂又道:“大人属下可有功曹名唤吕凯者?” 王伉额头汗珠滴落,起身答道:“确有此人,但与贼交战不幸身死。”赵苏顿时大感可惜,当然不是吕凯其人,关键是那张图纸没了,连声叹息,看来自己到了三国真的还是引起了不少不变动,却又看王伉抖得厉害,不觉起疑,问道:“大人何故如此神色?”王伉擦了擦额头汗水,急忙答道:“下官保护吕功曹不利,莫非是大人贵亲么?”赵舒顿时哈哈笑道:“大人误会了,吾只是听闻其名,并无他意。再说两军交战,死伤难免,怎能怪大人?”见其稍微安心,赵舒也不禁暗自摇头,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畏惧自己。 既然吕凯战死,只能依靠眼前这人,赵舒便又询问南方地势如何,可适合大军征战。王伉都小心回答,最后道:“南中诸郡刚定,人心不稳,孟获畏惧将军威武,引兵自去。正当赶杀残敌,但郡中粮草不多,若再行起兵南进,蛮荒之地,不仅不易筹粮,便是后方转运也十分困难,只恐军粮接济不上。” 赵舒深深觉有理,便皱眉不语,思量计策。王伉便又进言道:“大军新来,何妨在郡中休整些时日,再分兵前往周围个郡,一则安定民心,二则筹备军粮,将军以为如何?”此计确实可行,赵舒不禁点了点头,不管孔明在不在彼,自己都要小心行事,粮草更不能马虎,稍有闪失,几万人都有性命之忧。赵舒便唤过桓易,马忠二人,各领兵马前往越巂,益州等郡筹粮,并且千叮万嘱小心,每日必派人回报军情,若遇到叛军,万不可交战,就地坚守待援。二将领命而去,赵舒也向王伉告辞回营,就在永昌暂时驻扎下来。 接下来几日赵舒也不敢丝毫怠慢,四下派侦骑打探孟获部族消息,但南方山林甚众,也打探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更让他想起吕凯其人。如是三两日,赵舒都只在营中,或巡视军队,或与诸将商议南进方略,或与容儿说笑交谈,打发时候,只等桓,马二将筹粮而来。除此之外,赵舒还在不停的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孔明是否真的在孟获军中,不在当然就好解释;如果在,他却为何此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竟然连高定,朱褒二军溃败,也没有丝毫的反应,着实有些异常。 赵舒也曾想过,是不是孔明看着蜀汉军势强大,所以暂时避开,于是让桓,马二人带兵离去,既是筹粮,也是诱敌,只要孟获军队能出战,便可立即带兵赴援,也比跟着蛮军的后面,进入南方荒山野岭的好。可是桓易,马忠二人每日都有探马来报,并不曾有叛军的踪影,这就让赵舒更加纳闷,难道孟获还真的被吓得躲进窝里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又兵败困守孤山 赵舒的疑惑,很快便被解开了。就在桓易二人离开的第三日晚,赵舒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外面的喊杀之声吵醒。等他起身的时候,容儿已经满副铠甲匆匆进帐,一脸惊慌地道:“蛮军已经杀进城了。”赵舒身平遇到的偷袭不只一次,但这次却最是惊讶,城防上下自己天天巡视,怎么会被那些根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蛮兵,在不知不觉中攻进城来? 容儿根本不理会他心中的不解疑惑,也不等他再有时间穿衣,一把就将赵舒拉起来。赵舒在匆忙之间,只顺手拿起了一件长袍,便被拖出帐外。天翼,鄂焕早已经在外准备好马匹,赵舒翻身上马,张口就问道:“叛军如何进城?”天翼也是茫然摇头,道:“末将不知,吴将军已经带人前去抵挡,但贼势甚大,将军还是先离开要紧。” 赵舒也听得喊杀之声渐近,实在想不透其中原委,只得在天翼等人护卫之下,往北门而逃跑。途中又有张嶷,叶枫护着蒋琬,李丰等人逃来,赵舒复问叛军如何进城,皆言不知,遂合兵一处,欲出城投益州郡去。及至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天翼上前呼喝开门,左右便杀出两队兵士,却都是汉军服色,将赵舒部下团团围住。赵舒更是惊疑不定,便见王伉打马而出,笑谓众人道:“下官在此等候多时了。” 此话一出,赵舒心中顿时雪亮,难怪王伉会据郡不反,不过是在与孟获演戏,来骗取自己的信任,现在却与蛮军理应外合。所以永昌郡才会久攻不破,今夜却毫不费力地就被孟获兵马一拥而入。张嶷在旁见情势危急,转对天翼二将道:“汝等护送赵将军及蒋大人突围,某自断后。”乃大喝一声,率部下百余敢死之士杀向王伉。 王伉见其取向自己,急忙隐身在后,挥军围杀。天翼与鄂焕两人也急忙向外突围,王伉属下虽无这等猛将,但人数众多,一时不易冲破。赵舒在乱军之中,虽有叶枫,容儿保护,也受得几处创伤,还好不曾伤到要害,只是十分疼痛难忍。远处杀声也渐渐靠近,王伉在后也愈是欣喜,高声喊道:“将军若是弃械投降,下官念在同朝之谊,可保你不死。”张嶷此刻已是满身血迹,伤痕累累,闻言不禁更怒,奋力靠向王伉。片刻时候,张嶷又力杀十余人,身前叛军都不能挡其锋锐,纷纷后退。 王伉看着张嶷不要命地向自己冲来,心中也是大为惊恐,又向后退了许多,不住呼喝部下上前截拦。左右心腹之人吃逼不过,都一齐上前,将张嶷一人围在核下。王伉见张嶷身上又伤了几处,渐渐宽心,复嬉笑道:“将军如此英勇,何必非要与赵舒葬身此地?”张嶷使枪又挑落一人,反骂道:“堂堂大汉子民,岂可失身从蛮夷之贼?吾誓杀汝。” 王伉哈哈大笑,不屑道:“只恐将军无此能耐。”言音刚落,便觉背心一凉,低头看去,却见胸前竟然多冒出一截箭头,还不及转身看是谁人所射,便一头栽到马下,落地身亡。紧接着,叛军身后杀出百余人,衣衫破烂,都是服刑囚徒,为首之人冲上前割下王伉首级,高声喊道:“王伉造反,汝等皆是汉军儿郎,何故从贼?”叛军之中有认识其人者,都竟相喊道:“是吕大人。” 来人正是郡中功曹吕凯,原是王伉属官,却不愿失身从贼,是以被其关押在牢中。后来王伉听赵舒问及此人,遂起杀心,密嘱狱卒除之。但吕凯平日在郡,多有政绩贤名,狱卒不忍加害,匿藏还报王伉。今夜听得外面战事,知是王伉联合孟获造反,吕凯乃说动狱卒,打开牢房,将里面囚徒尽数释放,拼凑出这一支百来人的队伍,居然还真救下赵舒等人的性命。永昌郡中军士,素知吕凯其人,又见王伉已死,顿时军心惶动,各自呐喊一声,便都尽数散去。 赵舒不识吕凯,上前称谢并问其姓名。吕凯答后,复道:“此间情势危急,将军还宜先出城,安定之时,属下再行禀告其中原委。”赵舒便命人打开城门,往北而去。出郡不数里,前面却又有蛮军拦路,赵舒身边只有数百人马,且多有伤在身,实不能再战。吕凯又献言道:“离此地东南不远有一处,名曰牛头山,地势险要,足可守御,将军何不前往坚守待援?”赵舒知其深明此间地理,遂从其言,且战且走。 及至牛头山上安扎,赵舒回顾左右,不过五百余人,吴氏兄弟不知下落,身旁诸将都是伤痕累累,只有叶枫稍微好些,四下为人包扎伤口。蛮军冲杀几次,都被汉军以乱石,巨木击退,后来便不再强攻,只是牢牢将此山围住。 此山确实易守难攻,却有一点是吕凯始料不及的,山中原本该有的那处泉眼,却已经干涸,意思便是这五百多人,没有水源饮用。再想突围,可山下的蛮军已经聚齐,封住去路,遥望下去,约有万余之众,这五百多人还不够送去塞牙缝。 赵舒无奈只好一面使人多寻巨石,多伐古木,严守路口;一面自己带人寻找水源。但众人之中都没有学过后世的水利地理,只是盲目的挖掘两日,根本不见半滴清水。在第二日,张嶷因为失血过多,又不能补充水分,昏迷不醒,浑身发热。叶枫虽有通天本事,却也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摇头叹息。 赵舒看过张嶷伤势,心中越发悲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转自己帐中。没有食物,还可杀战马充饥,但没有饮水,众人还能坚持多久?桓易,马忠所部离此地尚远,两三天之内,断然不能赶来救援。若明日再不能寻得水源,这五百多人还不得活活渴死?这几日的变故,越发使赵舒相信孔明,就在孟获军中,否则哪能设下这样的圈套计谋? 容儿不知何时走赵舒身旁,轻轻塞给他一个水囊,低声道:“这里还有些水,你喝点吧。”赵舒听得大喜,便要拧开木塞,却转看容儿。这两日她也滴水未进,往日的十分颜色,现在也难剩下半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落困境首偿马尿 赵舒摇了摇皮囊,确实还有些水,却不愿自己饮用,递还容儿道:“你喝吧,我不碍事。”容儿微微笑道:“我已经喝了些。”这一笑不打紧,却将干裂的嘴唇撕破,渗出几滴鲜血。赵舒看得更是心痛,便打开木塞,要喂她饮下。容儿却掩口避开,道:“这是天翼将军送你的,我才不要。”赵舒哪管她说那么许多,将其搂住,命令的语气道:“你必须得喝。”容儿挣扎开去,低声道:“那是马尿,我渴死都不喝。” 赵舒听后也大吃一惊,险些将水囊跌落,半信半疑地拿到鼻孔下面,果然有股腥臊之味,不禁苦笑道:“想不到我也有今日?”硬塞到容儿手中,道:“拿去让天翼他们饮用,我也不喝。”容儿接过之后,愣了片刻,忽然扬头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道:“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喝?”赵舒知她是想要劝说自己也喝,不忍违拂其意,缓缓伸手接了过来,心中默然叹息,暗自宽慰“大丈夫能屈能伸”,也跟着喝了一口,这三十几年都不曾喝过的“饮料”。两人都再互看一眼,都不禁掩口大笑。 笑声未断,吕凯便大步闯入帐中,见二人神态先是一怔,随即言道:“下官属下数十人,皆逃往山下乞降。”他部下原本就是那些临时拼凑来的囚徒,赵舒并不为意,只是又少了数十人,营地便越发难守;而且再这样找不到水源,只怕连马都不会再撒尿。赵舒快步出帐,登高下望,果然就见那几十人正拼死向蛮军营中跑去,并不住呼喊愿降。 天翼也赶到旁边,不禁大怒,随手便取过长弓,搭箭欲射。赵舒伸手将他拦下,微微摇头,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必要再拖人一起陪葬。那些囚徒跑到对方营内,过了片刻,想也孟获知晓山上情况,竟然让他们在辕门之外,以清水淋浴,而且不停向山上大喊招降,只看得山上众人眼中冒火。赵舒也不由自主地伸舌头,添了添嘴皮。 山上的汉军多是天翼属下,五溪旧部,与赵舒来说,并无十分关系,都不禁望向天翼。天翼从众人眼中,也能看出端倪,乃持剑喝道:“大将军斩杀赵云,为我等枉死族人报得血仇,如此大恩,血性男儿当以死报之。今若有人三心二意,吾手中利剑必先取其性命。”他与部下族人相处多时,深得其心,既然如此说来,众皆答言,欲效死力。 赵舒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但此时此地,实在别无他策,而他更不是一个死皮赖脸不肯认输的人。孔明若真在彼,不过是想取自己的性命,而再次入主成都而已,定然不会与蒋琬等人为难,他也需要人来振兴蜀汉帝国。赵舒转身回帐,吩咐天翼去请蒋琬等人议事。 入帐之后,容儿见赵舒脸色沉郁,也知其心意,上前拉着他的手,道:“可否再等两日?桓将军知你被困,必会设法相救。”赵舒摇了摇头,别说两日,就是再等一日,怕都不能坚持下去,自己还能有一口马尿润喉,那些军士怕是什么都没有,左右都是死,何必牵连众人?容儿突然靠在他怀中,低声道:“你再等一日,今晚我便与天涯下山刺杀孟获。”赵舒将她扶正,道:“傻瓜,孟获本就武艺高强,还有那万余蛮兵,哪能刺杀得了?”又轻轻抚摩着她的脸庞,道:“曹魏江山不是一人之力所能颠覆的,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安稳地……唉!”容儿苦笑道:“为什么不说下去?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独自活下去是吗?”赵舒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徒增伤感,遂将其拥入怀中。 天翼举步入帐,见二人如此,又急忙退出帐外,复道:“将军,末将求见。”赵舒忙与容儿分开,唤其入内。众人才鱼贯而入,除张嶷重伤不醒,都齐聚帐中。赵舒不想多费唇舌,直接道:“吾意已决,下山投降。”天翼等将刚坐下,闻言不禁又一齐起身。赵舒不等他们开口,便挥手道:“以我度来,孔明必在南蛮军中,其意只是在我一人,与诸公无关……” 蒋琬自出征以来,很少与赵舒交谈,平日商议军事,都默坐在旁,缄口不言,此刻却打断其说话,道:“将军还是肯定孔明就在叛军之中?”赵舒现在哪里还有心情与他争论这个?只得道:“若孔明不在更妙。我降孟获,彼不过蛮夷头人,许以重利,必能释围。”要真是只有孟获造反,肯定没有政治要求,反而还容易打点些。 蒋琬却冷冷道:“堂堂天朝重臣,岂可降蛮夷之人?下官知将军好意,但将军可问帐中诸公,谁是贪生怕死之人?大丈夫死者死耳,岂有投降一说?”以赵舒的思想,很难与这样的老夫子沟通,在他们心中,忠君报国,临死不屈,才是男儿所该为。可赵舒却不想拉这么多人陪葬,更何况这样死了,帐中这些有名有姓的,或者能名留青史,可是外面那些士卒,能得到什么好处?赵舒猛然起身,道:“此事不必再议,诸位立刻传令下去,准备受降。”又对李丰道:“就有劳你为使下山洽谈。” 李丰躬身领命,便要出去,蒋琬却突然拔剑,横于颈下,喝道:“站住。将军若执意要降,下官便以死劝谏。”赵舒不想他会这般动作,急忙道:“大人三思。”暗中却向天翼等人使眼色,希望他们能侍机,将蒋琬手中长剑夺下。不想那几人都故意不曾看见,反而一起拜道:“请将军收回成命。” 赵舒心中确实着恼,自己一番好意,全被当作驴肝肺,难道在他们看来,性命与名声相比,真的就一文不值吗?容儿正不想赵舒下山送死,此刻急忙道:“蒋大人不必如此,将军不过是为诸位着想。既然都报必死之心,将军自然不会有投降之意。”又伸手碰了碰赵舒。赵舒无奈,只得点头答应,道:“那此事再议。”蒋琬才收下长剑,谢道:“将军英明。”赵舒满是苦笑,挥手让他们都退去,看来自己注定要一个风光的葬礼,数百人殉葬。 众人离开之后,容儿便兴高采烈地抱住赵舒,笑道:“恭喜你又能多活两天。”赵舒点了点头,苦笑道:“也恭喜你。”只可惜两个人现在都嘴唇干裂,不然必会有消魂的深吻。既然大家动想当英雄,赵舒也就暂时放宽心境,不再想那么许多。才与容儿交谈不过几句,却又见天翼匆匆跑进帐来,道:“蒋琬下山投敌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终现身蛮洞设宴 蒋琬下山的消息,不仅让赵舒大吃了一惊,孔明听到他在营外求见自己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惊讶,还是准备亲自接见。杨仪献言道:“公琰前来求见丞相者,不过是心中猜测,并不能十分肯定丞相就在营中,大可不必前往接见。”孔明却笑道:“此事瞒得了一时,如何能瞒一世?如今赵舒必死,吾还需公琰等人,才可重返成都,合当亲见。”遂不用杨仪之言,出帐来见蒋琬。 蒋琬确实不能肯定孔明就在叛军之中,但这几日的种种,再加上赵舒一再的坚持,他心中也稍微有些怀疑,于是只身下山,来蛮军营前求见。蒋琬深受孔明知遇之恩,对其才智也十分敬佩,是以并不希望能见到孔明。可惜事与愿违,孔明当真带着杨仪一起,笑吟吟地迎了出来。蒋琬心中大为叹息,也不禁轻轻捏了捏怀中所藏的利刃,即便是恩重如山,但叛国反乱,人人都应该得而诛之。 孔明在走近蒋琬的时候,也发觉了对方的这点细微动作,稍稍地停下脚步,笑问道:“公琰别来无恙?”既然事实摆在眼前,蒋琬根本不屑再与其说话,自度两人距离较近,猛然从怀中拿出短刀,便扑身刺向孔明胸前。孔明行事向来小心谨慎,看到蒋琬脸色有异,心中早有提防。蒋琬却是生平第一次动刀子杀人,又杀的是自己一向敬仰的孔明,此消彼涨,根本不可能成功。 孔明从容躲开之后,杨仪急忙上前将蒋琬抱住,左右蛮兵也都上前帮忙,几下便将其绳索缚好。蒋琬饱读诗书之人,虽然恨极孔明,却也不愿开口喝骂,只是闭目待死。孔明不禁微微摇头,自己这棋究竟走的是对还是错?遂挥手示意将其暂时押下。杨仪见孔明神色不悦,乃上前宽慰道:“公琰素来刚正,一时不能理解丞相苦心,容属下再去劝说一番。”孔明微微摇头,道:“还是吾亲自去吧。” 两人遂有一齐来到关押蒋琬营帐之内,吴懿却也一同关押在内。蒋琬见到吴懿之时,本欲攀谈两句,但见孔明接踵而至,便又将话咽下,闭目不语。杨仪见其嘴唇干裂,知是山中缺水,早准备好水囊,上前道:“公琰且先饮些清水,再听丞相详细说来。”蒋琬却将头别开,并不领情。孔明示意杨仪出帐守侯,再对蒋琬道:“吾与公琰多年深交,何以今日欲取我性命?” 蒋琬心中早就是熊熊怒火,不想其还会如此大言不惭地开口询问,遂睁眼骂道:“汝勾结蛮夷之人,欲乱大汉江山,难道不该死么?”孔明含笑摇头,低声道:“吾是与孟获结交,可是当真乱了江山社稷么?吾不来南中,孟获,雍闿,高定,朱褒等人就不会造反么?”南中各郡在刘备之时,素来与成都关系不好,幸得孔明安抚政策,才得和睦相处。朝政变更,赵舒对南中策略如何,蒋琬不得而知,是以这几人是否会造反也就不得而知。 孔明见其不答,又稍微上前少许,更低声道:“赵舒此番前来平叛,轻易就除去朱褒,雍闿,迫降高定,只要再安抚孟获,则南中可定。吾之所为,于国何害?”蒋琬满面惊愕,明知此是其推脱之词,但仔细想来,却并无半点可辩驳之处,顿时哑口无言。孔明又继续道:“吾与赵舒之间,乃私人之争,岂能有害国家大义?吾此番南来,一则,除去赵舒;二则,安定南中各蛮,此两全之事,公琰以为如何?”蒋琬茫然摇头,他并不知孔明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但心中却十分愿意相信。 孔明知道蒋琬已经意动,本要再继续劝说,帐外杨仪匆匆进帐,道:“丞相,孟获有请。”孔明寄人篱下,不得不对孟获忍让几分,既然对方见请,便不好耽搁,遂好言与蒋琬作别,出帐而来。仔细询问杨仪才知,孟获自视此战必胜,便邀请各家洞主在大帐之中,设下酒宴庆贺,孔明也在邀请之列。 孔明向来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只是孟获既然使人来请,不去就显得与人不善,只得带着杨仪前往。等二人来到蛮军大帐之中,酒宴已经开始,其时南方各蛮尚未开化,虽然孔明在成都数年,也向南中派人贸易往来,教其耕织,但效果并不显著。孟获等人设宴,都是大碗烈酒,大块肥肉,中间还有十数蛮姑以刀盾起舞。 看到这些蛮姑只着小衣,短裙,将手臂,大腿全都显露在外,还不时的扭动要肢,引得帐中所以人众连声嚎叫,孔明不禁眉头大皱,便要转身出来。孟获在帅位早就看见孔明,乃起身喊道:“丞相既然进来,何故不饮几杯,便要离去?” 孔明见他出声喊自己,也不便就去,将脸上不悦神色收敛,举步上前,道:“吾偶感身体不适,惟恐打搅大王雅兴,故欲先告退。”孟获哈哈大笑,道:“丞相客气了。本王也知丞相不喜嘈杂,但今日不比往常,赵舒受困山中,外无援兵,内无粮草饮水,不日便可生擒活捉。丞相又可入主成都,当多饮几杯,以示庆贺,万不可辞。” 孔明心知推辞不过,只得在下首端坐相陪,举杯与孟获浅饮几口,却目不斜视,并不观看场中的一众蛮姑。孟获与他说得几句,见其兴致并不如自己一般好,觉得无趣,遂不与之多言,再转头看向场内,将那双牛眼瞪得贼大,目光不住在那些蛮姑的胸部以及腰腿之间打扫。 酒宴渐进**,那些蛮姑也将腰肢扭得越浪荡,还不时地发出一些淫声荡语,做出很多挑逗性的动作。满帐之中除了孔明,就连杨仪也看得目不转睛,连连吞咽口水。这些洞主在家中谁没有几个妻妾供其享受,而今在外征战日久,禁欲多时,现在都有些忍耐不住。孟获不住伸舌头添添嘴唇,却碍于家中河东狮吼的厉害,不敢丝毫造次。其手下诸将却都不能忍受,便有一位洞主先上前挑逗,跟着接二连三地上前,动作渐渐不堪。 第三百二十六章 遇行刺性命垂危 蛮人不讲礼仪,对男女之妨,大不像中原之人,看得比较清淡。孔明却实在看不下去,便要起身离开。但帐中起舞的蛮女有近二十人,那些洞主人手一个,却还剩下几名,都不甘于寂寞,纷纷向着还不曾上前挑逗的孟获,孔明等人投怀送抱。 孔明为人向来不好女色,当年只看黄氏门第而娶丑妻,便是最好的明证。看着那些不尊教化的蛮女主动贴身上来,孔明眉头微皱,侧身退开。杨仪素知其脾性,急忙阻档在他身前,双手张开,喝道:“都退了开去。” 世上没有不沾腥的猫,也没有不好色的男人。这句话正是这些蛮女的座右之铭,根本不会因为这一两句的喝骂就退开,反而有人顺势就倒在了杨仪的怀中。杨仪却不比孔明的定力,随着孔明颠簸多时,他早已经忘记了女人的味道,被两名蛮女跌撞在怀中。接触着这些衣着暴露的软玉温香,杨仪浑身除了一个地方之外都酥软了去,虽然伸手推阻,却怎么看怎么象是在抚摩,而不是拒绝。 在杨仪被纠缠住的同时,孔明身边也靠过来了一名蛮女。眼见着对方就要倒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孔明本能挥手阻拦,可那蛮女纤腰一扭,轻巧地躲开孔明的手臂,很“自然”地就贴在孔明的胸膛之上。孔明一直碍于孟获颜面,不曾发怒,此刻却不禁勃然作色,使力便要将那女子推开。 就在这星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名蛮女手腕翻转,却是一柄既短且薄的匕首,寒光闪过,稳稳地插入了孔明的胸口。孔明这数月以来,一向小心谨慎,在孟获营寨之中,也并不曾公然露过几次面,今日是知赵舒本困山中,必死无救,又有孟获邀请,才不得不前来参加酒宴。座中酋长洞主,也都是平日认识的人,都是孟获心腹。就此时此刻而言,孟获并没有丝毫加害孔明的理由,所以孔明入帐之后,并没有丝毫的防备。即便在刀锋刺入身体,寒意渗入肌肤的时候,孔明仍旧是满心的茫然,自己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算到孟获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下毒手。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嘈杂的帐内,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杨仪也从头脑发热变得神智清明,从后面推开了刺客,惶恐地扶着孔明,惊慌失措地问道:“丞相,您伤的如何?”大家自有大家的风范,孔明面对死亡,并没有象庸人一样惊恐,用手摁住伤口,看着鲜血从指缝之中流出,惨然向着孟获道:“大王现在对吾下此毒手,未免相煎太急。” 孟获根本不知其事,对着这样的变故也显得不知所以。听到孔明如此责问,才明白对方心中有所误会,孟获下意识地将怀中的蛮女猛力推开,高声喊道:“速将这些女的全都给我抓起来。”又吩咐左右,速去请军中巫医前来。在座的蛮将见孔明被刺,惟恐怀中的佳人也都变成索命罗刹,纷纷将那些女子推到中间,各自拔出兵刃戒备,有那心性狠毒之人,便已经辣手摧花,杀了数人。 “住手。”那女刺客一击得中,便不再赶杀,只是傲立在旁,见到旁人无辜受累,于是开口喊道:“刺杀孔明,乃我一人之罪,不必牵连他人。”孔明怀疑孟获也是瞬间之事。孟获虽然无谋却也不是傻子,现在杀了他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何况孟获要杀他大可正大光明地杀,没有必要摆下鸿门宴。再听到那女刺客如此说话,孔明又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不住打量,终于开口问道:“吾与汝素不相识,何以不顾性命前来行刺?” “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是你即便锉骨扬灰,我都能认得。”那女子恨声说道:“你可还记得我夫君关索。”孔明终于恍然而悟,缓缓点了点头,身体微微晃动两下,已是支持不住,便在杨仪的搀扶之下,慢慢坐下。孟获随着孔明造反,便是受了他许下的许多好处,现在见其伤重,不禁想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急忙也抢上前去探视。看到伤口离心脏偏有几分,似乎还可以挽救,孟获心中稍安,转头喝道:“把这此刻擒下,等丞相伤势好转之后亲自审问。” 那女子正是关索之妻,小关统的亲生母亲鲍三娘。她听到孟获之言,不禁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有刺中孔明心脏,是让你来抢救的么?我与他有杀夫血仇,怎能让他爽快就死?这匕首早被我用毒药淬炼过,见血之后大约还能有三两个时辰可活。死并不难受,等死的滋味,丞相大人觉得如何?”孟获,杨仪都是神色大变,一起再仔细看向孔明手指间渗出的血迹,果然有些暗黑之色,隐隐还有些腐臭。杨仪乃是孔明嫡亲部下,性命前途都在他一人身上,若是孔明不测,杨仪的功名富贵也都云散烟消。想到多年来跟着孔明劳苦,眼看胜利在望,却又突然从高处跌落下来,杨仪心中怎能不怒?猛然站起身来,拔剑喝道:“我杀了你这贱人。” “威公且住。”孔明的语气仍旧十分的平静,转问鲍三娘道:“你刚才说吾还能活几个时辰?”鲍三娘放声大笑,片刻才问道:“你也怕了?放心,至少还能有两个时辰等死。”孔明还不曾答话,孟获却先道:“你信不信在一个时辰之内,本王就能有手段使你乖乖地将解药交出来?”鲍三娘也反问道:“你信不信这种毒药根本无药可解?即便是有,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来严刑拷打我么?”说着便将手中的匕首缓缓举起,再对着孔明道:“孔明,我先下去找索郎一起,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孔明知她心意,本要开口劝止,转念却想对方此番前来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如今亲身将大仇得报,更不想落在蛮人手中受辱,便要自己了断。古时为夫寻节的女子不少,但象鲍三娘如此能为夫报仇,而又尽节者却不多。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孔明不禁心中敬佩,乃道:“真乃女中丈夫。”鲍三娘淡笑道:“丞相谬赞,我便在下面恭侯大驾。”言语刚落,手中的匕首便很准确而快速地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孟获看着鲍三娘的身体扑倒在地,也将心中的恨意转成敬意,想不到天下除了自己家里的那位,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刚烈女子,乃挥手示意左右将其尸体抬下,好生安置。那些洞主以及不曾被杀的蛮女也都退了下去。 在孔明看到鲍三娘自尽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彻底的失望了,也明白了对方之所以要自尽,并不完全是为了不受蛮人之辱。鲍三娘是怀着满腔的仇恨而来,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毒药有十分的把握,知道孔明必死无疑,又怎么会甘心先死?既然她感自尽在前,那也就是意味着孔明,随后必然会去黄泉路上相见。而她自尽也正是是要孔明彻底的绝望,在绝望之中慢慢地等待着死亡。 这一层意思杨仪也能想得到,他却没有孔明那份坦然,连声地催促询问巫医如何还不曾前来?孔明轻轻咳嗽几声,脑中不住地在想,两个时辰,在生命的最后两个时辰之内,自己究竟该干些什么呢?看着杨仪满脸的急切,孔明也知道其心中所想,关心的未必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的美好前程。再看旁边的孟获,这只猛虎是自己引来的,一旦死去,岂不成了大害? 巫医匆匆地赶进帐来,仔细地为孔明察看了伤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为他止血包扎,对此毒却也无能为力。在这一刻,孔明的心中突然十分的明亮,暗笑鲍三娘错了,自己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贪生怕死?在离死亡越近的时候,孔明只觉得越发的轻松,这么多年的争夺筹谋,算计别人,别人算计也确实累了,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巫医还要再为孔明尽些人事,孔明却摇头拒绝,吩咐杨仪去将蒋琬带来。杨仪顿时明白了孔明的心意,其实他也想到这一点,却不敢明言相劝。现在既然孔明主动开口,杨仪自然是满心的欢喜,虽然极力地掩饰,但眉眼之间也不禁露出喜色,匆匆地奉命而去。孔明也看出杨仪的喜悦,世态炎凉,树倒猢狲自然都会散去,他心中也不以为意,转而向孟获道:“吾命不长久,大王欲将如何?” 孟获的心中确实也在深思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答案,没有了孔明,即便将赵舒困死在山上,他又如何能应付蜀汉的大军?孔明见他犹豫不答,便又道:“若有人能兑现吾与大王许下之诺言,大王又将如何?”孟获却没有杨仪的头脑,还不能明白孔明的心意,不禁问道:“谁人能继丞相之后?杨大人么,他的威信似乎还不足以入主成都。” 杨仪只是小小的丞相长史,与孔明相比,不论身份才能,都是天壤之别,怎能代之?孔明微微摇了摇头,道:“并非威公。”孟获更是奇怪,孔明与杨仪前来投奔,除了一些随从,并无他人,难道孔明手中还有旁的人才不成?孔明知道以孟获的死脑筋,怕是不能猜想到自己的心思,遂再道:“赵舒若能答应吾许与大王的条件,大王将如何待之?” 第三百二十七章 顾大局欲托后事 让孔明亲口说出赵舒的名字,心中也很是不甘。毕竟这么多年孔明与赵舒之间虽然并没有什么表面上的争斗,但就在赵舒投靠刘备的那一个夜晚,两人之间的较量便已经展开。夺荆州,西蜀中,取汉中,再战荆州,其后的法正谋逆,再后的刘备东征,两人都没有明显的胜负。只有在刘备兵败的那一刻,赵舒才抢到了先机。孔明也知道刘备会败,却没有想到会败的那么快,那么彻底,以至于成都的局势还没有收拾稳妥,便要开始与赵舒争夺大权。 刘备兵败,孔明便输了一分;东征失败之后,赵舒再掌荆州军务,孔明又输了一分;刘备大败之后,不会成都,驻扎白帝城,孔明再输了一分;黄元叛乱,孔明无暇顾忌白帝城,再输一分;赵舒抢先占据白帝城,掌握刘备,又胜一分;荆州赵舒嫡系军马保全,而川军损失惨重,便又胜一分;赵舒斩杀陈到,拉拢吴氏兄弟,再胜一分;赵舒胆敢孤身前往汉中,劝服魏延,这一分胜得极其关键;赵舒得以入主成都,掌握太子,又胜一分;孔明输了九分之后,不得不以言语激赵云前往刺杀,但失败身死之后,便让赵舒胜全了十分。 孔明自知不能再挽回败局,只得放弃成都,与杨仪前来南中,冀望能以四两博取千斤。果然赵舒一步一步地陷入了孔明精心布下的局中,就在永昌郡内,孔明终于最后一博翻盘,将赵舒围困在山中。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不消两日,必然能将输去的全部都赢回来。可就在要庆贺胜利的时候,孔明却被人行刺,必死无疑。难道这就是天意?孔明确实不甘心认输,但在他必死之时,很自然就会想到身后之事,难道任由孟获叛乱,任由蜀汉衰落? 孔明虽然不是蜀汉帝国的君王,但蜀汉帝国的建立兴旺,与他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心中是不愿意在死后,见到曹魏的大旗,或是孙吴的大旗插在成都的城墙之上。反而更希望蜀汉的旌旗可以插遍大江南北,中原各地,在洛阳,在建业的城头,都飘扬的是大汉旗帜。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能实现这些,能实现他这个心愿的,蜀汉朝廷上下,也只有赵舒一人而已。常言道“天妒英才”,像自己一样的所谓英才,一天死一个便嫌多了,又怎能同时死去两个?既然自己已经是必死之人,何不放过赵舒,让他继续劳心劳力,征战天下? 自武皇帝以来,大汉军队武力征战天下,对周边各蛮常常欺压**,汉族官吏尽力收刮剥削,使得蛮人叛乱不断。孔明主政成都之时,刻意使人与孟获等人交好,着意安抚,深得其心。后之所以能挑动众人人造反者,便是孟获惟恐赵舒主持蜀汉大权之后,恢复旧汉之制,欺压族人。孔明又许下不少好处,愿意将永昌最南数县,蛮人集聚之地,划与孟获自己治理,不设汉官,不驻汉军,诚如孟获所愿。 如今既然孔明行将大去,只要赵舒能沿孔明对蛮旧制不变,应允这些条件,孟获也没有理由赶尽杀绝。只是赵舒会答应么?孟获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孔明却含笑不答,心中明白,赵舒与自己一样,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要想蜀汉帝国自保,进而与曹魏,孙吴争夺天下,安定南方是必然的。赵舒如果是稍有远见之人,就不拒绝孟获的要求。 蒋琬被请进帐中,看到孔明胸前包扎好的伤口,以及苍白的脸色,心中大是不解。孔明与孟获尽量少说话,以保持精力,见到蒋琬之后,才开言道:“委屈公琰了。吾现有一事托付,不知公琰愿否?”蒋琬受有孔明大恩,如果不是对方勾结孟获造反,他是万万不会生出任何不敬之心的,但有所命也都会欣然应允。现在却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孔明已经是叛国之人,不论他再有何事,蒋琬都只能是默然不答。 孔明见他不应,遂又道:“吾不幸遇刺,命不长久,愿与经纬一会,望公琰转达。”说话之间虽然有些气力微弱,但语气十分平淡,根本不似将死之人。这本是孔明将生死看得极淡,蒋琬却怀疑其中有诈,冷笑道:“汝欲诱使大将军前来,这等伎俩未免儿戏。”杨仪见其不信,急忙上前道:“丞相所言句句是实,愿公琰信之。”孔明知道蒋琬必然不信,于是伸手缓缓将胸前伤口上包扎的白布解下,再道:“赵舒被困山中,死之必也。吾何需再行此计?你大可回山将此意转告赵舒,是否愿意相会,权在于他。只是吾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可活,事出紧急,公琰可速去。”不等蒋琬再有异议,挥手示意杨仪将其送出帐外。 蒋琬看着孔明伤势,着实不似作伪,但或者这是苦肉计也说不定,只是自己留在蛮军营中也无用处,不妨就此回山与众人同死,遂也不再多言,径自随着杨仪出来。及至辕门,杨仪亲牵缰绳,扶蒋琬上马,自己居然也骑上匹战马。蒋琬不解其意思,乃道:“威公送此便可,不必再送。”杨仪出帐之时,虽无孔明令谕,但自知其必死,欲再靠大树,是以打定主意,与蒋琬一同上山劝说赵舒。他深知赵舒与蒋琬未必相信孔明受伤是真,惟恐赵舒错过这大好机会,从而也让他错过唯一能争取美好前途的良机。 孔明死后,赵舒全掌蜀汉国政已是定局,杨仪一直是孔明心腹,现在只能乘机在此时向赵舒示好,冀求再次受用。如果蒋琬独自回山,要么不讲孔明相见之意转达,即便转达也将苦劝赵舒不下山应约,山上众人也不会轻易相信此事。只有杨仪才知道孔明将死是实情,也只有他才知道孔明邀请赵舒下山是好意。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劝说赵舒赴约,但杨仪总要去试上一试,而且他十分清楚关索与孔明之间的联系,可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明,这样总比蒋琬一人上山效果好得多。 第三百二十八章 做说客为保前程 关羽在与刘备,张飞二人结义起兵之时,为断绝后顾之忧,曾与张飞互换斩杀对方家人。当时关羽之妻身怀六甲,张飞一时心软不曾下手,以至留下关索其人。后关羽功成名就,得掌荆州,关索奉母遗命,前往投奔,却被关羽拒之门外,不肯相认。关索幼年凄苦,原意欲投奔父亲,讨个前程。不想关羽抛妻弃子于前,为顾颜面拒绝相认在后,使得关索心寒意冷,后在关凤资助之下,辗转入蜀,在成都刘备处讨得一校尉之职。关索本该是关羽嫡长之子,现在却是有家不能回,有父不能认,眼见关平,关兴二人都能封将拜爵,是以心中郁闷,常以酒解愁。 关索这样的身世,作为自然被当时别有用心的孔明看在眼中,加以留心。杨仪便奉命与之暗中交好,熟识之后,又常以言语激挑,使得关索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最终对关氏一门恨之入骨。当年关羽兵败入川求救,杨仪乃故意将其行踪告知关索,又劝言,若是关羽,关平等皆战死荆州,则关家爵位便非关索莫属。关索认父不得之后,心性早就大变,遂星夜兼程,来会关羽。 关索终不愿背杀父之名,最后再次恳求关羽相认。关羽却仍旧不愿自承往事,并喝骂关索,威胁若再有相见之日,必然将就地斩杀。关索闻之大怒,遂突然发难,偷袭关羽。关羽不意亲子加害,躲避不及,身受重伤,与马良死战得脱,后又逢高平追杀,以至身首异处。马良正是知道关羽乃是其子所杀,不肯使关氏家丑外扬,于是自尽赵舒军中,临死仍将关羽之死归咎于高平。 孔明诱使关索除去关羽之后,便又要杀关索灭口。刘备东征之时,孔明乃使关索押送粮草,知其贪酒嗜杯,遂派人以美酒引诱,使关索延误时日,最终被陈到斩杀。当年关索在成都酗酒得罪官员甚众,与陈到也有过节,借机明正典刑,也无厚非之处。 关索在认父途中,与鲍三娘相遇钟情,结为夫妇。关索之事,鲍三娘也一清二楚,是以深恨孔明,千里追寻,最终刺杀成功,为夫报仇。 赵舒听完杨仪的这一段离奇的叙述之后,才终于能将关羽,关索之死的种种疑惑解开。可是这样的一段不光彩的往事,是不会记录在蜀汉帝国的国史之中,关羽还是高平刺杀,而关索也还是延误粮草,被陈到处斩。赵舒只是觉得有些寒意袭人,在名与利面前,即便是父子亲情也显得是那么的脆弱而不堪。 杨仪看着赵舒呆立不语,心中十分的着急,从山下赶来,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的清楚,已经花去了一个时辰,真怕孔明不能坚持到与赵舒相见,不能为孟获与赵舒之见牵线搭桥,而赵舒也被困死在此山之中。那么杨仪也就永远背负着叛逆的罪名,隐遁终身。 “大将军。”杨仪不禁低声催促道:“大将军还是不相信下官。”赵舒不是不相信,而且即便不相信,他也还是要答应与孔明一见,因为赵舒本来就打算以一己之性命,换取众人活命。只是杨仪并不知道赵舒的心意,上来就将这些事情,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反而浪费了很多的时间。赵舒被他打断思绪,也记起孔明时候不多,随即与之一道出帐,见容儿,叶枫,天翼,蒋琬等人都在,遂吩咐道:“速准备马匹,吾随威公一同下山去见孔明。” “不可。”蒋琬把孔明的失望,尽皆转变为对赵舒的敬重,急忙开口相劝道:“大将军需防孔明乃是苦肉之计,欲诱使将军下山成擒。”众人皆出言附和。此时此景,赵舒本就抱有必死之心,左右都是个死字,下山一趟又有何妨?遂不用众人之言,执意要行。叶枫等苦劝无功,便又争相与之同行。赵舒虽不十分怀疑杨仪之言,但此行吉凶难料,也不愿众人冒险,只带容儿,蒋琬同去。容儿本有共死盟约,蒋琬又是孔明昔日部属,若能念及故旧之情,也比旁人好些。分别之际,赵舒乃转谓众人,道:“此番若能无恙而返,则众人性命无忧;若实是孔明之计,诸公或战或降,均可自便。”他心中虽知天翼等人忠义,也不免再次提醒,希望他们能仔细斟酌,保全性命。 下山之时,赵舒本意杨仪先行通报孔明,但杨仪惟恐赵舒中途变卦,乃借故推委,只得使蒋琬先行。三人随后也不敢丝毫耽搁,匆匆而行,及至山下孟获营前,辕门之处早有不少蛮将站立等候。赵舒仔细打望,却不见孔明身影,再看那为首之人头戴五彩羽冠,身着兽皮铠甲,身体魁梧,面目凶恶,心知便是孟获。 孔明此时身体里的毒性越发蔓延开来,已经不能支撑出迎,只能请孟获率人迎接赵舒。这断时间之内,孔明也渐渐将赵舒性格告知孟获,使其心中稍安。只要汉人不十分欺压族人,孟获也没有必要拿举族上下的性命来造反;更何况孔明再三保证赵舒能答应他许下的诺言,孟获更是欣慰,听得赵舒将至,便亲带其弟以及各洞酋长在大门迎接。 赵舒也知对蛮族怀柔,安抚之略,遂远远下马,快步上前,行礼道:“大王亲自出迎,舒实不敢当。”孟获与孔明相处日久,这些礼节也见得多了,急忙还礼不已,再看赵舒却比孔明更是年轻俊秀,不禁纳闷,怎么汉人越是文弱,却越是掌得大权?全然不像自己族中,惟有勇力者才能登上大王的宝座。 杨仪在后不见孔明,也十分着忙,不顾赵舒二人客气,急切问道:“何以大王独自出迎?丞相大人伤势如何?”这也正好是赵舒心中关切的问题,遂将正要出口的客套言语咽下,闭口不语。孟获也正向孔明与赵舒洽谈,能保证他族人的利益,于是请赵舒并肩而入,径往孔明营帐而来。赵舒与孔明已经有多日不见,如今再见在即,也不禁心中惴惴,但看这次以蜀汉朝廷之兵来战南蛮,却仍中计被困,也就知道自己比之对方,仍旧是颇有不及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应赴约交代后事 蒋琬并没有等孟获,赵舒他们说完客套话才跟随进去而是直接便前往孔明处,因为孔明已经毒气入髓,渐至迷离之境。蒋琬与之再见之时,才信其并非是在行苦肉之计,虽说对孔明所行深为痛恨,但见到对方现在的样子,多年知遇恩情不禁袭上心来。死者为大,既然孔明行将大去,蒋琬哪里还能顾念他的叛国之行,何况孔明早间言语并不大错,此番南来虽然是挑起了孟获等人造反,但却也成功的将雍闿,朱褒斩杀,将高定与孟获收服。对于蜀汉帝国来说,即将迎来的是一个安定巩固的后方,比之以前南方时叛时顺,不知好上许多倍。这里面赵舒率军南征固然是功不可没,但孔明也未尝没有丝毫的功勋? “公琰。”孔明的语气虽然还是那么的平淡,但声音已经十分的微弱:“照你所说,赵舒在成都主政之时,并没有将吾之政略更改?”蒋琬连连点头,虽然孔明手段上有些过分,但他对蜀汉帝国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只是蒋琬知道,这样的一个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是不甘心奉着别人的令谕行事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完全服从于他的集团,所以关羽,赵舒等人都是孔明不能容纳的。反过来说,这样一个有才能,却又有傲骨的人,关羽,赵舒甚至是先帝刘备,也都不会放心的与之共处的。人还是要平庸些好,就像蒋琬自己,没有孔明的政略,没有赵舒的机变,所以孔明能容下他,赵舒也能容下他。 蒋琬在这段时间里,将赵舒在成都之事,简要告诉孔明。听到各种政务赵舒都是沿袭自己的旧制不变,孔明心中也稍感欣慰,看来赵舒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即便将自己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却依旧敢起用自己的部属,沿袭自己的大政方略。所以孔明也越发觉得自己身平最后的一次决断也没有错,而且他也相信赵舒一定会明白对待孟获等部族,应该是“攻心为上,攻城而下”,能够答应孟获的那些条件,从而安定南中各郡。而后内修明政,外整战备,只等天下有变,便可征战中原,这些美好的图景,却只能是在孔明的脑海之中浮现,而让赵舒来实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孔明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从身体中流失。或者自己不能再坚持到赵舒前来,孔明示意蒋琬将他扶起,指着塌下道:“那里有我所注兵书二十四篇,计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内有八务、七戒、六恐、五惧之法。可代为转赠赵舒,以他之智,或者无用,但兵者常变,采各家之长,方能灵活以战,百战而不殆。等赵舒功成之时,还烦其代为寻人传授。此其一也。孟获所患者,不过汉族官吏欺压,吾已许之数县自行治理,不设汉官,不驻汉军。望赵舒能应允,则南方可安。此其二也。” 蒋琬本唯唯应诺,此刻却不禁道:“土地乃国家有,大将军也无权赠与他人。”孔明淡笑道:“这便是你不能成大将军的原因所在,凡是岂可竟按旧制?赵舒若也认为蛮人可欺,不愿割地以和,便落了下乘。此不毛之地,留兵少,则不足成事;留兵多,却空费钱粮;而且蛮汉习俗各异,稍有不慎,便能激起叛乱。不若就以孟获自行治理,年得其供,皆大欢喜。”蒋琬饱读经书,对蛮人向来有鄙夷之心,总还是觉得使其自治有些不妥,但孔明之言却无可辩驳,只好点头记下。 孔明又道:“其三,先帝虽有江夏之败,但蜀中历来疲敝,曹魏势大,联吴抗曹之策万不能变。汝曾言赵舒派使往江东求和,此诚合吾意。不过孙氏久欲得荆州,陆逊又有用兵大才,赵舒也不得不防。其四,曹魏宿将物故大半,曹真,曹休等以亲见任,实无大才,但有宛城司马,必是劲敌。其拥兵宛城,已被曹氏猜忌,赵舒可就此设计除之,则曹魏再无人能与赵舒相较。”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孔明便有些气力不济,不禁稍作休息,心中却是十分的遗憾,陆逊,司马都是当世人杰,自己却都没有机会与之争锋。 蒋琬恭敬地等候孔明气息平复,却久不见其说话,遂开口问道:“丞相只有这些嘱咐?”孔明心中尚且有言语告知赵舒,但却不能由蒋琬转达,只得微微点头,道:“就这些,公琰可仔细记下,转告赵舒。”略微迟疑片刻,便又问道:“公琰以心而论,吾与赵舒,究竟孰优孰劣?” 蒋琬微觉愕然,刚才孔明的嘱咐,其实很多赵舒都是能想到的,但孔明却仍旧要多说一次,无非是想让后人觉得,赵舒即便成功,也是孔明临终遗计。人都是争胜之心的,特别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孔明在蒋琬的人跟面,从来不会计较,但是对于赵舒,他从心底里还是希望还分出高下的。蒋琬本不愿回答这样的问题,但见孔明殷切的目光,只得答道:“丞相才学远非他人能及。大将军虽也是人中翘楚,与丞相相比,终还是稍逊一筹。” 孔明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欢喜,灰暗的脸上稍微多了几分神采,再问道:“公琰不是敷衍于我?”蒋琬摇头道:“琬从不言谎,丞相当知。以现在来看,大将军虽然得胜,不过时运而已,以计谋而论,岂非已是困死山中?而且大将军只是军略过人,于政见而言,却都以丞相为例,并无革新建树,便可分出高下。”孔明更是大喜,不禁微笑出声,蒋琬却又道:“只有一事,丞相却远不及大将军。” “哦?”孔明笑容凝滞,淡然问道:“何事?”蒋琬适才之言,并非有心恭维,同样现在所言,也并非有心斥责孔明,只是凭心而论,遂答道:“大将军入成都之后,仍旧以琬等主理政事。若丞相当日能获胜而进驻荆州,可否仍旧以郭淮将军等引领荆州军务?”孔明闻言,默然良久,突然一口血污喷出,喃喃道:“吾实不如也。” 第三百三十章 解谜团千古名相 赵舒来到孔明帐外之时,正好听见孔明询问蒋琬他二人的优劣,于是驻足不前,凝神细听。杨仪,孟获等人见其如此,也都不上前开口通传。等到孔明吐血之时,赵舒才迈步进帐,急切问道:“丞相贵体如何?”杨仪此刻却不愿表现出对孔明的不忠诚,抢上前去与蒋琬一起搀扶,并为之擦拭血迹,神色表情关切之至。 孔明听到蒋琬那句本无心之言,却以为对方是在指责自己无容人之量,仔细回想起来,气急攻心吐血。不想这一口污血吐出之后,胸口的烦闷却稍减,又见赵舒等人入内,孔明不由精神一振,转对众人道:“诸公且先出帐片刻,吾有话与赵将军商谈。”孟获还道是要谈他族人之事,当即与众蛮将出帐。杨仪,蒋琬也都依命而下,只有赵舒身后亲兵装束的容儿,迟迟不肯离开。 孔明遂开口道:“姑娘且宽心,吾已是半死之人,怎能伤害赵将军?”赵舒与容儿都是一惊,这几日的血战,容儿身上脸上都赃污不堪,只要不开口说话,根本不能看出其女儿之身。孔明知二人疑惑,复笑道:“姑娘外面虽然不能辨认,但进帐之后,目光一直不离赵将军身上。眼光之中饱含缠绵情意,若非女子,岂不是赵将军有……呵呵。”军中带有女眷,确实有些违背军纪,赵舒也不便否认,转头对容儿,道:“你且先出去。丞相若有心至我于死地,你在不在帐中都无碍大局。” 等容儿出帐之后,孔明仍旧含笑道:“在此九死一生之际,将军仍能有红颜相伴,真是福分不浅。”赵舒不愿与他尽说这些不相干的废话,乃开门见山道:“丞相使威公请前来,莫非只是说这些?”孔明在赵舒面前并不愿意显露自己将死之事,强自打起精神,问道:“实在将军在帐外,可曾听见吾与公琰言语?吾似乎颇不如将军,将军以为如何?” 赵舒笑而不答,缓步走到孔明身前,才低声道:“公琰之言,丞相何必放在心上。公琰与伯济自比,便是大大的错了。”孔明抬眼看向赵舒,适才心中还自觉有些不如赵舒度量,现在听对方提点,也不禁恍然。蒋琬与郭淮,有很明显的区别,蒋琬主理政务,而郭淮却是统兵大将。如果蒋琬也掌握着军队,赵舒即便再是大度,也不会不加以贬斥防备。孔明方才被蒋琬逼问,一时并不曾想到这点,只是觉得赵舒能继续任用他的部下,而他却不能再任用对方部下,自觉在气量之上,显然落了下乘。又加上疑心蒋琬责骂自己气量狭小,不能容人,是以孔明气急吐血,现在却豁然开朗,原来赵舒与自己也不过是一路人,气色顿时好了许多。 赵舒一直笑看着孔明,仔细算来他也才四十来岁,却已经两鬓见霜,乍眼看去便是年近花甲之人。看来智者劳心,远胜于愚者劳力,孔明常年施政为国,设计害人总是有代价的。见到孔明伤势不假,赵舒便知其意,彼是想在死前将蜀汉举国之事托付于自己。所以赵舒才愿意提醒孔明,自己与他本就是一路之人,并不见得雅量高致,对人也并非真诚相待,足可以肩担蜀汉国政。 孔明听到赵舒如此一说,乃笑道:“将军诚不欺吾。适才吾已将诸事告知公琰,可转告将军,但有三件事,吾需得亲口转告将军。”赵舒恭恭敬敬一揖到地,道:“还请丞相赐教。”孔明自知时候不多,也不愿去分辨赵舒是真心,还是假意,并不先言其事,而是问道:“今吾放将军一条生路,更助将军安定南方,不知在吾身后,将军将如何处之?莫非仍旧背负叛臣贼子之名?” 人死为大,以前赵舒对孔明确实存在不少恨意,但他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且不说孔明现在相助于他,即便没有这些事情,赵舒也不愿意让孔明背负骂名入土,遂不假思索,便答道:“丞相但可放心,身后之事,吾必尽心安排,使以公卿之礼安葬,至于叛乱等等罪名,皆可平复。” 孔明又略带疑惑地打量赵舒,问道:“此将军肺腑之言?”见赵舒点头之后,孔明不禁微微摇头,叹息道:“常年与将军交手,皆以将军有妇人之仁,果不其然。吾既已死,何需计较身后之名?忠臣良相也罢,乱臣贼子也罢,与我何干?反是将军,若不将吾之罪名公诸于世,将军如何使得朝中百官信服?吾若是忠臣,将军却如何自处?” 赵舒一时不曾想到如此深远,听后便又躬身一礼,道:“丞相教诲的是。”孔明继续道:“吾死之后,将军可将各种罪行,广告天下,又有公琰为证。朝中如文伟,正方等人便不会再有异心,而尽心辅佐将军,克成大业,此一事也。”孔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是否很疑惑自打你投靠主公开始我便想除去你?”赵舒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孔明接着说:“先帝麾下派系林立,如若不统一各派系的力量,兴复汉室了无希望,如若能统一我大汉各派系力量,而后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吾便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则兴复汉室有望己。你不尊礼数,云长不敬士大夫,孝直气量小,断然不会听命于我,与其日后处处制肘,不如暗中除去,统一派系,只是吾不曾想会败于你手,更不曾想今日会死在一女子之手。” 孔明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统一内部而后进取中原这跟后世的一句名言“攘外必先安内”是一个意思,同时也希望赵舒以后执政能彻底的根除派系团结内部,也间接承认之前杨义所说的都是事实。赵舒不曾想到孔明居然不惜自毁名声来统一派系,赵舒心中不由的呐喊,这才是自己儿时的偶像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因为赵舒的到来换了一种方式来体现而已。不等赵舒回答,孔明继续说道“当年曹操为了迫降云长便使人送去貂蝉夫人以借献舞为由留在其府中。又使人在云长与甘、糜二夫人饭菜中下了媚药,欲制造叔嫂**的事情迫使云长与先帝决裂,云长在身中媚药后痛苦难忍,又恰巧经过貂蝉夫人的房间,不得已借貂蝉夫人以解药效。”孔明见赵舒满脸疑惑便继续说道:“元直当年得知此事后欲助我节制云长便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我,然而云长并没有屈服于我,此二事也。关羽到底还是那个义薄云天的关羽,孔明又何尝不是,两人为了汉室帝国一个隐忍自欺欺人,一个甘愿自毁名声,只可惜自古帝王都怕权臣。孔明说完又微微停顿,便以眼色示意赵舒附耳过去。赵舒毫不犹豫的靠上前,低声问道:“丞相有事情但请吩咐。” 孔明偷眼瞟向帐外,又极力压低声音,问道:“将军以为当今如何?”见赵舒脸色有变,乃轻笑道:“吾此刻乃诚心欲助将军,将军切不可以谎言相欺。”赵舒虽然知道孔明或者没有恶意,但他是必死之人,随便说什么都可以,自己却还要继续在刘禅驾下当差,不能随心所言。孔明见其仍旧沉吟不语,脸色微愠,冷然道:“事到如今,将军还是没有丝毫诚意,岂不让人心寒?” 现在不禁赵舒生死,就连山上那数百口性命都或多或少的掌握在孔明的手中,原本相谈甚欢,万不能因为这一语失和,前功尽弃。赵舒只得喃喃道:“当今主上少年……”孔明却打断他说话,道:“将军便要言不由衷了。先帝丧期,主上却仍娶立皇后,岂非大大的失孝?”见赵舒不敢接口,又继续道:“吾久在成都,深知主上无能,将军若不能善自相处,只怕日后将军将处处制肘。” 刘禅是什么样的人,赵舒可比孔明清楚的多,在历史上孔明与姜维的北伐有几次便是被他的诏书召回,以至于功败垂成。孔明的言外之意,便是想要赵舒日后在两难之时,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被刘禅这个白痴约束。能将这样的话说出来,赵舒确实能感受到孔明对兴汉的渴望,又有太多的无奈,眼光之中便又多了几分感激与不忍。孔明见赵舒听明白了自己的言语,也不禁面露微笑……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族中宴蛮女献舞 孔明死了,没有秋风五丈原,也没有原来历史上那样的鞠躬尽瘁,而是死在南中孟获的军营中,死在一名为夫报仇的英烈女子手中。或者他有着很多的遗憾,但毕竟是带着笑容离开的,他的笑容,直到入殓的时候,赵舒都还没有完全的明白。这样一个智者的心思,原不是赵舒能猜想的,可是那笑容之中,赵舒总还是觉得有几分的诡异,莫非孔明在临死之前,当真还为自己设下了一道陷阱?不论怎么说,孔明终归是死了,继关羽,法正之后死了,整个蜀汉帝国终于只剩下赵舒掌权了。在为孔明上香的时候,在赵舒的脑海之中,不自觉地想起了一句话:“世界终于清净了。” 遵照孔明的意思,赵舒要将他的罪行公布于天下,所以在回成都之后,孔明的遗体是没有资格风光大葬的。但毕竟孔明在临死之前为赵舒做了些事情,赵舒不愿意让孔明的身后之事办得如此荒凉,于是争得众人同意,就在永昌城中,为孔明设下灵堂,祭奠一番。诸人自赵舒而下,对孔明都有切齿之恨,但对其才学谋略,却都深有敬佩之情,是以这两日的吊唁都是真心诚意。 蒋琬将孔明遗命转告赵舒,对于孟获的条件,赵舒都无有不允。赵舒也愈加地佩服孔明,两千年后有邓爷爷的“港人治港”,这个时代的孔明居然也能想到“蛮人治蛮人”。既然人情已经送了,不妨更加送得足些,赵舒就将此议修成表章,使蒋琬先回成都报捷,并再奏请孟获为“顺汉蛮王”,统御诸蛮,下明诏,刻金印,爵位世袭罔替。反正只是空头名号而已,一不要权柄,而不要俸禄,赵舒何乐而不为? 在赵舒心中,根本没有汉蛮之分,而且更喜欢孟获等人豪迈开放的性格,几日相处下来,更比自命清高的孔明与孟获显得亲近许多。第三日,桓易引军而至,赵舒心中更是安稳。此番南征,士卒死伤不重,战事也不十分激烈,既平定各处叛乱,又使孔明丧命,可谓大获全胜。赵舒乃命吕凯为永昌太守,马忠为益州太守,自己便要择日班师回成都。 孟获闻赵舒将去,再三邀请其赴族中一行,欲尽地主之谊。赵舒也有心结交,遂欲带容儿,叶枫,桓易三人而往。或有劝其多带军马,以防不测者,赵舒皆厉声斥退,乃曰:“孟王血性丈夫,与吾情义相交,何疑有他?”此言展转传入孟获耳中,孟获更是感激,遂与赵舒在永昌之南,设高台结下盟约,立誓永不再反。立约之后,赵舒等人随孟获至其寨中赴宴。 孔明不喜饮酒,不好歌舞,与孟获相处显得格格不入,而赵舒既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又能与孟获一起欣赏艳舞,对那些蛮女评头论足,让孟获大生好感。当晚孟获又在寨中摆下豪宴,与之共欢。由于赵舒班师在即,孟获与一众蛮将都举酒来敬,赵舒来者不拒,饮下二三十盏,就觉得头脑发晕,说话舌头都有些不能转弯。 酒至酣处,忽然有蛮兵在孟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孟获原本正与赵舒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中歌舞,听闻之后,转谓赵舒道:“将军稍待,本王失陪片刻。”赵舒此刻有些迷糊,见着孟获离开,遂问其弟孟优道:“孟王何故而去?”孟优见兄长神色,已经猜到几分,却不能明言,乃举杯道:“家兄失礼,某代为敬将军一杯,以陪其罪。”赵舒也不问许多,便举酒一饮而尽。 孟获片刻回转入座,神色之间颇有几分不自然,赵舒却并不察觉,只是端着酒碗嚷道:“大王中途却席,理当罚酒三杯。”孟获陪笑几声,饮酒认罚,又与赵舒一起观赏歌舞。赵舒已是半醉半醒,身后容儿却早看出孟获有些奇怪,便乘斟酒之际,在赵舒耳边低声道:“孟王只怕有些言语,你留心些。”赵舒留心孟获,果然见其几番欲言又止,遂开口道:“大王莫非有事与吾商议?尽可明言。” 孟获确实心中有事,现在听赵舒问及,犹豫片刻,忽然问道:“将军青春几何?”赵舒微微一怔,一则不明白孟获为何问此,二则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年龄该如何算法。赵舒在后世活了二十年,又在三国混迹十五载,原说该三十有五,可是他的相貌不改,说出这个岁数,又得向孟获多费些口舌撒谎。孟获见赵舒不答,恍然记起中原汉人的规矩多,或者年岁生辰是不能随便告诉旁人的,于是也不为怪,便又问道:“将军可有妻室?” 赵舒更是茫然,不禁看了看身后亲兵装束的容儿,又想起去世的关凤,喃喃答道:“吾曾取有妻室,却不幸早丧。大王此问何意?”孟获顿时松下口气,笑道:“将军宽心,别无他意。”又伸手击掌者三。只见场中原本跳舞的蛮女左右分开,又有一名女子盛装而出,在众女拱卫之中,翩翩起舞。这名女子却是汉装打扮,姿容出众,在那些舞女之中,便如绿叶中的一朵绽放玫瑰,舞姿也远比那些蛮女轻柔优美。 孟获刚才的几问,再加上现在的美人献舞,赵舒脑中突然有些明白,急忙对着孟获问道:“此何人也?”孟获哈哈笑道:“此乃小女,从小仰慕中原英雄人物,今日知将军前来,特献上一舞。将军观之如何?”赵舒再看看场中的美女,实在难以想象孟获这样丑陋的蛮子,生出的女儿却出落成这般模样,不禁真心称赞道:“小姐美意,吾实不敢当。如此舞姿,若非有大王在侧相陪,舒几以为是在天上。” 孟获听到赵舒如此夸赞,也抚掌大笑,向着女儿招手道:“倩儿,快过来与将军敬酒。”孟倩更不像中原大家闺秀一般含羞带臊,径自上前为赵舒奉酒。赵舒忙起身,还了一礼,道:“多谢小姐。”才将酒饮尽。孟倩连奉三杯,赵舒接连喝下,只博得满堂喝彩。 等孟倩告退离开,孟获再问赵舒道:“将军以为小女如何?”赵舒虽然有些酒醉,却也不是傻子,早明白孟获的言外之音,笑答道:“小姐容貌绝世,舒惊为天人。”等孟获大笑之后,赵舒便又问道:“不知小姐可曾许配人家。”孟获急忙答道:“不曾。”赵舒遂起身举杯道:“既然如此,舒便有一事相求。” 第三百三十二章 拒结亲惹恼蛮女 孟获与祝融只有一女,名叫孟倩,二人都将其视为掌上明珠,极为爱护。这孟倩虽然也像族中其他女子一般,也喜欢舞刀弄枪,却更加的仰慕中原文化,以及那些闻名天下的英雄人物。此番蜀汉大将军赵舒到族中做客,孟倩对他的名字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名扬天下的大将军,居然是一位年轻俊秀的书生。孟倩有些失望,这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但看着赵舒才席见谈笑风生,却又有些莫明的欣喜。 孟倩年方十七,是族中的第一美人,平日里有着不少的追求者,但她都没有答应。孟倩的心中隐约的希望是嫁到中原,嫁给一位四海知名的英雄人物,而不是族中的那些只知道喝酒吃肉,看女人跳舞的洞主酋长。孔明来到南方的时候,以他的名气,他的声望,孟倩也偷偷在后面看过,但是年岁看着比他父亲孟获还长。赵舒却不一样,年貌相当。 知女莫若母,祝融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对中原的神往,当看到孟倩不住偷看赵舒的时候,也就明白了一个大概。但这样的成名人物,只怕早就应该是妻妾满堂,祝融夫人可以让女儿远嫁,却不能让女儿给人当妾,所以使人唤孟获退下来商议。孟获向来有些“气管炎”,听到其妻传唤,便急忙告退入内,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差事。女儿想嫁给赵舒还就罢了,居然还不能做小。像赵舒这样的地位,怎么可能还没有成家?倒让孟获犯了难。谁知赵舒此时居然没有妻子,孟获于是使其女上来献舞,再随意问问赵舒的心意。但要将结亲的话说出来,孟获总觉得有些脸面上过不去,还好赵舒聪明,似乎能明白孟获的心思,居然主动开口说有事相求,孟获心中大喜,遂答道:“将军有话但讲无妨。” 赵舒淡笑道:“大王归顺朝廷,乃是天大喜事。若是两家结亲,岂非喜上加喜。”孟获哈哈大笑,不住点头道:“正是,正是。”容儿在赵舒身后却是听得怒火中烧,偷偷伸手在他背上就狠狠拧了一下,把赵舒疼得差点没有叫出来。赵舒生怕后面的醋坛子打翻,连忙接着道:“吾帐下桓易将军,为人豪爽,武艺不凡,又不曾娶妻。吾有意代为提亲,不知大王意下如何?”不等孟获回答,又对着下首的桓易道:“桓大哥还不上来见礼?” 赵舒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别说容儿的容貌天下无双,绝非孟倩能比,就算孟倩姿色更胜容儿,赵舒也不会为之心动,更不要说迎娶回家。但孟获既然有意如此,赵舒也不能拂其美意,若是让他把结亲的话说了出来,赵舒便不好拒绝,于是先开口代桓易求亲,即便不能成,也能堵住孟获的嘴巴。孟获满心以为赵舒开口求亲,是为了他自己,等见到桓易上前行礼的时候,才恍然明白过来,急忙将桓易扶住,连声道:“将军万不可如此,此事还需再议。” 赵舒见他如此,心中暗自好笑,脸上却故意显得不悦,道:“大王刚才亲口应允,现在却如此说来,岂非是看不起桓将军?”孟获原本是卤莽汉子,论智斗嘴,岂能是赵舒对手?被这一句话顶得是哑口无言,嘟嘟囔囔,不知如何应答。赵舒却不看他的窘状,乘机转眼向容儿暗送了一颗秋天的菠菜,以表明自己的心迹。而容儿此刻也明白了他的真情,抱以甜蜜的微笑。四目相对,心意即明,赵舒也不愿再让孟获过分难堪,便要开言除去对方窘境,却不料后面环佩声响,便听有人喊道:“夫人到。” 原来祝融在后面见孟获窘迫,知道其言词木讷,遂亲自出来,行至赵舒身前,见礼道:“见过赵大将军。”赵舒早闻祝融夫人的大名,知其武艺不俗,巾帼不让须眉,也急忙还礼,道:“夫人不必多礼。”却借机仔细打量一番,约莫三十来岁,长得却是风姿卓越,正是所谓的风韵犹存,也难怪能生出这般美丽的女儿。 祝融夫人却不似孟获,在后面早能看出赵舒有意避婚,遂并不提及桓易,开门见山道:“小女有意寻觅中原豪杰之士,托付终身。赵将军人物出众,又颇有令名,若蒙不弃,小女愿奉帚箕。”赵舒却不曾想到她比孟获更加直诚,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这门亲事在大庭广众说出来,自己仍是有心拒绝,岂不就将孟获一家三人的颜面踩在脚下?但答应下来,却又是万万不行,赵舒与容儿次番共约生死,怎可再插入第三人? 祝融见赵舒犹豫,也冷冷哼了一声,道:“将军莫非是嫌弃小女乃是化外之民,怕迎娶进门,辱没赵氏门楣?”赵舒“嘿嘿”傻笑两下,连声道:“夫人哪里话。”孟优在一旁也跟着起哄,带着众位洞主,举杯高声道:“赵将军才干非凡,侄女容貌无双,这不正是你们汉家常说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么?来,来,诸位一起敬大将军一杯。”众人于是都七嘴八舌的叫喊起来,桓易也无奈地退到旁边,赵舒转眼向容儿看去,只见她仰头望着星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孟优复见赵舒迟迟不肯举杯,乃手持酒盏,亲自递到对方手中,道:“大将军请。”赵舒木然接过酒杯,心道:时代就是不一样,居然还有人逼着自己来享受齐人之福。心中正没有主张,却又听后面有女声喊道:“不就是一破将军么?本小姐还未必愿意嫁。”接着孟倩从后面跑了出来,一把将孟优手中的酒杯打掉,道:“三叔,你乱说些什么?什么‘郎才女貌’,什么‘天作之合’?本小姐貌是有了,别人可未必有才。”赵舒终于松下口气,既然她都不愿嫁,孟获夫妻还能瞎掺和什么?也就连忙顺着孟倩的意思道:“小姐说的是,吾才疏学浅,实在不能与小姐匹配。” 赵舒虽然有过关凤,与容儿,但对女人的心思还是不能明白透彻,他不说这句话还罢了,顺着孟倩将这话一说,明着听来是在迎合孟倩之意思。但只要能有几分心思的人,都能听出他本意也是拒绝这门亲事。孟倩向来自负美貌,却不想第一次向男人示好,就是这样的结果,不禁又羞又气,只说了句:“将军说的是。”便跺脚跑了开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房中闹大打出手 孟倩这样一跑开,可把做母亲的祝融心疼得够呛,狠狠地瞪了赵舒一眼,匆匆追了出去。孟获见那母女二人离开,面上也觉不好过,猛然坐下,转对孟优冷然说道:“三弟,带赵将军下去休息。”孟优被侄儿打翻酒杯,甚是气恼,也对着赵舒生硬地道:“将军请。”赵舒看着他两兄弟面色都不善,心中也知此番太扫孟获颜面,遂微笑上前,在孟获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孟获顿时不快神色大减,反而激动地握住赵舒双手,道:“原来将军也是如此,唉……”赵舒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大王要多加体谅,吾也是不得已。”孟获也连连点头,深表理解,又拉着赵舒坐下,道:“来,再与将军多饮几杯。”赵舒惟恐多喝再生变故,急忙推辞道:“适才夫人不悦而去,大王还是先入内,代为告罪。今日夜宴到此作罢,大王恩情,舒没齿不忘。” 孟获听其提及祝融,心中也有些着忙,便不再多留,仍旧使其弟带赵舒众人下去休息。孟优虽不知其兄如何突然对赵舒态度转变,但见他神色亲热,也不敢过于怠慢,急忙引着赵舒等前去休息。山寨简陋,虽然赵舒是贵宾,但住所也远不及成都大将军府安逸,只是竹色木香,别有一番滋味。桓易,叶枫都是将军身份,有房间安排,而容儿只是一名亲兵,就在赵舒房间。等他人离开之后,赵舒才笑吟吟地道:“我今日表现,可合你心意?” 容儿刚开始也以为赵舒是开口为自己求亲,后来才知道其真正的心意,不禁心中大喜。不论她如何的心比天高,但终究只是命比纸薄的红颜女子,在这个男权社会之中,只要赵舒肯点头,怕不是今晚就能与孟倩洞房?孟倩不论身份相貌,赵舒答应这桩婚事,都是合情合理。想到赵舒却是在极力推辞这门亲事,容儿的心里除了幸福,还是幸福。听到赵舒问起自己,容儿却答道:“若不是我在身后拧了你一把,才不知道你接着会说什么呢。” 赵舒哈哈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容儿,什么都被你猜到了。”说着有凑到容儿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你休息的时候,我就去找孟获求亲。等明天你醒来,生米都成熟饭了,哈哈。”容儿知他是在说笑,也故意道:“那可就随你大将军的便了,小女子可不敢多管。”说着作势欲去。赵舒却哪里舍得?将其拉入怀中,笑道:“知足者常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容儿也很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只觉得此时此地,就是人间天上。 两人相拥片刻,容儿忽然记起孟获之事,于是问道:“孟获原本极为不悦,你却向他说了句什么?竟然态度巨变。”赵舒再次大笑,道:“依适才孟获神色看来,必是惧内之人。我方才也只是在他耳边说,自己与他一般,虽然暂未成婚,但未婚妻凶狠如虎,不敢在外胡来。如此一来,我与他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孟获自然对我分外亲热些。”容儿听后也是大笑不止,最后却又问道:“我哪点凶狠了?”赵舒眨了眨眼睛,诧异地道:“这可就奇了,我说的是我未婚妻凶狠,谁说是你了?”容儿顿时面上大羞,又不依不绕地轻锤赵舒。 两人正亲热取笑,但见房门猛然打开,孟倩全身劲装匆匆进来,却又被房中两人的举动怔住,半响才冷笑道:“原来大将军喜欢的是男人。”原来孟倩离开之后,心中越想越是觉得不服,自己枉为族中第一美女,赵舒居然对她不屑一顾,于是又折转回来,定要让他吃些苦头,才好稍解心中的郁闷。不想进门之后,却看见赵舒和他的亲兵搂抱在一起,顿时明白其中的原委,原来赵舒喜欢的是男人。 赵舒现在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闭口不言,“嘿嘿”傻笑。容儿本不想孟倩再来纠缠,当下也不作解释,仍旧依在赵舒怀中。孟倩看着赵舒的笑容,更是怒气上涌,再骂道:“无耻。”这两个字却将容儿心中的那一点醋意激发,冷眼看着孟倩,问道:“你骂谁呢?”声音却并没有掩饰,孟倩听得是女儿之声,又不禁向她多打量了几眼,才问道:“你不是男人?”容儿伸手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头秀发,笑答道:“我不是男人,而是一个比你美得多的女人。” 容儿此刻的脸上还多少有些伪装,容貌并无十分之美。如果赵舒喜欢男人也还就罢了,可还是喜欢了一个“自以为是”,却又容貌不及孟倩的女人。孟倩心中的怒气怎能消去,反唇讥讽道:“大将军就是这等品位,这样丑陋之人,在我族中,只怕随便也能找几千上万。”赵舒正要开口,代为解释,却被容儿打断,道:“是啊,我们大将军就是喜欢汉女,不喜欢蛮子,你能怎样?” “你说谁是蛮子?”孟倩向来崇敬中原文化,对“蛮子”两字十分的忌讳,现在被容儿当面说出,再按耐不住,上前两步,道:“汉人女子多美而文弱,你却又丑又弱,怎能与我相比?”容儿故意吃惊地道:“原来你还想与我比试几招不成?”孟倩受父母教授,武艺在族中也颇是不弱,不屑地答道:“正是。你敢么?” 赵舒听二女越说越疆,眼看真的就要动手,急忙拦在容儿身前,赔笑道:“小姐得孟王真传,武艺不让须眉,就不用再比了。”孟倩只道是赵舒怕伤了容儿,更觉得伤感,乃道:“放心,我不伤她便是。”容儿向来也十分好强,只是随着赵舒,心性多有收敛,现在却被孟倩接二连三的讥讽挖苦,并且对方还对赵舒有些不轨之心,是以不愿示弱,推开赵舒,便道:“将军也可放心,我可不敢伤了小姐。” 孟倩听得动火,等赵舒身体刚刚让开,便一拳击向容儿面目。容儿侧身闪开,也跟着还了一掌,两人就在这房间之中,大打出手,打在一起。赵舒知道两人是动真格的,苦于自己不会武艺,不敢上前劝止,更不愿惊动旁人,只得心中连声叫苦,口中不住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不对,女人动口不动手……” 第三百三十四章 离蛮地孟倩随军 孟倩有父母指点,而容儿更是师从张辽,臧霸等人,两人武艺都在伯仲之间,这一场较量,除了将房间里的桌椅摆设,砸得希巴烂,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伤到一个手指头。还好桓易,叶枫两人知道身处异族之中,担心赵舒安危,听到动响,便急忙赶来,终于将容儿与孟倩隔开,但都是怒目相视,蓄势再发。 南中安定与否,孟获一族至关重要,赵舒知道孟获有女如此,便真有心结亲,在他心意之中,桓易乃是上上之选。现在二女冲突如此,赵舒只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若再吵得举族皆知,孟倩颜面上便十分不好看。于是赵舒轻咳几声,吩咐桓易,叶枫先带着容儿下去。容儿虽也十分气恼,但不欲违背赵舒之意,只得与二人一道离开。 房中只剩下二人,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赵舒一揖到地,道:“容儿得罪小姐,还望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见怪。”孟倩重重哼了一声,突然问道:“我美,还是她美?”赵舒自然不能如实回答,只得笑道:“各有千秋。”孟倩对着个答案也还算是满意,又问道:“你们汉人不是喜欢三妻四妾么?你为什么便不能娶我?”这话从孟倩口中说出来,更远比在祝融口中说出来,让赵舒心动。赵舒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反问道:“小姐何至如此抬爱?你我只相识一日,只能谈及婚嫁?” 每个少女都有自己的梦,对未来的憧憬,孟倩仰慕中原,所以一心所想的便是要嫁一位天下闻名的英雄。而这么多年来,赵舒只是唯一的一个合适的,所以孟倩便有了相许之心。但也并非是非嫁不可,若是赵舒答应下来,孟倩或者自己还会犹豫几日。但赵舒却婉言拒绝,对于从来没有被人说过“不”字的孟倩来说,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所以与其说孟倩想要嫁给赵舒,还不如说是孟倩第一遇到了得不到的东西,于是要尽力地将他抢夺过来。不过孟倩少女的心,是不会明白这个的,她只是觉得赵舒是自己想嫁的人,所以赵舒也必须得娶自己。 孟倩走上前两步,仰头斩钉截铁地道:“只有我这样的美女才能配得上你这样的英雄,也只有你这样的英雄才能配得上我这样的美女。”面对这样一个如此自信,却又有资本自信的女孩,赵舒只是摇头苦笑,再问道:“那你是嫁给我,还是嫁给我的名望?”孟倩微微思考片刻,复答道:“男人可以因为女人的美貌而娶她,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因为男人的名望而嫁他?”这个看似谬论的言论,确实也有几分道理,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漂亮,女人也自然愿意自己的丈夫名传天下。 赵舒只得又问道:“那请问孟王有几位夫人?”孟倩如实答道:“只有我母亲一人。”随即又明白赵舒之意,继续道:“那是因为他惧怕我母亲。”赵舒轻轻摇头,道:“孟王武艺不在夫人之下,绝非是惧怕夫人,而是深爱夫人。爱而生敬,敬而生畏。”孟倩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爱”这个字眼,此刻听来,也只似懂非懂,问道:“那你也爱刚才的那位姐姐?”等着赵舒点头承认,便又问道:“那爱是什么样的?就是怕吗?” “爱情”这个词,博大精深,赵舒却如何能与她解释清楚?想了片刻,才道:“爱不是怕,而是想念,无时无刻地想念。比如现在我虽然在与你说话,但我心中想的还是容儿。”孟倩恍然大悟,突然道:“那我也爱你,我从看见你之后,就一直想着你。”赵舒听后,心中连声叫苦,差点就没有把头拿到墙上去撞,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劝,却听门外容儿道:“好不知羞,女孩子家的居然对着大男人说‘情’呀,‘爱’的。” “与你有什么相干?”孟倩听出又是容儿在针对她,本来消去的怒气却又窜升上来,转头便要再反唇相讥。可等孟倩的目光看到容儿的时候,原本在喉中的言语,竟都活生生的咽了下去,改换成两个字:“好美。”原来容儿下去之后,心中一直还想着被孟倩骂丑陋,于是尽去伪装,又向跳舞的蛮女借了些化妆之物,换上女装,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才又来见二人,有心杀杀孟倩的气焰。 容儿本就十分漂亮,又得赵舒情爱滋润,更显得美不胜收,再加上刚才的男装,反差对比太大,孟倩此刻只觉得眼前一亮,不自觉地竟然夸赞了一句,但说出口之后,就觉失言,急忙掩口不语,神色之间,十分尴尬。容儿得理不饶人,笑吟吟地走进来,娇声道:“蒙小姐玉口夸赞,妾不胜欣喜。”说着盈盈下拜,眼波流露,风情万种。不用说赵舒早看得眼睛发直,连咽口水,就是孟倩也不禁真诚心折,再将容儿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终是摇头轻叹一声,不复多言,径自出门而去。 容儿本来还想着再讥刺孟倩几句,但见对方神色黯然,也不便再开口,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含笑望着赵舒。赵舒久不见容儿盛装打扮,此刻不禁心动,便要上前相拥。容儿却嬉笑避开,道:“大将军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回转永昌。”赵舒也知此时此地,并不适合做自己心中想做之事,只得满脸失望地看着容儿离去。 一夜无话,次日赵舒告别孟获等人,与桓易等返回永昌。临别之时,不见祝融母女,孟获也矢口不再提结亲之事,赵舒心中方安。及至永昌郡内,吴懿等人已将部队整备妥当,又次日,赵舒大军才起程班师回成都。 军马行出十余里,赵舒在中军得报,前面有数百蛮兵阻路求见。赵舒只道是孟获使人前来送行,遂带诸将前往,不料行至军前,却见孟倩一身男装,含笑立马于前。孟倩不等他先开口说话,便粗着嗓音,道:“小人等久闻大将军之名,情愿跟随大将军,吞魏灭吴,建功立业。”身后的那几百儿郎,也跟着大喊起来,声势倒颇为不弱。 赵舒实在没有想到孟倩还会前来,只得苦笑问道:“怎么不见孟王?”孟倩答道:“父亲很赞成我等跟随将军,还让我转呈将军,望将军能收录我等。”赵舒知道就算孟获不愿意,只怕也不能拿她怎样,只是轻弹了弹额头,片刻道:“既然诸位诚心来投,吾也不能拒以千里之外。”乃转对桓易道:“暂时就编入桓大哥麾下如何?”不等孟倩开口,又道:“既然要从军,便要奉军纪号令,若是不愿意在桓将军帐下,径可离去。” “你。”孟倩瞪了赵舒一眼,忽然笑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去成都,我就是要去。好,我愿意在这个,环,还是方将军帐下。”赵舒点了点头,遂不再多言,乃命桓易带众人下去安排。桓易也早过而立之年,却仍无妻室,是以赵舒代为向孟获提亲,虽则是为他自己推辞,却也是有心想让桓易成家立业。桓易心中也有些明白赵舒好意,而且孟倩容貌出众,也欣然领命而去。 看着桓易与孟倩离开,容儿打马上前,低声道:“这丫头还真不死心,只怕你是枉费心机。嘿嘿……”尽是满脸的坏笑。赵舒却摇了摇头,道:“孟倩不过是心高气傲,不肯服输,对我并非真爱。与桓大哥相处日久,见其武艺人才,必会为之心动。”心里却暗自盘算着,如何传授桓易几招,也好能抱着美人归。 第三百三十五章 至成都才女再访 虽然离开了几个月,成都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赵舒班师回朝,皇帝刘禅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当夜又在皇宫设宴为之庆功。席间刘禅亲为赵舒敬酒三杯,恩宠至极。朝中百官,文臣自蒋琬以下,武将自李严以下,无不开口为祝,直至三更方散。 赵舒回转将军府第,远远就见容儿等在门前,不住张望。军旅之中,两人虽然常在一起,但毕竟人多且杂,不能过分举动,今日回到自己府邸,再无顾及,想到接下来的节目,赵舒不禁面露微笑,下马迎上前去,低声问道:“可等的急了?”容儿却答道:“非我等你,是诸葛夫人求见,已等候多时。”赵舒心中愕然,孔明棺木随军返回成都,黄月英想必早知其死讯,不在家中设灵祭奠,却来自己府中做甚?容儿也看出赵舒疑虑,低声嘱咐道:“恐其来意不善,你还是不见的好。” 孔明在南中的消息,确实是黄月英告诉赵舒,但其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却很难说。既可以说是提点赵舒小心防备,也可以说是引诱赵舒亲自南征。毕竟此次南征,若不是鲍三娘的“黄雀在后”,赵舒怕已经埋骨他乡。如今孔明棺木刚回成都,黄月英便来求见,难保不是要为夫报仇。但赵舒就此不见,也未免显得胆怯,乃笑谓道:“你随我同去,何惧于她?”遂与容儿一起来客厅会见黄月英。 虽然只是数月不见,但黄月英却显得苍老许多,一身白色孝服,更显得身体单薄。看着对方脸上未干的泪迹,赵舒心中也有些歉意,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杀了一个女人的丈夫,无疑便是夺走了她的全部,孔明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多多少少总是有些责任的。黄月英见到赵舒前来,起身微微一福,算是行礼。赵舒也还了一揖,问道:“夫人来见,可是府上有难处?” 黄月英原还有些悲苦神色,此刻赵舒问及,便压住悲痛,淡然答道:“有烦将军劳心,府中一切皆好。妾来此拜见,不过有些言语欲说与将军。”说完又将眼睛看向后面的容儿与众家将。赵舒听出她言外之意,是要与自己单独交谈,心中微有不愿,乃道:“夫人有所赐教,舒必洗耳恭听。”黄月英何等聪明?也猜出赵舒心中顾虑,复坐下道:“将军不必疑心,妾本无丝毫恶意。再者将军驰骋疆场多年,还惧区区一妇人?” 赵舒也并不是易激之人,但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说来,只得让身后家将退下,容儿却并不离开,以她的武艺,即便有所变故,也能抵挡片刻。厅中只剩三人,黄月英不禁多看了容儿几眼,忽然道:“夫人好容貌,将军好福气。” 黄月英长得不能说丑,只能说平庸,与容儿相比,自然是不用比较的。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便有些自艾之意,赵舒不知该如何接口,却又听她说道:“将军今日大乐耶?”如今的蜀汉帝国尽在赵舒掌握之中,今日宴上确实是踌躇得志,但黄月英新丧夫君,赵舒怎好就此承认?只得喃喃道:“陛下与诸位大人庆贺南征得胜,故而设宴。”黄月英微微摇头,道:“朝堂众人皆乐,却不知将军为何而乐也。”赵舒更觉惊疑,抬眼看向黄月英,却见对方的一双眼眸也正看着自己,显得那么清澈明洁,似乎当真能看透自己的心意,不禁问道:“夫人试言之。” 黄月英稍微的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今日若是孔明得胜归来,必不会似将军这般欢喜。孔明志在兴汉,将军却志在安逸。孔明若得掌大权,必然励精图治,更加兢兢业业,冀望日后争夺中原兴复汉室。而大将军却只是将孔明视为最大敌患,大权在握,只想偏安一隅,终此一生。所以今日之宴,大将军心愿既成,自是最乐。” 黄月英侃侃说完,赵舒不由轻轻拍掌,苦笑道:“夫人知我甚也,吾不如丞相多矣。”黄月英惨然一笑,摇头道:“作为一个女人,我当然也希望夫君有雄心壮志,但更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完美温馨的家。将军太谦了,你比孔明强出许多倍。只是将军虽然有意不与魏,吴为敌,但那二国,也岂能甘于三足鼎立?并非人人都似将军一般心意。” 这个道理,赵舒自然知道,但蜀汉有山川之险,只要政局不乱,朝政不腐,自不畏惧魏吴来犯,自己也没有那份雄心要去吞魏灭吴,只是淡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黄月英再次打量着赵舒,这样的男人应该算是异数,没有野心却身居高位,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黄月英缓缓从怀中几卷锦帛,道:“这几卷东西将军或者无用,且留下做个纪念。”也不等赵舒去接,就随手放在旁边几上,然后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妾便不打搅将军,告辞了。” 赵舒实在不愿意与她长谈,也不开口挽留,亲自送其出府。及至门外,黄月英忽然问道:“孔明临去之时,可有言语交代?”赵舒本要开口说“没有”,但见黄月英眼光中的期盼神色,不禁谎言道:“丞相也甚是挂念夫人,一再恳求舒多加关照。”黄月英又复轻笑,道:“孔明岂是如此儿女情长之人?”旋即又道:“当日妾告知将军,孔明身在南中,引将军亲自前往征讨,绝无恶意。”赵舒本不该轻易相信她的话,但又不知为何,心中却愿意相信,抱拳道:“多谢夫人。” 黄月英轻摇螓首,道:“将军不必言谢,这只是我一点私心罢了。若孔明再能得掌权柄,又怎会再与我有欢聚之时?如今他却是那里也不能去,只能同我在一起。”听到最后一句,赵舒心中猛然一震,道:“夫人……”黄月英却不等他多言,快步登车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赠图卷才女殉夫 黄月英不是美女,但确实是才女,她留下给赵舒的只是三副图卷,一副“连弩”,一发十矢;一副“木牛”,一副“流马”,都是运粮之物。精妙绝伦,便是后世学过结构的赵舒看来,也叹为观止,自觉不如。有了连弩,蜀汉军队在对曹魏骑兵时,战斗力可大幅度增强;有了木牛,流马,则不惧蜀道艰难,可将川中粮草随大军而动。这都是蜀汉争夺天下,与魏吴抗衡的法宝。容儿却并不十分清楚画卷上图样的价值,只是看着赵舒凝视不语,不禁低声问道:“夜已深了,你还不休息?” 看着手上的图卷,赵舒愈加佩服这位奇女子,黄月英最后的那句话,已经隐隐透露出死志。赵舒本有心追过府去劝解,但这个时代的女人大都要为夫尽节,自己又能有什么理由去劝说?孔明的死,赵舒心中确实欣喜,但黄月英的死,赵舒却感觉的有些遗憾,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如此轻生。此刻赵舒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情,只是让容儿先去休息,自己却还要在房中多坐片刻。容儿心中虽然有些不喜,却也不愿拂逆赵舒之意,遂缓步离开。 是夜,赵舒伤感于黄月英之死,并无睡意,便仔细钻研图上所画之物。但图纸上的物件构造精巧,又无详细解说,即便赵舒有些功底,也是天明时分,才看出个所以然来。赵舒刚起身活动筋骨,却见容儿端水入内,脸上颇有些倦意,想是昨夜也不曾安睡。赵舒心中微感歉意,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含笑相迎。 等用完早膳,赵舒也不上朝,只是换件素色衣衫,径往诸葛府来。及至府门,就见外面两辆大车,上面各有一口棺木,一众下人正在最后收拾,便要起行。赵舒心知黄月英必已殉夫,遂大步来到诸葛乔身前,问道:“伯松欲将何往?”诸葛乔却是认识赵舒,虽然泪迹未干,却也急忙还礼答道:“母亲留有遗命,欲于父亲合葬隆中乡里。乔正欲前往求将军方便,不意将军亲来。” 南阳现是曹魏占领,孔明夫妻的遗体要运去安葬,确实有些不便。赵舒感念黄月英赠图之慧,立刻答应下来,就即让人取来笔墨,写下文书,用上大将军印,交付诸葛乔,以便在蜀汉境内通行。诸葛乔拜谢之后,赵舒又亲为孔明夫妇焚香,再护送灵柩出城,登城目送这一行车马远去。 赵舒还在感伤孔明二人,却听身后有人道:“大将军原来在此。”转头看去,却是严鹏。严鹏奉命出使东吴,早已回到成都,和议之事,也使人传报赵舒,但毕竟不曾当面回报。昨日赵舒回朝,不得其便,今日一早严鹏便往大将军府邸求见,却家将告知,一路寻到城门上来。赵舒虽然早知孙权答应与蜀汉屏弃旧时仇怨,从新结盟,但具体如何,还不曾细问,遂开口相询。 严鹏也细细将此番行程告知赵舒,无非是说孙权也知蜀吴弱,而曹魏强,有心结盟,好使得天下三分,鼎足而立。这些也都在赵舒的意料之中,孙权确实是明主,英主,明白蜀吴唇齿相依的道理,断然不会不同意两家和好。严鹏滔滔不绝,将此事说完,见赵舒神色满意,遂又道:“此番结盟虽成,但下官江东一行,却颇有感触。”赵舒不解其意,以目光询问,就听严鹏继续说道:“此番下官江东一行,领略吴中将相风范,孙权龙虎之姿,只怕绝非人下之人,他朝必然位登九五。若孙权也即皇帝位,大将军将若何以待?” 蜀汉自居正统,孙权称帝之时,朝廷之中也很有部分人觉得,要以叛逆对待,断绝关系。但孔明力排众议,还是主张与东吴友好相处,赵舒也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皇帝的虚名,跟孙权翻脸,遂笑而不答。以严鹏才干,自能明白其意,便不再问,又道:“还有一事,将军需得留心。陆逊自江夏大捷之后,深得孙权信赖,加辅国将军,封江陵侯,又刻吴侯印信交付,主领江夏诸郡防务。此人胸有百万雄兵,再得孙权如此看重,实是劲敌。” 赵舒却仍只是笑吟吟看着严鹏,并不插嘴,待其说完之后,才懒懒道:“陆逊确是吾平生之敌。升平此次功勋卓著,吾当报奏陛下,厚加封赏。”严鹏急忙称谢不已,又随便说了几句,才行礼告辞。赵舒一直目送严鹏离开,脸上微笑渐渐消去,目光中却显露出一股阴狠之意,良久才轻叹一声,再转看城外时,诸葛乔一行早已不知去向。 桓易领司隶校尉,负责成都防卫,听闻赵舒一大清早送人出城,也急忙赶来,恰好听见严鹏与赵舒对话。又见赵舒如此,桓易也知其意,却不愿多提,上前改口问道:“陆逊之事,将军心中作何想?”赵舒轻哼一声,道:“自古君臣互相信任,可有以臣代用君印者?孙权越是如此示意天下,宠信陆逊,只怕心中却越是猜忌。蜀吴结盟,江夏数郡驻军北调,吴军大半布防淮南一线,陆逊虽然总督江夏各郡,下辖兵马却远远不及淮南。若孙权真是重用陆逊,以其才干,大可入驻寿春,却为何要用新升任建武将军孙恒?”说完之后,赵舒不禁感慨,遥望东南,喃喃道:“陆逊书生名气,却是大将风范,日后不知能否疆场拼杀。” 桓易深觉赵舒所言甚是,便又迟疑道:“那方才……”赵舒“嗤”了一声,道:“你道是严鹏看不出来么?我勿须对他事事坦诚,否则以他心性,反更疑我。就是这般有所保留,他心中才会安然。”桓易缓缓点头,却不禁又问道:“将军究竟意欲为何?”赵舒只是摇头不答,而目光之中,杀意更浓,只将桓易看得心寒。 又过得片刻,赵舒听得身后响动,转头复见叶枫匆匆跑上城来,恍然记起一事,急忙问道:“事情如何?”叶枫脸上顿时大有惭愧之色,埋头道:“我等去晚一步,马岱已先行遁去,不知所踪。”赵舒低“哦”了声,木然道:“既然逃了,就随他去吧。孟起想也不愿马氏绝后。” 杨仪乃是孔明腹心之人,赵舒自然要向他询问马超之事,证实马岱当日确实投于孔明麾下,谋害其兄。马超心知肚明,却又不愿伤害马岱,是以寄书赵舒,望能关照其弟。赵舒得杨仪供认,便有心要除去马岱。却是马岱知机,料想杨仪既降,其事必露,于是早一步遁逃。既然事情如此,赵舒也不想逼迫过甚,遂命叶枫等人停止追捕。 朝阳初升,映着护城河水,赵舒不由想起那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回三国来已十有五年,三国诸位英豪赵舒也都领教过,周瑜,鲁肃东吴都督,张辽,曹仁曹魏名将,以及蜀汉的五虎上将,和刚刚远去的诸葛孔明。这些人中有赵舒倾慕的,有赵舒亲近的,也有赵舒仇视的,可现在都只是一副棺木,一坯黄土。疆场征战,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也是血雨腥风,不管怎么说,赵舒最终活了下来。赵舒很庆幸自己能见到了今天的太阳,心中却又不知明晨朝阳的光辉是否还能照在自己的脸上…… 第十三卷 带兵逼宫 桓侯绝后2960348第三百三十七章 访许昌御营失火 曹魏黄初七年(蜀汉建兴四年,吴主黄武五年)春正月,魏帝曹丕驾幸许昌城,三千虎贲开道,两万禁军护行,一路旌旗蔽日,沿途斧钺生辉。离城十余里,平原王叡引许昌众官出迎,跪于道旁,山呼万岁。曹丕原有皇后甄氏,后失宠被诛,其子叡也因而被疏远。今日来迎,曹丕并不十分欢喜,只在辇上随便叮嘱几句,便使其在前,一道望城而来。 许昌曾一度也都,城高墙厚,仅次于洛阳,长安等故都。这数年来与蜀吴无大规模的战事,天下安定,百姓乐业,听到两旁百姓高喊万岁,曹丕心中十分惬意,又因在辇上坐大半日,也觉气闷,于是换车就马,缓骑而行。道旁军士,百姓见曹丕出来,更是欣喜,将“万岁”两字喊得更加卖力。曹丕也更加得意,乃私谓身旁刘晔道:“如此百姓士卒,何愁蜀吴不灭?”刘晔也笑道:“陛下天威,孙权,刘禅望尘不及,海内一统指日可待。”曹丕闻之大喜,哈哈大笑,笑声未毕,却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君臣二人寻声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人群慌乱四涌。 刘晔惟恐有人乘机行刺,急忙高声喊道:“护驾。”便有左右虎贲军士,手举盾牌将曹丕等人团团围护在中心。刘晔乃奏道:“外面凶险,陛下且回銮驾。”便要拥簇曹丕上车。不想曹丕确是英杰之主,乃高声道:“朕命系于天,岂惧他人?”又喝令旁边禁卫,道:“速去查明事情原委来报。” 那禁卫行礼完毕,尚不曾离开,却见曹叡带着侍卫前来。曹丕因其母之故,本就不十分喜欢,现在又发生如此之事,不禁恼怒,责问道:“究竟发生何事?”曹叡也看出父皇脸色不善,急忙下马伏地请罪,再三叩首道:“许昌东南城墙,无故崩塌,儿臣失察,诚惶诚恐。”城墙崩塌,可说是多年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曹丕听后更是不悦,只是阴沉着脸,并不说话,也不让曹叡起身,转而吩咐禁卫,欲亲自前往察看。 御马行至曹叡面前,曹叡膝行上前,劝阻道:“城墙崩塌,事因不明,凶险难测,还请父皇移驾城中。”曹丕又待要发作,旁边刘晔也明白曹叡心意,不肯要皇帝冒险,也跟着劝谏道:“王爷所言甚是,陛下万乘之尊,不宜行险。”刘晔向来受宠于曹丕,说话分量远比曹叡重得许多,既然他也如此开口相劝,曹丕也就不再坚持己意,点头勒马不前。 几人在此迟延片刻,外面的百姓却是越来越乱,声音嘈杂,人潮涌动。刘晔又谏道:“外面嘈乱,恐为蜀吴间细所乘,陛下还是登车入城,以保万全。”曹丕看着外面动乱,也觉得心中不悦,遂调转马头,准备登上龙辇入城。说时迟,那时快,曹丕骑马刚到车驾旁边,斜里突然一块巨型铁锥砸来,将其所乘坐的銮驾砸得希烂。一声巨响之后,木屑横飞,血沫四溅,曹丕虽然不曾受伤,却也被吓的不轻,不知如何应对。还是刘晔一直跟在曹丕身后,急忙护驾在前,高喊“捉拿刺客”。 这一锥便与当年张良行刺秦皇无异,却是击中主车,但又是曹丕侥幸,不曾坐在车内,放才躲过这一劫。只是苦了车上御者,与那拉车的八匹骏马,无一不是筋断骨折,毙命当场。曹丕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抓住刺客者,不论百姓军士,皆赏金封侯。”周围禁卫早就向铁锥飞来方下追去,等到曹丕诏命传来,更是奋勇向前。但城外百姓众多,都为一睹大魏皇帝风范而来,却不想逢此大变,都慌乱逃避,不仅不能帮助官军捉拿刺客,反而阻塞搜寻。吵吵嚷嚷喧闹半日,竟无丝毫结果。 曹丕见不能将刺客捉拿前来,更是不能平静,将随驾众官,许昌属官都一一责骂,当场将许昌城守拿办。百官皆噤若寒蝉,不敢出言相谏。曹叡于是再恳求其父移驾入城,以策安全。曹丕却因城墙与行刺之故,心中不满,乃下令不入许昌城,就在城外扎下行辕。 行辕不时安扎完毕,百官齐来问安,曹丕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仍旧在御营内发了一通脾气,责令三日之内捉拿刺客。众人退下之后,曹丕枯坐帐中,心中十分烦乱。当年秦皇暴戾,焚书坑儒,大兴徭役,才有博浪之锥,而曹丕自登极以来,自问施政清明,百姓安居,却如何也有人谋刺?曹丕篡夺汉室江山,本就立志为明君,为圣君,今日却与有数百年骂名的秦始皇一般,心中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晚膳也不曾用多少,曹丕便登榻休息,白日这般受惊,晚上也贼吧不能入睡。睡着之后,也尽是些噩梦,要么梦见已故甄皇后,要么梦见二弟曹彰,都将曹丕满身冷汗从梦中惊醒。既然不能再寐,曹丕遂起身,招呼内侍问道:“现在是几更?”那内侍瞅了瞅帐外,答道:“约莫快至五更了,时辰还早,陛下还可休息些时候。” 曹丕却哪里还有睡意?便更衣起身,负手在帐内来回踱步。只走得几个来回,却又听帐外喊声大起,曹丕心中本就有些惊惧,此刻急忙吩咐内侍出去打探。那内侍出去片刻,回转奏报道:“御营南面一座营帐失火,夏侯将军已经带人扑灭,还请陛下宽心。” “营中起火?”曹丕随即问道:“可有查明起火原委?”那内侍不好报忧,急忙道:“或者是营中之人贪睡,不曾照管好火烛,以致失火。”曹丕微微点头,如果御营之中,都有人纵火,岂不是将大魏的禁军,说得一无是处?恰好外面火势熄灭,夏侯懋兄弟执掌禁军,都前来问安请罪。曹丕免不了责骂几句,才问起失火原由。起火原委夏侯兄弟也不是十分清楚,但却为了推卸责任,只得说是营房之人,不曾看好火烛。曹丕本来心情不好,此刻听来,更是火上浇油,于是下诏将失火营帐有关守卫之人,皆推出斩首,才将怒气稍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遇行刺陈晟救驾 御营失火,比城墙崩塌更是大事,不等天亮,来问安的大臣就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帐。曹丕却是因为晚上不曾安睡,天亮才去睡了个回笼觉,此刻正高卧榻上,内侍也不敢前往通报,只好让这些大臣在帐内傻等着。曹丕不出来召见众人,更加引起百官猜疑,都不禁低声私语,均知曹丕连番受惊,必然心中恼怒,惟恐祸及自身。夏侯懋乃故征西将军夏侯渊之子,曹操在时,念及夏侯渊之功,心中怜之,乃将女许配。曹丕又以其为亲族,使掌禁军,如此御营被焚,夏侯懋也恐曹丕见责,心中惶恐,素知刘晔深得帝心,又有谋略,于是靠上前请教道:“大人对昨日之事,有何见解?” 刘晔听得众官议论,自己却不开口参言,只是闭目养神,此刻听有人询问,睁眼见是夏侯懋,便要出言推辞,复听帐外有人喊道:“平原王到。”乃低谓夏侯懋道:“平原王久居许都,必能知叛党来历,将军可往问之。”夏侯懋深以为然,拜谢之后,便来迎曹叡。曹叡虽然不十分受宠于曹丕,但毕竟是王爷之尊,入帐之后,多有官员上前见礼,曹叡都是一一还礼,十分恭谦。夏侯懋等众官拜见之后,才上前道:“末将见过殿下。” 夏侯懋既是皇亲,又得曹丕宠信,曹叡自然显得格外亲热,连忙还礼不已。夏侯懋心中念着事情,只是稍微客气一番,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昨日行刺之事,王爷可有眉目?”这话却没有压低声音,帐中众人都能听见,一时鸦雀无声,都齐齐看向曹叡,听他如何回答。曹叡看着众人眼光都集自己一身,乃淡然笑道:“事情已略有眉目,孤此来求见父皇,一则问安,二便是要禀告此事。”此言一出,不仅是夏侯懋,帐中百官都松了口气,只要能将叛党抓获,曹丕就有泄愤之人,便应该再不会再为难众官。 众人又等得半个时辰,曹丕终于起身,却传出话来,不愿召见百官,使内侍传命众人都回营侯命。曹叡因有事禀奏,随上前将原委告知那内侍代为转奏。果然片刻之后,内侍回转,传唤其入内晋见。曹叡不敢怠慢,整理衣冠便入内觐见。曹丕连番受惊,身体稍微有些不适,虽然起身也显得没有十分精神,心中更恨昨日刺客,定要抓获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将其挫骨洋灰,翦灭九族。如今听得曹叡有刺客下落,曹丕甚是欣慰,只等其大礼参拜之后,便急切问道:“汝所言可属实?那刺客是何人,现在何处?” 曹叡起身奏道:“父皇可还记得二皇叔帐下有一猛将,名唤周毅者?”曹丕努力回忆片刻,微微点头,道:“朕记得他随老二一起入京,但你二叔病故之后,便不见踪影。”随即问道:“你是说刺杀朕的,便是此人?”曹叡点头答道:“儿臣昨日在城中尽心察访,确实找到一处可疑房宅。儿臣赶到之时,却晚了一步,只抓着少许从犯,自言是三皇叔旧部,欲为之复仇。” “好大的贼胆。”曹丕拍案怒道:“这帮叛逆定不能轻饶,汝可用心追缉。”曹叡俯首领命,复又道:“城中行宫已经布置妥当,不知父皇何时移驾?”曹丕心恶许都城墙崩塌,早无意于此,遂道:“朕身体不适,欲还洛阳,明日一早便起驾回京。”曹叡不便再劝,又下拜请道:“儿臣闻知昨夜御营起火,心中甚是挂念父皇,既然父皇明日回京。今夜儿臣愿在父皇帐外值宿,望父皇成全儿臣一番孝心。”这几句话说得极为诚挚,曹丕闻之不禁动容,起身亲自将曹叡搀扶起来,道:“吾儿有此心意,朕心甚慰。今夜就在营中宿卫,明日随朕一道回京。” 曹叡因其母之故,不得曹丕喜欢,离洛阳而在许都多时,如今能再返京城,心中大喜,再三拜谢,感激涕淋。 是夜,曹叡果然满身戎装,亲自在曹丕寝帐之外宿卫。曹丕坐在帐内,看着外面曹叡的身影,心中稍稍觉得有些歉疚。当年攻破邺城之时,曹丕私闯入袁府,见到甄氏美貌,便有心纳娶。而曹操见到甄氏的时候,也说道:“真吾媳也。”遂使曹丕纳之,当时也确实恩爱了些年,不想后来甄氏色衰,郭夫人争宠,曹丕竟将其赐死,由此也不喜曹叡。想不到此番曹丕巡视许都,能看到曹叡的这番孝心,回想起已故甄氏,怎能不有些愧疚? 夜渐深沉,内侍遂奏请曹丕休息。曹丕虽然没有睡意,但明日早晨要起程回洛阳,仍旧宽衣上榻。不料刚入睡不久,曹丕又被外面喧闹吵醒,心中恼怒,喝问身旁内侍,道:“外面何事杂闹?”内侍还不曾回答,就听曹叡在外面奏道:“父皇营中又有人纵火,儿臣这便过去查探,还请父皇宽心。”曹丕答应之后,又不禁心念微动,道:“吾儿也当小心安危,可多带禁军前往。”曹叡拜谢之后,匆匆带人离开。 御营之中连续两夜起火,曹丕大是不悦,难道大魏帝国的禁军就如此的不堪,禁军统领究竟在干些什么?遂吩咐内侍前去传召夏侯懋前来见驾。侍者领命离开,不料刚出帐就是一声惨叫,接着又听到些刀兵之声。曹丕顿时失色,刚想起“调虎离山”四字,就见有数人闯入帐内,定睛视之,为首之人正是曹彰部下爱将周毅。曹丕虽然后来谥为“文皇帝”,但也几分武艺,在对方入帐之时,便已拔剑在手,护卫在前。旁边几名内侍,也都拱卫在曹丕身前,其中一人刚要张口呼救,周毅却是眼疾剑快,将其喉咙割破。 曹丕虽然自知不是周毅对手,但毕竟是皇帝之尊,面不改色,泰然喝道:“周毅,汝乃大魏将官,何以行刺大逆之事?”周毅持剑在手,看着鲜血延剑锋滴落,冷然道:“君侯于毅有再生之恩,吾当以死报之。”又将剑尖指向曹丕,厉声道:“今汝死日。”待要上前,忽然旁边营帐被利剑划开,一人飞身入内,高声喊道:“休伤陛下。”复转身向曹丕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众急视之,正是将军陈晟。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享安定提议再娶 蜀汉大将军府,吕容在铜镜之前精心打扮,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幽雅动人,因为她也知道赵舒就在身后注视着她。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宠爱却丝毫没有变,更没有招惹别的女人,这对吕容来说,也足够了。这样甜美的日子,使得吕容都已经忘记了,父亲温侯的旧业,以及天各一方的几位结义兄弟。 赵舒向来有睡懒觉的习惯,只是年纪渐长,不再如以前那般贪睡。只是天下数年无有征战,蜀汉治内清平,赵舒懒床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每日早晨醒来之后,并不急于起身,而是斜靠在榻上,仔细欣赏容儿梳妆的美姿。看着乌黑的长发,纤细的腰肢,再轻嗅着棉被里面残存的香气,赵舒觉得这就是他所想要的日子。衣食无忧,有权有势,更有心爱的美人相伴,夫复何求? 这本是副很惬意的图画,却被吕容的一声轻叹打破宁静。赵舒不禁奇怪,这几年来容儿在自己的身边,从来没有任何的不满意,为何却发出这样的叹息?遂笑问道:“宝贝,怎么了?”吕容转过身来,指着檀木梳上的几根头发,道:“我老了。”赵舒哈哈笑道:“大约是你用力了些。我可一点都不觉得你老。”吕容走到榻旁坐下,指着赵舒道:“你这张脸就从来没有变过。再等上几年,我脸上起了皱纹,怕你就要嫌弃我了。”赵舒笑拉着她的手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又说起这个?”心里却也有些惆怅,自己容颜不老,若真如容儿所说,以后她成了老太婆,自己却还是翩翩少年,当真不好办。 吕容又复道:“等我真觉得自己老的时候,不等你撵,自己就先离开了,也好给你留下个美好的映象。”说着眼圈便有些红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如此,赵舒总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坐起身宽慰道:“我断然不会让你离开的。看你现在的皮肤,大约还要二三十年才能有皱纹,到时候我也老得不行了。你别看我脸上没有变化,身体却逐步衰老。”说着就靠在容儿耳边,笑道:“你没有感觉这几日来,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么?” “呸。”吕容笑着将他打开,道:“怕不是在想别人吧?”赵舒见将她逗笑,也笑道:“天地良心,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两人又说笑几句,容儿便取过赵舒衣衫,唤其起身,道:“今日还要去严大人家赴宴,快些起来。”赵舒恍然记起,遂着衣起身,淡笑道:“他幼子今日满月,你不说我倒险些忘了。”容儿正替他更衣,听到之后又不禁低声一叹。赵舒不知如何又惹她不高兴,只得笑问道:“我又说错话了不成?”容儿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我在一起有多少年岁?”赵舒略微一算,便答道:“若是从许都相识,已有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容儿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十年,是四年。”赵舒大感诧异,正不知其所指,容儿又道:“男人就是没有心肺,难道那夜在荆州,我夜入将军府,你都忘了?”赵舒才明白容儿所说的,乃是他们的第一夜,从当时算来,现在确实是四年有余。女人通常都会记得这个日子,而男人却未必,赵舒只得笑了笑,道:“我还道你问的是我们相识的日子。就算是四年又如何?”容儿脸上略显红晕,低声道:“严大人成亲三载,便生有二子。我却……”接着便不说了。 容儿虽然不曾将话说完,赵舒却也明白她的意思,古时又无避孕措施,两人却四年无子,再加上严鹏的对比,难免会让旁人说些闲话。赵舒是穿越时空而来,或者身体有些不便,但又不能明言,只得宽慰道:“统儿聪明伶俐,不就是我们的孩子么?”容儿又摇了摇头,道:“他终究是关氏之子,虽与你是父子相称,你却又不使其改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位极人臣,却无子嗣承接,怎不是我之过也?” “现在没有,焉知日后也无?”赵舒正正衣冠,道:“不说这些,出去用膳。”容儿却拉住他,道:“我有一主意。”不等赵舒开口询问,便道:“给你再娶房夫人如何?孟倩对你还有意思,我看她人也不错,不妨就择日将其迎娶过来。”赵舒就知道她又要扯到这个话题,于是正色道:“我说过多少次,以后再不娶旁的女人,你怎么还是要说这些无用的话?” 容儿毕竟不是后世女子,与赵舒四年无子,心中甚是歉疚,所以这般劝说都是真心实意,只是不想赵舒每每推脱。今日借严鹏次子满月之时,容儿再次提及,赵舒还是不为之心动,于是埋怨道:“你倒是推脱的干净,却不知旁人背后如何议论。别人不知道的,还不骂我不识大体,小肚鸡肠,不许你纳妾延嗣。”赵舒也知道这个时代当女人难,功名是男人的,罪名却都是女人的。但若要让他再娶旁人,却是万万不行,只得道:“等些时候再说不迟。而且这几年来,桓将军与孟倩日久生情,这样的话当真就不要再说了。” “什么日久生情?”容儿大不以为然,道:“桓将军或者无心,还不是你经常唆使?害得旁人都娶了妻子,就他至今还是一人。我看孟倩那丫头也是死心眼,你就别再替桓将军操心了。”赵舒原本以为孟倩少女情怀,过些时候便好,是以努力想要撮合她与桓易,不想都徒劳无功,只得“呵呵”傻笑几声,道:“这个未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者机缘不到。” 容儿待要再劝,却听外面叶枫道:“将军可曾起身?”赵舒心中欢喜,暗道:这家伙来的真是时候。遂高声答道:“天涯且稍等片刻。”便欲迈步出房。却听容儿低声道:“看来这小子也该找门亲事了。” 赵舒在荆州为镇东将军时,除郭淮有家室之外,其余如桓易,叶枫等人都住在他府中。如今天翼成婚,桓易身居要职,不能在寄宿家中,只有叶枫一人还在大将军府。赵舒闲暇之时,也只有他可以一起饮酒,一起出游,待之如亲弟。容儿此刻说出这句话来,赵舒心中纵使爱极她,却难免有些不悦,刚迈出一步,便回头看了她一眼,两句重话便险些冲口而出。容儿见赵舒神色,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笑道:“你当我是在撵他么?”赵舒与容儿多年不曾红脸,现在也不愿为此事多言,遂把话咽下,出门而来。 叶枫早等候在院中,见赵舒出来,忙迎上前道:“将军今日可要去严大人府中赴宴?”赵舒点了点头,道:“不是也请了你么?”叶枫“嘿嘿”笑了几声,答道:“是请了我,不过将军可否帮忙代为告罪。我今日有事不能前往。”赵舒甚是奇怪,问道:“你能有何事?”叶枫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赵舒不愿强人所难,遂不多问,道:“我答应便是。”叶枫大喜道:“多谢将军。”便匆匆跑开。 容儿已走到赵舒身后,看着叶枫离开,笑问道:“你可知他为何不去赴宴?”赵舒自然不知,容儿便又笑道:“我适才不是说了,他也该成亲了。”赵舒才稍微有些省悟,但又不能肯定,迟疑道:“你是说,这小子……”容儿“哼”了一声,将头转开,道:“你不是以为我要赶他走么?我在你眼中,便是这样的人。”赵舒虽然没有明言,但心中确实这般想,于是又忙着告罪不已,末了仍旧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段时间天涯时常去张绍府中,你就不明白吧?”容儿笑吟吟地道:“张绍还有一个妹妹,据说也生得姿容出众。”这两句话,将赵舒惊得是目瞪口呆,张绍有两个妹妹不假,却都是刘禅的皇后,怎么会和叶枫联系在一起?遂正色问道:“此事可不能玩笑,说得可是实话?”容儿道:“自然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可跟在天涯身后,看他今日是不是趁着张绍去严大人府中赴宴,去和心上人幽会。” 赵舒顿时觉得不可思意,随后却又想,关凤,容儿都能嫁给自己,那小张皇后与叶枫相好,又有何不可?只得苦笑道:“那随他去吧。”容儿见他满是不乐意,乃笑道:“天涯是朝廷命官,又不是你的家臣,还能管他婚嫁之事?”这确实是实话,赵舒并非叶枫长辈,这事如何能管得了?仍旧只是傻笑。容儿又道:“不过天涯随你多年,这事你总还得出面。张绍素来依附于你,你不妨择日将此事挑明,代天涯提亲。” 叶枫职位不高,张氏家族却是皇亲,而且也不知张绍对其幼妹,又有何期盼,是否当真还想使其嫁入帝王之家。长兄为父,若是张绍不肯,叶枫之事便不能成。叶枫跟随赵舒出桃园多年,向来无所求,若真是有意于此,赵舒必然努力相助,于是笑谓容儿道:“改日,你去张府见见小姐,若她也有此意。我自然代天涯向张绍求亲。” 第三百四十章 满月宴孟倩发难 蜀汉朝廷自从建立之初,几经波折,掌权之人数变,而朝臣也多有起伏。如邓芝,李恢等人都死于斯,却也仍有不少人存活下来,诸如李严,蒋琬仍身居高官。这些人都是刘备时候旧臣,声望才干不凡,故能继续在朝中用事。严鹏始事法正,后随刘备,再投于赵舒,也算是数朝不衰。而这几年之中,严鹏官爵连升数级,竟与桓易等旧人等同,时人皆道其为赵舒帐下新贵。容儿都曾劝言赵舒,“如此连翻为严鹏加官进爵,岂不怕使桓将军等人心寒?”赵舒笑答曰:“桓易与我兄弟也,结之以恩义。严鹏其人实有才干,而与我素来无交,自然以官爵拉拢,以为己用。” 严鹏年不过三旬,便与蒋琬等人同列,封列侯,富贵已极,又娶得成都大户之女为妻,一年得子,又次年再得一子,可谓春风得意。今日次子满月,严鹏乃于家中设宴,广请朝臣。百官皆知其深得赵舒器重,竟相前来祝贺,门前车马如龙,宾客络绎不绝。严鹏自己也不得空闲,穿着新衣,来往于厅堂之间,应酬众人,累得额上出汗,心中却是十分的欣喜。 门上一声:“大将军到。”原本极是热闹的院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齐齐往大门看去,果然见赵舒携夫人吕容同来。赵舒权倾朝野,蜀汉朝廷官职任免皆出其手,虽然为人并不飞扬跋扈,但百官在其面前终不敢丝毫大意。严鹏身为主人,急忙走上前去行礼,道:“得蒙大将军与夫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赵舒哈哈笑道:“百官俱来,吾怎能缺席?也来讨杯水酒。”复看向左右道:“公子何在?”严鹏答道:“还在内室,下官这就去唤拙荆抱出来。”便转头吩咐下人。吕容却是急于相见,乃道:“我先去看看如何?”严鹏自然答应,便使丫鬟引吕容入内。 赵舒知道容儿盼望小孩,也不加劝阻,复与旁人见礼。此时客人已经来十之**,人群之中,赵舒见张绍也在,想起叶枫之事,遂代为向严鹏告罪,又道:“今日宾客甚重,升平可去招呼旁人,我自与子非有些话说。”径直往张绍面前行来。赵舒入门之际,张绍便注视着他,今见其望着自己而来,急忙迎上前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子非不必多礼。”赵舒既然打定主意要为叶枫帮忙,自然要探探张绍口风,于是问道:“近日天涯常去府上,莫非府上有人身体不适?”张绍似乎并不知情,显得十分惊讶,道:“下官并不曾见叶将军来访。”赵舒“哦”了一声,心中暗想,莫非叶枫与小张皇后乃是私定终身,互相都不曾告诉旁人?因见张绍脸上疑惑,遂笑道:“那必是天涯出去游玩,却借子非推脱。”张绍于是不以为异,乃道:“既是如此,大将军切不可说是下官走漏消息,以免叶将军见怪。” “无妨,无妨。”赵舒笑应两声,又突然改变话题问道:“子非家中还有一妹?”张绍点头道:“正是。”反问道:“将军如何问及舍妹?”赵舒念及叶枫之事,想随口问问对方可有婆家,不想被张绍这般反问过来,反而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尴尬一笑,道:“久闻小姐才貌双全,却仍待字闺中,不知可曾许有人家?”张绍拿眼打量赵舒片刻,急忙答道:“还不曾。”神色之间便有几分高兴。 赵舒听后更是高兴,一时不曾发觉张绍脸色,便要想着将为叶枫提亲之事先说出来,却又想着连聘礼都没有,如何开口?不若明日准备妥当,带着叶枫一同前去,既然小张皇后还没有婚约,就凭着自己的面子,不怕张绍不答应。赵舒心中打好主意,便笑道:“小姐怕还要陛下与皇后赐婚。”张绍也笑道:“正是,不过舍妹向来心气甚高,非是大英雄,大豪杰不能嫁。” “不错,不错。”赵舒颔首道:“小姐才貌无双,身份又贵,自然要嫁个好夫婿。”心中却想着张绍既然这样说来,只怕叶枫现在官爵还不行,还得再找个机会先把他升几级才行。不过现在政局稳定,叶枫并没有建功的机会,平白无故就要为他加官晋爵,蒋琬这些老顽固必然又要当庭力争,自己虽然不怕他们,但闹将起来总是不好。 赵舒正在搜肠刮肚为叶枫想办法,不意身后被人敲打一下,接着便听道:“大将军也来了,怎么不见夫人?”赵舒听这娇媚的声音,就知道是孟倩,这样的场合必然是少不了她,只恨自己没有来得及躲开,遂转身笑道:“小姐也来了。”复左右张望,却不见桓易,心中暗骂道:这家伙却去了哪里? 孟倩自然知道他的心意,笑嘻嘻地道:“不用看了,桓易今日不来,让我代他前来贺喜。”赵舒唯唯应付两声,便道:“我与张大人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说着不停向张绍使眼色。张绍正要出言相助,孟倩却先开口道:“今日乃是私宴,怎么可以谈国家大事?再者说了,我找你也有事。你可知道桓易为何不来?”赵舒见她满脸笑容可掬,心中暗道,必然是你这丫头使坏。口中却不敢明说,只得道:“不知。”孟倩笑得愈加灿烂,偏着脑袋看着赵舒,道:“还不是你教他的锼主意。” 赵舒听她这般一说,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明白,但却又不知道这与桓易不来参加宴会何干?而且也不敢承认,遂故作不知,茫然问道:“不知小姐此言何意。”孟倩轻哼一声,道:“若非有将军这样的明师指点,以桓易的木头脑袋,大概不会想出什么露天烧烤,然后在花前月下,点上千百跟蜡烛,组成几个大字吧?” 赵舒本就有心撮合桓易与她,又知道桓易常年军旅生活,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是以时常替其出招。这烛光烧烤之事,也是半月以前出的主意,想必桓易面浅,一直拖延到这两日才鼓足勇气尝试。听孟倩这番话,赵舒知道推委不过,只得傻笑道:“嘿嘿,这个,桓将军来请教,我只好代为出谋画策,小姐真是慧质兰心,这都被你猜到。不知烧烤味道如何?”孟倩也跟着笑得十分开心,道:“桓将军邀请的时候,我也答应了的。但我这人记性不大好,结果让桓将军在外面等了一夜,天明才回的府邸。据说是染了点风寒,所以今日不能来参加酒宴。” 以桓易的体魄,断然是不会因为在外面露宿一夜,就染病不起,必是自觉羞愧,不愿来见孟倩。孟倩行事向来任性,赵舒听到她如此戏耍桓易,也只能是摇头苦笑,道:“既然如此,等散席之后,我便去探望。”惟恐孟倩再祸及自身,赵舒再次告罪,便要离开。孟倩又将其唤住,笑道:“今乃严大人喜庆之日,将军这身衣衫想是新置。”赵舒不明其意,如实点头。孟倩又看了一阵,指着他脚上的丝履,问道:“鞋也是新的?”李兰又点了点头,却见孟倩猛然提脚用力在他脚背上踹了一下。那双崭新的鞋上顿时多了一片足印,接着脚背上锥心的疼痛,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赵舒便险些惨叫出声。 看着赵舒脸上疼痛的表情,孟倩心中怨气才稍微发泄,笑容顿止,沉声道:“大将军负国之重,以后对小女子之事,还是多省些心。”言罢,便不理两人,径自扬长而去。赵舒身体受罪不说,还让张绍在旁看了笑话,老脸微红,讪笑道:“若不是看在孟王面上,定要好生惩罚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孟倩随赵舒入成都以来,由于其父亲汉之故,受有公主称号,又有武艺在身,平日任性而为,京中少年贵戚无一人敢去招惹。张绍也知此乃赵舒自嘲之语,遂接口道:“蛮夷女子远不及汉家女人温顺,舍妹温柔贤淑,绝非孟公主能比。”赵舒点头称是,心道,若小张也是这般脾气,叶枫这小子还不得受气? 两人正说之间,忽听宾客之中一阵喧闹,抬眼望去,却是吕容与严鹏之妻王氏抱着今日的主角,严二公子出来。赵舒正好可以转移话题,不再言方才孟倩的尴尬事,乃与张绍一起迎上前来。一众宾客见赵舒过来,都行礼避让,赵舒脚下疼痛,虽然强自忍住,行走仍旧不免有些怪异,引得众人侧目,却都不敢取笑明言。好在吕容自己无子,是以十分喜爱小孩,抱着严二公子,不住向旁人夸赞,才不曾看见赵舒窘状。赵舒惟恐被她看出,只是随口称赞几句,便匆匆入席安坐,不再走动。严鹏见着赵舒入座,让妻子在宾客之中略微应酬一番,便回转内室,使下人开始奉上酒食开宴。 数年来蜀汉朝政清平,内养生息,外休甲兵,又加之赵舒为政宽松,今日这样的酒宴时常都有。宴上无非是互相敬酒,各自为寿,赵舒虽非主人,但官爵最高,也陪着喝了不少,才尽兴而归。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上朝会欲代求亲 赵舒原本打算在回府的途中,先去拜访一下桓易,不想对方却坚决不肯相见,只得与容儿一道回府。其实桓易对孟倩究竟有没有意思,赵舒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大多数时候确实是他过分热心,一定想要撮合这两人。一则可以让桓易安家立业,二则也确实想摆脱孟倩这丫头的纠缠。桓易次次碰壁,总归来说,赵舒是很有责任的。是以桓易闭门不见,赵舒心中多少有些郁闷,暗自打定主意,日后当真再也不参与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容儿随他一起回府,观其颜色,又见求见桓易不得,心中也猜出了个大概,知道此事劝也无益,也只好默默而行。 回到府中,赵舒问得叶枫已经回来,便让容儿先行下去,使人唤其前来问话。过不多时,叶枫匆匆入房,见赵舒端坐在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心中有鬼,难免有些慌张,问道:“不知将军唤我前来,有何吩咐?”叶枫随赵舒出桃花源以来,已有数年,赵舒虽不知其具体年岁,但无疑已有二十以上。只是叶枫时常跟在身边,行事颇有几分稚气未脱,是以赵舒根本还不曾想过要为他寻门亲事。今日若不是容儿提起,赵舒仍旧不会知道自己这位兄弟已经长大成人。听到叶枫询问,赵舒并不即刻将话说明,只是不住憨笑,看着对方在自己笑声中越加心慌的时候,才问道:“今日你去了何处游玩?”叶枫见赵舒如此,猜想必的知情,也不加隐瞒,只是涨红着脸,答道:“将军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再问我?” “我知道什么?”赵舒复是大笑,见叶枫实在窘迫,才道:“不过是些传言而已,总还需要你亲口证实。不然我如何去想张大人提亲?”叶枫素知赵舒待己甚厚,却不想如此直接便要为自己提亲,心中固然是千肯万肯,却总还要有几分羞涩,喃喃道:“此事何敢劳动将军大驾……”赵舒却故意要让他亲口承认,于是笑道:“这些客气话却不必多说,你只需回答于我。是否真是有意于张小姐,若是两厢情愿,明日朝会之时,我便代为向陛下禀奏;若是无意,我也懒得多费口舌。” 小张贵为当今皇后之妹,婚嫁之事,固然是张绍长兄做主,但却也要刘禅夫妇点头才行。这点叶枫却是明白的,所以这提亲之事,由赵舒去做,那便再好不过,于是也顾不得害羞,即刻答道:“若是大将军成全,我与霖妹必然感激不尽。” “哈哈。”赵舒听他叫的这般亲热,遂大笑起身,走到叶枫面前,捶了他一拳道:“臭小子,这么大的事情,不早先来告诉我,还要旁人转告,该不该罚?”叶枫只得苦着脸,答道:“原是想过两日再告诉将军,谁想将军消息如此灵通?要罚什么,我认了便是。”赵舒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真能处罚,乃笑道:“你且先下去准备,明日朝会之后,便进宫求见陛下与皇后。”叶枫连声答应,欢喜而去。赵舒看着他的背影,暗笑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桓易的忙没有帮上,反而先帮上这小子。 次日叶枫果然早早穿戴整齐,在外等候。赵舒并不经常上朝,只是在府中处理日常事务,今日由于叶枫缘故,还跟着起了个大早,打着呵欠随着他一起出门。蜀汉朝柄皆于赵舒之手,一应事务皆是赵舒与蒋琬等人商议好后,再呈报刘禅御览,而刘禅也从不曾有异议。所以早朝基本上就是一个形式,让百官将事情在刘禅面前念一遍,既然他是名义上的皇帝,自然也就要名义上的处理一下朝政。 当然赵舒不爱上朝的毛病,蒋琬等人也多有怨言,但见他平日并不曾耽误公事,而且很多见解也确实于国有利,谏言了几次,没有效果,也就罢了。因此赵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在朝上遇到蒋琬的时候,还累他多次询问,还道又出了什么大事。赵舒自然不能先说出来,只是淡笑不答,尽说些不相干的事情。 不久之后,听得后面内侍高喊:“陛下驾到。”百官忙按班次站好,等着刘禅从后殿走出,一起行三拜大礼。刘禅确实还是刘禅,虽然赵舒在三国以来,见到的不少名人,多少与所知不符,但刘禅却还是与历史名副其实的。并不关心朝政,也学着赵舒,时常借故不朝,但他却不是赵舒能比。赵舒只是臣下,可以告病,刘禅乃是一国天子,不能连日罢朝不听政事。蒋琬等人勉强不了赵舒,却还是能勉强刘禅的,所以刘禅上朝的时候,与赵舒多有一个毛病,便是爱打呵欠。 说实在的,孔明在时已经基本上制定了一套很完善的内政政策,赵舒自信远不及孔明,所以奉行的是萧规曹随的原则。数年来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处理,而朝堂上每日奏的也都是千篇一律,别说刘禅不爱听,赵舒都觉得麻烦。在刘禅的呵欠过程之中,蒋琬终于絮絮叨叨地将该奏报的事情念完。刘禅也只是礼貌上的询问一下大家,有没有别的意见,然后百官一起沉默两分钟,刘禅就会说一句:“就依爱卿所奏。”接着旁边的内侍又扯着那尖细的嗓子,喊道:“有本再奏,无本退朝。” 叶枫之事,赵舒是要入内宫私下禀奏,是以还巴望着早些散朝,并不出声。百官又接着沉默片刻,就该是那内侍喊“退朝”的时候。不想刘禅却环视众人,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无本奏。朕却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便要说了。” 刘禅在朝上从来都没有自己的见解,今日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众人有感到十分的惊讶。赵舒也都不禁睁开半闭的眼睛,看看他究竟要说什么,不想抬眼望去,刘禅也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中暗自纳闷,难道还有什么所谓的“喜事”与自己有关不成?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赐婚事措手不及 百官都等着刘禅宣布那个“喜事”的时候,刘禅却卖了个关子,吩咐旁边内侍道:“请娘娘出来。”内侍应命而下,片刻就见皇后张氏在几名宫女的拥簇之下,走了出来。皇后向来不曾参与朝政之事,此番来到前庭,百官更加不知道刘禅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是以都不敢妄自多言,免得惹祸上身。有不少人见赵舒今日也难得上朝来,都猜度或者与之有关,纷纷看向赵舒,希望能得到些许暗示,好早有准备。 其实赵舒心中何尝不与这些人一样?根本想不到刘禅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只是随着众人向皇后行礼。张氏就在刘禅旁边坐下,轻启朱唇道:“朝堂之事,哀家自不会多言。今日前来不过是为私事,诸位大人切勿心疑。”然后转对赵舒,道:“大将军。” 赵舒不想张皇后第一个就叫着自己的,急忙出列道:“臣在。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张氏凤眼上下打量赵舒一番,微微点头,道:“将军青春几何?”赵舒身为臣子不能直视皇后,所以不知道对方正在品赏着自己,但这句问话却将他问得是莫名其妙,不解其意,只得答道:“微臣虚度三十有六。”其实赵舒在后世活了二十岁,又在三国待了十八年,算来应该三十八岁,但由于容颜不改,只得再缩减两年。 “常闻将军驻颜有术,果不其然。”张氏似乎为大为满意,转谓刘禅道:“陛下,臣妾再无异议。就请陛下下诏吧。”刘禅顿时大喜,道:“既然皇后也这般说来,朕便做主了。”乃对赵舒道:“朕闻将军将近不惑之年,而膝下无子。父子亲情,乃人之常伦。且将军位极人臣,怎可无嗣以延续烟火?昨日张卿连夜入宫,言爱卿有意于其妹,望朕成全。” 赵舒刚开始还不知其所云,到后面终于明白刘禅的意思,只听得目瞪口呆,脑中顿时明白张绍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开口道:“陛下……”刘禅却不理会赵舒说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皇后先以将军年长颇有不允之意,今见将军风采,也无话可说。朕便亲自下诏赐婚,将军可择日完婚。以后将军与朕便是一家人了。” 这几句话就如晴天霹雳,让赵舒措手不及,心知若不能马上言明,不仅影响自己与叶枫关系,更将害了他二人一生,随即大声道:“陛下,微臣……”话还没有出口,李丰却先越众而出,向刘禅拜道:“陛下体恤臣工,真乃圣德之君。”说着又向张皇后道:“恭贺娘娘万千之喜。”他这一起头,满殿文武也都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齐声道:“恭喜陛下,娘娘。”刘禅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众卿平身。”复对张皇后道:“事情也了,朕与皇后回宫去吧。”旁边内侍也得授意,便高声喊道:“退朝。”便拥簇二人入内廷。 赵舒在下面连喊数声“陛下”,都不见刘禅理会,待要上前阻拦,却又被李丰拉住,笑吟吟地道:“恭喜恩师。”赵舒心中连声叫苦,旁边众官却又都不知其意,一起围上前来贺喜,直把赵舒弄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看着张绍也在旁边,不禁埋怨道:“子非,你怎可如此胡闹?”张绍一脸惊讶,道:“将军此言何指?”随即又恍然道:“将军是不欲使陛下,娘娘知道么?这却不行,小妹与娘娘自幼便十分要好,小妹出嫁,娘娘是一定要亲自做主的。再者将军为国之重臣,陛下亲自赐婚,也不违礼法。”李丰也附和道:“正是,正是。恩师得蒙陛下赐婚,实是莫大荣幸。”却又突然转向张绍道:“哎呀,不对。令妹嫁与恩师,那我当如何称呼子非?”张绍遂取笑道:“自然是世叔。” 赵舒却无心听他二人说笑,想着叶枫还在殿外等候,心中更是如火如荼,沉声道:“住口。”推开面前众人,便欲入内宫将此事向刘禅解释清楚。不意赵舒刚走出几步,又见一名内宦出来,高声道:“大将军赵舒接旨。”殿上还有那未曾散去的官员,急忙下拜,口称万岁,赵舒无奈也只得拜伏在地。那宦阉缓缓打开圣旨宣读,大意正是刘禅加封张霖为安国公主,三日之后为黄道吉日,与大将军赵舒完婚。 那侍者读完诏书,见赵舒仍旧不叩谢天恩,只是一脸茫然,还道是高兴的傻了,于是满面谄笑地上前道:“大将军还不快些谢恩?”后面李丰也轻轻扯了扯赵舒衣袖,赵舒才缓过神来,在百官面前又不能公然抗旨,只得道:“谢陛下隆恩。”再拜而起,复低谓那侍者道:“有烦公公通报,吾欲求见陛下,娘娘。”那宦官不敢有违,答应而去。 李丰在旁见赵舒急欲入宫,忙又道:“陛下诏书上命三日之后便行大礼,恩师还需尽快回府准备。但有差遣,弟子再所不辞。”赵舒微微点了点头,道:“汝等先去吧。”李丰,张绍等人遂再多言,一起抱拳,先行出殿而去。 叶枫在外面见百官陆续离开,只有赵舒始终不见身影,好容易看着张绍,李丰并肩而来,急忙上前问道:“二人大人,大将军如何还不曾出来?”张绍哈哈笑道:“叶将军可先回府,大将军怕还要进宫谢恩。”叶枫听着心中暗自窃喜,还道是赵舒为自己之事入宫,不想李丰又接口道:“陛下已为恩师与安国公主赐婚,将军可速回府转告夫人。”刘禅此时并不曾有公主,而刘备也没有留下女儿,这公主却是何人?叶枫不禁问道:“不知安国公主是……”张绍复笑道:“承蒙陛下恩典,赏封舍妹此名位。” 叶枫在与张霖交往,自然对其家世甚为了解,张绍只有二妹,一者已经入宫为后,这“安国公主”必然是指张霖无疑。叶枫此刻的吃惊,比之赵舒有过之而无不及,张大了嘴巴,贼吧不能合上,等回过神来,张,李二人却已经远去多时。 第三百四十三章 闹将府误会极深 赵舒不曾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居然遇到这样天大的麻烦,若是换作旁人,刘禅下诏让他再娶,碍于皇帝颜面,娶过门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明明知道叶枫心思,这样做岂非大大的不义?赵舒手握着诏书,脑中只觉千头万绪,却隐隐有些感觉不对。过了许久,那宦者才出来道:“陛下吩咐今日不再会见朝臣,大将军若要谢恩,还请明日吧。”言讫不等赵舒多言,便匆匆转身而去。 赵舒知道再求见也无望,想着叶枫还在外面等候,遂举步出来。远远便只望见几名家将等候在旁,独不见叶枫,赵舒顿知不妙,问道:“天涯何在?”便有家将答道:“叶将军先回府去了。”赵舒料想叶枫必是已经知晓刘禅赐婚之事,虽说瞒也无益,但让他知道之后,自己当真是没有脸面去相见。事已至此,赵舒总还是要向叶枫解释一番,于是翻身上马,往着大将军府而来。 及至府门,赵舒下马便问门上家将道:“叶将军可曾回来?”家将答道:“刚回来片刻。”赵舒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解释,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内相见。岂知赵舒前脚刚迈进大门,身后就有人高喊道:“赵舒,你给我站住。” 转身看着孟倩满脸怒容,赵舒心中又暗自叫苦,当真是“屋漏偏逢连绵雨”,自己今日已经足够倒霉的了,却偏偏还要遇到这样女煞星。仍旧勉强笑道:“不知道小姐有何贵干?” 孟倩虽然身份特殊,却也不能上朝,只是在府中听到赵舒要再娶的消息,便不由的怒气上涌。回想着自己在族中一呼百应的日子不过,随他一道前来成都,这些年来受些委屈不说,现在赵舒居然还要另娶别人。所以一心想要来问问,让他亲口说出来,自己就真的不如汉家女子万一么?看着赵舒还能笑出来,孟倩更是恼怒,大步上前,问道:“听说大将军要娶妾,也是一位公主。”赵舒看她来势汹汹,就知道对方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这消息怎么就传得如此之快,自己还想明日上朝推辞,按照这样的速度,到了明早怕不是全成都的人都知道了,怎好再辞? 且不说赵舒心中自顾自的思量,孟倩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只道他是默认了,心中又气又恨,举着手中的马鞭就向着赵舒抽去。只是到了半空之间,又想着堂堂的公主,难道真就要逼迫着男人来娶自己么?手中一松,便掷鞭于地,再问道:“你可是要借此让我死心,转嫁桓易?”赵舒看着马鞭挥来,正闭着眼睛准备生受这一下,不想孟倩又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难道就为了拒绝她,自己就拿着终身大事开玩笑?正要开口解释,孟倩却已经先道:“便是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桓易。”说完,便转身掩面跑开。 赵舒望着那匹胭脂宝马绝尘而去,真是觉得冤枉,都怪自己的好心,一时弄巧成拙,还坏了叶枫,桓易两人的终身之事,真是忍不住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良久才转身欲去寻叶枫,却见容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后面,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遂苦笑道:“你也知道了?”吕容点了点头,福了一福,复笑道:“恭喜将军,日后便与陛下是连襟兄弟了。” “怎么你也来取笑于我?”赵舒真是哭笑不得,乃问道:“天涯怎么样?”容儿想也没想,脱口答道:“走了。” “走了?”赵舒差点没有急得跳起来,怒道:“你怎么能放他走?”容儿仍旧面不改色,十分平静地答道:“不走又能怎样?难道当真要在此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张小姐娶过门来?”赵舒也不愿意再搭理她,转身便欲出门上马去追赶叶枫。容儿却急忙将他拉住,道:“方才孟公主跟你吵闹的时候,天涯便从后门离开。你在这发了许久的呆,只怕他已经出了城门,还追得到么?”赵舒听得更是心急,忿忿地将她手甩开,怒道:“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件事情是个误会,怎么也不阻拦,就放他离开?”容儿轻哼一声,嗤道:“真的是误会么?”说着便不理赵舒,径自转身入内。赵舒被她说的怔了怔,微微叹息一声,也不再去寻叶枫,随着容儿身后走来。 却说叶枫背着包袱离开大将军府,并没有出城,而是偷偷来到张绍府邸后院。对着墙内学了几声鸟叫,就听着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小丫鬟。这丫鬟是张霖贴身侍婢,叶枫与她甚是斯熟,急忙走上前去,问道:“霖妹可在?”见对方点了点头,叶枫便要进门,那丫鬟却急忙将他拦着,道:“小姐说不能再与你相见了。”叶枫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仍不禁问道:“你家小姐也知道了?”小丫鬟点了点头,道:“大人回府便来找了小姐,奴婢也在旁边。大人说陛下已经赐婚小姐,要嫁与大将军,所以小姐再不能和你相见了。”叶枫顿时黯然失色,片刻才缓缓道:“我也知道此事,便是要离开成都,此番是特来向你家小姐道别的。既然不愿相见,那我就去了。”说着叶枫,又叹息了几声,才转身举步欲行,身后便有人喊道:“枫郎。”却是张霖从那小门里面跑了出来。 叶枫回转看着她脸上泪迹犹存,也不禁神伤,迎上前去。四目相对,却又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互相望着。还是那小丫鬟明白,低声道:“小姐,若要叙话,还是入院内去,这里若是被人看见便不好。”两人也知现在不比以往,若被人看见,不仅张绍要怪罪,赵舒,刘禅面上也须不好过,于是一起走入院内。 叶枫自从月前偶遇张霖,两人一见钟情,时常趁着张绍不在府中,或是出去游玩,或是就在这院中幽会。每次都是心情愉悦,只有这一次,两人都是忧心忡忡,张霖更是一直流泪不止。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那小丫鬟又道:“小姐,多话快些说,我去前面看着大人。”便急匆匆离开。 第三百四十四章 私密会都是阴谋 丫鬟离开之后,张霖的眼泪更似断线的珍珠,滚滚下落。叶枫在旁急得是手足无措,却又不能再像以前一般抱着安慰,只是不住的搓着手,唉声叹气。又过了半响,张霖才缓缓将眼泪收住,低声问道:“你真的要离开成都?”叶枫听她说话,心中稍微安稳了些,默然点了点头。张霖便又道:“那你还来干什么?就是要看我这么伤心么?”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不是。”叶枫不停地摇手,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支吾了半天,才喃喃道:“我就是,就是想再看看你。”张霖将脸上的泪珠擦去,幽怨地看了叶枫一眼,道:“看也看了,那你便去吧。”叶枫却哪里舍得?又木然呆立了片刻,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张霖没有想到叶枫会想自己提这样的要求,愣了片刻,马上便答道:“好,我去收拾些东西。”便要转身回去自己房间。叶枫却一把将她拉住,道:“不用了,我出来时候带了许多财物,足以让我们用度一生。”张霖又怔了怔,急切道:“若是就这般走了,我身边丫鬟仆役必然会受兄长责罚,还需得给兄长留封书信。”挣脱叶枫的手,道:“你在这等我片刻,马上便好。”不等叶枫再劝,便匆匆跑开。叶枫却似雷击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贼吧没有能够收回来。 张霖确实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看着叶枫还在呆呆出神,本来快跑的脚步,却显得有些迟疑,慢慢走上前,低声道:“我已经留好书信,走了吧?”叶枫本来注视着远处,听着她说话,才“恩”了一声,道:“走了吧。”脚下却迟迟不动。张霖见他如此,便顺着叶枫的目光望去,却是院中的秋千架,记得第一次两人私下相会,便是在那秋千架旁边。想到叶枫对自己的款款深情,张霖心中也只有默默叹气,自己身为将门之后,虽然是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治国安邦,但却也要担负着朝庭的重任。遂轻扯了一下叶枫的衣襟,道:“走了。若是被兄长察觉,便大事不好了。”叶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才与张霖一起往后门而来。 这是在张府之内,虽然后院少有人来,两人也都小心翼翼,惟恐被人知觉。直到院门,仍旧没有碰见一人,张霖笑谓道:“出了门,我们便自由了。”说着便匆匆地跑将过去,伸手将门闩打开。可就在她将院门打开之际,口中跟着惊呼道:“二哥……”说着便跑回叶枫身边,连声喊道:“你快走,你快走。” 叶枫却没有开口,只是冷眼看着张绍带家将迫进门来,才伸手止住张霖,冷然道:“要走,也是我们二人一起走。”张绍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胆敢到张府无礼闹事。”又转多张霖,道:“妹子,还不过来。” “不,二哥。”张霖十分畏惧地躲到了叶枫的背后,道:“我与枫郎两相情愿,望你能成全。”张绍勃然大怒,厉声道:“住口,如此言语你也能说的出口?吾都以汝为羞。”随即又道:“叶枫,陛下明诏赐婚,百官俱知,你如此作为,非但是公然抗旨,便是大将军面上,是不好看。大将军待汝不薄,如何敢行此禽兽之行?”叶枫冷笑道:“大将军待我如何,无须汝多言。只是今日我必带霖妹离开,便是大将军自来,我也只好得罪。” 张绍更是大怒,转喝左右道:“将此无义之贼拿下送与大将军亲自处置。”旁边家将早等候多时,听得这声令下,便一起上前,来擒叶枫。叶枫向来以医术见称,若非知己之人,并不知道他身怀武艺,而且十分不弱。此刻逼迫无奈,叶枫也只好出手相抗,这些家将都不是其对手,只是须臾工夫,便一一放倒在地,只剩张绍一人还在呆呆地看着他。叶枫却是知道张绍不会武艺,冷冷地看着他,抖了抖衣衫,转头对张霖道:“我们走吧。” 张霖无奈地看了其兄一眼,便要随着叶枫出门。张绍却突然大声喊道:“妹子,你就不顾及府中上下数十百人的性命么?”张霖于是急切问道:“二哥此言何意?”张绍叹息一声,道:“为兄也深知对不起你,但昨日大将军于严府询问起你,言语之中十分有意。为兄又不知你已有心上之人,是以连夜进宫,奏请陛下,娘娘。如今圣旨已下,妹子你若是与人私奔,怪罪下来,合府上下,岂能有一人不罪?即便是为兄对不住你,可怜你那两个年幼的侄儿……”张霖听到此处,也没了主意,只是把眼睛望着叶枫,又望了望张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良久道:“有娘娘在,陛下即便怪罪下来,二哥也是有惊无险。”张绍却苦笑道:“说句不敬的言语,你二人离开,为兄确实不十分惧怕陛下怪罪,但大将军处又如何交代?如今庙堂之上,百官生死任免,皆大将军一言而定。如今闹出这等笑话,岂能轻饶于我?即便有皇后娘娘,只怕也不能保全。” 张霖听其兄长如此说来,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遂转谓叶枫道:“枫郎,这却如何是好?”叶枫冷眼看他兄妹二人说话,并不插嘴,此刻听她问及,才缓缓道:“你若不肯随我离开,我也不会怪你。”张霖仍旧是两头看了看,犹豫不决,最后却终于还是道:“我岂能因为一人之故,而连累全家人?”又对着叶枫低声道:“枫郎,你我今生怕是无缘了,只有……”叶枫却不等她将话说完,猛然一拳击在门板之上,高声骂道:“竖子欺人太甚。”便不再理会二人,一路飞奔而去。 张霖被叶枫这破空的一声大喝,惊了半响,良久才回过神来,对着其兄道:“二哥,现在却如何是好?”张绍也只是不住苦笑,道:“谁想叶枫也有这般武艺?本欲将他擒下,和你一道送去陛下与赵舒面前处置,使他二人心生芥蒂,现在却是全盘部署落空。但叶枫此刻心中已然恨极赵舒,自然不会在回去为他效力。计虽不成,但能去赵舒如此一心腹臂膀,也不算全然无功。”张霖木然点了点头,看着叶枫离去的方向,突然之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默默念道:枫郎,对不起。 张绍善于察言观色,对其妹的心思,自然一眼看破,乃劝慰道:“此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妹子可千万不能怨恨为兄。”张霖也知道兄长是为了能够重振汉室皇权,才一心与赵舒为敌,所以得知自己与叶枫交往之后,便定下此挑拨之计。要怪自然是不能怪他,只能怪赵舒当权,只能怪自己怎么生在了张氏家族。看着兄长脸上的歉意,张霖勉强笑了笑,道:“二哥言重了。姐姐都能嫁与陛下,我又如何不能嫁与赵舒?”说完,便转身回去自己房中。 张绍看着妹妹消瘦的背影,知道她的心里的痛苦,却又能怎样?自己亲手断送了两个妹妹的终身,虽说是为了朝廷,但心中又何尝好受,只能怨自己没有用?想着张绍便提手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连环计效仿王允 赵舒跟着容儿走进内室,见左右无人才问道:“天涯是你让他走的?”容儿浅笑道:“他不离开,难道真要看着你迎娶张小姐?”赵舒更是不悦,道:“你当知我不会娶旁的女子。不劝天涯也就罢了,却怎的还要这般行事?” 容儿见赵舒着急,便是见了怪物一般,上下不住打量,许久才叹道:“许多事情,你本能想到,却为何偏偏不愿意去想?你当真以为是张绍误会了你的意思,怎么就不想是他故意如此?”又不见赵舒回答,便继续道:“近年来安国与张绍,李丰数人交往频繁。此事若真是如我所想,那么安国与李丰必然脱不了干系。我知道你不愿意难为你的弟子,更不愿意为难安国,但是他们已经算计到你的头上。你若是仍旧无动于衷,就不怕养虎为患,遗祸无穷?” 赵舒自己也确实感觉这两日的事情,多少有些隐情,但也正如容儿所说,此事不仅有张绍,牵涉李丰,关兴二人。张绍数年来一直对赵舒必恭必敬,俯首帖耳;而李丰名义上是他的弟子,而且还在赵云行刺之时,挺身而出,救过赵舒的性命;关兴自不消再说,虽然从关凤去世之后,与赵舒关系大变,但终是兄弟之谊。赵舒就算心中有所疑惑,却并不曾深想,现在被容儿这样说起,不由觉得头大如斗,喃喃道:“或者,或者,当真就是一个巧合。” 容儿轻蔑一笑,道:“看来这几年的安逸生活,当真让你变得麻木了。难道如此明显的‘连环之计’,你竟一点不知么?”赵舒不禁哑然失笑,也就明白容儿为何如此的敏感,这连环计,便是制的当年董卓祸乱之时,司徒王允以貂禅一女子,挑起吕布,董卓反目,而除去此一大害。别人还就罢了,容儿却是貂禅与吕布之女,怎会不洞悉此计?仔细想来,现下蜀汉之势,正如当年一般无二。朝堂之上,赵舒虽然不比董卓暴虐跋扈,但确实是常凭一己之意,致刘禅于无物。在忠于汉室的那些遗老遗少眼中,自然是董卓,王莽之流。而叶枫虽然官职不高,但精通歧黄之术,又极与赵舒亲近,当真要想致赵舒于死地,还不跟玩似的? 想到此处,赵舒也不禁背心发凉,或者自己是太小看张绍,李丰这几个后辈小子了。但这些也都只是容儿一人猜想,虽然前有王允成列,却也能就断言张绍等必然就是这样的计策。于是道:“此事尚不能证实,你如何就先撵走天涯?” “我不是撵他走。”容儿见赵舒神色,知他是信了几分,却仍旧此疑不定,便又继续道:“我见天涯回来之后,神色不对,便仔细询问。他乃将实情相告,我很自然便能想到此计,于是让他前往张府,携小姐私奔。”赵舒不曾想过容儿会是如此妄为,大吃一惊,低呼一声,急切道:“此乃是陛下亲自下诏赐婚,我且不愿当庭辩驳,你怎可让天涯行此不敬之事,岂不连累于他?” 容儿复道:“若是两人真能私奔反到好了,张绍妹妹无故失踪,自然会找皇后设法相助,只要你不追究,便不会有事。我所怕的只是天涯不能邀得小姐离开,那么便必是张绍之计不假,如此一来,你在朝中便又多了许多对手。虽然张绍等人无权无兵,但毕竟是国舅之尊,且与皇室相交甚密,朝廷之上诸如蒋琬等人都忠心汉家天下,有起事来,真让你防不胜防。” 张绍近年来深得刘禅与赵舒赏识,乃是蜀汉第二代中的佼佼者,与李丰等人隐隐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若真有不轨之意,赵舒倒确是不能掉以轻心,遂苦笑道:“数年来,我并不曾有丝毫越暨之处,待他人不薄,怎得就不能和平相处?”容儿知道赵舒待人,向来示以恩义,从不以势迫人,自以为以诚待人,便能被人以诚相报,于是道:“上位者不能只示恩义,而无威势。若是君子,投之以桃,必能报之以李。但如是小人,你只是滥用恩义,只会让其觉得软弱无能,好受欺负。” 容儿所言极是,赵舒心中是万分赞同,但自己生性如此,所以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者,乃道:“也罢,你我不过是在猜测,还是等天涯消息,若真是张绍计谋,我也不能任他宰割便是。”容儿也知道赵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相信张绍等人别有企图,于是也住口不言,陪着他在房中枯坐。 过得不久,见到有家将进来禀告,赵舒还道是叶枫有了消息,却不想是桓易前来求见。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枫之事,还不曾有定论,桓易却又找上门来,莫不是孟倩那丫头在自己府上大闹一场,又转去桓易家中胡闹?赵舒仍旧只能苦笑,怎么自己的好心,总是要办些坏事?于是让容儿暂时回避,乃请桓易入房相叙。 片刻之后,便见桓易大步进来,十分匆忙。上前行礼之时,赵舒想起孟倩离开时的那句狠话,心中有愧,急忙起身还礼,偷眼打量桓易神色,却看不出对方是喜是忧,于是问道:“将军有何事显得如此匆忙?”桓易却并非如赵舒心中所想,只是答道:“洛阳传来消息,魏主曹丕去世,其子曹睿继位。”赵舒心中的石头才稍微落下,暗自松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此事。” 桓易并不知赵舒早就晓得曹丕的寿数,见他并不十分惊讶,气定神闲,不禁疑惑道:“将军已经知道这消息?”赵舒自觉失言,遂笑道:“不曾,只是曹魏与我向为敌国,魏主去世也无须派人前往吊唁,不必感到惊讶。”桓易心中自然有些不信,却也不深问,只是道:“将军就只是这些许想法?”赵舒点了点头,反问道:“那还要怎样,莫非真派人前往奔丧?即便我有此意,公琰等人怕也不肯,何必为这些小事在朝堂之上再起争执?” 桓易见赵舒误解自己的意思,不禁失笑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随即正色道:“末将常闻诸葛孔明在与先帝隆重对策之时,曾有连跨荆益,联结蛮夷,一待天下有变,便可乘机夺取中原。如今魏主去世,岂非天下有变之时?” 第三百四十六章 齐聚首劝说北伐 赵舒并不是当真不明白桓易的心意,只是蜀汉与曹魏之间,已经罢息干戈多年,赵舒并不愿意擅动刀兵。而且蜀汉国力远不如曹魏强大,以孔明之智尚且是六出祁山空遗恨,何况是自己?但是桓易等将空闲多年,有此大好机会,如此大好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赵舒正要开口安抚,不想外面家将又进来禀告,荆州郭淮派人求见。 此时并非过年过节,郭淮如无紧急军情,本不该派人前来成都。听报之后,赵舒稍微一愣,还道荆州有事,随即却又马上明白,暗道:来得好快。遂命家将引来人入内。不片刻便有一武将跟随家将入内。赵舒料想郭淮派人前来无非也是得知魏主去世,有心与曹魏开战,是以不想先与桓易讲明自己心意,欲等来人一起,免得将同样的话,说出两遍。 当来人进房之时,赵舒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却是更加惊讶。来得不是旁人,正是蜀汉继关羽之后的荆襄主帅郭淮,只是脸上略微有些化装,但以赵舒与他的交情,自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急忙起身迎上前去,道:“伯济如何亲自来此?”郭淮微微一笑,又退开两步,行礼参拜道:“末将见过大将军。”赵舒双手将其扶起,长笑道:“伯济何须行此大礼?”郭淮却正色道:“位份有别,礼不可废。”随即又笑道:“国礼行完,小弟便要恭喜大哥。” 看到郭淮脸上调侃的笑意,赵舒立时明白彼定是在入城之后,听到了些关于自己与张家小姐的消息,遂苦笑道:“此固非吾所愿也,伯济休得取笑。”郭淮刚从荆州赶来,本是有大事相商,不想进城便见各处张灯结彩,还道是皇家有何喜事,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赵舒将要成为张皇后的妹夫。郭淮又像容儿一样,怀疑其中的计谋,只是想着大好喜事,是以进门便开口祝贺,不想赵舒却是如此回答,稍微有些吃惊,道:“大哥此言何意?”却又马上想起赵舒素来与旁人不一样,对女人并不像别的王公贵戚,喜欢多多益善,而只是对关凤,吕容二人情有独钟,莫非此次乃是皇帝擅自做主,于是道:“依小弟所见,即便大哥不喜欢张小姐,但碍于陛下,娘娘颜面,大哥还是不要推辞。何况此事对大哥并无妨碍,乐得多一美女相伴?” 赵舒一时片刻也不能将此事情说的清楚,只得转移话题道:“莫非伯济便是为了此事来成都向为兄贺喜?”这当然是玩笑之言,荆州离成都路途遥远,怎能在早朝时候刘禅颁下诏书,郭淮不到个把时辰就赶来贺喜?只是郭淮身为荆襄主将,身荷蜀汉东面重责,即便逢年过节,也只是备下厚礼派人送来程度而已,此番却亲自前来,必然是有重大之事。赵舒心中虽然已经料想到了几分,到仍旧想要其亲自说出口来,才有此一问。 郭淮还道赵舒当真不知,向桓易互相见礼之后,便落座道:“成都难道还没有得到洛阳传来的消息?”这一句话问出口,赵舒就知道自己料想不差,郭淮只身前来,与桓易心思一般无二,都是想劝言自己能乘曹魏国丧之时,出兵讨伐,争夺中原。看着眼前两人,赵舒心中只是不住摇头,这两人想必就是军中主战派的代表。身为武将,自然不能日日只是在营中操练兵马,而需要征战疆场。蜀汉与曹魏休战多年,怕是将他们憋得慌了,原本也怨不得他们,但赵舒的心意却是苟且偏安,如今的日子便是心中所愿,何必再生是非,枉送两国将士性命? 郭淮见赵舒不答,还道是蜀道艰难,自己这几日赶路赶得急,竟然在成都细作之前赶到,于是又继续道:“小弟在荆州已经得到消息,魏主曹丕去世,其子曹睿继承帝位。如今正是举国慌乱之时,大哥何不乘此机会,北定中原,以成王霸之业?”桓易在一旁听郭淮刚开口,就知道他的来意与自己一样,再听他如此说来,不禁拍手喊道:“好。郭将军有所不知,某此次前来拜会将军,便是商议此事。” “哦?”郭淮也是大喜,急切问道:“那大哥商议的如何?可有向陛下禀奏起兵之事?”赵舒看着二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当真是不人心把自己的心意说明,只得低声沉吟,道:“所谓哀兵必胜。乘人之丧而伐,恐违大义,希则秦穆公乘丧伐晋,乃有肴山之惨败。今魏主新亡,举国哀痛,此时兴兵伐之,未必能胜,怕是还得从长计议。”郭淮岂能不知赵舒乃是推脱之辞,他之所以不委旁人,而使于圭镇守荆州亲自前来成都,便是了解赵舒秉性,怕旁人劝说无效,才自己赶来。听赵舒如此说起,便知他是不欲与曹魏开战,但郭淮在荆州操练多年,又有赵舒设计制备得不少器械,怎么甘心就只是固守,而不出战?再望了桓易一眼,见对方也正好向自己望来,眼光之中也有北伐之意,于是郭淮便要再行开口劝说。却又听见外面家将高声喊道:“禀将军,门外有汉中使者求见。” 赵舒还不曾反应过来,却听郭淮笑道:“此必是魏文长无疑。”心中大是郁闷,看来这一群武将都是急着来赶鸭子上架。事已如此,总不能不见,赵舒只得高声道:“有请。”果然不过多时,又有武将大步而来,虽然也有改装,但从其魁梧的身型,以及矫健的步伐,很容易就让赵舒认了出来。郭淮所言确实不假,魏延当真也亲自从汉中赶了过来。 魏延人未到,朗笑之声却先至,跨进房门看见郭淮也在,先是一愣,随即对着他道:“不想伯济竟然先某而来。”这两人都是得到洛阳消息之后,便有心劝赵舒北伐,又恐旁人不能劝谏,是以各自使副将守御,自己亲自赶来,却不想都是一日同至。两人看到对方心中都想到彼此来意,各自欢喜,只有赵舒暗暗叫苦,如今蜀汉军中三位顶梁之柱都要求出战,只怕自己将这三寸不烂之舌当真磨烂,也不能使他们三人善罢甘休。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无大志只想安定 魏延一到,无疑又为郭淮,桓易二人增加一个帮手。赵舒自忖不能说过三人,于是抢先道:“多日文长,威风依旧,你我四人难得聚在一起,当痛饮一醉。”说着便招呼家将入内,使人准备酒宴。郭淮心知赵舒有意推脱,急忙道:“饮酒暂且不忙,待大事定后,小弟敢不陪大哥尽兴?”赵舒却并不理会,左手挽着郭淮,右手挽着魏延,笑道:“今日先叙兄弟之谊,军国大事改日再谈不迟。”强拉着二人出门。 出得房间,左右都是家将护卫,郭淮有心再言,却恐人多耳杂,便不再说话。魏延并十分清楚赵舒心意,又多年不与众人见面,心想北伐之事,不必争求朝夕,是以也乐呵呵地跟着赵舒前来大堂。赵舒既是大将军,府中仆役不比当年,只是说笑之间,便奉上美酒佳肴。赵舒心中无计可施,只得拖的一时算一时,不住向三人劝酒。郭淮,魏延二将多年不来成都,此刻也放下心中所想之事,陪着赵舒开怀畅饮。 赵舒打仗虽不及三人万一,但酒量却丝毫不逊色。一喝便是大半日,等到那三人都醉趴在桌上,赵舒还能站起身来,吩咐家将将三人安置去客房休息,自己却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回到内室。容儿正坐在房中等候,虽然早料想得到这四人在一起,必然会是不醉不休,但见到赵舒这般模样,仍旧有些不喜,上前搀扶道:“你身上多有旧伤,怎么可以如此多饮?”赵舒虽然不像那三人一般瘫倒在地,但也有**分醉意,只是“呵呵”傻笑,道:“伯济,文长多年不见,怎能不豪饮一番?”说话之间便猛然打了一个酒嗝,熏得容儿伸手连连在面前挥动。 容儿轻叹道:“你便是这般不爱惜自己。”又扶着赵舒躺到塌上,将早准备好的醒酒汤,喂他喝下,复又道:“天涯已经有消息传来。”赵舒此刻脑袋之中早是一片空白,哪里还能分辨容儿在说些什么?只是“恩,恩”的答应几声,便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消息?”容儿却并不管他究竟能否听见,继续道:“张小姐并没有与天涯私奔,依我看来,这并非巧合误会,定是张绍之计。”赵舒仍旧只是哼哼了几声,道:“是计,是计。” 容儿才见他醉得实在不行,但此事又干系重大,于是用力拉扯赵舒几下,道:“我在与你说话。”赵舒却正酣醉之时,脑袋一粘到枕头,眼睛便不自觉的合了上来,被容儿在旁边不住的说话,反而觉得烦躁,不由显得十分不耐,道:“有话明日再说不迟,我现在好困。” 见到赵舒如此,吕容的心中不由有些凉意。正是这个男人的宽厚仁义,当年深深地吸引了自己,可是多年以来他仍旧一味的如此,致使张绍这样的小人都有心作乱,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现在张绍已经在开始设计相害,可是赵舒仍旧如在梦中,吕容的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可是赵舒自己却还醉酒高卧,就似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一般。吕容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用力打在他的身上,道:“张绍有心要害你,你可知道?” 容儿一掌打出之后,感觉出手重了些,心中正在懊悔,但见赵舒丝毫没有动静,原来已经是睡熟了。容儿也只能是轻叹一声,便准备伸手为赵舒宽衣,却又听见赵舒喃喃说道:“容儿,我只想和你斯守终老,并不想北伐中原。可是文长,伯济都有心如此,我却将如何回答?”吕容听他突然之间,说出这话,先是一惊,再想听下去,却又不见赵舒继续言语。等了良久才知是他在梦中呓语,吕容听他说的真切,不禁伸手抚摩在赵舒脸颊上,低声道:“你倒是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是旁人怎么能放过你?”片刻之后,才又替赵舒宽衣解带。 等将赵舒在榻上安置妥当,吕容只是坐回案旁,看着烛光出神,似有大事不能决断。再过许久,吕容终于拍案而起,在衣橱之中取出多年前穿戴的那副软甲披挂在身,再佩好宝剑,便出门而来。外面院中家将久不见吕容如此装束,都是一惊,急忙上前来问道:“夫人可有事吩咐?”吕容点了点头,沉声道:“速去备马,我要出城。”等一家将领命下去,吕容又复对剩下诸人,道:“将军酒醉酣睡,万不可有人打搅。无我之命,谁也不能求见将军。”众人见她说的郑重,都不知出了何事,只是面面相觑,不敢答应。吕容见众人迟疑,不由手按剑柄,道:“怎么?我的命令,便不如大将军的命令么?”众人见她作色,又都知赵舒素来宠爱于她,怎敢再有违逆?一起答应道:“谨尊夫人之命。”吕容这才点了点头,道:“等我回来之后,必然重重有赏。”遂不再多言,径往大门而去。 等吕容走远,几名家将便忍不住议论开来,有入府不久的便先道:“平日见夫人性情温顺,不想还能穿盔带甲,舞刀弄剑。”旁边有早年跟随赵舒的便笑道:“这你老弟便不知道了,夫人当年曾随大将军东征西战。你们都知大将军没有武艺在身,多年征战而性命无恙,便都是夫人保护的。”先前那人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弟来府也有两年,都不见夫人如此打扮,却不知今日有何事,招使夫人如此动怒?”众人都是不解,不住七嘴八舌的猜测,只有一人并不搭嘴,只是“嘿嘿”冷笑。新来那人见他笑的怪异,便又问道:“张五哥,你莫非知道夫人为何事动怒?”张五哥仍旧只笑不答,后被众人迫问不过,才低声道:“这你们还不明白?夫人随将军多少年的出生入死,怎么今天陛下说赐婚,便赐婚?想想将军这几年推了多少婚事,末了却还是要讨了一小。你们说夫人心中能高兴么?” “哦。”众人才都恍然大悟,便又有人道:“哎呀,那夫人岂不是去张府?我们进不进去禀告大将军?”张五哥却急忙制止,道:“夫人平日待我们不薄,怎么能让一个公主入府来与她争宠?我看大伙就依了夫人的意思,今天晚上不管谁来求见将军,都一律挡驾。”吕容平日里待下也都有恩惠,众人听张五这样一说,也都哄然响应,齐声道:“就按夫人说的办。 第三百四十八章 假传命商议举兵 赵舒自掌蜀汉大权以来便在众军之中,选其精锐健壮之士五千人,组建“无当军”,以张嶷为督。后来天翼,鄂焕从南中回来,连同孟倩带来的蛮兵总约两千人,也都编入军中,天翼,鄂焕便为张嶷副将。赵舒虽然没有并吞天下,囊括四海的雄心壮志,但也知道国家的存在,是需要一支强有里的军队来维护的。所以对“无当军”的训练,赵舒时常牵挂在心,不时亲自来营中考较,获得名次者,皆有重赏,以此来激励军士刻苦训练。数年下来,已成为蜀汉军中精锐的精锐。 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当军”成立五年来,是应该发发行市了,赵舒可以宽恕别人对他的背叛,但吕容却容不得别人来设计加害自己的夫君。所以吕容出府上马,并不曾像那些家将议论的一般往张绍府中去,而是一直打马向北,出城而来。当时城门已经关闭,但守城校尉却认识吕容,不仅知道大将军权倾朝野,更知道自己的长官桓易也是大将军的知己好友,是以不敢有丝毫盘问,便下令打开城门,送她出城。城北十里大营,便是“无当军”驻扎之地,吕容打马急驰而至,远远就听见辕门箭楼上有人喊道:“来的是什么人?速停下坐骑,等在原地。” 吕容也时常陪伴赵舒前来,知道对方询问之后不立刻回答,便会无数箭矢射来,于是急忙高声答道:“吾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可速开门迎接。”对方却并不曾打开营门,只是有一队士卒迎面而来,为首小校问道:“可有大将军令牌?”吕容有备而来,早在赵舒身上搜得令牌,遂从腰间取出,道:“令牌在此,速引吾去见张将军。”那小校仔细查验无误,便亲自在前,带着吕容前往中军大帐。 张嶷虽非名将,但于军旅之事十分尽心,此刻还不曾休息,听得赵舒派人前来,便命传召入内,却不想来的竟然是全身戎装的吕容,急忙走下帅位,道:“夫人何故来此?”吕容并不答话,只是目示左右,张嶷遂知其意,乃命左右军士退下,复问道:“夫人如此装束,莫非大将军在城中有所变故?”当年法正为祸之时,张嶷曾得罪赵舒,回来非但不见责罚,而且受以重任。张嶷对此感激在怀,多欲以身报之,现在看到吕容如此,还道是赵舒在城中有所不便,言语之间十分关切。 吕容却并不回答,问道:“天涯可在将军军中?”叶枫从张府出来,并不曾远去,而是藏身在张嶷军中。张嶷并不明白其中原委,只是答道:“天涯与天翼将军甚善,此刻怕是在他帐中。夫人要见他,末将这便使人去请。”吕容摇了摇头,道:“不必。将军可使人去请天翼,鄂焕二位将军前来,千万需得瞒着天涯。”张嶷心中更是疑惑,深知今日之事,必然干系重大,便道:“末将亲自去请,夫人且在帐中稍候。”于是告辞出帐。 吕容在帐中等候片刻,果然就见张嶷带着天翼,鄂焕二人入帐,不等三人拜见,便先问道:“可惊动天涯?”天翼答道:“天涯今日心情不愉,多饮了几杯,现在已经睡下,夫人不必担心。”吕容松了口气,复请三人入座,问道:“大将军待三位将军若何?”张嶷三人相互望了一眼,又一起起身,道:“大将军待我等恩深义重。大将军若有事吩咐,夫人尽可开口,不需如此多言。” “好。”吕容行至三人跟前,盈盈下拜,道:“妾代大将军拜谢三位将军高义。”三人始见吕容穿戴整齐,心中便是不解,再见她下拜,更不明其意,却碍于身份,又不能上前搀扶,只得一起相对拜下。天翼性情最急,当先问道:“夫人是要急煞末将?有事但请明言,末将性命都是大将军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吕容也知三人乃是赵舒心腹,于是起身,道:“三位将军请起。有人欲害大将军,望三位将军相助。” 鄂焕这几年来成都,虽然得封将军,有了功名前程,但却没有在南中那般无拘无束,数年不曾打仗,心中早就发痒,此刻听吕容说起,遂大声道:“哪个狗贼吃了豹子胆,想害大将军?夫人且说出来,某便去割下他的脑袋。”吕容再此言谢,道:“便是国舅张绍。”鄂焕从军有年,也听过张绍之名,在他的心中,男人只有在疆场上厮杀出来的才是英雄,张绍却是以妹妹嫁给皇帝,才有“国舅”这样的身份,心中大是鄙夷。便嗤笑道:“还道是谁,原来不过就是此人,夫人稍候,某这便带人去杀你他全家。”说着便要转身出帐。 天翼也随声附和,张嶷却比他二人多了几分头脑,知道张绍既是皇亲,这几年来又是赵舒左右之人,而且“无当军”更不能如此轻率出动。急忙止住鄂焕,转问吕容道:“张绍有何能耐敢害大将军?夫人请细言之。”吕容知道张嶷心中有所疑惑,更知道他才是军中主将,若是没有他同意,天翼,鄂焕二人未必能调动大军,反正今日此来便是要为赵舒除去这一敌手,遂道:“三位将军可知天涯今日何以如此反常?”于是简明扼要地将张绍之计说与三人,最后道:“此乃连环之计,当年汉司徒王允曾用此计挑拨董贼与吕温候。张绍也不过抄袭前人,欲借此挑动天涯谋害大将军。若非天涯对大将军忠诚,岂不中了张绍奸计?” 众人皆知叶枫擅长药理,若真是被人挑动,要害赵舒便是易如反掌。天翼既忠于赵舒,又与叶枫交好,听得张绍此计连环陷害两人,不由大怒,道:“此贼如此歹毒,定不可轻饶。”张嶷听吕容说得有本有据,且又有叶枫在前为证,再不生疑,当下道:“既然大将军有事,某等必尽力相报。夫人前来,必然带有大将军口谕,还请示下。” 吕容见张嶷也应承下来,心中欢喜,深恨张绍卑鄙,便道:“先下手为强,既然张绍反意已露,便要乘此不备之时,一举擒杀。即刻便引兵入城,三位将军以为如何?”三人自无异议,于是各自告退出帐,准备举兵入城。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围张府大开杀戒 “无当军”经过几年的严格训练,确实算是精锐之师,很快张嶷等人将便集合好三千军士,随着吕容一起,浩浩荡荡地前往成都城下。将至城门,吕容惟恐守城校尉不肯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内,于是亲自带天翼等十余骑在前唤门。那校尉见仍是吕容回城,急忙又下令将城门打开,亲自出迎。 吕容得进城门,便使人发出信号,就见后面张嶷带着大军而来。三千士卒在黑暗之中,宛如一条大蛇,蜿蜒而至。那校尉本来只是以为吕容一人进出城门,自己违抗禁令,私自相放,原不算什么大事,如今却见她带这如此多的兵马前来,心中大是惶恐,待要关闭城门阻拦,已是不及;又欲上前盘问,却见天翼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惟恐祸及自身,只得隐忍不发,私下对着身后的心腹使个眼色,冀望他能快些却向自己的长官桓易禀告。 那心腹军士也明白其意,瞅着个机会,便要偷偷离开,却不想早被天翼看见,纵马阻拦在其面前,厉声喝道:“汝欲何往?”声若闷雷,把那军士唬得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拿眼睛不住望向自己的长官。吕容自知其意,拍马行到那校尉跟前,道:“汝可是要使人去通报桓将军?”那校尉只得点头道:“滋事体大,末将失职,不得不报于桓将军。”吕容长笑道:“这却不劳汝费心。桓将军此刻就在大将军府做客,此事他已尽知。”对方听她如此说来,才松下一口气,又见张嶷所带大军已经大半入城,已经阻拦不了,而且反正这成都之内,都是大将军的令牌说了算,日后即便有事,他本人也可以借此推脱,于是道:“既是如此,末将便无话可说。只是日后桓将军问起,还望夫人多加照应。” “这个自然。”吕容满口应承,又多加宽慰几句,留下一员裨将带人在此看守城门众军,自己便于张嶷等人带兵径往张绍府第而来。此刻三更已过,张绍府前除了几挂灯笼还亮着,并不见任何响动。吕容先命张嶷带兵马将张府团团围住,才使天翼,鄂焕上前叫门。天翼自从听吕容说起张绍谋算赵舒,叶枫二人,早就必欲将张绍杀之而甘心,此刻翻身下马,大步流行地行到门前,用力敲击,高声喊道:“开门,开门。” 不过片刻,就听有人在门里应道:“来了。”接着朱红大门就被打开一条小缝,伸出一颗脑袋,问道:“什么人胆敢在府前,如此大声吵闹?”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天翼抬起一脚便将门踹开,顺手把那家将提起,喝道:“去叫张绍出来。”那家将刚才睡梦中被吵醒,睡眼朦胧,此刻才看清楚外面站满了兵马,吓得面如土色,却好歹是国舅府的奴才,虽然被天翼提在手中,仍旧喊道:“你是什么人,敢直呼国舅的名讳?” “呸。”天翼用力将他摔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道:“国舅算什么东西?快去叫他出来受死。”张绍既然是皇后之兄,又即将是大将军赵舒未来的大舅子,平日在朝中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那家将替张府守门多年,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但觉这群人来势汹汹,再听天翼说要张绍出来守死,更是惶恐,也顾不得身上多次被摔的疼痛,爬起身来,一溜烟地就跑进里面去通报。 张绍是将门之后,又有异谋,府中也养有不少家将,这时便有不少人闻声而来,但见到天翼等人多势众,却都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各自持剑对峙,只等家主张绍前来。天翼,鄂焕原意也是要等张绍来后,再做定夺,不想吕容走进大门,看到张府家将与二人对峙,不禁皱眉,道:“二位将军来至做甚?”天翼听她的语气,早明白其意,便道:“是否等张绍出来再行动手?”吕容却冷冷哼了一声,道:“这府中之人,一个都不必留下,何必非要等张绍前来?”因见天翼仍有些犹豫,吕容遂又道:“既然将军不肯动手,那只好我亲自出手了。”言罢便要上前与张府家将厮杀。天翼,鄂焕两人却哪里能让她上前与人争斗?只得一起劝止道:“夫人岂可轻易涉险?但交付末将便可。”于是各自拿着兵刃,当先杀向张府一干家将。手下军士也都是常年在营中操练,数年不曾上阵杀敌,此刻便都如下山猛虎,入海蛟龙,一起发狠杀了过来。 张绍府中的家将守家护院,或者可以,但要与天翼等人厮杀,似乎还差了好几筹,而且人数也远远不及。被天翼,鄂焕带人一阵冲杀,便死伤过半,剩下数十人只得且战且退,一直退到张府内院。后院之中既有内眷,又有丫鬟,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无不惊骇,胆小的当场吓晕过去,胆大的却还能一边奔跑,一边尖叫,再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使整个张府更加显得喧闹杂乱,却又惊慌恐怖。 天翼,鄂焕二人的宝剑已经几年没有饮过人血,今夜便有心让它们饱餐一顿,毕竟是在成都城内,国舅张绍的府中,刚开始还有几分顾虑,杀到后面,却杀得兴起,浑然忘记身在何处,只是不停地砍杀对手。天翼还有两分持重清醒,鄂焕却形同魔鬼,不仅砍杀家将,便是跑得慢了的仆役,丫鬟在他面前也少不得吃上一刀。 吕容跟在二人的后面,她本来便有心要将张绍合府上下斩杀干净,虽然看到鄂焕砍杀丫鬟,但也不加阻止,仍旧喝令军士上前,不要放过一人。鄂焕等人的暴行自然也激起了张绍府中众人的血性,原本逃散的家将,见到对方进门遇人便杀,知道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于是又都三三两两折转回来抵抗,即便那些仆役也都在地上拾起兵器反抗。当然这些抵抗对天翼,鄂焕等人来讲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反而让他们节省了四下追赶的时间。院子里面的惨叫声逐渐减少,很快的,就只剩下了几名武艺较高的家将还在做困兽之斗。吕容却并不去管这几人,径直带着天翼,鄂焕两人,来到张绍内宅。不等天翼再次上前踹门,房门便自己打开了,只见张绍一人提剑从房里缓步走了出来,剑尖上还不停地滴着鲜血。 第三百五十章 不苟且慷慨赴死 外面的每一声惨叫都刺激着张绍的神经,自己有心杀贼,只恨无力回天。其实自己早应该想到,赵舒博古通今,王允的连环计他自然是应该一清二楚的。但是赵舒权柄日重,威势日隆,自己若不再想方设法,只怕不久之后大汉的天下,便要再次易姓。所以即便知道有风险,但张绍自己还是义无返顾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利用小妹张霖,想要挑拨赵舒与叶枫不合。早朝之时,看到赵舒一脸的茫然与无奈,张绍也曾暗自窃喜。后来叶枫擅闯入府,张绍更是觉得计谋已成,却不想这一切都是赵舒的疑兵之计,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居然调兵将自己府邸团团围住。赵舒不愧是赵舒,城府如此之深,隐藏得如此之好,可笑自己竟然当真以为他会中计。张绍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心中不住的冷笑,既是在笑自己的愚蠢,也是在笑大汉的江山,或者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夫君,遵儿来了。”张绍夫人柳氏带着独子张遵走进房间,外面的情势已经混乱不堪,看着张绍还在有条不紊地擦拭的他的佩剑,柳氏不禁低声道:“夫君,外面贼兵将至。”张绍轻“唔”了一声,算是答应,手上却仍旧没有停下。又过得片刻,柳氏轻轻推了一下张遵,示意他去与父亲说话。张遵年纪虽幼,却终是将门之后,虽然对外面刀光剑影,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也有着十分的恐惧,但是张遵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很镇静,甚至比他的母亲更沉着。张遵知道父亲不说话,便有他不说话的道理,自己绝对不应该去打搅,但是不久外面的贼人就要杀进来,他不能眼看着父亲在这里坐以待毙,于是慢慢上前,低声喊道:“爹爹。” 幼子的呼唤,终于让张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张遵,看着稚嫩的脸庞,张绍的心中又有些不忍,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张氏的子孙怎能受奸人的侮辱?张绍向着幼子,招了招手,示意上前。张遵很乖巧地靠了过来,又道:“爹爹,贼人已经将要杀入院中,爹爹可带母亲先去。孩儿出去拖延他们片刻。” “哈哈。”张绍纵声长笑,道:“遵儿,你可知道为父此身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张遵摇了摇头,张绍便又道:“只恨为父幼年多病,不能习武,有辱张氏门风。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怎能轻言逃遁?”说着又十分痛惜地抚摩着张遵的脑袋,道:“你本是学武之材,只可惜,可惜啊……”柳氏在旁听张绍如此说来,心中随即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切道:“夫君,你不能……”张绍挥手阻止她的说话,转问张遵道:“汝祖父是谁?” 张遵急忙将他弱小的胸膛一挺,朗声答道:“大汉西乡候,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张飞张翼德。”张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吾儿需谨记,汝乃张氏子孙。汝祖父一杆蛇矛,追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威名播于海内。想当年长板桥头一声大喝,吓退曹军百万,是何等的威风。为父不肖,不能驰骋疆场,杀敌报国,却也愿辅佐陛下,除贼安汉。只恨力有不逮,如今事情败露,堂堂张氏子孙,不能陷贼受辱,以损汝祖父威名。”说到此处,张绍微微顿了顿,凝视张遵,问道:“你可明白为父之意?” 张遵还不曾开口回答,柳氏却抢险扑上前,喊道:“不,他不明白。夫君,遵儿还只有五岁,只有五岁啊。”说着便将张遵紧紧地搂在怀中,道:“夫君,妾愿随夫君一死,但遵儿年幼,且赵舒素有宽仁之名,你我俱死,便必不会为难遵儿。张氏只此一脉,望夫君三思。” “国祚尚且将亡,复何言张氏香火?”张绍勃然作色,厉声道:“我张氏子孙还要向赵舒摇尾乞怜么?”又转看着张遵,喝道:“遵儿,过来。” “不,不。”柳氏怀抱着张遵不住的后退,她此刻才终于明白,张绍擦拭宝剑并不是要出去与贼兵决死,而是要取自己孩儿的性命,不禁惨然道:“夫君,你好狠的心。”看着妻子幽怨的眼神,听到这样的言语,张绍心中也是万分的痛苦,眼眶之中泪光闪动。或者如柳氏所言,赵舒未必会对张遵赶尽杀绝,可是即便不死,留在世上父母双亡,岂不受人欺凌?或者又像关统一般认贼做父?张绍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自从听到外面贼兵杀来,他便心知不能幸免,有心与妻子同死。可是当真面对娇妻爱子,这一剑如何能刺得下去? 张遵在柳氏的怀中,看了看母亲,再望了望父亲,他明白母亲是在救自己,但心中却并不怪父亲。身为将门之后,又遭逢乱世,不是报国效死于疆场,便是讨贼丧命于庙堂,父母皆死,自己又何必独生而辱没先人?张遵用力挣脱柳氏的双臂,走到张绍面前,恭恭敬敬地下拜三叩,道:“爹爹,请动手。”张绍望着自己孩儿那双明澈的双眼,看出里面的坚定,他曾想过妻子会百般的阻挠,幼子也或者会吓得大哭,却不曾想过张遵会如此坦然受死。越是如此,张绍的心中越如刀割一般,不能下手,也跪下抱住张遵,道:“孩儿,你不怨为父狠心?” 张遵摇了摇头,仍旧是很稚嫩,却很坚毅的声音答道:“父亲杀贼不成,乃天也。今日父死忠,母死节,儿死孝。也让天下人知我张氏族门,绝无苟且偷生之人,而激起忠义之士,讨贼复兴之念,死何惧哉?”说着就伸手握住张绍手中的宝剑,喊道:“孩儿先走一步。”便扑身在剑锋之上,立时气绝身亡。 张绍看着幼子将身体扑向剑锋,有心收手,却又略显犹豫,只是片刻之间,张遵却已经被长剑穿胸而过。看着剑尖上的血迹,张绍忽然放声大笑,声若厉鬼。柳氏起先还在哭泣,但见自己孩儿已经慷慨赴死,居然也悲极而笑,道:“好夫君,好孩儿。”喃喃念得几声,便向房间旁边的木柱撞去,顿时头破血溅,香消玉损。 张绍狂笑片刻,听得外面打斗之声渐止,便知道贼兵将入,于是抱起张遵短小的尸体,轻轻放到妻子的身旁,低声道:“夫人,遵儿慢行,我马上便来陪你们。”言讫起身,打开房门,提剑而立,扫视面前众人,喝道:“叫赵舒来见我。” 外面众人并不知房中变故,天翼见他仗剑而立,喝道:“大将军岂会见汝?”便欲上前擒杀张绍。吕容却将手一伸,拦住天翼,冷眼看着张绍,道:“我要亲手杀他。”天翼知道张绍不会武艺,绝非吕容对手,但见其形若鬼魅,惟恐一夫拼命,万夫不敌,有心劝阻,吕容却已经提剑上前。张绍见吕容迎面而来,不禁冷笑道:“赵舒也配称大丈夫?居然龟缩不见,要一女人出来。”吕容怎么能容他再如此出言不逊,随即一拳打在张绍脸颊,这一下含愤而发,力道自然很大,只打得张绍满口碎牙,鲜血直流。 张绍却也了得,虽然脸上万分疼痛,却不发一声,生生将满口的牙齿都吞入腹中,复含糊不清地笑道:“有种让赵舒亲自前来。”吕容却又是一拳,哼道:“你还想见大将军,莫不是欲拼死行刺?”张绍被她说到心事,也并不否认,仍旧道:“若是无胆,不见也罢。”吕容冷笑道:“不必以言语相激,要见大将军也不难,你且先说说,谋算大将军之事,还有何人共谋?” “哈哈。”张绍仰天大笑,满口血沫四溅,道:“你也太小看我张绍,杀贼之事,有我一人足也。”吕容自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开口,于是道:“既然落在我手中,不怕你嘴有多硬。”说话之间又一脚踹在张绍小腿,听得一声轻响,便知道张绍胫骨折断,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张绍本有心再见赵舒一面,侍机会行刺,如今知道对方必然不会相见,便想着赵舒素来宠爱吕容,杀之也必能伤其心意,于是扑地之时,也猛然将手中长剑刺向吕容。 吕容本来早就防备着他,而且张绍又不曾习武,这一剑刺得毫无章法力量。吕容很轻易地就用剑格挡,复将剑架在张绍胸口,道:“说,还有谁参与此事?”张绍“嘿嘿”笑了几声,便闭上双目,不再多言。吕容也知道张绍有一幼子,有心以此要挟,于是转谓天翼,道:“去将张夫人与公子请来。”天翼正要领命而去,张绍却睁开双眼,道:“不劳夫人费心,他们就在房中。”吕容大感以外,一则不想张绍如此轻易就将他妻子的下落说出,二则自己在门口如此折辱张绍,怎么他妻子在房中,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于是将信将疑地望向房内,但里面烛光幽暗,并不见人影。 吕容举步入房,很容易就看见张遵母子的尸体,也顿时明白其中的原委,浑身一震,手中的宝剑也“咣铛”一声,掉落在地。天翼见她异常,还以为是中了暗算,急忙冲进房中,却也马上看见了房中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张绍死商议逼宫 天翼,吕容的手上都浸染过不少人的鲜血。吕容这一次带兵前来,也有心要将张绍满门皆斩,但当真看到只有五岁的张遵倒在母亲的怀抱之中,胸中鲜血兀自汩汩向外冒的时候,她的心中也难免不会升起一丝的愧疚。借着烛光,吕容能看清张遵的面色,并没有过多惶恐,并没有过多的害怕,知道他母子二人都是坦然就死。不愧是张飞之孙,吕容心中虽然敬佩这一家的忠烈,但是张绍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来谋算赵舒。在吕容的心中,赵舒的重量远甚于自己,可以让她放弃报仇,放弃复兴温候的旧业,甚至于放弃自己的生命。张绍既然有心加害赵舒,在吕容看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便有这一丝的愧疚,也很快就消失了。 吕容拾起宝剑,慢慢退出房间,转看门口的张绍,漠然道:“你杀了他们?”张绍惨笑道:“不能除贼,举家殁于王事,无愧于先帝也。”吕容见他丝毫没有愧疚之色,还如此大言不惭,不禁恼怒,道:“女人何罪,幼童何罪?以二人之死,换汝之名,岂言无愧?”张绍“嘿嘿”笑道:“即便不死,尔等能放过她母子二人?”吕容闻言一怔,自己确实不曾想过要饶恕张绍家人,于是道:“即便如此,也不该亲手杀妻弑子。”张绍道:“与其留在世上为尔等所辱,不若与吾同赴地下,好有照应。”稍顿片刻,又复狞笑道:“吾一家三口,必在黄泉道上恭候大将军。” 吕容不意他又如此咒骂赵舒,重重哼了一声,对天翼道:“将三人合葬一穴。”天翼见张绍英烈,又感于其妻子之死,竟下不得手,低声道:“可否请大将军亲自处置?”吕容此次调兵本就非赵舒之意,事到如今,张绍满门皆死,幼子都不得免,此事若是再让赵舒处置,必然心慈手软,饶他一命。但斩草岂能不除根?吕容自然不愿意再留下张绍活口,皱眉看着天翼,道:“怎么,将军也觉得我下手毒辣了些么?”天翼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望了一眼房间里面那母子二人的尸体,叹息道:“若是大将军在,必不至于此。”吕容微微摇头,这也并非她心中所愿,但赵舒为人滥施恩惠,对所有人都宽宏大量,这小人总是要人来做的。既然赵舒要到君子,要当长者,那么这小人,恶人便有自己来替他做,替他背受骂名。 “罢了,天下的罪孽都由我一人来担当吧。”吕容这话出口便将手中之剑,准确地插入了张绍的心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张绍府。外面张嶷等候多时,见吕容出来,急忙迎上前,问道:“府中如何?”吕容冷然道:“无一生者。”张嶷被她神色所慑,便不再多问,倒是天翼在后,复问道:“夫人杀了张绍,如何再得知同盟之人?”吕容道:“张绍妻子俱死,便怀必死之心,怎会再供认他人?”随即又嗤道:“即便他不开言,以为我便就不能知道么?”言语之中颇含杀机,听得张嶷,天翼二人心中发寒。吕容知道二人心意,但遇到赵舒这样有“妇人之仁”的夫君,自己也只好做个“蛇蝎妇人”,遂翻身上马,不再多言。 片刻之后,鄂焕带人出来,吕容才开口问道:“张小姐怎样?”她在进内院之时,知道天翼不会对女人下杀手,而且自己也不愿意亲自斩杀张霖,于是派鄂焕带人前往,此刻见其出来,故而有此一问。鄂焕却抱拳答道:“末将杀入后院,只见到丫鬟,仆役,不见小姐。末将问过一人,才知张小姐今夜被皇后召入宫中,不在府内。” 吕容微微一笑,道:“这倒真是巧得紧。”转谓张嶷等人道:“留下些军士在此,余者随我走。”张嶷听她言语,心中大感不妙,急忙问道:“夫人欲往何处?”吕容轻笑道:“方才鄂将军不是说了么?自然是去皇宫要人。” 带兵逼宫,在吕容说来,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但在张嶷听来,却是晴天霹雳。天翼,鄂焕二人也还罢了,毕竟不是汉人,对皇帝的概念本来就比较淡薄,只要真是赵舒的一句话,即便是杀掉刘禅,怕也不会推辞。但张嶷确是实实在在的汉将,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心中难免惶恐不安,低声劝谏道:“夫人可否等大将军来后再作定夺?”原来张嶷在营中虽然答应吕容一道出兵,但后来反复思量,总觉得有些不妥,行事作风大异于赵舒平日所为,于是在进城之际,便派有心腹之人前往大将军府求见赵舒,冀望能得到他的亲口令谕,或者能请他亲自前来主持大局。 其实张嶷这些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吕容,只是她在出来之前,便吩咐所有家将,不能使人得见赵舒,是以并不加以阻拦。现下既然张嶷说起,吕容也只得作色,将赵舒的大将军令牌拿在手中,道:“莫非我的话,便不是大将军的话?” 跟随赵舒多年的人,都知道吕容与他是患难夫妻,两人素来恩爱,似乎更胜当年的关凤。此刻手中又有赵舒令牌,很难让人怀疑。所以张嶷才答应点兵进城,但若说到逼宫犯驾,没有赵舒的亲口命令,张嶷的心中总难免有些不安,只得道:“末将已使人去请大将军,请夫人稍候片刻如何?” 吕容见他执意不肯,心中大是恼怒,右手紧握宝剑,立时起了杀心。转念却想,张嶷是赵舒心腹,又是无当军首脑,如果贸然杀之,对赵舒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于是放下这念头,笑吟吟地看着张嶷,心中却开始盘算如何说服他随自己一起去皇宫要人。 张嶷也明显感觉到了吕容目光中一闪即逝的杀机,但又见她笑望着自己,心中更是凉飕飕地发毛。暗道,这个女人比大将军更难应付何只千百倍?想到赵舒,张嶷不由向着大将军府的方向张望,希望赵舒能快点赶来。 张嶷的愿望当然不会实现,他的亲兵到了大将军府门前,就被府中的家将认为是张绍家里派来讨取救兵的,于是三下五除二地被捆绑起来,扔进了柴房,要等吕容回去才亲自处置。吕容看着张嶷不住的张望,知道大约赵舒不来,他是不会跟随自己去刘禅跟前撒野。于是干脆将马鞭一丢,跳下马来,笑道:“既然将军怀疑,那我不如据实以告,杀张绍之事,确实是我一人之意,大将军并不知情。” 张嶷一直都有所怀疑,现在被吕容这样坦然相告,仍旧有些惊讶,转看天翼,鄂焕两人,更是不知其所以。于是开口问道:“夫人何以如此?”吕容正色答道:“张绍谋害大将军,证据确凿,大将军向来待人宽厚,我惟恐他再次放虎归山,所以只好先斩后报。”张嶷自是知道吕容不会做出对赵舒有害之事,更知道这事若放给赵舒处置,大约当真也不会斩杀张绍。既然现在张绍已死,张嶷也不愿再与吕容多作争辩,只得道:“夫人对大将军一番心意,大将军必能体谅。既是如此,末将以为去皇宫要人之事,不如都等大将军决断如何?” “如此甚好。”吕容点了点头,复问道:“那以张将军之见,觉得大将军会如何处置?”张绍全家皆死,以赵舒秉性,绝对不会在为难张霖,于是张嶷答道:“大将军或者会沉稳些,不会十分为难张小姐,免得陛下脸上不好看。”吕容再次点头,道:“将军所料甚是,既然如此,将军现在便可引军回营。” 张嶷不曾想她会如此轻易便放过自己,并且让自己带兵回去,茫然看向吕容,却总觉得对方神色之中还有几分诡异,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乃再问道:“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吕容急忙摇头,道:“不敢,今夜已经十分劳烦将军,怎能再有旁事?只是,只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嶷此刻对吕容,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畏惧之心,急忙答道:“夫人有话,但请赐教。” 吕容嫣然一笑,指着张绍府内,道:“张绍全家皆死,张皇后却仍陪王伴驾,她乃张绍亲妹,不知听到此事之后,会作何感想?会否想陛下哭诉,而又不知陛下会否责难大将军。以大将军心性,陛下一旦开口,应该断断不会就此而开罪陛下。”说到此处,吕容长叹一声,道:“只怕大将军便会将我亲自缚好,送与陛下,娘娘。” 张嶷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吕容与赵舒是什么关系?如果当真要人为张绍之死顶罪,自然不会是选择吕容,那么首当其冲的除了他张嶷自己,还能有谁?想到此处,张嶷只觉得自己被吕容拉上一条贼船,不由苦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取笑,他日大将军若要示好陛下,末将自当受罚便是。”吕容也不否认,继续道:“大将军顾念义气,自然不会斩杀将军,但只怕将军日后就无领兵之权,作战之功。堂堂丈夫,只能隐身市井之中,老死床第之间,可惜啊,可惜。” 张嶷心中虽然不悦,但也知道吕容说的全是实情,今夜来杀张绍既然不是赵舒的主意,就说明赵舒对皇室还有所顾及,那么当真刘禅发了话,自己虽然不一定会被处斩,但是前途就十分的渺茫了。想要再驰骋疆场,杀敌立功,大约真的是不行了,张嶷明知道吕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却仍旧忍不住,道:“夫人可有计策解末将之厄?” 吕容知道对方已经被自己说的有些心动,于是道:“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将军今日除恶不尽,难免他日不被人所伤。张绍已死,皇后必不能再立,否则不仅将军之祸,对大将军也多是不利。今日既然引兵而来,何必就此机会,一举逼宫,使陛下废去皇后,既有功于大将军,又能保全自己前程,何乐而不为?” 张嶷也明白吕容说了这么许多,无非仍旧是想迫使自己带兵与她一起逼宫,在他的心中何尝不是在犹豫。现在就此住手,留下张皇后,确实是个隐患,而且自己临时不干,在赵舒看来只怕也算不得十分忠心,日后张皇后发难,恐怕也不会尽心来保全自己。但继续随着吕容一起逼迫刘禅废去皇后,那便是谋逆的大罪,自己想都不敢想;况且刘禅虽然现在没有丝毫的权柄,但朝中诸如蒋琬等大臣仍旧心向大汉皇朝,如果一起闹事,必然朝廷混乱,赵舒迫于压力,又会不会找自己出来顶罪,而堵住悠悠众口?权衡再三,张嶷始终不能拿定主意,深知现在一着走错,则是举族性命难保,如今只能先找吕容讨要一点保障。于是抬眼望着吕容,道:“末将不曾奉有大将军军令,而随夫人前往,日后大将军若怪罪起来,夫人如何能保全末将?” 吕容听他言语,知道张嶷并非是不愿随自己逼宫,而只是担心自己日后过河拆桥,想要一张保命符,于是在旁边箭囊取出一枝羽箭,一折为二,正色道:“今日之事,皆我一人假传大将军之命,与诸位将军无关,日后但要追求,我必一力承担,不牵连诸公。若有违背,便如此箭。” 此时的张嶷再无更好的选择,只得暂且相信吕容,转头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天翼与鄂焕道:“二位将军以为如何?”天翼与鄂焕两人却并没有张嶷这般多的心思,而且也并没有觉得皇帝比赵舒地位更高,听张嶷的意思是要答应吕容,也就齐声答道:“愿随夫人前往。”张嶷也只得点头,道:“请夫人上马,末将这便点兵同往。” 吕容听张嶷答应,心中大喜,立刻跳上马背,道:“多谢将军。”调转马头,就向皇宫方向行去,心中默默念道,今夜之后,看谁还胆敢与夫君为敌? 第三百五十二章 至皇宫吕容逼宫 成都城内宿卫军队有桓易司隶校尉麾下的城防部队,还有就是吴懿,吴班兄弟率领的近卫禁军。自从当年刘备兵败,赵舒有心谋变,于是将刘备亲信向宠从禁军督尉的位置上转调襄阳太守,而起用与他有几分交情,且又是刘备妻舅的吴懿统领禁军。数年来吴懿兄弟对赵舒也是刻意讨好,两厢相处甚欢,所以禁军都督仍旧是二人代领。 吴懿兄弟虽然并无大才,但也算是中规中矩的武将,恪尽职守,每晚都亲自轮流宿卫皇宫,不求有功,但愿无过。这晚恰巧是吴班轮职,原本按照往日惯例,在各处宫门巡视一番,便要回府衙休息,不想今日只巡视了一半,就听有侍卫慌慌张张前来禀报,声言有人马冲撞宫门。 这几年蜀汉在赵舒与蒋琬等人的治理之下,民生殷实,并不曾有盗乱之事,况且成都乃是蜀汉帝都。城外驻有张嶷的无当军,以及吴懿,桓易二军,城防又另有部队,怎么可能在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袭击皇宫?吴班大惊失色,一边赶往宫门,一边不住询问前来报告的军士。但那军士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对方突然而来,却又并不进攻皇宫,而是在外面叫嚣,要见陛下。 既然不进攻皇城,那便不算是叛军,至于逼宫见驾,莫非是有人效仿古人,实行兵谏?可是蜀汉兵权十之**,皆在赵舒之手,近日朝中又不曾听说赵舒与陛下有任何矛盾之处,早间还听说陛下赐婚,怎会突然生出这样的事来?吴班但觉事情蹊跷,脚下更不敢耽搁片刻,匆匆赶到宫门。远远就看见这一片灯火通明,宫墙之外确实人马嘶鸣,隐隐听着有人在大喊:“请陛下赐见,请陛下赐见。” 宫中禁军大多集结在此,只是没有主将都不敢贸然行事,现见吴班前来,各部校尉忙一起迎上前来见礼。吴班却哪里有心情与他们客气,只是略微拱手,便走上前面,问道:“是哪里的人马?”旁边有一校尉便答道:“军中不曾打有旗号,且领军之将也甚是面生,不过,不过……”说到这处,似乎便有难言之隐,不敢继续。现下时局甚危,见其仍旧吞吞吐吐,吴班不由微恼,沉声道:“有话快说,若有错失,吾绝不追求。” 对方见本官作色,于是附在吴班耳际,低声道:“军中虽然没有旗号,但看衣甲兵器,似乎是张将军部下‘无当军’。”能有胆量来逼宫的,整个蜀汉王朝,除了赵舒,自然不会再有旁人。吴班听说之后,并不觉得十分惊讶,却还是忍不住登上高台,亲自向外面望了几眼。无当军算是赵舒嫡系部队,即便是普通士卒都着有护胸披甲,这在蜀汉别的军队里是少见的。而且“连弩”制造困难,这几年以来,军中不过造下三万余副。除了汉中,荆州各分配八千,成都及西川各郡只有不足两万副,也只有无当军军中的士卒才是一手一把。看着那些军士背后背挎黝黑弩机,吴班也一眼就分辨出是何人的部下。 但让吴班不解的是,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与赵舒之间根本没有产生任何的矛盾,而且再过两日,赵舒便要迎娶张皇后之妹,与陛下成为连襟,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发动兵变?再深想一步,赵舒当真发生兵变,自己兄弟又该站在哪一边呢?吴班心中一阵苦笑,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对着宫墙之外,大声喊道:“张将军可在军中?请上前答话。” 吕容在军中听到吴班的喊话,她既然答应张嶷要自己一力承担今夜之事,于是不等张嶷出马,便亲自上前,道:“吴将军有何话要言?”吕容一身戎装,在火光之下,看得又不是十分真切,吴班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但又觉得眼熟,打量良久才终于分辨出来,心中方才释然。难怪刚才军士来报,并不认识领军之人,那些下层军士,怎么可能见过大将军夫人。吴班见对方既然有人出来答话,于是答道:“张将军深夜带兵至宫外,不知是何原由?”他虽然认出了吕容,但仍旧口口声声说是张嶷,希望事情还能有所转圜,因为若是张嶷谋反,那比起赵舒谋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吕容也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张嶷不可能担得这样大的罪名和风险,于是朗声道:“国舅张绍谋反,某等奉大将军之命,入城剿贼,特来宫中护驾,请陛下龙颜赐见,以宽众将之心。”吴班并不知道吕容口中所谓的“张绍谋反”,但是赵舒权倾朝野,他要说谁造反,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所以吴班也并不与她争辩此事,只是道:“既然张绍造反,将军可去国舅府中,禁宫之内有御林军守卫,不劳将军费心,可速带兵退去,不可惊动圣驾。”吕容既然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因为吴班这两句不痛不痒的两句话,就将军队调走,于是接口道:“吴将军不肯让某等亲睹圣颜,莫非也是与张绍勾结,图谋不轨么?今日某等奉大将军令谕,不见陛下安好,绝不退兵。” 吴班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军马,知道吕容不会善罢甘休,听她的语气只怕张绍现在多半已经命丧黄泉,只要对方无意进犯皇宫,伤害陛下,自己也犯不着跟赵舒作对,而且还要被扣上与张绍同谋的罪名。遂开口答道:“既然如此,将军且稍候。”于是退将下来,转问左右道:“可有派人禀告陛下?”左右答道:“已派人禀奏陛下,暂时还无消息。”吴班点了点头,看吕容等人之意,大约不会强行攻打皇宫,否则不等自己到来,就已经动手了。现在事情如此,只好请刘禅出面稳定一下局面,吴班惟恐旁人不能将刘禅请动,便吩咐部下好生把守宫门,自己大步赶往刘禅寝宫晋见。 第三百五十三章 行兵谏意欲废后 吴班并没有走出多远,就看着前面有大队内侍拥簇着皇帝刘禅,迎面而来,急忙上前大礼参拜,道:“微臣叩见陛下,深夜惊动圣驾,臣万死之罪。”尽管外面的情形是万分的危急,但刘禅还那副习惯性的臃散神情,斜靠在龙撵之上,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外面何事如此喧吵?”吴班再拜奏道:“大将军使人在宫外求见陛下。”刘禅仍旧不动声色,再问道:“夜半三更,大将军何事急于见朕?” 吴班兄弟也算是跟随刘备的宿将,见着眼前的这位少年皇帝,不由便想起了先帝刘备。刘备最后的晚景虽然过得有些凄惨,但一生纵横天下,创建蜀汉帝业,怎么生下的儿子却是如此的不肖?自从登基以来,就没有做过一件让群臣心悦诚服的事情出来,反而在刘备丧期大婚,惹得满朝非议。每日早朝,也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张口闭口只知道“就依大将军之意”。现在外面情势何其危险?可他仍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约莫外面的事情与他没有半分的关系。这让吴班的心中凉了个底透,方才还是想象着赵舒如果造反,自己将会选择站在哪一方。此刻却觉得,还是跟随赵舒才是正途,眼前这位昏庸的皇帝,的确不是什么明主,吴氏没有必要为他殉葬。 刘禅见吴班没有回答,便又道:“既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那就请大将军明日早朝再奏,今夜便各自散去吧。”吴班被刘禅这两句话打断思绪,才猛然觉得自己怎么想到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上去?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复见刘禅准备折转回宫,急忙上前两步,道:“来将声称奉有大将军令谕,言国舅张绍谋反,惟恐陛下有失,非欲见陛下平安,方肯离开。” “什么?”刘禅原本半寐半醒的双眼,突然圆睁,身体也从御撵上跳了起来,沉声喝道:“是谁谋反?”吴班还不曾见到刘禅这般模样,微感吃惊,片刻才重复道:“国舅张绍。”刘禅也自觉失态,“嘿嘿”的笑了几声,便又懒洋洋地坐下,道:“朕便去见见他们。”吴班于是起身,退在道旁,道:“陛下圣明。” 圣明?刘禅在心中默默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如果真的圣明,蜀汉朝堂之上,怎会是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赵舒太过于小心,过于谨慎了,张绍小心翼翼地侍侯他多年,居然还是没有获得他的信任。只是这一着的不慎,并没有十分显山露水的算计,便招来了杀身之祸。谋反这样的罪名,既然被赵舒定了下来,刘禅也只能是默默地叹息,而无能为力。 刘禅登上高台,放眼望去,下面全是穿盔贯甲的军士,明晃晃的刀枪。最前面的那员武将,虽然身着戎装,刘禅却并不陌生,认得是赵舒的爱妻吕容。赵舒不会武艺,居然使夫人将兵,这倒是出乎刘禅的意料之外。吕容也看到了刘禅微胖的身形出现在皇城之上,急忙下马拜服在地,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下面的军士见到刘禅,也都跟着高喊:“万岁,万岁。”声势迫人。 刘禅并没有看到赵舒,于是道:“平身。大将军何在?”吕容起身答道:“大将军带兵去国舅府中擒贼,使臣等引兵来护驾。”刘禅点了点头,心知张绍必然不免,却仍旧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可擒住张绍?”吕容只是很平静地答道:“方才已传来消息,张绍罪大畏诛,已经举家自尽。”刘禅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心中既痛且恨,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就由大将军全权处置便是。朕在宫中无恙,汝等可速退,明日朝议之后,再行嘉奖。”说着便要使内侍扶持下去。 吕容却又下拜,道:“陛下留步,大将军还有事要奏。”刘禅只得停下,问道:“何事?”吕容便继续道:“张绍谋反,此十恶不赦之罪。皇后乃张氏之女,望陛下能割爱。” 放肆,这两个字刘禅始终只是在心中呐喊出来,他终于明白对方带兵前来的真实意图,原来是要学着曹操,将皇后牵连在内,一并诛杀。张皇后原本与关兴有约,但为了能使关氏与赵舒关系进一步恶化,才甘愿进宫。这几年来,对于皇后,刘禅的心中十分愧疚,尽着自己的全力来补偿她。而皇后原本名门之女,知理贤淑,也明白其兄与刘禅之意,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从进宫之日起,便本本份份,安安心心的作刘禅的皇后,为他打理后宫琐事。几年的夫妻情分,让刘禅已经从刚开始的歉意,转化为现在的爱意。如今张绍已经死了,刘禅已经觉得十分地对不住皇后,居然赵舒还不肯放过她。刘禅紧紧地握住拳头,身体不住的战抖,许久才缓缓地说道:“皇后深居内宫,张绍谋反之事,她如何能得知?” 吕容与刘禅相去甚远,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动作,只是听着语气不善,知道刘禅必然不肯轻易地交出皇后与张霖,于是膝行上前两步,道:“张绍谋反,即便皇后不知情由。但众军将士努力杀贼,拼死保护大汉江山。陛下却贪恋一妇人,而使乱臣之妹,高居皇后之位,岂不让将士心寒?大将军叩请陛下,以天下为念,以众将士为念,赐皇后张氏白绫一条。” 皇室之死,不能以刀剑见血,或以白绫悬于梁,或以药酒鸩于榻。吕容让刘禅赐皇后白绫,便是赐死的意思。但身为臣子,或者说她连臣子都算不上,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异于造反。刘禅气得是七窍生烟,心中恨不得将赵舒夫妇千刀万剐,可是却又不能发作,一时不能容忍,不但皇后的性命不能保全,只怕大汉的江山也都要随之而去。可是难道真的要牺牲皇后,来让自己这个与“孝憨皇帝”一般窝囊的皇帝,苟且在世吗?刘禅隐忍多年,在这一刻,当真是不愿意再继续忍让下去了,冷冷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吕容,便要下令吴班带人杀将出去。尽管在他的心中也知道,自己的命令未必有用。 第三百五十四章 皇后死迟来一步 就在刘禅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身后一只温软的小手拉着了他,刘禅回头便看到了吕容一心想要置于死地的张皇后。张皇后与刘禅夫妻多年,能感受出他作为一个无权皇帝的痛苦,如果刘禅当真只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昏庸,也还就罢了。但是张皇后知道,他的夫君并不真正的昏庸无能,只是在明哲保身,等待时机。数年来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迷惑赵舒,为了能在赵舒完全放松防备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身为昭烈皇帝的儿子,蜀汉帝国现在的君主,刘禅有着先帝一样的雄心壮志,也想要做一个中兴的明主,而不是赵舒手中的傀儡。张皇后了解夫君的想法,也了解自己兄长张绍的想法,更能明白蜀汉帝国现在的形势。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关兴而踏入皇宫的大门。这几年张皇后所做的,就只是陪王伴驾,和刘禅一起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帮助他一起欺骗赵舒。 不久之前,兄长张绍突然提出了让幼妹嫁给赵舒的计谋,张皇后自己曾极力的反对,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再延续到妹妹的身上。可是赵舒的权柄已经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想要扳倒他,只能从这点点滴滴的事情做起,慢慢分化瓦解他的内部。叶枫是赵舒的心腹左膀右臂,只要此计能成,就能像分化关兴一样,将他从赵舒的阵营拉拢过来。更难得的是,叶枫精于歧黄之术,一旦他愿意,只需在赵舒的饮食里面稍微动动手脚,便可以使这个掌握蜀汉政局的权臣丧命。所以,最后张皇后妥协了,答应把妹妹嫁给赵舒,三日之后便要举行婚礼。看着张霖含泪答应,张皇后也明白小妹心中的痛苦,于是在今晚她派人将张霖接到了宫内,姐妹二人秉烛谈心。 可是没有过多久,就听到内侍来禀报,外面有叛军逼宫,要见皇帝,皇帝也起驾前去。张皇后担心刘禅的安危,先让人安顿好张霖,自己带着几名内侍,也跟着来到宫门。还没有走近,都听到了兄长张绍的死讯,张皇后并没有流下眼泪,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蜀汉帝国的国母,要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即便是天塌地陷,也不能为之所动。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奏请刘禅,赐自己一条白绫,张皇后反而笑了,“孝憨皇帝”的伏皇后事件,她早就听过。当张皇后答应进宫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和兄长便是再重复伏皇后一家的事情,只是成败在天,生死由命而已。 大约是天不佑大汉,前朝的伏皇后全家弃市,尸骨未腐,今朝却又多了一个张皇后。大汉王朝的皇后难道都是这样的宿命么?张皇后微笑着,死并不是她所畏惧的,她惧怕是即便自己一死,也不能保全住皇帝刘禅。看着刘禅的衣角不住颤抖,张皇后知道皇帝舍不得她,这几年的朝夕相处,皇帝对她不再是歉疚,而她对皇帝也不再是同情,都同样有着深深的眷念。兄长张绍已经死了,皇帝的位置也是摇摇欲坠,张皇后怎么可能吝惜自己的一条性命?所以她走到了前台,轻轻拉住了刘禅的手。 皇后虽然一言不发,但刘禅能感受出她的心意,她愿牺牲性命,来保全自己这个没有用的皇帝。大汉开国四百年,刘禅最仰慕的是秦末纷争,一统天下的高皇帝;是王莽篡位之后,中兴圣主光武帝;是以贩鞋起身,北抗曹魏,东据孙吴的先皇昭烈帝。痛恨的是失政于阉宦的桓,灵帝;当了数十年傀儡的孝憨皇帝。可是此情此景,刘禅居然只能是做那个孝憨皇帝,不仅朝政失于赵舒,就连自己的皇后都不能保全,这样的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张皇后看到了刘禅心中的痛苦,挣扎以及对赵舒的怨恨,她的心中也恨赵舒,可是这不是爆发的时候。皇帝隐忍多年,难道毁于自己;兄长全家皆死,难道也要让他们因为自己而白死?现在只有保住了皇帝,一切才会有将来。张皇后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对着刘禅摇了摇头,又再点了点头。 刘禅明白她的意思,摇头是要让自己千万不可冲动卤莽;点头是要让自己答应下面吕容的要求。大汉的江山固然重要,可是张皇后对于刘禅何尝不是同等的重要?或者自己本来就不该于赵舒争,想想孝憨皇帝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除了让曹操的双手更多的沾染着大汉忠良的鲜血,还能有什么效果?如果自己没有光复的心思,那么张绍不会死,皇后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险境。刘禅也摇了摇头,告诉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死,随后转身对吕容,道:“去请大将军来。” 吕容也早就看见张皇后上了楼阁,所以仔细看着她与刘禅的嘴唇,希望从口型上判断出他们交谈的内容。可是二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互相地摇头,点头,接着便是刘禅开口,要请赵舒相见。吕容不知道他二人打的是什么哑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刘禅请见赵舒必然是为了向他求情。看到张皇后的风姿气度,吕容也不忍心让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毁在自己的手中,但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张绍已经死了,张皇后留下岂不是一个随时要爆发复仇索命的债主?吕容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心软,而为赵舒留下这样一个隐患,所以她没有起身,又再拜道:“陛下欲见大将军,请先赐皇后白绫。”说着用背在身后的手,向张嶷等人招了招。张嶷等顿时明白她的心意,也都一起下马,拜伏在地,高声道:“请陛下赐皇后白绫。” 接着身后的数千将士也跟着重复了一遍,数千张嘴巴喊出来,自然比吕容一个人更有威势。刘禅与张皇后手心里,全是汗水,看来赵舒是必欲置张皇后于死地而后快。刘禅本来想请见赵舒,自己放下帝王之尊,软言相求,或者可以保住皇后一命,可是赵舒居然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刘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对着吴班道:“主辱臣死,今日之事,将军以为如何?” 外面吕容的要求不仅过分,而且放肆,吴班的心中确实震怒,但面对刘禅的这一句问话,他却不得不慎重回答。几年来,赵舒并没有因为吴氏是皇亲便有所为难,反而为他兄弟加官晋爵,就算是对方为了笼络人心,但也不能不算是有恩有义。反说刘禅,自先皇去世之后,吴皇后升为吴太后,便幽居宫中,与吴氏兄弟根本没有来往。而且刘禅并不是吴太后亲子,所以吴氏与皇室的关系并不算是十分的密切。虽然刘禅平日里或有意,或无意的拉拢二人,但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给的也只是限于口头上的褒奖。 当然所谓的高官富贵,并不就一定是吴家兄弟愿意效忠谁的决定因素。可就拿当前的形势来讲,为了一个空洞的“忠义”名声,便将举族的性命放在砧板之上,任由赵舒宰割,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再者,赵舒所欲者是要张皇后丧命,这与他吴班有何相干?于是吴班很巧妙的回避了刘禅的问话,只是拜倒在皇帝的面前,不住的叩头,并不作任何的回答。 刘禅看到吴班的表现,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仍旧显得十分悲愤激动,大吼道:“国家养汝等何用?”便要去抓旁边侍卫的佩剑,欲就地斩杀吴班。可身周围的侍卫都是吴班部下,哪能让刘禅得逞,都各自避了开去。张皇后看到刘禅如此失态,惟恐被赵舒知觉,大为不利,遂福拜道:“陛下,臣妾甘愿一死以谢天下。”言讫起身,便要转身下楼。刘禅自然知她要去自刎,本待上前阻拦,可踏出一步之后,复见皇后转身,嫣然笑道:“臣妾能得陛下宠爱,万死而无憾。愿陛下善自珍重,以图将来。国可无后,岂能无帝耶?” 刘禅见张皇后如此,又听到下面军士再一次齐声喊道:“请陛下赐皇后白绫。”知道自己若是再坚持下去,只怕会引得吕容带兵进宫,强行为之,启时皇后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刘禅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张皇后,只是微微的挥了挥手,然后便听着张皇后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禅的眼角终于渗出泪水,心中暗暗发誓,不诛灭赵舒,自己便永世不再为人。 吕容在下面虽然不能听见刘禅与张皇后的对话,但看着张皇后缓缓下楼,复见刘禅动作,便知其事已成,于是高声道:“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一如张嶷,天翼等人也都跟着山呼万岁。在这几响震天的“万岁”之声中,刘禅知道皇后一去不返,更知道自己不能再表现出任何的悲愤,不能让皇后与张绍白白的死去,于是努力平复心神,强自对着吕容,道:“朕已赐死皇后,大将军可还有吩咐?” 吕容来之时本打算将张氏姐妹一并赐死,现下看到张皇后慷慨赴死,又不禁联想到张遵母子之死,竟不愿再言张霖之事。再者张霖一介女流,又非有皇后之尊,料来也兴不了什么风浪,就算是给叶枫留点颜面,留下她一条性命也无妨。于是吕容再拜道:“大将军再无他事。”刘禅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诸位可引兵散去。”吕容领命而起,却并不就带兵离开。刘禅知她是必须要证实皇后的死讯才肯离去,于是也不再多言,只等着后宫传来消息。 吕容今日帮赵舒铲除一大忧患,在得意之余,也知道自己作为有些过分,不禁想着回去如何向赵舒交代。心中正没有主意,却听着后面有人高声喊道:“大将军到。”大吃一惊,转眼望去,果然看着赵舒带人急驰而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误其意不忍再杀 赵舒骑着快马,片刻就到了吕容面前,看到爱妻满脸的惊恐无措,自己满腔的怒火也稍微得到些压解。他原本是在房中醉酒酣睡,却被叶枫生生地从床上拉扯起来。赵舒猛然见到叶枫,既惊且喜,慌忙问他整日去了何处。叶枫却是因为在军营之中醒来,不见天翼等人,急忙向军士打听,才知道众人带兵入城。叶枫为人何其机警?略作猜想,便大概明白其中原委,急忙收拾一番,便匆匆赶入城来。 到城门之时,叶枫有官职在身,很容易就问到吕容等人果真带兵进城,心知不妙。虽然张霖有心算计于他,叶枫却是有些情意难舍,但又知吕容既然如此行事,自己前去劝阻必然无效。想着赵舒素来为人,叶枫只好转投大将军府而来。虽然说门上的家将也不肯带他去见赵舒,但叶枫的身手就不是张嶷的那名亲兵可比,而且又一众家将熟识,只是略微显露两手,便轻易来到赵舒的房间。 叶枫没有过多的说话,只是跪倒在地,道:“求将军救救小姐。”赵舒被他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来,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急切伸手相扶,道:“有话好生说,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叶枫却再三不肯起来,道:“张绍设计谋害将军,其罪当诛,但小姐深居闺中,不谱世事,望将军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赵舒更是诧异,道:“我何曾要她性命?”叶枫也不知此事皆吕容一手操办,此刻又见赵舒不似作伪,才将无当军入城之事,如实相告。 赵舒听得是越发心惊,顿时也明白容儿是见张绍谋算自己,心中不平,既然已经带兵入城,张绍只怕多半不保。哪里还敢与叶枫多言,急忙吩咐家将准备快马,与叶枫双双前往张绍府上。可惜二人始终迟了许久,来到张绍门前,只看见外面军丁把守,不见吕容,门内也没有任何声响。赵舒暗呼不妙,仍不死心,急急慌慌地跑进府内,入目的却是满地的尸首。此刻张绍一家三口的尸体也都抬放到大堂之上,等候处置,赵舒看着张遵母子,只道是吕容所杀,心中怒气便不打一处而来,呼喝军士才知道吕容又带兵去了皇宫。 赵舒是何等之人?权臣当政的例子看过不少,知道吕容既杀了张绍一家,必然不会放过深宫中的张皇后。于是又与叶枫马不听蹄地赶到皇宫,远远看见无当军只是在皇城之外,赵舒心中稍微安慰,下马之后,只略看一眼吕容,便转对张嶷,劈头问道:“娘娘安好?” 张嶷自从得知吕容是私自行事,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现下看着赵舒满脸的怒气,又复见吕容噤若寒蝉,不由暗中连声叫苦,原本巴望吕容能代为求情,大约是指望不上了。听得赵舒问及,张嶷不敢迟疑,急忙答道:“娘娘方才还与陛下一起,此刻不知去了何处。”赵舒这才转眼看到刘禅站在皇城上,于是上前拜倒在地,本待开口求见张皇后,不想抬眼却见一名内侍奉着一条白绫,走到刘禅面前。 那侍者在低声说了几句话,刘禅的嘴唇也微微动了几动,就见侍者复上前,高声道:“陛下已赐死皇后张氏。张绍谋反,众位将士随大将军讨伐,劳苦功高,明日早朝之时,必与百官庭议嘉奖,今夜已晚,众将士可就此散去。”赵舒听了这几句,便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张皇后已经被迫自刎,如今再说任何话也都不能改变后世历史书上的这一笔。“蜀汉建兴四年,侍中张绍谋反,大将军赵舒带兵逼宫,帝无奈,只得赐死皇后张氏,兵围旋解。”又或甚者,会再加上“前者张绍欲以妹许与大将军赵舒,行王允故事,奈何其事不密,反为舒所杀,谓‘造反’之罪,实舒所陷也。”说不定还有什么“舒灭张绍一门,五岁幼童尚且不免”等等。 赵舒倒不是怕背上后世的骂名,只是不知道明日起来将如何面对朝中的文武百官。口中原本要求见张皇后的言语,也都变成了:“陛下圣明。”刘禅在上面早看到了赵舒,以为他是来验实皇后之死的,于是再挥了挥手,让人将张皇后的遗体抬上前,道:“皇后已死,大将军可使人进来查验。”赵舒听得出刘禅语气中那难以隐藏的怨毒,突然觉得这个皇帝也变得有些陌生,想必此事当真做得太过分了,连这个昏庸至极的皇帝,也不禁动了真怒。赵舒再拜,道:“微臣不敢。臣即可带兵出城,恭送陛下回宫。” 赵舒越表现的恭敬,刘禅心中的恨意越浓,只从牙缝中扔下一句:“大将军当真辛苦的紧。”便转身下楼,往着寝宫行去。走不多远,刘禅心中悲愤,竟然不见脚下台阶,一个吭跄,险些站立不稳。身后侍者急忙左右搀扶,刘禅却怒声喝退,挥手之间,但见手掌鲜血淋淋,却是适才过于激动,握拳之时居然将三根手指的指甲折断。 目送刘禅离开,赵舒才缓缓起身,转谓叶枫,歉然道:“只怕小姐也遭了不幸。”叶枫听说张皇后都已死,至于张霖只怕更不能活,但他知赵舒已然尽力,只得勉强点头,道:“生死由命,此事需怪不得大将军。”说完却恶狠狠地看了旁边张嶷一眼,他心中虽然知道吕容才是此事的主谋,但碍于身份,也只能将这份怒气转嫁到张嶷的身上。 张嶷原本就战战兢兢地候在旁边,不知道赵舒会如何地处置自己,被叶枫这么一看,更觉心惊,背后凉意直冒,急忙上前禀道:“大将军,某等来此,只听到皇后噩耗,不曾有张小姐消息,大约还在宫中。”叶枫听到之后,一把抓住他,急切问道:“你所言可实?”赵舒见他激动失仪,沉声道:“天涯,放开张将军。”叶枫闻言,只得松开张嶷,一双眼睛却仍旧死死地盯在他身上。张嶷职位原在叶枫之上,只是现下知道犯了事,也不为忤,接口答道:“自然不敢有瞒大将军。”旁边天翼见叶枫如此悲痛,也忙着劝解道:“张将军所言句句属实,某等确实不见张小姐,也不曾听陛下,皇后提及。” 赵舒听他二人如此说,便知不假,于是转往皇城中望去,正好看见吴班,于是高喊道:“吴将军,可否出来一叙?”吴班听到赵舒招呼自己,不知其用意,但他今日所为已经宣告与刘禅决裂,只得一心一意地靠向赵舒,遂开门出来,道:“大将军有何吩咐?”赵舒却并不知道他与刘禅方才的那一幕,只是觉得吴氏好歹算是皇亲,吕容这样带着军士胡闹,必然引起他的不悦,于是和颜悦色地道:“无甚要事,只是打听张二小姐可在宫中。” 吴班并不知道赵舒的心意,还道他要斩草除根,偏偏刚才又不在刘禅面前明言,大约是想要私下谋杀。又看到赵舒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话,吴班总感觉有些笑里藏刀,暗中思量,莫非今晚没有打开宫门迎接吕容部下入宫,而让赵舒猜忌到自己?所以他是想着借张霖来试探自己?吴班想到此处,心中一咬牙,反正树倒猢狲散,张绍和张皇后都死了,一个张霖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吴班抱拳道:“二小姐就在宫中,末将这便与将军擒来处置。” 赵舒见他皱眉良久,居然是作出这样的回答,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知众人已经把自己当作是王莽,曹操一类的巨奸,当下也不多作解释,只是道:“且先让小姐就在宫中,等几日再作安排。”却又担心吴班等人再误会他的意思,多加责难张霖,最后复加了一句,道:“需得好生侍侯小姐,不得有丝毫刁难委屈。”吴班对赵舒的命令大是不解,但既然对方都不说要杀张霖,自己又何苦来做这个恶人?于是领命而去,走开两步才恍然而悟,赵舒与张霖之间不是还有婚约么?大约赵舒虽然谋杀了张绍一门,却还念念不忘张霖的美色。此结想通,吴班再回想到刚才自己居然出卖了张霖,心中不由大恐,伸手摸着额头,全是冷汗。 确定张霖无恙,看到叶枫的表情稍微松缓了些,赵舒也觉得松了口气,叶枫跟随他多年,自然不希望两人之间发生任何的不快。可是张绍满门都死在吕容的手上,叶枫与张霖之间怕也只是有缘无份。想起张绍,赵舒又不禁想起了那一家三口的尸体,再看着吕容,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吕容从赵舒到来,便不发一言的站在旁边,知道自己今夜擅做主张,带兵灭张绍一门,又迫死张皇后,必然惹得赵舒不悦,但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为了他,也希望赵舒能够明白她的心意。但见赵舒也不发一言地望着自己,吕容大感惊措,终于忍受不住,便欲开口辩解,道:“我……” 这一个字刚说出口,赵舒便转头看向张嶷,道:“将军可速带兵回营,日后再无我亲笔令谕,不可引兵入城。”张嶷没有想着赵舒这么轻易就放自己回营,十分欢喜地便答应领命。赵舒却看也不再多看众人,径直上马打道回府。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生闷气献计献策 赵舒没有理会吕容,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既不能宽恕她滥杀的行为,也不能送于刘禅法办治罪,只得独自带人回府。回到府中,赵舒才又知道柴房还关押着一个张嶷派来报信的亲兵,于是借着这个由头,把一干家将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才稍微发泄了心中的怒火。看到眼前这些家将满脸的无辜,赵舒骂得累了,也就挥手让众人下去。眼看外面天色渐明,赵舒也不回房休息,就坐在书房生闷气。 家将刚离开不久,却听外面郭淮的声音,道:“大哥可在?小弟有事求见。”赵舒心想郭淮一直在府中,大约并不知道吕容之事,此番前来,肯定还是为着要劝说自己北伐。赵舒有心不见,但郭淮难得来成都一趟,又不能拂他颜面,只得道:“是伯济啊,快请进来。”话音过落,郭淮便推门而入,看着赵舒脸上仍有不愉之色,不禁笑道:“适才在院中听到大哥呵斥家将,不知大哥何以如此动怒?” 赵舒向来不喜动怒,平日待人和气,今日也是被吕容气得过分,才大改往日作风,现在被郭淮这么一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转问道:“伯济大早便来相见,所为何事?”他自是料定郭淮必然要请求自己出兵北伐,心中早打定主意,只是不肯。不料郭淮却并没有提及北伐曹魏之事,而是笑道:“嫂夫人对兄长一番心意,大哥非但不肯言谢,还如此恼怒,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赵舒听他言语,便是郭淮知道了吕容夜间所为之事,自己心中正没有主意,刚好可以找个人商量,于是道:“伯济既然已经知晓,倒省了为兄一番口舌。张绍即便图谋不轨,堂堂大汉帝都,也容不得她如此胡闹。今日早朝,让我如何面对百官悠悠众口?” 昨夜城内那么大的动静,郭淮也多少听到些,后来知道赵舒回府,本来是要直接来见,询问究竟发生何事。不想刚出客房,便看见吕容前来,郭淮有心说服赵舒北伐,知道吕容是她枕边最为亲近之人,于是有心让她代为劝告,于是延请入房。吕容却是因为自知惹怒赵舒,心想郭淮与他是结义兄弟,说话比较有分量,也是想来求郭淮帮忙,代为向赵舒转达自己的心意。所以坐定之后,吕容便将张绍所谋,以及自己昨夜所为,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郭淮。郭淮起先是越听越惊,到后来听到张皇后也被迫自刎,反而面露喜色,满口应承吕容,自己便来求见赵舒。 听到赵舒问起,郭淮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于是故意叹息几声,道:“夫人对将军虽然是一番好意,但做出这些事来,总是难以平服众人之心。”赵舒听他这几句说了等于没有说的话,心中更是烦闷,自己虽然独掌大权,但蜀汉朝堂毕竟不是姓赵,要是被蒋琬等人联合起来大闹,总是不能安宁的。吕容已经杀了张绍,难道赵舒还能再杀蒋琬等? 郭淮偷眼看赵舒脸色沉郁,心中更喜,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哥既然担心难以堵住百官之口,何不‘舍车保帅’?将张嶷交出与陛下处置,谅来陛下也不敢十分为难。”赵舒不想郭淮会向自己进言这等馊主意,眉头微皱,道:“此事本夫人所起,张将军不过奉命行事,且是为吾所为,怎好如此相待,岂不寒了三军将士之心?日后如何能得人效命?”郭淮随赵舒多年,对他脾性拿捏甚准,自是知道不会答应将张嶷交出,于是显得十分为难,搓动双手,道:“这可就难办了。” 赵舒也知道此事为难,自己既无曹操之权势野心,所以不能万事只是一个“杀”字;却又不能行司马之事,拿张嶷顶罪。思来想去,总是没有两全之策。倒是郭淮在旁边蹙眉想了想,突然拍掌低呼道:“一不做,二不休,不若这样。”赵舒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喊,吃了一惊,复见他面上有得意之色,不禁问道:“伯济可是想到什么办法?”郭淮微微点头,再看看左右无人,门窗掩好,才上前几尽低声地道:“以大哥之见,如今朝堂之上能有几人能与大哥相比?” 蜀汉虽然地处西南,只有益州,荆襄之地,但向来以大汉王朝正统自居,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偏安的王朝,所有的机构却没有精简,一如两汉朝廷的体制,虽然常说“百官,百官”,能上早朝的官员,即便没有一百名,七八十总是有的。赵舒被郭淮乍一问起,还真不能回答,只得道:“这个为兄平日并不上朝,确实不知。” 郭淮知道赵舒还不曾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哈哈笑道:“依小弟之见,当今朝堂之上,不过四人而已。”赵舒听他说的奇怪,也跟着乐了起来,笑问道:“伯济且说说,只有哪四人?”郭淮遂答道:“小弟一人,吴子远一人,蒋公琰一人,还有一人却是张绍。”赵舒听后也觉得有几分明白,微微颔首,道:“伯济试细言之。” 郭淮复道:“如今朝廷名以陛下为主,其实百官心中都明白,政令皆出于兄长大将军府。所以朝中百官也自然分作四人,诸如小弟,桓将军者,随兄长多年,出生入死,才有今日之位,自然为兄长马首是瞻,不论有何风云突变,也誓将跟随兄长。其二,诸如吴子远,李正方等人,虽然以兄长之命是从,却是为时势所迫,骨子里未必不曾想着先帝,不曾想着陛下,若是兄长一朝失势,只怕这些便要纷纷倒戈一击,也未可知。”这点赵舒倒是心知肚明,吴氏兄弟依附自己,不过是畏惧被诸杀,远远不似郭淮等人诚心归附,只是蜀汉朝廷人才凋零,不得不用。听到郭淮这么一说,赵舒又是连连点头,道:“伯济所言甚是。其余二人倒不如,为兄代汝说说。” 不等郭淮开口,赵舒便道:“诸如蒋公琰,费文伟等人,虽然无有兵权,却是理政之才,又多为饱读诗书之儒者,心中自然存着辅佐陛下,中兴大汉之意。断断容不得再有王莽,曹操之事,所以在这些人眼中。为兄若无越暨之事,那便罢了,一旦有所异动,必会群起而攻之。至于第四人张绍,却被这些人更为激进,非欲将为兄除之而后快。” 赵舒侃侃说完,郭淮听到与自己心中一般无二,遂笑道:“兄长自己想得到,却为何总要旁人提醒?”赵舒摇了摇头,问道:“有此四人又当如何?这些年若不是公琰等人相助,为兄一人又怎能将天下治理成这般模样?治理天下便与行军打仗无二,若要取得胜利,须得将士齐心协力。若是不用公琰等人为政,只怕不等魏吴来攻,益州便无经年之粮,自乱久矣。再说张绍为人,平日对吾十分恭敬,若不是夫人,为兄又如何能想到彼有不轨之心?至于旁人面前恭敬,背后使坏,为兄又不是神人,如何能够预见?” “诚如兄长所言,但成大事者,岂能如此瞻前顾后?夜里夫人已经将事情挑起,四人之中,小弟自然无话可说,吴子远也未必有甚言语。只是蒋公琰心中,兄长便如王莽,曹操无二,这些人很有可能就变成明日的张绍。”郭淮一边说着,一边见赵舒眉头越紧,心中窃喜,又继续道:“今日之事,当断则断,不断反乱,与其终日提防,不如一朝根除。” 赵舒听他说的凶狠,不由惊问道:“伯济之意,是要……”说着便拿手在自己颈下比划。郭淮点了点头,道:“早朝就由小弟与魏将军等人亲自带兵护送兄长前往,但有人开口为张绍鸣冤者,一律当庭拿下,以张绍同谋论处。”赵舒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岂不行同造反?”郭淮“嘿嘿”笑了几声,再道:“主上昏聩无能,即便众人拥立兄长,也未尝不可?” 赵舒素来觉得众人之中,就算郭淮还有几分远见,当知蜀汉地处偏僻,论国力远不能与曹魏抗衡,只能团结众人之力,好生治理,以求自保。哪想到郭淮今日居然说出这样有失水准的话,让赵舒大感诧异,迟疑道:“这,这是伯济心中之意?”郭淮当即拜倒在地,道:“兄长才智百倍于主上,如今虽说大权在手,但行事总有些制肘。再者张绍之事,主上未必不知,彼既有心加害兄长,兄长却又何必顾念旧情?” 赵舒断断不是顾念什么旧情,只是想着本来不是很强大的蜀汉王朝,再经历这么一次巨变之后,大约离覆灭便是不远了。赵舒这几年的舒坦日子还不曾过够,何必为了过把皇帝瘾,把自己放到火上去烧烤?于是再三摇头,断然道:“此事万万不可,日后伯济切勿再言。”郭淮见赵舒始终不肯,便又起身,伸手抚摩额头,喃喃道:“大哥既然不肯如此,那眼下之事,如何处置?” 两人纠缠这么许久,又回到最初的问题,赵舒更觉得有些无力,自言自语道:“便当真没有丝毫办法?” 第三百五十七章 提还政质问逼宫 郭淮自从汉中投降刘备,便一直是赵舒心腹之人,他对赵舒的心性脾气自然摸得十分透彻。先前所说的,斩杀有异议者,交出张嶷以及拥戴赵舒,都不过是说说而已,郭淮不用脑袋也能想得到对方不会答应。郭淮之所以说出这么许多,无非便是想让赵舒觉得自己已经被吕容逼迫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再无其他办法可想。看赵舒此刻神情,郭淮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于是又进言道:“小弟思来若是兄长不肯如此,却还有一策可行,只是,只是……” 赵舒现下可不愿听他卖关子,即刻道:“但说无妨。”郭淮于是道:“兄长觉得蒋公琰其人若何?”赵舒略微一想,便道:“公琰一心为国为民,为兄十分的敬佩。”郭淮听后,遂拍掌道:“这便好办。公琰既然一心为国为民,不能见兄长行篡位之事,但他心中也必然明白朝廷若无兄长支撑,只怕不久便为魏吴所灭,断然不会学张绍一般诸多算计兄长。”赵舒点了点头,遥想当年蒋琬随着自己南征,知道孔明乱国,便不顾往日恩情,只身前往刺杀。如今赵舒虽然权重于主,但凭心而论,如是没有自己,蜀汉帝国也必然不会像现下这样平静,蒋琬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于是,赵舒眉头舒展,笑道:“伯济之意,是让为兄以言语说动公琰,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郭淮却微微摇头,道:“兄长万事只想得如此简单?公琰不与兄长为敌,是因为兄长数年来不曾有丝毫谋逆之意,但夜间夫人举动之后,公琰又会作何想法?一旦兄长在他眼中威胁到汉室江山,自然便要与兄长作对,怎会因为兄长的几句言语,便将此事作罢?”赵舒听得在理,复又问道:“那待如何?” 郭淮显得十分为难,道:“只便是难为之处。兄长既不肯下杀手,便要取信公琰,使他相信兄长无心篡位,而仍旧安心协助兄长治理政务。”说着便抬眼望着赵舒,道:“小弟倒是有一策,可使公琰等深信兄长无二心,只是怕兄长不愿答应。”赵舒想也不多想,随口便道:“说来听听。” 郭淮却只说了八个字,乃是“还政陛下,拥兵离都”。赵舒听着感觉有点像姜维避祸沓中一般,但想来如今除非当真把权柄交付刘禅,否则再无他策能让蒋琬等人释疑。只是这样一来,便是将成都交付给了刘禅和蒋琬二人,万一这两人日后对自己有什么图谋,岂不是算养虎遗患?郭淮早看穿赵舒心意,便又道:“兄长不必多心,此不过是表面文章,兄长自己离开成都,却并不是说成都便放下不管,仍可使心腹之人留守。再者兄长只是交还部分权力,军权却是万万不能松手,即便主上与蒋公琰有心如何,手中无兵,又能怎样?但这样一来,蒋公琰等人便不再疑心兄长有篡汉之意,如此岂非皆大欢喜?” 赵舒早被吕容气得没了主意,也不曾想想,他与郭淮之间的谈话,几乎都是在被对方牵引着走,更不曾深想此事究竟如何,只是觉得郭淮所言确实有理,禁不住再三点头,道:“似乎只此一途可行。”郭淮趁热打铁,又继续进言道:“兄长拥兵在外,仍旧可以主持军务,不使魏吴相侵,又可远离成都,不用提防奸人加害,正是两全之策。再者主上昏聩,兄长不在成都,彼必更无忌惮,日久必失人心,于兄长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正是。”在赵舒心中,只要不逼迫他杀人,或者篡位,旁的事情都好商量。再者郭淮连续出了不少主意,只有这一个听起来还比较满意,于是答应了下来,道:“此事不错,但干系重大,须得再斟酌。”郭淮知道赵舒不过是被自己一席言语套住,多想片刻只怕就生有变故,当下还要再行劝言,却听外面家将喊道:“禀将军,蒋,费等几位大人在外求见。” 赵舒这才向窗外望去,原来他与郭淮说了这么许久,竟然已经将早朝的时候错过了。好在一众家将都知道他平日不爱上朝,也不曾前来提醒。既然蒋琬已经找上门来,赵舒也不好不见,只得道:“有请。”郭淮却不愿与蒋琬相见,虽然还有话没有说完,也只能先行告退。 郭淮离开不久,蒋琬,费祎等人便鱼贯入房。对于昨夜之事,赵舒自觉理亏,见众人进来,急忙延请入座,又复命家将看茶,却不知道如何措辞。蒋琬本要开口,却被费祎抢先问道:“下官昨夜在府中听到城内军马杂乱,本待出来探看究竟,不想门口早被人派兵包围。成都一应军马,借由大将军调度,不知昨夜发生何事,使得大将军调兵入城?” 原来蒋琬夜间听得皇宫方向动响,便要前往问皇帝安,不想吕容却早有准备,在蒋琬,费祎等这些重要大臣门前都驻有一队军马,不让众人出府。蒋琬虽然官爵不轻,但遇到这群兵丁,以及他们手中拿着的明晃晃的兵刃,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有心硬闯却又手中无兵,自己独自闯出来几步,便又被几名军士七手八脚地抬了回去。蒋琬自知不能脱身,便不住向领军小校询问打听,但这些人都奉了上面严令,总是一问三不知,把蒋琬急得真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在门口来回踱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皇宫,一探究竟。 好容易等到张嶷奉命带兵出城,才将着一众军士干净撤离,蒋琬再看天色,已经快是早朝时分,只得匆匆换上朝服,连饭也顾不得吃上一口,便往皇宫而来。一路上也才陆陆续续遇到费祎等人,互相询问之下,才知道彼此境遇一般,皆被军马围困在府中,却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直到宫门之外,才有内侍从里面传出话来,说陛下今日不设朝。蒋琬等人更是疑惑,一起在宫门再三求见刘禅,但刘禅伤于皇后之死,更恨赵舒逼宫,不论百官如何恳求,只是不见。 刘禅执意不见,更让蒋琬等人以为皇帝出了什么事情,一起黑压压地跪在宫门外,定要见到刘禅平安方才肯散去。侍者将这消息传给刘禅,反而更激起刘禅的怒气,心想着昨夜吕容便是如此威胁,但对方手中有兵有将,怎么今日蒋琬这群文官也要学着吕容逼宫不成?看来自己这个皇帝是越来越不被百官放在眼中了。于是干脆连信也懒得回了,一心就想让蒋琬等在外面跪死算了。 蒋琬等人在外面跪了良久,不见里面任何动静,深恐刘禅也为人所害,几名正直果敢的大臣这么一商量,居然一起硬往皇宫里闯。门口侍卫一面阻拦,一面派人通报吴班。吴班赶到之后,问明原委,知道蒋琬是疑心刘禅遭有不测,于是再三宽慰,言“陛下龙体康健,并无异样”。但蒋琬却又反问,刘禅为何不朝,亦不肯召见大臣,吴班便无言以对,不敢将昨夜真相说出。 蒋琬见吴班言语支吾,知道他兄弟二人迫于赵舒之势,不敢乱言,于是让众官在外等候,自己拉着吴班寻了一僻静之处,仔细询问。吴班开始怎么也不肯松口,到后来吃逼不过,又想此事瞒也瞒不了,再者若不拒实相告,只怕众人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低声将张绍灭门,大军迫宫,皇后自刎之事一一说出。只是将领军之人,不敢说是吕容,而改为张嶷。但张嶷为赵舒心腹,乃满朝皆知之事,蒋琬自然就能想到是赵舒指使,心中怒气上涌,撇下吴班便来寻众人。 费祎等在外等候,看到蒋琬怒气冲冲地出来,急忙一起围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何事。蒋琬自是将吴班之言一一转告,末了怒道:“赵舒骄横跋扈,引兵逼宫,迫死皇后,岂人臣之所为?吾等身为大汉臣子,定要保全汉室江山,维护陛下威严,今日定不能与此贼甘休。诸公但怀忠义之心,可随吾同往。”说着便大踏步地向大将军府行去。费祎倒是第一个跟在他身后一起的,众人此刻都不好离开,只得跟在他二人身后。 但这些人中总还有胆小怕死的,并非人人都与蒋,费二人一般。心想着赵舒连国舅都敢灭门,皇后都被他逼死,谁还敢去找他理论?最先就有一两人脚底下抹油,偷偷离开。接着被旁的官员发现,便如连锁反应,或者偷偷开溜,或者找借口推委。反正到了大将军府前,十停也就散了九停,只剩下寥寥数人。蒋琬回看众人,不由心生感慨,对着费祎道:“日久知人心,往日众人口中皆是一般地忠君报国,不到这等时刻,怎能看出言语之真假?” 费祎知道今日踏进大将军府,便是九死一生,乃道:“国家多难,此事原也怨不得他们,各有妻子儿女,怎能步张大人之后尘?”蒋琬却嗤笑,道:“如此说来,便须没有忠臣?今日吾便拼了全家性命,也要赵舒交代清楚。”费祎听他这般说来,也只能是摇摇头,他虽不畏死,但想着张绍全家灭门,心中也难免有些余悸。所以见到赵舒之时,费祎惟恐蒋琬言辞激烈,惹恼对方,便抢先开口,以询问的口气交谈,心中却想着赵舒会如何回答。 第三百五十八章 问罪责辞官相逼 赵舒看着众人脸上或多或少的怒,知道是来者不善,费祎口中虽然是在询问,但肯定已经知晓昨夜之事,于是也不打算隐瞒,答道:“吾管教不严,以致发生如此之事,心中惶恐,正欲请诸位大人过府商议,还望诸位大人能多有赐教。”他原意是指管教吕容不严,但蒋琬却并不知是吕容带兵,听他这样说来,言下之意是想要将责任全部推给张嶷,于是高声道:“将军如此说来,便是说张嶷引兵妄杀大臣,迫使皇后自刎,都是他一人之意,与将军无关?” 赵舒闻言,才晓得蒋琬等人大约还不知道吕容之事,心中稍安,苦笑道:“此刻舒若言,确实事先并不知情,诸位大人可信?”蒋琬“嘿嘿”冷笑几声,道:“若是如此,那张嶷私自调兵入城,做下这等事,便是死罪。请大将军即刻下令,将其正法,以好明正典刑。”他听到赵舒将责任推给张嶷,心知要扳倒赵舒是不可能的,但既然愿意把张嶷交出来顶罪,却也是再好不过。一则可以损折赵舒一员心腹大将,二则可让后人引以为鉴,跟随赵舒谋逆的下场,便是两边都不讨好,如此一来看日后谁还敢替赵舒卖命。 这两点蒋琬能想到,赵舒又怎么能想不到?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断断不会将张嶷抛出,便又放缓口气,试探道:“张将军虽然行事卤莽了些,但总归是张绍图谋不轨在先,虽然有罪,却亦用功。可否从轻处置?”蒋琬反问道:“大将军只说张绍图谋不轨,可有证据?”众人都只知道昨日朝廷下圣旨,让张绍小妹嫁于赵舒,却并知其中原委。赵舒只得将张绍所设连环计说出,然后道:“张将军得知消息,惟恐舒为奸人所害,动摇国本,是以不及请旨,便带兵入城。也算是事急从权,忠义可嘉。” 王允连环计不过数十年,蒋琬等人熟知典故,听后自是心中了然,知道张绍确实有害赵舒之心,才招来此祸。蒋琬口中却嗤道:“谋杀将军未必便是叛逆,救护将军也不见得便是忠义可嘉。”赵舒一心想与众人好言商量,将此事尽量抹平,不想蒋琬却冷嘲热讽地说出这句话来,言下之意便是自己该被杀一般,不觉有些着恼,冷笑道:“那依蒋大人之意,吾便该洗干净脖子,等着张绍来砍不成?” 蒋琬浑然不惧,又待要仗义直言,却被费祎一把拉住,抢先谓赵舒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将军国之重臣,自不能轻言生死,只是张绍有罪,也需得请旨处置。张嶷不奉陛下旨意,便入城枉杀大臣,此罪一也,然则姑念彼心念大将军之安危,或可免罪。只是张绍既死,张嶷又举兵逼宫,迫使皇后自刎。谋杀国母,此等大罪,将军也准备替他赦免么?” 赵舒也知张绍固然该死,却不该如此被杀,而张皇后本就不该死,更不该由吕容等人带兵逼死。此刻费祎开口询问,赵舒也不禁语塞,踌躇片刻,才缓缓道:“张将军带兵前往皇宫,原意是要保护陛下安危。张绍行此之事,皇后未必不知,且张绍伏法,皇后岂可再居中宫?张将军有心恳请陛下废去皇后,并无加害之意。只是陛下误解张将军之意,才使得皇后自刎。” 这些借口说出来赵舒自己尚且不能心服,何况蒋琬等人?蒋琬又是一阵冷笑,道:“大将军倒是撇得干净,这么说来张嶷便无丝毫之罪?倒是吾等身受国家重恩,又食朝廷俸禄,昨夜却只是在府中枯坐,不思忠君报国,恪尽职守,反而该当问罪了。”费祎听他这几句话又是才嘲讽赵舒,心中又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赵舒却是知道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如今便与王莽,董卓之流无二,不论怎么言语也都是白费唇舌,但是要拿张嶷顶罪却又做不出来,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郭淮刚才的法子上面去。费祎偷眼看赵舒并不成恼羞成怒,心中稍安,又轻轻拉了拉蒋琬的衣袖,自己走到赵舒面前,拜道:“下官年纪老迈,遇事昏聩,竟不知张嶷将军有功无罪,枉食朝廷俸禄。不若就请将军转奏陛下,容下官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赵舒还在思考着郭淮所献之策,冷不防费祎会有此一着,面上一怔,马上又听见其他几人都接二连三的下拜,道:“请将军转奏陛下,容下官告老辞官。”只有蒋琬一个人还站着,看着跪下的众人,破口骂道:“懦夫,懦夫,怎的便都怕了他不成?” 辞官的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主持蜀汉政务的梁柱,要是真的都撒手而去,那还不乱了套?赵舒着实不曾想到费祎虽然没有蒋琬那般激烈的言辞,但却有这么阴损的招数。人贵有自知之明,赵舒之所以要好言对蒋,费二人,便是深知自己在内政方面远不及两人,有心依仗二人治理蜀汉。现在一个对自己冷嘲热讽,一个又要告老还乡,偌大的一个朝廷,赵舒又将去依靠谁来帮忙?这几年来,赵舒也不是不注意搜罗人才,但蜀汉地处偏远,本来所谓的人才便不多。而赵舒又一心想培养的是张绍,李丰等人,此刻自然是巴望不上,一切便还得仰仗蒋琬,费祎两人。 赵舒急忙伸手去搀扶费祎,口中不住道:“大人这是怎么说话?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大人乃朝廷栋梁之臣,岂能轻易辞官?”奈何费祎打定主意,再三不肯起来,一定要辞官。将赵舒弄得是哭笑不得,脑袋里面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学生罢课,工人罢工,现在居然是费祎罢官。赵舒知道今日之事,必然要给二人一个交代,否则确实不能收场,于是下定决心,按着郭淮的主意,还政刘禅。心想作出这样的让步,蒋,费二人应该心满意足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揽罪责带兵离都 其实郭淮进言之后,赵舒也确实在考虑,一则自己已经掌握蜀汉军权,且又不十分长于政务,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成都待着,招人闲言碎语,又还得不时提防被人谋算;二则蒋琬,费祎不像法正,孔明一般野心勃勃,就算让彼二人主持成都政务,也不会出现后院起火的事,反而可以让这二人安心治理蜀汉。但凭这两点想来,赵舒引兵外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再加上蒋琬,费祎这么一闹,赵舒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多想,有心依照郭淮之意行事。 赵舒眼见不能将费祎搀扶起来,只得道:“大人且先起来说话,今日吾必给诸位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便是。”费祎对他如此一说,心中暗喜,顺势便站起身来,道:“大将军英明,张嶷行事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望将军秉公办理,勿失百官之心。”赵舒只得点了点头,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舒还有几句私语欲与二位大人商议。”言下之意,便是要将那几人赶将出去。 费祎惟恐赵舒将众人分散瓦解,一一收拾,面上有些犹豫,蒋琬却不惧赵舒,大声道:“尔等先去便是,若是本官半个时辰不能出来,麻烦诸位通知小儿前来收尸。”众人听他这样一说,也就只好告辞离开。 等众人散去之后,赵舒复请两人入座,自己也当中坐下,慢慢整理思绪。蒋琬却很是不耐烦,等得片刻,便问道:“将军有话便爽快些说出来。”赵舒正好将言语想清楚,淡淡一笑,道:“留下二位大人,并无他事。实不相瞒,昨夜张将军带兵入城,实是吾之令谕。”蒋琬,费祎心中自然猜想是他,只是想不到赵舒如此爽快的说出来,反而不知如何回答,不禁互相望了一眼。 赵舒却又继续道:“张绍有心加害,舒不得不如此,自家的性命,固然比旁人的重要些。难道二位大人便肯将脖子伸长了,让别人来砍不成?至于张皇后之事,彼乃张绍之妹,吾惟恐其怀恨在心,日后报复,也就免为其事,现在想来确实有几分不妥。”蒋琬听到他直承逼死皇后之事,哪里还能按捺地住?猛然拍案而起,怒道:“好个贼子!既然你肯承认此事,今日便将蒋某一遍杀了,不然吾定要将汝之罪,公布天下。” 赵舒听蒋琬这样“贼子,贼子”的骂着,倒也不显得气恼,只是端起茶盏浅饮,等到对方骂完,才不急不缓地问道:“既然大人如此恼恨于吾,不妨也来刺杀一番。但须得考虑舒死之后,大汉江山又当如何?张绍侥幸得趁,又是怎样?”蒋琬确实不曾想过此事,现下听赵舒问起,才不禁静下心来,仔细构想如果赵舒死了,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样的事。 赵舒根本不给他二多少时间,便又接着道:“荆州郭淮随我多年,兄弟相称。他原为曹魏降将,若闻舒凶讯,也必然心怀畏惧,虽然复降魏不能,但孙权垂涎荆州多时。难保伯济不会以荆襄之地归附东吴,以全举族性命。当然郭淮远在荆州,不能威胁成都。但司隶校尉桓易,与城外张嶷将军两支部队,便足以将成都城内血流成河。启时,死的怕就不止张绍与张皇后了。” 赵舒虽然没有说明,但蒋琬也知道他指的还有皇帝刘禅,确实以桓易,张嶷等人平日为人处事来看,赵舒一旦遭有不测,成都必然不免兵戎之乱。蒋琬不是张绍,他也知道赵舒是动不得的,但总不能因为这样,便容许他胡作非为,藐视皇权?当即言道:“将军所言确实不假,但将军位高权重,一朝心血来潮,那便……”说着便冷笑几声,道:“荆州姓孙还是姓赵,似乎对蒋某来说,都是一般。”言下之意,便是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你赵舒谋朝篡位,和将荆州送给东吴并没有什么分别。 天地良心,赵舒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刘禅从皇帝的宝座上拉下来,然后自己坐上去。只是这话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但赵舒却还是要继续说,于是苦笑道:“何以诸位大人都如此看吾?难道位高权重者,便都必须心有异志么?”说到此处,赵舒不禁有些体谅曹操,难道曹操生来就一定想做一个背负千古骂名的奸臣么?或者时势所迫,也未可知。 蒋琬自然是不会相信赵舒红口白牙的这一句话,再者昨夜连逼宫的事情都做了出来,还敢说自己没有异志,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所以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并不言语。赵舒叹息一声,知道若无实际行动,这些话是很难取信于人的,于是道:“张绍行事,原也怪不得他,吾身在此位,难免众人见疑。舒思来想去,或者只有一法,可以证明清白。”蒋琬,费祎二人听到赵舒说能证明自己清白,都感到吃惊,时下这样的境况,想要让百官觉得赵舒没有异志,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诚然到了赵舒这样的地位,除了放弃权力,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野心,但放弃权力对他来说,也就意味着死亡。赵舒混迹三国多年,看到的血腥难道还少了?只要他手中没有了权柄,且不说往日那些仇人,便是蜀汉的下一位掌权者能放过他?所以只有郭淮这个折中的法子,大约可以一试。成都是政治中心,但不一定要成为军事中心,孔明多次伐魏,便是驻军汉中,后来的蒋琬,费祎,姜维也都不是常年在成都主政。赵舒既然没有想过要更进一步,何必一定要在成都让人猜忌呢?更何况昨夜吕容这样一闹,已经将赵舒逼到了风口浪尖,与蒋琬等中心汉室的大臣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只能是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赵舒终于开口,道:“既然二位大人都疑心舒有不臣之心,舒也只能离开成都,带兵他往。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在蒋琬的眼中,赵舒确实处处不如孔明,但有一样,孔明向来独断专行,这或者是出于对他自己才学的自信,所以但有政令,孔明都是一言而定。而赵舒主政四年来,无论大小事务,总要或多或少的询问蒋琬,费祎二人的意见。所以蒋琬从心里觉得,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过多的野心,暗自为大汉的江山庆幸,可是昨夜的事,彻底地击碎了蒋琬的幻想。认定赵舒只是平日隐藏的好,骨子里其实与董卓,曹操等人没有分别。当赵舒说出要离开成都的时候,蒋琬再一次感到迷茫,成都是蜀汉帝国政治的中心,赵舒居然肯轻易的离开,难道他真的没有野心?蒋琬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转眼望向费祎,却看着对方也是满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似乎也不能明白赵舒的心意。 蒋琬轻咳一声,问道:“大将军之言,下官不是十分了然,可否说的明白些?”赵舒知道他二人是怀疑自己的诚意,于是淡笑道:“舒本一介布衣,深受先帝知遇之恩,有心辅佐陛下,吞吴灭魏,光复汉室。奈何屡次遭人猜忌,本待如费大人方才一般,辞官挂印而去,但先帝往日恩情,犹在眼前,怎可因一时荣辱,而置大局于不顾?舒一人归去,固然成就千古令名,只是将士心寒,惟恐被魏吴所乘,只得勉力为之。如今舒深为百官误解,只能带兵离都,既可向天下释疑,又不可不令魏吴来犯。如此,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赵舒之言,虽然有些故作,但也不尽不实,若他真的弃官归隐。蒋琬自问处理日常事务,尚能胜任,但一旦魏吴来犯,自己却未必能应付自如。带兵离开成都,将政务还于陛下,而继续主持军务,似乎确实是一条两全其美的正途。但赵舒真能放心将成都交付给陛下与自己,就不怕自己在后院给找麻烦?蒋琬正疑惑不定,却又听赵舒道:“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而数年来,曹魏,孙吴皆不敢兴兵来犯者,盖因舒与二位大人。二位大人若有心与舒为敌,不但招惹他国笑话,于国家社稷也有大碍。舒愿离开成都,便知二位大人忠义,心存社稷。舒今愿以一己之身,保证不使魏吴相侵,二位可能于先帝灵前立誓,保证朝廷政治清明,而国力不衰?” 赵舒这几句话,将蒋琬激得毫无退路,血气上涌,朗声道:“将军能威镇四方,不使魏吴来犯。下官也能尽心辅佐陛下,建立盛世之治。”赵舒听他如此回答,心中十分高兴,便伸出手掌,道:“你我击掌为誓,如何?”蒋琬自无不允,伸手与赵舒连击三下,才道:“将军若真能顾念先帝之恩,心无他志,下官必竭力辅助。”赵舒点了点头,然后再拾起最初话题,凝视二人,迟疑问道:“那张嶷将军之事……” 蒋琬,费祎又不禁互望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都知道赵舒,能答应离开成都,说是表明心迹,也无非就是想借此来替张嶷脱罪。更知道赵舒这样做,已经很是难得,二人要是不肯就坡下驴,只怕赵舒就要反悔。看到费祎微微点了点头,蒋琬便道:“既然张绍果真有心谋害大将军,那便是咎由自取。至于皇后已死,望大将军仍以国礼厚葬。”这点小要求,赵舒当即连连点头,道:“就依大人之言。二位大人便可回府主持准备,舒也要准备诸多事宜,多则一月,少则两旬,便可离京。”蒋琬,费祎二人听他如此说来,也再无可说,遂一起行礼告退。 第三百六十章 存善念初心未改 赵舒送走蒋,费二人,刚回身入座,鼻息之中便闻到一阵香味,才恍然记起自己还不曾用早饭,抬眼望去,就见容儿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走进房门。原本被勾引出来的谗虫,却因为想到张绍一家的惨死,都飞到了爪洼国去,只剩下一脸的冰霜。 吕容看到赵舒更换颜色,知道他心中仍旧十分的恼怒自己,遂嫣然一笑,将饭菜递到赵舒面前,道:“生气归生气,饭总还是要吃的。”赵舒本来只是故意绷着脸皮,心中也明白容儿所作所为从根本上来说,总是为自己好。此刻被容儿这么温言细语的劝说,赵舒脸上的神色也不是那般僵硬,只是想着张遵幼小的尸体,心中还是不能释怀,轻叹了一声,左右上下地打量着她的笑容,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吕容仍旧笑答道:“我一直都是我,只不过分人,分事而已。”说着便将粥碗双手奉上,道:“对夫君当然是温柔体贴,对旁人自然是该狠便狠,该毒便毒。若跟你一般,只是一味地宽容仁厚,总是要出乱子的。张绍若是不除,你能防着他一世?” 赵舒数年来的安逸生活,也确实不愿意有人来打搅,张绍心存不良,也该受到惩罚,只得道:“张绍固然有取死之道,你又何苦灭他满门,五岁幼童也不肯放过?”吕容这才将碗放下,道:“你定是以为张绍妻子是被所杀。事实并非如此,张绍见我带人进府,自知不能免,于是先杀妻子,以全名节。” 赵舒并不言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吕容知道他并不深信自己,于是道:“当时天翼将军在场,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人死不能复生,赵舒也不会再去找天翼对质,而进一步影响两个人间的感情。既然吕容说不是她杀的,便不是她杀的吧。赵舒心中也算是稍微有些安慰,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将饭吃完,再让容儿收拾下去。吕容也知道赵舒心中的郁结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开的,见他如此也不愿再多言,静静收拾离去。 张绍全家虽然都已经死了,但身后之事总还要操办,赵舒坐得片刻,便带着家将出府,径自往张府而来。赵舒早有吩咐,等他到时,府中上下都挂上白色幡布,仆役家将尸体只是草草安葬,只有张绍一家三口的棺木还摆放在大堂之上。看着这两大一小的棺材,赵舒也只能是点上一柱青香,略表歉意。回到三国虽然多年,鲜血与杀戮也看得多了,但在赵舒心中实在很少有必欲杀之而后甘心的人。张绍即便有异谋,也不该是如此下场。遥想当年张飞何等雄壮,却那料得今日竟成绝嗣之家。 赵舒正独自悼念,却听得外面传传阵阵吵闹之声,于是转让家将出去打探,片刻回报,原来是李丰满身孝服,要入内吊唁。但守门军士碍于赵舒之命,不让其入内,两厢便争吵起来。赵舒听到是李丰,心知他与张绍私交甚厚,再回想昨日朝堂之上,以及数年来的种种,不难想到李丰也参与算计自己之事,当即使人放其入内。 不久李丰入内,并不与赵舒相见,径自伏在张绍棺木之上,纵声大哭。哭了几声,又从怀中拿出一纸祭文,大声宣读起来。前面几句多还是写张绍身平,后面却渐渐有了“行事不密,为贼所害”,“忠良死节,奸佞当道”等等之类,射骂赵舒之语。赵舒左右家将闻之,皆有忿忿之色,欲将其擒下。只有赵舒面不改色,挥手阻止众人,默然听着李丰将祭文读完。 李丰读完之后,将那纸祭文投在火盆之中烧毁,才起身对着赵舒道:“丰吊唁已毕,特来请死。”他此番听得张绍灭门噩耗,又闻赵舒在张府之中,更知张绍一死,自己势力更为单薄,而且数年来与张绍关系密切,想着赵舒必然不会饶过自己。与其坐在家中等死,还不如学着张绍一门英烈,死之前痛骂赵舒一番,也能博个好名声。 赵舒见他所作所为,也知道对方是有心寻死,成就他的忠义之名,遂问道:“汝何罪欲求死?”李丰傲然答道:“吾于天下无罪,罪在欲除贼耳。子非所行之事,吾也参与其间,将军亦可使人灭我一门。”赵舒淡笑道:“令尊领兵在外,汝便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么?”李丰“嘿嘿”冷笑数声,道:“将军英雄了得,连陛下也不放在眼中,家父又有何惧?再者家父在将军心中,早便是颗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岂不正借着机会,一举铲除?” 赵舒听得连连点头,笑道:“汝所言极是。”又沉吟道:“汝与张绍所为,究竟所为何来?”李丰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答道:“剪除权臣,辅佐圣主,中兴大汉。”赵舒仍旧点头,道:“好志气。”转手指着张绍棺木,问道:“如此与朽木为伍,黄土做伴,也能‘剪除权臣,辅佐圣主,中兴大汉’?”李丰不知如何回答,片刻才道:“事不能成,乃天也。” 赵舒听得更是大笑,道:“如此说来,岂非天命在我?”看着李丰神色窘迫,便又道:“欲成大事,必先保其身。性命不在,不论何等的雄心壮志,也都只能是化成一坯黄土。”李丰不想赵舒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惊疑不定,疑惑道:“此言何意?”赵舒淡然道:“人死万事皆空,死诚易耳。不易者,乃延活于世,完成死者遗愿,心中壮志。”说到此处,赵舒轻叹一声,道:“当日你在赵云手下救我一命,今日我也饶你一命。日后如何,汝便好自为之吧。”说着便要转身出门,行得两步,却又记起一事,转身道:“你我师徒之名,至此而终。”旋即又低声自语道:“这些年,我确实不曾教授汝半分学识,这‘师父’之名挂着也惭愧。” 李丰本来怀抱必死之心而来,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将张绍灭门的巨奸,居然会饶过自己一命,莫非另有企图不成?看到对方笑吟吟得地望着自己,李丰实在不能猜透他的心意,或者这就是所谓的“高深莫测”。赵舒能在当年与孔明,法正等人的争斗之中,笑到最后,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自己与张绍如何能是他的对手?或者在对方的心目之中,自己这条性命还不入他的法眼。李丰心中顿时觉得万分颓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等等词语,见赵舒转身欲行,不禁道:“将军留步。” 赵舒再次驻足,问道:“还有何事?”李丰突然拜倒在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不肖,还请恩师收回成名,万不可将弟子逐出门墙。”赵舒听着也觉得有几分惊疑,道:“这又是何意?”张绍道:“弟子若不能在恩师左右伺候,怎能完成心中所愿?”言下之意,仍旧是在潜伏在赵舒身边,方可行谋害之事。左右众人听来,都觉得李丰太不知好歹,惟独赵舒微微点头,道:“孺子可教。”然后不再多言,转身出门,打道回府。 第三百六十一章 选驻地再劝北伐 李丰该不该杀,能不能杀对赵舒来说,都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想不想杀而已。当初在赵云的双拳之下,救了赵舒一命,这数年来恪守弟子之分,对赵舒必恭必敬。现在想来虽然大都不是真心诚意,赵舒却仍旧不想杀他,当然也是考虑到李严手中的那万数兵马。年轻人就是有一股子冲动,若是到了李严这般年纪,便知道该怎样保全自身与全家的性命。只希望李丰不是一个顽固不化之人,经此之后,能明白以后的路如何去走。 吕容杀张绍倒是轻而易举,只是赵舒善后便是诸多麻烦,蒋琬等人安抚之后,又是刚才的李丰。还有在广汉等郡巡视军政的关兴,日后又该如何解释?这数年来,赵舒与关兴的关系十分的微妙,既没有公然翻脸,也不能像当年一般亲热。只有是小关统在的时候,左一声“爹爹”,右一声“二叔”,才能让二人略微记起当年兄弟般的情谊。 回到大将军府中,赵舒还没有机会休息喘气,就见魏延,郭淮,桓易三人已经坐在房中,等候多时了。看魏,桓二人脸色,赵舒料知郭淮必定已将带兵离京之事告诉他们,于是坐下之后便询问道:“伯济可将事情原委告知二位将军,不知可有良策助我?”桓易轻咳一声,起身道:“将军欲离开成都是非之地,既可明哲保身,又可向天下释疑,实一举两得之策。只是,将军大兵离开成都,却欲往何地屯扎?” 赵舒只图将蒋,费二人安抚下去,却没有仔细想过接下来的后果,究竟该去什么地方,确实得好生斟酌才行。于是取过多年不曾仔细看过的地图,伸手不住在上面比划,看来看去蜀汉除了荆州,汉中二地,哪里还能有屯兵之所?荆州是赵舒起家之所在,郭淮,于圭等人也都是生死之交。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与西川交通不便,一旦成都有所变故,赵舒并不能及时赶到,所以并非理想之地。剩下便只有汉中一地,在赵舒所熟知的历史上,不论孔明,蒋琬,还是姜维基本上都是屯兵在汉中,既可干系成都朝政,又可侍机北伐。于是赵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便停留在了汉中两个字上面,便待要开口说出,却又听郭淮道:“荆州乃四战之地,北接宛洛,东连吴会,又是兄长常年久镇之地,若要出屯,自然是荆州无疑。” 听到郭淮如此说话,赵舒又是不解,郭淮素有谋略,怎会不明白荆州地理的缺陷?蒋琬等人留在成都,谁能百分之百的保证他们不会生事?自己怎么敢远离成都,前往荆州?想到此处,赵舒不禁抬眼望向郭淮,但见对方向自己连使眼色,眼角余光却看向魏延。赵舒顿时恍然大悟,当年自己与孔明争斗之时,曾只身前往汉中拉拢魏延。便约定魏延永镇汉中,如今无故说要带兵进驻汉中,难保魏延不怀疑自己别有用心。蜀汉五虎上将物故之后,魏延在军中的地位如何,自是不言而喻,赵舒断然不愿与之有任何的不快。郭淮并非不知汉中才是最理想之地,但却不能不提醒赵舒要考虑到魏延心中的想法。 赵舒转眼看向魏延,在对方脸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痕迹,只得试探性的问道:“文长以为如何?”魏延并不立时回答,思量片刻,才起身缓缓答道:“一切皆由大将军定夺。”语气平淡虽然如常,但赵舒总能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丝不悦。就当前蜀汉形势来讲,首先赵舒并没有十分的理由必须带兵离开成都,也就没有足够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屯兵汉中。再次,就蜀汉现在几名手握实权的将领来讲,魏延与赵舒的关系并不算十分的亲密,毕竟魏延曾经背叛他。就此两点,如果赵舒贸然提出入驻汉中,难免不要魏延想到引兵避祸是假,夺他兵权是争。这样一来,以魏延孤傲的性格,只怕又会生出许多的是非。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变得十分简单了,却没有想到又产生了这样麻烦的一个新问题,赵舒真是觉得政治与权力,实在太难以处理和应付。一时不能想到该如何处置,李兰只好挥挥手,道:“此事暂时不急,先容吾考虑些时日。”魏延听他如此一说,便抱拳告辞。桓易也不发一言,跟在魏延后面离开。又只剩下郭淮,见二人相继出门,乃上前道:“莫非兄长有意于汉中?” 赵舒点了点头,道:“荆州虽然也是理想之处,但毕竟路途遥远,一旦成都有事,为兄怕鞭长莫及啊。”郭淮也跟着点头,道:“兄言甚是,但魏将军似乎并不愿意兄长引兵进驻汉中,惟恐兄长以避祸为名,夺他兵权。”赵舒轻抚额头,苦笑道:“伯济提醒的是,文长在汉中镇守多年,为兄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便带兵前往,他心中难免会存有芥蒂。但若不去汉中,却又该往何处?白帝,巴西,似乎都不理想。” 郭淮靠上前指点地图,道:“以地理而言,确实汉中为优。只是魏将军……”说到此处,顿了顿突然道:“弟有一策,必能使魏将军兴高采烈欢迎兄长入驻汉中。”赵舒听得大喜,急切道:“可速道来。”郭淮双目微闭,伸手捋了捋脸下的短须,片刻乃道:“魏将军此番前来成都,所为何来?” “自然是要劝我北伐。”赵舒话一出口,顿时省悟,道:“伯济是要我答应出兵北伐,然后便可顺理成章地带兵进驻汉中?”郭淮听着赵舒终于说到了自己设计的点子上,于是睁开眼睛,含笑道:“正是如此,这样魏将军不仅不会疑心兄长夺他兵权而排斥兄长,反而会极力帮助兄长处理一切转移进兵事务。” “不错,不错。”赵舒连连点头,心中此刻已如明镜一般,笑吟吟地看着郭淮,道:“伯济费了如此多的心思,最终还是想要让为兄出兵伐魏。”郭淮也知将话说明,以赵舒心思必然会明白,引兵离开成都,以及进驻汉中之事,不过都是自己向他下的一个套,此刻被赵舒揭破,急忙拜倒请罪,道:“小弟这点心思全不能瞒过兄长慧眼,还请兄长勿怪。”赵舒急忙伸手将其扶起,叹息道:“此事关系重大,且容为兄再斟酌…..”话音未落,就见魏延,桓易二人推门而入,一起跟着郭淮下拜,道:“请将军不再犹豫,出兵北伐。” 第三百六十二章 至雒城遇土将死 蜀汉建兴四年秋,赵舒终于答应起兵北伐。当然并没有召告天下,也没有向皇帝刘禅上奏《出师表》,赵舒原本已经写好了出师表,后来想想在刘禅的眼中,自己是乱臣贼子,杀妻仇人,自己又何必去做作,只是声言还政皇帝,自己带兵离开成都,进驻汉中。诚如郭淮私下与他商议一般,赵舒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权位,可以傲视朝堂,不受刘禅约束,多是因为军中众将的支持。既然魏延,桓易等将都有心北伐,赵舒若仍旧一意孤行,岂不寒了众人之心。再者,吕容迫死皇后,赵舒与皇帝刘禅以及保皇派蒋琬等人的矛盾已经到了最大化,如果赵舒无心取而代之,就必须要想办法化解,缓和这个矛盾。通常转化国内矛盾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是将矛盾转移到国与国之间。而且蜀汉向以正统自居,斥曹魏为叛逆,赵舒只需要借着高皇帝,光武帝,以及先皇昭烈帝的名头,说自己是吊民伐罪,光复大汉江山社稷,蒋琬等人便再没有反对的道理。 从赵舒本心而言,并不想与曹魏开战,从孔明的六出祁山,再到姜维的九伐中原,蜀汉的国力实在是不能与曹魏相争。当然赵舒现在比孔明,姜维更占有些优势,比如南方叛乱早几年就被平定,比如荆襄还在蜀汉手中,比如司马实质上已经不算曹魏的臣子,但是赵舒仍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可以取胜。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在庙堂,身不由己,看到魏延,郭淮等人急切的求战之心,赵舒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以此稳固自己在蜀汉的地位。 郭淮先回了荆州,魏延也赶去汉中准备,桓易,张嶷等将忙着集合军马,蒋琬,费祎等官急着筹措钱粮。赵舒也将地图挂在自己的卧室,整日整夜的思量北伐大计,他知道自己这一点头不打紧,却关系着成千上万,乃至上十万将士的性命。 经过半个多月的紧张筹备,赵舒终于告别了刘禅亲自带领的文武百官,选择一个良辰吉时,带着成都五万大军起程,开赴汉中。成都政事决于蒋琬等人,戍卫交付吴氏兄弟,李严仍镇白帝城,但部下兵马抽调大半随赵舒入驻汉中。安汉将军桓易,“无当飞军”都督张疑,副都督天翼以及大将军长史杨仪,参军李丰等人随军而行。非止一日,军马便至雒城,赵舒下令大军就在城中驻扎一日。是夜独与吕容,携关统,带数员家将,备好祭礼,前往雒城西南山中,关凤墓前祭奠。 当年赵舒从刘备入川,便是在此山之中与关凤定情,虽然时隔多年,但故地重游,往昔音容笑貌不禁回荡于赵舒脑海,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昨日一般。赵舒知道关凤与自己一样,不喜欢奢华,是以当初使桓易建墓之时,便叮嘱从简。这几年来,国中无事,每年赵舒都会抽些时间来扫祭三五回。只是此次前往汉中,诸将有心北伐,战端一开,怕是再无闲时前来此地,是以赵舒特意途经雒城,再来关凤墓前凭吊一番。 三柱青烟,数碟果品,赵舒依旧如最初失去关凤时一般沉痛,只有关统已经可以不用人教,便自己跪下,哭着喊“娘”,才让赵舒心中觉得几丝慰藉。每当看着赵舒独坐在关凤墓前,沉吟不语,吕容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有些遗憾。所慰者,自己拥有的这个男人是如此重情重义,遗憾的却是,自己总是不能完全拥有他的心。 秋天的山林,总显得有些萧瑟,夜风吹来,吕容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不由地将怀中熟睡的关统抱得更紧些。已经过了子夜,明日还要行军,吕容不得不提醒赵舒:“统儿已经睡了,我们该回去了吧?”这一句话才将赵舒从回忆中拉到现实中来,有心多陪关凤些时候,但也知道时不我待,只得点头起身。 念念不舍再看了墓碑几眼,赵舒终于开口招呼远处家将牵马过来。叶枫奉命前往魏国都城,赵舒身边亲卫换成萧贲。此人原是马超部下,受其大恩,故主死后,便一直跟随赵舒左右,平日虽然话语不多,但恪尽职守,深得赵舒赏识。此刻听到赵舒呼喊,急忙带人将坐骑牵将过来。 赵舒刚欲上马,却听得旁边有些声响,不禁停下动作,仔细一听却似乎有人在不远处走动。在此荒山野岭,又是夜半三更,赵舒身边只有寥寥数人,若是有人行刺,便是十分的凶险。萧贲更是不敢丝毫马虎,早拔剑在手,回顾左右道:“保护将军。”自己却向着那声音走去,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快滚出来。”连喝数声,均不见对方回答,萧贲更是心疑,便要再行上前。赵舒却恐他中人算计,急忙止道:“不可卤莽。”乃复高声道:“夜半山中凶险,既然有缘相遇,尊驾何妨一见,结伴下山如何?” “哈哈。”顿时从林中传出一阵苍老有力的笑声,便有老者答道:“素闻大将军谦逊待人,今日相见果然不假,不似属下粗人一般无礼。”被对方一口道破身份,赵舒心中十分惊讶,复见萧贲又要作色,急忙挥手阻止,道:“家人无理,还请老丈见谅。老丈居此山中,必是当世高贤,还请一见。” “无妨,无妨。”老者又答道:“老夫在此等候多日,便是奉有师命,为将军指点去路。只是老夫素来不见俗人,将军欲见老夫,还请众人回避。”赵舒此刻身系蜀汉一国之重,怎能因对方区区几句摸不着头脑的言语,便冒险让家将退开?便要措辞推脱,却又听那老者道:“当年许都夜观星象,手中留字,将军多年可已参破其中奥秘?” “手中留字”四个字传入耳中,赵舒心中更是大奇。当年他受困许都,与平原管神卜共观星象,其后管辂又在他手心留下:“遇水即生,遇金而陷,遇火便走,遇木方兴,遇土将”十九个字。这些年来,赵舒默默在心中参详多次,似乎都有些眉目,却又不能肯定,而且最后“遇土将”之后,明显还缺少一个字,那有会是什么?一直都是赵舒心中的一个迷,但他却从来没有向人提及,包括死去的关凤,以及现在身边的吕容。且不说赵舒还在回忆当年许都之事,对方却又催促道:“将军若是不愿让属下回避,老夫只好就此别过。” “老丈留步。”对方既然能知道手中留字这等隐讳之事,必然是与管辂有关。刚才他又言及“师命”二字,赵舒自然想到对方是管辂弟子,此刻他心中正不知前途如何,好容易遇到这样能未卜先知的高人,怎舍得就此别过?急忙出声阻拦,又转对众人道:“汝等且先退下等候。”吕容担心赵舒安危,有心不答应,但见他面有喜色,料想不会有危险,只好抱着关统与萧贲等人离开。 再看不到吕容众人的身影,赵舒才又道:“已无旁人,还请老丈现身。”说完便再次听见一阵长笑,转眼望去,就见一位老者从身侧林中走出。借着山间月色,赵舒将对方仔细打量一番,那老者虽然须发尽白,但肤色红润,双目精光四射,竟猜不出究竟年岁几何。老者也将赵舒上下看了一遍,微微颔首,道:“先师曾言将军容颜不改,此刻幸会,果如其然,真是羡煞人啊。”赵舒略作谦谢,便抱拳问道:“老丈两次言及尊师,不知令师是哪位高贤?而老丈又如何称呼?” 老者含笑答道:“老夫无名无姓,将军无须在意。先师平原管辂,曾在许都与将军有一面之缘,今日老夫来见将军,也是先师临终之遗命,为将军指点一二。”赵舒料得他是管辂弟子,听着不惊讶,只是不想管辂却还为自己之事牵挂在心,于是长揖到地,谢道:“蒙管神卜错爱,舒心中确有困惑,还望老丈不吝赐告。” 无名老者缓步上前,搀扶赵舒,道:“昔日先师曾赠将军十九字,想必将军已经有所领悟?”赵舒略作思量,再仔细回想那十九字。“遇水即生”,必是指自己长江遇险,重生于三国;“遇金而陷”,当是说自己在淮南战场之上,遇到金泉这个小人,而身陷许都;“遇火便走”,大约就是许昌大火,自己被金炜等人拼死营救出来;“遇木方兴”,莫不是指的自己遇到桓易,才逐渐在蜀汉阵营之中掌权?但最后“遇土将”后面却是什么样的一个字,赵舒抬眼望向老人,便要开口询问。不料对方却先开口,道:“前面四句,将军想也心中了然,只是当年先师还有最后一字未写,便是要今日由老夫告知将军。”说着便在赵舒掌心之中,轻轻划了一个“死”字。 赵舒想遍所有,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字,身体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便听老者笑道:“将军惧耶?”赵舒自觉失态,遂讪讪笑道:“人死如烟消,若要离开如此江山,谁都难免有些不舍。”老者“哈哈”一笑,紧紧盯着赵舒,道:“旁人如此,只怕将军未必。” 赵舒听他话外有话,不禁心中生疑,正要开口询问,却又听对方言道:“将军何其不智也。生既非真生,死亦未必真死。再者人生百年,谁能无死?将军位及人臣,享尽富贵荣华,且两世为人,还有何不足?”赵舒听得更是惊讶,知道他必然晓得自己的来历,乃笑道:“老丈所言是极,舒远不能及。”说着再行一礼,恭声道:“舒尚有一事请教,望老丈指点。”老者以手拂须,问道:“将军欲问北去,成败若何?”赵舒却摇了摇头,道:“舒不在意成败如何,只问三军将士死伤多寡。” “哈哈。”老者朗笑数声,道:“将军上应天象,本有雄图之业,奈何一味求‘仁’,才俄延今日仍不得志。此番北进,乃天机,将军还是自己去体验吧。”赵舒听后心中略感沉重,但还是谢道:“多谢老丈真言。”老者又复道:“此虽天意,但也需人为。岂不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乎?将军仍须努力,老夫言尽于此,就此告辞。”言罢便要转身离去。 赵舒有心挽留,但又觉得对方已经说的十分清楚,自己若再多问,便显得有些贪心不足,只好再拜,道:“恭送老丈。”无名老者见赵舒如此轻易便放自己离开,倒略感吃惊,竟又不走,反问道:“将军不问结果如何?”赵舒也是一怔,随即笑道:“老丈适才不是已经见告,有‘死’而已。” 老者心中更觉得诧异,凝视赵舒良久,才微微摇头,道:“天道无常,时时变幻。将军若是有心,此字亦并非便是将军结果。”赵舒听他言外之意,似乎可以免除自己“死”之厄难,心中自然欢喜,便要再开口询问,不料那老者说完这句话,举步就走。赵舒急忙出声喊止,对方却并不回答。见那老者转眼便走入林中,赵舒急忙追上前去,转过几棵古树,却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赵舒仍不死心,又高喊了几声,却始终没有回应,只得独自回转,来会吕容众人。行不多远,听得人马声响,正是吕容久不见赵舒前来,又听得他出声大喊,便带着家将复来寻找赵舒。两厢见面,赵舒无恙,吕容心中稍安,便一起上马,下山望雒城而来。赵舒心中仍在回想那老者的每一句话,所以一路无话,倒是吕容见他不语,乃道:“适才安国来过。” 关兴奉命在外郡巡视,数月不见,赵舒听到他的消息,急忙问道:“现在何处?”吕容答道:“当时你不在场,我只说你在姐姐墓前独坐,不想有人打搅。安国便向着方向拜了几拜,又复离去。临走让我转告你,他也要随军前往汉中。现在想必已经到了雒城军中。” 蜀中原无多少大将,难得关兴要随军前往,赵舒心中自然高兴,何况又多日不与他相见,便下令加快速度,赶回城中。吕容却出声喊止,让众家将先行,才私与赵舒道:“安国来时,满脸怒容,眼光之中更透着一股杀气。你还是小心些为好。”赵舒知道吕容不会危言耸听,却又不愿意相信关兴,当真要来杀自己,只得重重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第十四卷 出兵北伐 再逝至亲2960375第三百六十三章 抓叛党结怨亲贵 张老汉在洛阳城居住了半辈子,还是前朝刘姓皇帝的时候,便已经住了有二十来年,如今大魏国都已经换成了第二个皇帝。当然谁做皇帝,对张老汉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在他心中倒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承认自己的这个皇帝,也好让他老人家平安地度过晚年。他本来有两个儿子,但就因为西面有个刘姓皇帝,东边有个孙姓大王,都不肯认同大魏的皇帝,结果大儿子死在了汉中,小儿子死在了淮南。老伴也伤痛过度,撒手人寰,留下他一个人独自还在着世上苟延残喘。张老汉本是守着两亩薄地,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手脚的力气不行了,便在城门外搭了个茅棚,开了个小小茶馆,既方便来往行人,也勉强给自己糊口。 这天,张老汉还是与往常一样起了个早,将那几张陈旧的桌椅收拾干净,便又蹲在灶下烧水。不料一壶水还没有烧滚,就听着外面一阵喧闹,似乎来了不少的人。一大早便有生意上门,张老汉心中简直乐开了花,急忙起身来到前面,却看见不少全副装甲的兵丁闯进自己的小店来。张老汉在城门外住了这么久,能明显的区别出这些衣甲整齐士兵,不是城防上的部队,而应该是皇帝禁宫中的虎贲禁军。 几年的迎来送往,张老汉早学会了逢迎客人的本事,看着对方来头不小,急忙堆下一脸的笑容,迎上前道:“军爷要喝茶,还是用早饭?馒头还没有出笼,茶水却要好了,可以先……”话没有说完,对面一个小军官早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喝问道:“这店是你开的?只有你一个人?”张老汉刚点了点头,便又听对方道:“把这反贼给我抓了。”就有两名如狼似虎的兵丁上前,要来捉拿捆绑。 张老汉本分经营,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顿时瘫软在地,不住地磕头,喊道:“冤枉啊,军爷冤枉啊。”那军官“嘿嘿”冷笑几声,指着店门,道:“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还敢说自己冤枉?”张老汉这才发现自己的店门上面,多了一张告示一样的东西,可怜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早上起来开店门的时候,也没有发觉有这一样东西,更别说上面写的是什么。急忙大声喊道:“军爷啊,小老儿根本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还请军爷明鉴。” 那军官上前将告示一把撕了下来,道:“这是反贼司马懿写的檄文,辱骂当今圣上。你这些废话就留着到大狱里面去说吧。”说着便喝令部下动手,三两下就将张老喊捆了个结实。张老汉听到上面是辱骂皇帝的话,更是害怕,虽然口中不住喊冤,对方去哪里肯听?仍旧拉扯他出门,说是要带到衙门里面严刑拷问。可怜这张老汉一把老骨头哪里能经受得起他们这样折腾?哀号几声,便昏倒在地。旁边的军官兀自以为张老汉是在装死,喝喊了几声,不见动静,便想要踹上几脚。 “住手。”外面猛然传来一声大喝,便有一名武将走了进来,随手一掌将那小军官推开,怒道:“尔等还知不知王法?”手上力道不小,那军官连续退开几步,跌倒在地,连牙齿也磕掉了两颗。起身之后,本待招呼手下将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并拿下,却认出来人乃是司隶校尉陈晟,急忙行礼道:“卑职是奉夏侯将军之命,捉拿反贼,还望陈将军方便。” “反贼?”陈晟此刻已经查处张老汉气息尚在,只是连惊带吓,暂时晕厥而已,于是站起身来,喝道:“这两日你们禁军四处捉拿反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真正的反贼可有抓到一个?牢里全是屈死的冤魂。今日我既然遇见了,就不能任由你们胡为,还不都滚出去。”照理陈晟并无权过问禁军之事,这一众军士都知道他平日为人极是正直,武艺又十分了得,谁敢触他霉头说个“不”字?都一起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那军官原本还想争讲几句,但见部下就走开,又见陈晟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只好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也跟着众人出来。谁料刚一出门,就又被一人迎面给了一记耳光,打得七荤八素,跌坐在地。此人虽然职位不高,但毕竟是禁军头目,平常仗着身份,欺负人惯了,哪想到今日竟然连番被打,正要破口大骂,抬眼却见长官夏侯懋一脸冰霜看着自己。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急忙跪地磕头,连声求饶,心中却不住思量,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顶头上司。 其实他并没有得罪夏侯懋,但身为皇帝禁军,居然这么容易就被陈晟赶了出来,屁都不敢放一个,岂不是让这个当禁军都督的夏侯懋颜面无光?当日先帝曹丕在许都遇刺,夏侯懋随着曹叡去营中救火,却是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反而成就了陈晟只身救主的大功。夏侯懋非但一点功劳没有,还被曹丕狠狠训斥了一番。曹丕最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由着陈晟在旁护驾,还有心让他重新执掌禁军,替换夏侯兄弟。后来虽然改了主意,却仍旧让陈晟接手洛阳防务,摆明了说夏侯兄弟无能。从此夏侯懋与陈晟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今日夏侯懋奉了皇帝之命,在洛阳城内外捉拿叛党,不想遇见陈晟从中阻拦,便想借着由头发挥一下,遂又踹了自己部下一脚,骂道:“丢人显眼。”随后迈步入店,看着陈晟道:“陈将军什么时候也操心起禁军的事务了?” 外面传来夏侯懋的声音,陈晟就暗道不妙,知道这兄弟几人自从许都回来,就一直记恨着自己。此刻听到夏侯懋语气不善,陈晟只得放开张老汉,起身道:“不是本官越权,实是将军贵属不问是非黑白,胡乱抓人。本官惟恐损伤将军颜面,只好代为管束。” “管得好,管得好。”夏侯懋“嘿嘿”干笑几声,又将部下招呼进来,一掌推到陈晟面前,道:“既然陈将军已经动手了,不妨在多管束几下,打死算了。”陈晟敬夏侯懋是名将之后,又算是宗亲,有心忍让几分,却不想对方做出这等无赖的举动,心中大是不悦,侧身避开,皱眉道:“将军既然亲临,本官再不便多事,就请将军回去自己责罚。” 夏侯懋重哼了声,道:“将军不肯动手,便是宽恕了此人。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要问问将军,阻碍禁军办差,是个什么罪名?本将军可是奉了陛下钦命,将军如此作为,可算是违抗圣谕?”陈晟猜想对方不会轻易饶过自己,但“违抗圣旨”这个帽子却是万万戴不得的,只得道:“陛下是要将军追查檄文来历,并非要将军滥杀无辜。这两日,禁军在洛阳城内外,四处抓人,有几个是真正的叛党?反而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难道这也是奉了陛下的谕旨么?” 夏侯懋何尝不知道这两日禁军连一个叛贼也没有抓捕到,檄文也不见减少,仍旧是每天清早便张贴在各处。但皇帝下了死命,三日之内,要找出檄文的幕后主使,眼见期限快到,夏侯懋也不得不继续四处乱抓,存着宁枉勿纵的心思,多少也算是有个交代。现在被陈晟当面质问,夏侯懋的脸上如何挂得住?当下怒道:“好你个陈晟,非但违抗圣意,阻拦本将军抓拿反贼,还出此谣言惑众。来人,给本将军拿下。”左右都是禁军士卒,听到夏侯懋一声令下,便都是拿起兵器,围了上来。 “谁敢?”陈晟也并不是省油的灯,这两日接连看到禁军胡作非为,心中早就有股火气,又被夏侯懋如此胡搅蛮缠,哪里还按耐得住?大吼一声,踏上前一步,负手而立,环视众人。一众禁军为其气势所慑,都不敢妄动,只有刚才被他责罚的那名军官,心中恼恨,因见本官下令,自以为有了靠山,便想拔剑偷袭。此人原本是跪在陈晟面前,距离极近,一有所动,就被陈晟察觉,不等他长剑出鞘,抬腿一脚,正好踢在他下颚,立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你还敢行凶?”夏侯懋勃然大怒,就要伸手拔剑。宝剑出鞘一半,却被陈晟虎目瞪了一眼,顿时气势全无,剑也就缓缓地放了回去。陈晟向来讨厌这等纨绔子弟,见夏侯懋欲进不敢,欲退又恐为人所笑,心中大是鄙夷,轻哼一声,便不在理会,又俯下身子,去救治张老汉。 夏侯懋自然知道陈晟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可是自己的武艺又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丢下两句漂亮话,便带着部下匆匆离开。陈晟看着夏侯懋含恨而去的背影,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对方是奉了皇命在身,只怕又要凭空惹出许多的麻烦。但要让他见死不救,却又做不出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再被撤职便是。 陈晟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让自己不去多想。谁知叹息之后,便听背后有人道:“莫非这位老丈伤势沉重,可否让在下试试?”转头就见一位俊秀青年站在身后,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没有发觉对方是何时来的。那青年也不等他回答,直接上前查看张老汉伤势,乃道:“这位老丈只是受惊过度,并无大碍,将军不需担心。”陈晟见他伸手搭脉,手法十分熟练,便知其必然精通医道,于是微笑道:“多谢小哥。” “将军不必客气,适才见将军仗义救助这位老丈,在下心中十分敬佩。不知能否结识?”青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张老汉身上几处穴位轻揉。陈晟向爱结交朋友,当下便道:“在下陈晟,还未请教……”对方也笑答道:“在下叶枫。 第三百六十四章 效丞相反魏檄文 赵舒既然决心要北伐,那首先要做的事情,便与孔明当年一般,使人去洛阳张贴司马懿的反魏檄文。张绍虽然全家死绝,但张霖却仍旧住在宫中,叶枫自然是不能与她再续前缘,且又感于赵舒不杀之恩,便主动请缨,只身前往洛阳行事。他为人机警,身手又颇为不弱,赵舒自然无拒绝的道理,于是口述檄文内容:“镇南大将军领南阳太守司马懿,谨以信义布告天下:昔太祖武皇帝创立基业,本欲立陈思王子建为社稷主;不幸奸谗交集,岁久潜龙。皇孙曹睿,素无德行,妄自居尊,有负太祖之遗意。今吾应天顺人,克日兴师,以慰万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归命新君。如不顺者,当灭九族!先此告闻,想宜知悉。”使叶枫记下,在洛阳城内外张贴。 连续两日,洛阳已经鸡犬不宁,禁军四处搜查,奈何叶枫身怀绝技,都是半夜逾墙张贴,普通军士哪里发现的了?前两天主要是在城内张贴,结果禁军看管越来越严,叶枫为安全起见就准备在城外附近再张贴两日,便可完成使命,回转益州。张老汉的茶馆就在官道旁边,自然是张贴檄文理想的地方,所以叶枫就在他的门上贴了一张。不料夏侯懋被皇帝限时破案,只好调集所有人手,扩大搜查的范围,也正好有禁军迟叶枫一步,来到茶馆,见到门上的檄文,自然将张老汉认作反贼一党,准备抓去领赏银。 这两日因为他的行为,而被禁军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在洛阳城内,叶枫有心想管,也不敢贸然动手。此处却是在城外,又时辰很早,禁军人数也不多,看到张老汉无辜受到牵连,叶枫正准备出手相救,却不想被陈晟抢了先。看到陈晟一人独退那些平日飞扬跋扈的羽林禁军,叶枫便猜知他不是一般身份,且又有英雄气概,于公于私都有心结识。所以当听到陈晟的叹息,叶枫还以为是张老汉伤势无救,便抢上前去,施法营救。 张老汉只是受了些惊吓,本身并没有受伤,所以在叶枫的推拿下,很快便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并没有被关押在大狱里面,便猜想是面前的两人相救,急忙趴在地上磕头谢恩。陈晟却知道自己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眼下还不能说,夏侯懋受此羞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日后报复起来,张老汉难免受累。于是将其搀扶起来,道:“此地不能多留,老丈还是赶快离开,另谋去处。” 张老汉一听也明白过来,得罪了禁军如何还能在洛阳待得下去?可是自己孤身一人,又能去何处,只得道:“小老儿世上并无亲人,不知道该去何处?”说着,老泪又顺着眼角流将下来。话虽如此,但总不能留在此地等死,陈晟便想取些钱币,让他另外找地方谋生,不想伸手摸了几下,却并没有带财物在身上。倒是叶枫在旁边看到陈晟动作,明白他的意思,忙着在怀中拿出些盘缠,塞到张老汉手中,道:“那些禁军随时会再回来,老丈还是快些去吧。”张老汉有了钱物,自然也不愿意再留下等死,便千恩万谢地再磕了几个头,匆匆离去。 看到张老汉的背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陈晟又不禁轻叹一声,自己枉食朝廷俸禄,却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而无能为力。叶枫听他叹息,不解其意,乃笑道:“将军莫非担心得罪权贵,不能在洛阳立足么?”便有心想拉陈晟前往益州,他奉命前往洛阳,虽然是为了离间司马与曹魏的关系,但是遇到人才,自然也想着收揽去赵舒麾下。陈晟哪里知道叶枫心中想了这么多,只是微微摇头,道:“我个人富贵生死早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天下分崩,不仅战乱死人,即便是任何一方略施奸计,也能致使无数无辜百姓受累。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叶枫听到“略施奸计”几个字,心中稍感吃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回答。而陈晟不见叶枫回答,才恍然觉得自己失言,两人不过初此见面,怎好谈及这等大事?于是笑道:“陈某唐突失言,还望叶兄莫怪。”叶枫也才回过神来,急忙谦让不已,复请陈晟坐下,道:“将军忧国忧民,胸襟器量实在令人感佩。只是适才将军所言‘奸计’二字,不知是指何事?”陈晟见叶枫仗义疏财,心中也有几分喜欢,只是说到这些事情,又不明对方底细,难免有些保留,乃道:“陈某有感而发,并无所指。” 叶枫自然知道陈晟没有说实话,也不追问,乃道:“适才见将军高义,在下心中十分敬佩,愿与将军结为兄弟,不知将军是否嫌弃?”陈晟也是爽直之人,见叶枫能救治张老汉,又赠送盘缠,也算是条汉子,忽又想起分散多年的那几位兄弟,遂点头道:“某也有此意。”于是二人就在店外空地之上,撮土为香,对天起誓,结成兄弟。叶枫年幼,又向着陈晟三拜,口称“大哥”。 陈晟大喜,扶起叶枫,又回转店中。坐定之后,叶枫乃以言语挑之,道:“这几日城中传闻,司马懿以举兵反叛,广发檄文,欲拥立陈思王。莫非禁军近日四处戒严,便是为的此事?”这几日洛阳城已经是满城风雨,叶枫知道此事,陈晟也不疑有他,乃低声道:“贤弟既然知道,便不要乱言,以免惹祸上身。”叶枫急忙称谢,又问道:“兄长方才所言‘奸计’,莫非就是指司马懿?” 陈晟此刻便不隐瞒,摇头道:“贤弟以为此檄文真是司马所为?依愚兄看来,必是蜀吴二国奸细所为。”叶枫听到此处,更是大惊失色,不想曹魏当真有能人,看破赵舒之计。陈晟不曾发觉叶枫脸色有异,又道:“司马此刻反叛,并非时机。多是蜀吴而国欲侵我疆土,乃使此离间之计,而欲得渔翁之利。”叶枫听到此处,更是不能犹豫,右手便摸向怀中利刃,默念道:大哥,小弟对不住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报前仇假公济私 叶枫没有想到自己新拜的这个的大哥居然能完全洞悉赵舒的计谋,如果他去向魏帝进言,岂不是让赵舒与川中诸将的心血都付之东流?心中杀机顿时起,虽然有些觉得抱歉,但总是国事为重,于是便要以怀中利刃偷袭。叶枫手指刚接触到匕首,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一个粗莽的声音喊道:“大哥,大哥。”陈晟听到喊叫,急忙起身,笑对叶枫道:“贤弟可随吾来,为兄替你引见一位朋友。”说着便迎出草棚。叶枫也只得默叹一声,收好匕首,跟在陈晟身后。 一出店门,叶枫就看见一名壮汉,大约二十来岁,也与陈晟一样武将打扮,但身型却更为魁梧,站在前面就像半截高塔。陈晟本与那壮汉亲切招呼,因见叶枫出来,便拉二人一起,为二人引见介绍。叶枫才知对方乃是“虎侯”许褚之子,也是陈晟的师弟,许仪。心想将门虎子,果然不同一般,就这外貌体态,便知是员难得虎将。 许仪本来有急事来寻陈晟,不想见面之后,陈晟居然拉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个没完,若是平日,他也是一个好交朋友的人,既然是陈晟新结拜的兄弟,他也难免会与之亲热亲热。但今日事有不便,等陈晟几句话说完,许仪便打断道:“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当着叶枫说出这话,显然是十分失礼的,陈晟不愿新结的义弟不悦,乃皱眉道:“有何要事?”许仪却不肯就说,还是叶枫自己明白,抱拳道:“大哥先聊,小弟在店中等候。”便又回转草棚之内。 许仪见叶枫走开,才拉着陈晟,低声道:“大哥,你又如何得罪了夏侯懋那厮?此刻他已请得陛下圣旨,前来捉拿大哥,小弟先一步得到消息,便来通知大哥早作准备。”陈晟听后顿时明白夏侯懋必然是将双方冲突之事禀奏了曹睿,却不知道究竟是如何的栽赃陷害,以致皇帝发下圣旨来捉拿自己。不过陈晟的官职,早已经是几起几落了,也不在乎多来一次,遂笑谓许仪道:“多谢贤弟,为兄理会的。”许仪见他不慌不忙,还道是有应对之策,心中也稍安,却又听陈晟道:“夏侯懋不时便至,贤弟还是赶快离开,免得受到牵连。”许仪并非怕事之辈,听到陈晟这么说,便知道他根本束手无策,乃道:“兄长哪里话,夏侯懋那厮仗着先人之功,排挤大哥。平日受他鸟气也就罢了,今天他若敢对兄长无礼,咱兄弟二人便好好教训他一顿。免得以为吾二人好受他欺负。” 陈晟知道许仪脾气卤莽,与其父一般,惟恐出事,乃劝慰道:“彼有陛下诏书,我等怎可胡来?再者,他擒我去面见陛下,是非曲直正好当面对质。陛下英明,定不会受他蒙蔽。”又说下不少好话,才将许仪劝上马离开。 叶枫虽然退回店中,却是藏身在木门之后,仔细窃听两人对话,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也猜了个**不离十。听到许仪离开,急忙坐到一旁长凳之上,接着陈晟便迈步入内,道:“原本有心请贤弟入城中一叙,奈何突然有公事相召,不能再为耽搁,就此别过。”叶枫还想着他将赵舒之计识破,有心挽留,再侍机下手,转念却又想起一计,遂笑道:“既然兄长有事,就请自便。”于是两人又说了些彼此珍重之言,才依依惜别。 陈晟知道夏侯懋转眼便至,惟恐连累叶枫,告别之后,便匆匆返回洛阳。行不多远,果然就见夏侯懋带着大队禁军,迎面而来,陈晟也不畏惧,径直上前。夏侯懋请到皇帝圣旨,再见到陈晟,心中大是欢喜,匆忙将诏书掏出,高声道:“陈晟接旨。”陈晟虽然心中十分看不起对方,但毕竟他有圣旨在手,只得跪下道:“微臣接旨。” 看到平日夙敌跪在自己的面前,夏侯懋简直心花怒放,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打开圣旨便念。刚开始无非是指责陈晟阻碍禁军抓人,违抗圣意,这个倒还是在其意料之中,却不想后面居然说到他依仗武艺,行凶杀人。陈晟听得惊讶,又不能出言辩驳,好容易等到夏侯懋将诏书念完,才行礼起身,喝问道:“我何曾杀人行凶?”看到夏侯懋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陈晟随即醒悟,指着对方怒道:“你设计陷害我?”夏侯懋仍旧嬉皮笑脸地答道:“明明是你一脚将人踢死,我等众人为证,怎么是陷害你?” 那一脚力度如何,能否致人于死地,陈晟自己心中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此刻除了理解为夏侯懋杀死部下来陷害自己,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两人平日虽然各有不悦,但也不至于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想夏侯懋必欲将自己致于死地,陈晟看着对方的那张笑脸,恨不得一拳过去,揍个稀巴烂。却终究想着夏侯懋手中的那一卷明黄诏书,只得努力压制胸中的怒火,道:“我要见陛下。” 夏侯懋“嘿嘿”一笑,道:“要见陛下可以,但总要公事公办,将军已是带罪之身,总不能便这么去见陛下吧?”陈晟明白其意思,乃将双手背负,道:“绑上吧。”夏侯懋一使眼色,便有两名军士上前,用牛筋绳将陈晟双手反绑。见到陈晟甘心受缚,夏侯懋心中才松了口气,等部下将其绑好,才缓缓走上前,笑道:“这不就是武艺超群的陈将军吗,也能有今日下场?”陈晟实在懒得再看他那副尊容,索性闭上眼睛,道:“去见陛下吧。” “见陛下?”夏侯懋干笑几声,猛地一记耳光打在陈晟脸上,道:“陛下这两日正忙于军国大事,这件命案便交于本将军处理了。”陈晟这才知道上了对方的当,怒不可遏,圆瞪双眼,“呸”的一口血沫吐在夏侯懋面上。夏侯懋哪里能忍受这口恶气,伸手在脸上一抹,便又要挥拳教训陈晟。 与夏侯懋出手的同时,“嗖”的一支羽箭从远处射来,说时迟,那时快,竟稳稳当当射中夏侯懋的手臂。“啊。”夏侯懋虽然是武职,但从来未经战阵,更没有受过任何刀剑创伤,这突如其来的巨疼,让不由大叫起来,险些跌坐在地,左右部下急忙上前搀扶。陈晟本想着自己落入夏侯懋手中,难免受辱,却不想居然还有人出手相救,转眼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叶枫拿着一张长弓走来。 陈晟素来爱惜士卒,又与偏将军许仪亲如兄弟,夏侯懋受到偷袭,还道是陈晟部下想要营救于他。这样一来,陈晟便是罪上加罪,再无可赦,虽然臂上还有些疼痛,夏侯懋也觉得值,可抬眼看到叶枫只有一人,又不认识,不禁大为失望,于是心中恼怒,遂喝令部下上前擒拿。他这次前来就是有心盼望着有人前来救援陈晟,所以故意大张旗鼓,又多带的是禁军之中的精锐。听到夏侯懋的一声令下,便有数人直奔叶枫而来。 叶枫嘴角微扬,伸手在背手箭壶中抓过三支羽箭,“嗖,嗖,嗖”连射三下,便有三名禁军中箭倒地,都是被利箭穿喉而过,显然不能活了。这一手顿时将那些急于立功之人震慑住,都目瞪口呆地站立当场,不敢再有人上前送死。叶枫这才又缓缓抽出一只箭矢,故意瞄准夏侯懋,道:“这一箭,我先射你的左眼。” 夏侯懋自己平日弓马稀松,所交的也都是些纨绔子弟,哪里见过这样神奇的箭术?骇得心胆俱裂,急忙拉过身边一名士卒,躲在他身后,骂陈晟道:“汝公然使人拒捕,射杀钦差,是要灭九族的。”由于过分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是连连颤抖。 陈晟何尝不想将这无用小人一箭射个窟窿?只是对方所言不假,且不说自己深受太祖武皇帝的厚恩,断断然不能于朝廷为敌;就说家里娇妻爱子,自己也万万不能将他们连累。只得对着叶枫喊道:“贤弟不可胡来,快速速离去。”叶枫既不离开,也不上前,只是将箭尖对着夏侯懋,目不转睛地答道:“大哥,如此昏君,还辅他作甚?不如随我一起,另投贤主。”他这话一出,夏侯懋是且喜且惊,喜的是,几乎抓到了陈晟通敌的罪证;惊的却是,惟恐陈晟因此而让那人对自己下毒手。于是将身体俯得更低,仔细观察对方的动静,一有不妙,便想第一个开溜。 陈晟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再联想着叶枫的一身武艺,心中便有了个大概,冷然问道:“不知叶壮士所谓贤主是指何人?”叶枫听他改了称呼,知道对自己动了疑心,也不畏惧,正色答道:“天下贤主,莫有过于宛城司马将军者。” “很好,很好。”陈晟顿时明白叶枫用心之恶毒,心中大怒,爆喝一声,双臂一振,便将腕上捆绑的牛筋绳崩断,又转手在身旁一名禁军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枪尖只指叶枫咽喉刺去。两人虽然相距百步之外,叶枫很快便感受到了陈晟枪尖上的那股刺骨的寒意,急忙翻过手臂,一箭射向陈晟面门。陈晟枪杆一抖,轻而易举地便将来势如风的箭矢拍落在地,仍旧招势不改,刺向叶枫。 叶枫此刻才知陈晟武艺,远在自己之上,暗暗庆幸自己适才在茶棚中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只怕已经死在对方手中。此刻他确实目的已经达到,不愿与陈晟纠缠,只得笑道:“大哥既然不悦,小弟这便告辞。”转身便逃遁。陈晟心中他若逃去,自己便是万劫不复,仍旧提着长枪追赶,奈何叶枫脚下速度甚快,而且不时射出一两只羽箭阻挡。眼见叶枫越去越远,追赶不及,陈晟也只得长叹一声,用力将枪插入土中。 第三百六十六章 议出兵建功心切 曹叡乃甄氏夫人所生之子,后曹丕另宠郭夫人,其母失爱而死,曹叡也因之不得为嗣,转封平原王。其后又有传闻曹丕欲以京兆王为太子,继承大位,曹叡于是起有谋位之心,私下访得故任城王威王曹彰爱将周毅,密谋刺杀曹丕,才有了许都城墙崩塌的一幕。当日周毅行刺曹丕之时,曹叡带夏侯懋等禁军离开御帐,原本是想让周毅乘虚成事。不料半路杀出个陈晟,在危急之时将周毅制服,救下曹丕。曹叡见事不成,以为必死,本要集合心腹,准备拼死一搏。那周毅却是英雄了得,咬牙将行刺之事一力承担,在牢中自刎。曹丕虽然没有受伤,但连被惊吓,竟然一病不起。而曹叡因祸得福,整日陪伴在父皇左右伺候,表现出十二分的孝心。后来曹丕病势稍可,又强起出猎,亲自射杀一头母鹿,复令曹叡射其幼鹿。曹叡乃掷弓于地,伏地请罪,不肯射杀。曹丕心中不解,问其原委。曹叡乃答道:“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因之涕泣。曹丕心中更悦,遂有立嗣之心。曹丕本来病情未愈,出猎又受风寒,回到洛阳病势反复,更胜初时。太医用药无效,曹丕也自知将死,遂下诏以曹叡为皇太子。 曹叡继位以来,惟恐东窗事发,有密使人追捕周毅余党,得到的消息却是全部都死于曹丕御营,无一人漏网。曹叡心中稍安,自以为接下来便可以安安稳稳地当太平皇帝,那知登基不久,司马懿的一纸檄文就弄得满城风雨。更可恨的是,居然也说曹叡得位不正,当然司马檄文内容是指他父亲曹丕抢了陈思王曹植的皇位,与曹叡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关系。但曹叡心中有鬼,这“得位不正”刚好说到他的痛处,于是一面下诏给禁军都督夏侯懋,让其带人彻查此事,定要抓住散播檄文之人;一面召集大将军曹真,大司马曹休,司徒王朗,司空陈群等人商议出兵宛城,取下司马懿的人头。 对于出兵之事,众官各有各的看法,王朗,陈群等文臣极力反对,理由有三:其一,先帝大丧,不宜妄动刀兵;其二,司马极善用兵,惟恐诸将皆不是其敌手;其三,天下太平多时,宛城虽小,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战端若起,又恐吴蜀乘机来犯。曹真,曹休等却又是极力主战,司马懿公然造谣侮辱先帝,是十恶不赦之罪,正该出兵讨伐,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双方争执不下,曹叡心中却是有自己的打算,新君登基就出这样的事情,若不能及时平复,岂不失了堂堂中原大国之威?再者司马割据宛城乃是太祖武帝在世时之事,先皇曹丕即位数年,无时不在想着收复回来,但终不能如愿。若是曹叡能一举收复,岂不是让群臣百官,天下子民就知道自己更胜于先帝? 曹叡的心中,宛城是一定要打的,不过王朗等人的担心却又不无道理,司马懿深受武皇帝的赞誉,肯定是根难啃的骨头,而且他一旦不敌,或者东投孙权,西降蜀汉,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曹叡当年曾在太祖皇帝身边侍侯过,对军政大势,也略知一二,若是蜀汉得了宛城,对曹魏的威胁是相当大的。宛城不打则已,一打便要以迅雷之势,不给司马机会联合蜀吴,也不给西川赵舒的机会,或者淮南的凌统有机会出兵救援。所以这两日曹叡连发密诏,使曹真集结洛阳兵马;曹休前往汝南,收青徐之众;左将军张合却引长安之兵出青淤口东向,三路夹击,就算司马懿有天大的能耐,也休想以一郡之力,与中原抗衡。 曹叡都不禁为自己的的谋略洋洋得意,心情大好,所以才对夏侯懋的小报告不以为怪。再者曹叡对陈晟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就是因为他险些让自己丧命,借着夏侯懋这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也好。可是以曹叡对陈晟的了解,因为救无辜百姓,与禁军冲突,失手伤人是完全有可能的,但说到勾结司马懿,背叛朝廷,却是万万不会。眼看夏侯懋胸前掉着根膀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陈晟如何如何,曹叡只是觉得他的样子滑稽而已,至于所言之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夏侯懋哀哭了半响,眼泪差不多都流干了,却还没有听到上面坐着的皇帝有任何动静,不禁纳闷,偷眼往上瞧去,却正好看见曹叡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时猜测不到圣意,竟不知接着该怎么继续。还是曹叡明白他的心思,转而看向跪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陈晟,问道:“陈将军有什么话说?” 陈晟听到皇帝问起,便必恭必敬地磕头触地,答道:“微臣阻碍夏侯将军办差在前,误交匪类,杀伤禁军在后,实无从辩驳。一切还请陛下圣裁。”夏侯懋原本以为陈晟要出言开脱,不想他却直言不讳,心中大喜,也不顾是在皇帝面前,大声喊道:“陛下,他也这般说。还请陛下替微臣与那些死去的军士做主。” 曹叡也没有想到陈晟会如此爽快承认,略感吃惊,复问道:“夏侯将军是奉了朕的旨意捉拿叛党,将军何以阻拦?再者‘误交匪类’,这‘误’字又是何解?”陈晟道:“夏侯将军虽是奉陛下诏书捉拿叛党,可张贴檄文的叛贼行踪诡秘,禁军将士不能捉拿,夏侯将军无以上复皇命。是以纵使部下胡乱抓人,只要看了檄文,或者门上贴有檄文的,皆要严刑讯问。很多百姓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根本丝毫不知情,也被禁军拷死狱中。微臣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阻止,在救人过程中,便结识一人。微臣只当他是与自己一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想对方却是另有图谋。微臣不察,死罪,死罪。” “他血口喷人,陛下……”夏侯懋话还没有说话,就听曹叡沉声喝道:“住口。”再看皇帝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刚才那么晴朗,急忙缄口不言,噤若寒蝉。这几日禁军的所作所为,曹叡也略有耳闻,只是乱世用重典,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多杀几个平民百姓,并不会在身为帝王的曹叡心中留下任何愧欠。当然作为太祖武皇帝喜欢有嘉的睿智皇孙,曹叡也不会不知道夏侯懋是在假公济私,报当初被先帝冷落的一箭之仇。曹叡也并不喜欢仰仗先人功荫的夏侯懋,但他新从一个失宠的平原王登上大位,是很需要有一批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大臣。而夏侯懋从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奴性,是曹叡很喜欢的,所以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叡现在关心的并不是眼前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而是那个所谓的奸细,于是再问陈晟,道:“既然是误交,朕也不会责怪将军,只是将军可知那人底细?”陈晟道:“对方自称是宛城司马仲达的部下。”曹叡自然听出他言为之意,立刻反问道:“自称?那么以将军之见,这并非对方真实身份?”陈晟点头道:“当时对方并非真心救微臣,不过两个目的:其一,陷微臣于不忠之地;其二,便是要借微臣与夏侯将军之口,转达圣上,檄文之事,果是司马所为。” 曹叡沉吟片刻,来回踱了几步,缓缓问道:“将军觉得檄文并非司马仲达派人所为?”陈晟正要回答,曹叡又示意他平身,忙再拜谢恩,起身答道:“微臣从来就不相信此乃司马仲达所为。宛城虽然拥兵十万,但毕竟只有一郡之地,以司马懿之老谋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断然不会妄自挑起战端。必是西蜀或者东吴奸细所为,欲使陛下大军征讨宛城,而从中获利。微臣本想将对方擒下,不料彼身怀绝技,脚下行走如风,实是追之不及。” “能从将军手下走脱,彼方也算是难得人才。”曹叡向知太祖皇帝对陈晟喜爱有加,此刻听他这番独到见解,似乎也有十分的道理,心中顿时有了爱惜之意,转看夏侯懋还跪在一旁,不由皱眉道:“你先退下吧。”夏侯懋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这些察言观色的小聪明还是有的,听着皇帝与陈晟的几句说话,就知道自己想要搞死陈晟的计划落空了。心中虽然深恨陈晟又获取了曹叡的圣眷,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悦,急忙叩首拜辞,恭恭敬敬地退出大殿。 曹叡见夏侯懋离开,才从御案之下拿出这两日自己所用地图,招呼陈晟上前,道:“将军且看,这是朕亲自制定的宛城攻略。”曹叡偏爱夏侯懋,朝廷上下皆知,陈晟原本以为今日之祸难免,却不想皇帝居然喝退夏侯懋,留下自己商议军国大事。以陈晟职位来说,参与军事征讨,也无不可,只是他从身世暴露于曹丕以来,多年闲居,今日曹叡如此看重,正是让陈晟感激涕淋,再三谢恩才上前仔细观看。 其实以陈晟心中猜想,既然皇帝有心攻打宛城,那么从洛阳,汝南,长安三处夹击,便是首选。所以曹叡图上的标志,陈晟并不用多看,就能想得一清二楚,但碍于皇帝的尊严,他也不得不故作专心,多看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圣明,如此三路进逼,司马仲达必无还手之力。”曹叡本来就很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听到他如此一说,更是欢喜,点头道:“司马仲达占据宛城多年,朕定要收复回来,以慰太祖皇帝与先帝之灵。陈将军一身武艺,不妨就随曹大将军出征,也好多建功勋。” 陈晟看着皇帝洋洋自得的表情,知道他把事情想的过分简单,只得又道:“陛下三路俱进,司马懿断无还手之力。只是司马乃叛国老贼,一旦情势不利,便会转投吴蜀二国。臣闻荆州郭淮常年整军备战,对樊城虎视眈眈,若是两处联合,只恐于朝廷大是不利。” 曹叡心情大好,并不以陈晟反驳自己的计划而恼火,反而感到欣慰,这样的人虽然不及夏侯懋讨人喜欢,但朝廷之中总还是要人敢说些真话才行。遂连连点头,道:“将军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樊城城坚粮足,将军文聘又是三朝老将,极善用兵,更有满伯宁为辅,区区一个郭淮能兴起什么波浪?想当年关云长威镇华夏,带数万雄兵,也非轻易攻下樊城。等到郭淮的救兵赶来,朕的三路大军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荡平宛城,取下司马仲达父子三人的项上人头。” 樊城再坚固也是一座孤城,南阳却是一整个大郡,而且司马懿在宛城多年,深得军心民意,二者究竟谁能守得更久一些,只怕还是两说。至于将此次征讨的成败,都押在樊城那不足万人的守军身上,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还有淮南的凌公绩,也是东吴名将,难道宛城三方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会甘心在城中悠闲品茶吗?陈晟心中很快就转过了这么许多的疑问,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泼皇帝的冷水,只得道:“檄文一事尚不得证实是司马懿所为,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急于兴兵。” “哈哈。”曹叡轻笑摇头,看着陈晟道:“将军觉得司马懿如果不张贴檄文,辱骂先帝,便就不该受诛么?”陈晟恍然而悟,此时此刻檄文的真假对于曹叡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宛城本来就是大魏的疆土,司马懿也本来就是大魏的臣子。皇帝现在并不是要责罚司马辱骂先帝的罪过,而是想收复宛城,完成太祖皇帝与先帝的遗憾。看着曹叡眼睛中闪烁的光芒,陈晟很能感觉出年轻皇帝心中的火焰,他必然是想建立一个超越先帝的功勋,以得到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的认可。但军国大事非同儿戏,陈晟不能眼看着曹叡拿着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去冒险,于是心中默然叹息一声,准备放弃皇帝刚刚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好感,拼着触怒龙颜,也要劝谏曹叡三思而后行。 陈晟打定主意,正要张口,却又外面宦官喊道:“禀奏陛下,大将军曹真求见。”曹叡也看出陈晟对自己的计划并不是十分的满意,刚好曹真前来,正可转移话题,于是笑道:“大将军来见,必也是兴兵之事,将军正可与彼商议商议。”遂传旨召见。片刻就见曹真大步流星的迈进殿中,脸上神色十分的难看,匆忙行了觐见之礼,便双手奉上一份奏折,道:“樊城文将军军报。” 曹叡看着奏折上的斑斑血迹,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三百六十七章 北上樊文聘尽忠 自从建安二十四年,汉寿亭侯关羽亲率荆襄数万之众,与曹魏上将曹仁殊死争夺以来,樊城便跟随着这当世两大名将的威名而闻名天下。只可惜当时赵舒亲带上庸援兵,水淹七军,而身为曹魏五子良将之一的于禁又弃魏而降汉,终于使得这场原本应该是曹仁获胜的战争,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在外无救兵,内无余粮的情况之下,曹仁不得不被迫撤退,也才让关羽在有生之年亲自踏上了樊城的城墙。然后蜀军的好景也不长,关羽与赵舒的大军继续北进,却在郏下一战风云突变,由于高平的内应,蜀军大败。而且东吴吕蒙乘机夺占荆州南郡,关羽也最终没有摆脱身首异处的惨淡下场。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过去七年,当年对决的两位名将都化为尘土,但樊城还是屹立在襄水的北岸,成为曹魏南面屏障。因为司马懿割据宛城,樊城的位置就显得尤为的重要,所以当曹仁再次进入樊城之后,更加修缮加固。如果说蜀中剑阁是保卫成都的第一雄关,那么樊城便是当之无愧的拱卫宛洛的第一坚城。曹仁对自己多年的经营是十分自信的,在他调职回京之时,曾向着前来交接的将军文聘说过:“如此坚城,又有将军这等良将,即便赵舒倾西蜀全力,也未必能破。”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文聘受任以来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松懈,反而更胜曹仁昔日。因为他知道樊城不仅仅只是要阻挡荆州的郭淮,而当朝廷有一天收复宛城的时候,樊城更应该像一颗插在司马懿后背的钢钉,刺得他入骨三分。 在三天之前,文聘从来没有怀疑过曹仁将军临别时候的言语,可是就短短的三天,让文聘对自己精心督建的城防,显得再也不是那么信任了。荆州的郭淮隐忍了数年,终于按耐不住,大兴兵甲,带着荆襄五万大军杀奔而来。在蜀汉大军到抵城下的时候,身为武人的文聘从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丝的喜悦,可是就在第二天,蜀军攻城的时候,让文聘一腔火热的激情全都被冷水浇灭。 蜀军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带着云梯,飞楼强行攻打,而是先在城下结成阵势,然后从中军缓缓地推出数十百辆牛车,再后便从车上取下无数的木件。在文聘与满宠疑惑的眼神中,蜀军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用那些看上去规则,不规则的木料组建成了一架架巨型的投石车。当文聘看明白对方用意的时候,蜀汉军阵中的磨盘大小的巨石已经扑天盖地的砸了过来。这些巨大的石块碰在人身上自然是筋断骨折,毙命当场,就算是砸在城墙上,也会崩脱几块城砖。几轮巨石之后,城中守军的厄运却并没有停止,蜀军又搭建起了一座座高大井阑,顶端箭楼全是木板兽皮包裹,只留下几个小孔,而就是这些个箭眼里面,毒矢如飞蝗一样发射出来。往年曾有密探得知,蜀汉连弩威力无穷,但也只是久闻其名,不得其实。一弩十射的厉害,文聘在此刻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而且箭头上都浸有巨毒,守军但有中者,皆不能救。 就这样噩梦一般的三天,城中曹军死伤过半,而蜀军只是在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中受了些小小的损失。文聘想要用来抵御郭淮进攻的坚固城防,根本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满宠当年跟随着太祖武皇帝曹操参与了官渡之战,当时袁军曾筑土山射杀曹军,曹操也命人赶制了一批发石机,反击袁绍。威力相当惊人,是以后来曹操竟以“霹雳车”名之,但此车制造麻烦,搬运不便,虽然威力可以,却不能常备军中。满宠简直不能想象,蜀军居然能随时拆卸,随时组建,而组建出来的机器,威力更远远胜过当年的“霹雳车”,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文聘是久经战争的宿将,满宠也是足智多谋的军师,但第一次面对蜀军如此强大的攻城器械,都显得一筹莫展。两人的心中都出现了一个相同的疑问,那就是樊城是否还能守御得住,只是相互并没有说出来而已。 又是新的一天的攻击,文聘强打的精神登上城头,放眼望去,蜀汉军阵之中又在架设那些该死的机器。从左右将士的目光之中,文聘能看得出或多或少的恐惧,对于这些曾经跟随曹大司马并肩迎战过关羽的将士来说,战死疆场似乎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这样被人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宰割,心中但难免有些惶惶。 “父亲,不如乘蜀军尚未架好投石车,孩儿带人先出去冲杀一番?”文聘有子先丧,养子文休便如己出,随军驻守樊城,原本也十分勇悍的他,这两日早被蜀军激怒,不止一次的向文聘请战出击。文聘还是摇了摇头,城外蜀军数倍于魏军,郭淮又是治军马之才,数年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北上相犯,此次前来锐气极盛。再者蜀军虽然还在搭架投石机器,但军前阵型整齐,据马后面的那一排排弓箭手,连弩兵足可以将城中冲出去的骑兵射成刺猬。留在城中坚守,固然是坐以待毙,但多少还能坚持些时日,若是拼死决战只怕蜀军会更早的迈过樊城。 文休知道父亲的心意,只得叹息一声,便要转身离开。一直在旁不发一言的满宠却突然唤住了他,问道:“少将军,昨日城墙东南角上被蜀军攻踏的地方,可修补完善?”文休办事素来深得其父信赖,昨日蜀军在箭石之后,曾发动一次比较大规模的攻击,虽然攻破了城墙一角,但仍旧被文聘带人拼死堵了回去。修缮城墙之事,本来是在文聘亲自督办,但由于当时受伤在身,又连日劳累,文休便劝父下城休息,自己代劳。不想今日满宠却当面问及,岂不是摆明了不相信自己,文休心中不悦,但在父亲面前不好发作,只得道:“大人若是不放心,大可随某一起前往查看,若是有丝毫不满意,便任由大人处置。” 满宠知道文休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更知道这几日城中上至主将文聘,下到普通的军士,心中都憋着一股闷气,也不以文休为忤,复转谓文聘道:“少将军求战之意甚是,吾等坚守三日,不得其利,反比蜀军损失更大。以下官之见,不如就主动出击,尽量摧毁蜀军的投石车。蜀军所依仗者,不过便是这些器械而已,一旦毁去,如何还能强攻我城池?”满宠向来谨慎,文聘没有想到他居然也会跟文休一样冲动,如果可以,文聘何尝不想把蜀军阵中的攻城器械全部大卸八块,只是蜀军箭矢厉害,城中的兵马如何才能在最少的伤亡之下,冲突到对方阵前呢? 看到文聘的疑惑,满宠又继续说道:“蜀汉地偏一隅,实力远不如大魏,郭淮兴兵北上,樊城必欲速战速决,而使司马无备。昨日蜀军一轮强攻,东南城角险些陷落,今日箭石之后,郭淮必仍旧会使大军攻打。既然彼方箭矢厉害,将军何不故意示弱,诱使敌军近战,戮力破之,继而以我精锐铁骑紧随其后。两军混战之际,蜀军即使弓弩歹毒,岂能不顾同袍性命?” 他这般一说不仅文聘心中了然,就是文休也是一清二楚,心中早就想出城痛杀蜀军,是以不等其父开口,便抢先道:“满大人此计甚妙,出阵杀敌,孩儿愿为前部。”文聘知道此计也不过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面对蜀汉强大的石林箭雨,继续坚守,樊城迟早会被攻破,不如趁着现在将士还可一战,主动出击。但文聘更深知满宠此计甚险,若是蜀军强大,魏军不能将突入城内的敌军击溃,那么樊城在今天日落之后,只怕就会插上郭淮的帅旗。 文聘思之再三,终不知道该从何选择,眼看蜀军的投石车与井阑又将架设完毕,文休再次力争道:“父亲,蜀军虽然精锐,却多是步卒,我大魏骑兵纵横天下,城中将士有不少乃是曹纯将军虎豹旧部。只要能摆开阵势,又何惧蜀军多寡?”满宠固知自己计谋并非万全,只是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也只能再劝道:“出战突击之事,下官愿亲自领兵前往,若是能成,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宠一死以报国恩。将军仍可固守,以待救援。” 经两人的再三劝说,文聘也终于痛下决心,乃道:“公乃文士,出战之事,但付我父子二人足也。”于是传下命令,墙上只少留军士与伤残,尽将精锐隐于昨日城破之处,等候蜀军进攻。 蜀军果然不出满宠之所料,如前两日一般,一阵滚翻的箭雨巨石之后,便派出大队步卒,强行攻打城池,而昨日塌陷的墙角,也正是蜀军攻击的重中之重。文聘既然下有令谕,当蜀军迫近之后,文休只是假意略微抵抗,便带人且战且退去。不过多时,蜀军前锋便突入城中,顿时军中有人高喊“曹军败了”,后队更如潮水一般的涌入。 文聘所部精骑早隐伏多时,见到蜀军冲进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知道时机已至,乃振臂高呼;“杀……”喊声刚落,四下曹军皆一同杀出。这几日众军士压抑已久,此刻便如同出笼猛虎,左右穿插,突入蜀军内部。刚冲入城的蜀军,并没有想到曹军还有如此后着,还不成结下阵势,便被曹军冲撞的七零八落。形式急转直下,虽然也想极力顽抗,却终究抵挡不住曹军的冲刺,又不得不退到城外。 曹军将士见将蜀军又赶出城外,获得一场虽然不是很大的胜利,但士气顿时高涨,皆高呼“将军威武”。文休抹去脸上的血迹,直奔其父身前,道:“孩儿这就带人随后赶杀,定将蜀军阵型冲乱,父亲可在后接应,侍机毁掉敌军器械。”文聘也知此乃大好良机,且将士群情激昂,正是可用之时,但城外毕竟有十倍于己的敌军,怎能放心让文休前去冒险?于是道:“为父在前,汝可在后。”但文休哪里肯听,还待要争,文聘却已经从怀中拿出一份粘有不少鲜血的奏折,递于文休道:“今日成败,皆此一战。为父深受大魏三世之恩,正当以死相报,只是膝下只汝一子,不得不存几分私心。为父在前,若胜,汝大可随后接应;如是不能取胜,汝千万不可意气用事,速引兵回城,与满大人共保城池。这份奏折,也是为父昨夜所写,就只能由汝转承陛下了。” 文休颤抖着双手,将奏折接了过来,父亲在他的心中乃是一个豪气干云的英雄,今日却做出这等女儿姿态。难道樊城就当真不能再坚守得住么?文休看着父亲打马而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本要提着缰绳,紧随其父身后而去,却被旁边满宠拦下,低声道:“少将军不可辜负将军一番苦心。” 文聘并不怕死,但却不愿意绝后,所以在明知樊城不易坚守的情况之下,先起草了一份奏折,只想着自己一旦战死疆场,报效武,文两代先帝厚恩之后,就由养子文休携带奏折入京,也好存留他文氏一脉。满宠与文聘共事多年,应该能够体谅得出他这一点私用之心。出城之后,文聘没有看到文休跟随出来,心中稍微有了一些慰藉,又将心中的那丝柔情抹去,换上一副刚毅面孔,长枪迎风虚刺,道:“众儿郎,随我来。”一骑当先,直冲入蜀军溃败的阵中。 城外的另一处帅旗之下,郭淮也在密切地注视着城下战局的变换,看到文聘带着樊城中的精锐骑兵尽数跟进出击,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意。他身旁也有着一位文士,年纪却比城中的满宠小了一大半,此刻也面带微笑,靠近问道:“将军,可要下令使少将军出击?”郭淮微微摇头,道:“难得将文聘引诱出来,务必不能再纵其入城,且再等片刻。”青年文士遂退开半步,不再多言。郭淮恐他年轻面薄,复含笑道:“今日定要攻下樊城,以全令尊当年未尽之心愿。” 这年轻人乃是马良之子马秉,自从马良去世之后,便师从伊籍等人,一直在荆州听用。后来伊籍病故之前,深觉此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上书赵舒,极力推荐。赵舒既与马良是旧交,又信伊籍之举荐,遂以之为长史,协助郭淮守御荆襄。此番郭淮引军北征,留下于圭等宿将不用,虽然是考虑着防御江夏的东吴高平,也是想要借机将这些下辈好生历练一番。当年关羽攻打樊城之时,马良也随军再征讨,后虽然不是同死,但却都是樊城兵败所致。所以马秉得以随军征战,心中是别有一番滋味,既想建功立业,更多的却是要为父亲弥补当年的遗憾。 马秉听到郭淮提及亡父,神色稍微暗淡,随即又道:“此次能快速攻下樊城,皆将军之神威。”郭淮却摇头笑道:“这吾却不敢争功,若非大将军奇巧之技,造下这等威力强大的攻城器械,又是初次使用,打得文聘不知所措,否则怎能区区三五日就能立下如此功业?”马秉自然也知道这些器械都是赵舒所设计,使人制造,他二人已有多年不见。马秉心中留下的还是赵舒在为他父亲尽心操办丧事的情形,而这几年也不时的派人前往荆州询问自己的近况。能跟随这样的一位有情有意,又学识丰富的大将军,马秉自然是要更用心的尽职尽责,以为日后进见之本。 两人只说得这几句话,文聘的骑兵已经冲到蜀军阵前不远,蜀军虽然有弓箭,连弩却因为曹军前面还有不少败退下来的蜀军,是以不敢放箭。眼看曹军前锋就要插入蜀汉军阵之中,郭淮乃令司旗官将令旗招动,就见蜀军前阵也是且战且退,随着前面败军后撤,连同那些攻城器械也都置之不顾,一起丢与曹军。 文聘带兵必欲将这些机器捣毁而后甘心,竟也不曾觉察蜀军的异动,只顾挥军赶杀,等冲入蜀军阵中,亲自以长枪挑塌一辆投石车时,才猛然省悟,郭淮军力远胜于己,怎么会轻易便让自己的骑兵冲突上前?文聘心念刚转,就复听蜀汉后阵鼓声大作,左右两翼竟然不知从何处杀出两队骑兵,直插向曹军后背。文聘立时明白郭淮乃是诱敌之计,欲以此将自己围歼于樊城之下。他原是久经战阵之将,知道形势十分不利,再看蜀军器械已十损其半,出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高声喝令部下军马停止进赶,迅速收拢,撤回城中。 蜀军向以步卒称强,但郭淮却是夏侯渊旧将,曾随之镇守雍凉,深谱骑兵战法,又知要与曹魏争霸,没有一支可用的骑兵是万万不行。于是这几年在荆州与于圭等人一起收罗战马,终于组建了这一支为数不多的骑兵,名号“奔雷”。南方战马不足,郭淮知道好钢是要用在刀刃上,所以对于这些骑兵的训练,更加尽心用力,数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成就。此番攻打樊城,郭淮确实意在速战速决,是以将所有家底都一起用上,迫使文聘出战。等到文聘中计出城,郭淮也就连三千“奔雷骑”也都从箱底摆到战场之上。 为了能让曹军更加深入围中,郭淮宁肯忍痛舍弃大量的攻城器械,饶是文聘反应迅速,部下军士训练有素,也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蜀军很快就将文聘骑兵归路截断,与后面文休所部,拦腰斩成两截。而此时文聘正面诈败的蜀军步卒也渐渐结成阵势,压迫上来,形成合围之势。蜀军骑兵皆未实战,精锐虽然不能与文聘部下相较,但毕竟合围之势已成,且人数又比曹军多,尽管文聘父子带人极力死战,却终不得脱。 郭淮眼看文聘身边将士越战越少,身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可是手中的长枪却是越战越勇,不禁感叹,转谓马秉道:“文聘昔年在荆州之时,名声远在魏文长之上,今日一战,果然不凡。”马秉也点头道:“果然是员虎将,莫非将军有意招降?”郭淮再向阵中的文聘望了几眼,摇头道:“彼深受魏主大恩,且素来以忠义闻名,断乎不会归降。”言讫,复谓左右道:“传下将令,能得文聘者,不论生死,皆有重赏。”此言一出,郭淮身后数员骁将,皆高呼将令,一起抢上阵前,欲得重赏。 文聘在乱阵之中,也感觉蜀军杀不胜杀,围了一层,又是一层,心中隐约知道再无活命之望。忽又听得蜀军阵中有人高喊:“郭将军有令,得文聘者,不论生死,皆有重赏。”文聘此刻身旁部下尽皆战死,自己也身受多处创伤,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让他觉得难以支撑。而蜀军得到这样的将令,越发拼命地挤上前来,刀枪剑戟一起向文聘身上招呼。文聘知不能敌,惟恐被擒受辱,乃将枪横扫,迫退蜀军,厉声喝道:“且住。” 此刻文聘全身上下都染满血迹,浑如血人一般,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气势凌人,竟让周围蜀军一起站住,不复上前。文聘稍得喘息,乃目视北方,大声道:“陛下,微臣不能再尽忠了。”遂拔剑自刎于阵前。左右蜀军见文聘自裁,无不愕然,随即又复有一员裨将先记起郭淮将令,心中贪图赏赐,便蠢蠢欲动,趁着旁人不备,抢上前去欲取文聘首级。有人带头,左右军士也都恍然记起,一起上前争夺。众人都不肯相让,竟将文聘尸体分成几块。等到郭淮将令传至,已是不及,只得使人收好,等战事完毕,再以针线缝合而葬。 第三百六十八章 止樊城驻军不前 文聘既死,蜀军气势更盛,又复涌向樊城。文休在后军之中,也得知父亲战死消息,心中大痛,有心死战,奈何兵败如山,被前面败军拥簇,不得不退入城内。城墙上的缺口尚未封堵,蜀军乘势而入,曹军眼见樊城不能再保,皆无战心,各自溃散。文休却不肯脱逃,带着心腹军士就在缺口阻击蜀军。满宠也手持长剑赶来,不住喝令曹军抵抗。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有效死之心,战力强悍,竟然也阻挡了蜀军不少时候。毕竟众寡不敌,蜀军越来越多,且有不少已经突破城墙,进入城内,从侧面包围这群顽抗的曹军。 战局再无可挽回,满宠猛然记起文聘临出城前的交代,知其欲保全文氏血脉,于是走到文休身前,道:“蜀军势大,少将军还请速速离开。”文休刚与蜀军有杀父之仇,怎肯离去,不禁怒道:“大人要去,可自离开,休必与城共存亡。”满宠知他不肯,于是道:“文将军出战前,曾有奏折交付少将军,想来必是紧要之物。必是向陛下献破蜀之计,少将军切不可一时血气,而负文将军之遗愿。”其实奏折之中内容若何,满宠与文休均不得而知,只是满宠一心想劝说文休离开,所以才加上些臆断之言。 文休也猛然记起父亲之前还有嘱托,于是心中犹豫,却仍旧不肯离开,乃将奏折取出,递于满宠道:“大人可带此上京,休在此阻挡蜀军,以助大人突围。”满宠镇守樊城多年,早有于城共亡之心,之所以要劝文休离开,不过是成全文聘心愿,自己却着实不曾想过要逃命,因见文休执意不肯,不禁跺足道:“吾乃一介文士,如何能在乱军之中得脱?少将军武艺不凡,还能有几分希望。”见文休还要再争,不由怒斥道:“若是奏折不能转呈陛下,文将军在地下能心安乎?” 此刻蜀军势大,文休也深知自己突围比满宠的成功机会更大,又不知父亲的奏折之中,是否真的有要紧之事,只得抱拳道:“大人保重。”与满宠辞别,带着属下亲兵奋力突围。满宠见文休终于肯听自己的劝告,心中大是高兴,他本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为了能让文休更容易走脱,也不顾蜀军人数多少,竟带着剩余部下死死缠斗。 终于满宠身边的部下越战越少,最后也只剩他一人。蜀军因他是文官装束,知道不会武艺,都不下杀手,想要上前活捉。满宠并不知道文休是否已经成功突围,但是自己又确实无力再战,仍旧想学着文聘,宁死不俘,随即将长剑横到颈下,准备跟随文聘而去。可就在他将要壮烈的时候,一支羽箭从对面蜀军之中急射而出,正中满宠握剑的手腕。这支箭虽然没有箭头,但力道甚大,满宠一时吃痛,再拿捏不住,宝剑“咣铛”坠地。接着就见一少年将军打马从蜀军阵中走出,冷然道:“想死?未必那么容易。”说完便使军士上前,将满宠用绳索捆绑起来。满宠手中已无利器,力气又远不如上来的两名军士,也只得闭上眼睛,听任他们处置,反正已经抱有颗必死之心,倒也无所畏惧。 顷刻之间,满宠便被捆成粽子一般,因为那少年将军担心他寻死,还在其嘴中塞了一块又脏又臭的破布,当真是难受至极。对面少年将军又亲自上前查看一番,确定满宠不能再有能力自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左右好生看管,自己径直去寻父亲郭淮请功。郭淮膝下数子,只郭统一人成年,且喜好兵略,深得其父钟爱。他本就在奔雷营中效力,此番征战,便请命同往,郭淮也是有意培养,自无不可。郭统初次上阵,又年轻气盛,自然想得是建功立业,替父争光,是以冲锋在前。不能亲手斩杀文聘,郭统已经深以为憾,所以听说城中还有曹军顽抗,便带亲兵而来,远远却见满宠横剑于颈下,欲学文聘自刎。郭统乃记起父亲曾有将令,务必要活捉一曹军主事之人,于是匆匆拔去一支羽箭的箭头,将满宠的性命救了下来。 此时樊城已经完全落入蜀军掌握之中,曹军的零星抵抗都或死,或降,不成气候。郭淮也从城外带兵入城,就在文聘的帅帐为众将叙功。见到文聘的断肢残臂,郭淮深悔自己所下的重赏将令,只是战争便是如此,乃命人缝合安葬,却将其首级留下,以备他用。但众将所献若不是首级,便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偏裨之将,与郭淮心中所欲,大不相同,难免有些气闷,难道通城的曹军主将,都被斩杀不成? 马秉见郭淮眉际微锁,还道是为文聘死壮惨烈,遂开口宽慰道:“两军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文聘虽是一时豪杰,但不顺天命,死固其然。将军不必过于伤怀。”郭淮微微一笑,知其误解自己心意,乃道:“吾岂不知此理?”却又想起刚才战事,不禁复道:“文聘果然是员猛将,带区区数百骑兵,便能冲突入阵,毁我半数投石巨车。若非寡众悬殊,想要取他首级,怕是千难万难。” 马秉也点了点头,却道:“文聘固然勇猛,但若非将军欲诱之深入,他未必能深入吾军阵之中。”想着此番带来的攻城器械已经十损其半,复惋惜道:“将军为文聘一人,竟然舍弃大半投石巨车,他在九泉之下,也应感欣慰。只是,”说到此处,便住口不言,偷眼望向郭淮。 郭淮早已猜知他心中疑惑,复笑道:“有话但说无妨。”马秉随即一礼,道:“樊城不过是我大军北上的第一座城池,将军却舍弃如此多的攻城器械。短时间又不能修复赶制,将军又将以何物继续北上攻取宛城?” 郭淮静静听完,莫测一笑,突然问道:“此番进军,吾何曾说过要北上攻打宛城?何况大将军将令也只是速战取下樊城,再无多言。”马秉闻之,不禁愕然,原本以为郭淮大兴兵马,是要一路北上,攻破宛洛,却不想只是为了区区一座樊城,心中大是诧异。他却是极为聪慧之人,脑中意念急转,顿时有几分省悟,乃点头叹曰:“大将军真神鬼之谋也。” 第三百六十九章 唱大戏作秀离间 满宠此刻的心中除了想快快寻死,便再无别的念想,可是左右看护的军士却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根本寻不到半点机会。只好随着对方的押解,前去与郭淮相见,想着郭淮当初不过是夏侯渊将军属吏,降蜀之后,居然深得赵舒信任重用,独掌荆襄之事。而郭淮也从一介无名小卒,成为今日威名远播的上将,而且短短数日之内,就攻下樊城,斩杀文聘将军,虽然是借力于那些可怕的攻城器械,但也不能说郭淮训练出来的荆州兵马,确实十分的精锐。当年同在武皇帝帐下效力,满宠与郭淮,还有一面之缘,现下却是阶下囚的身份前往相见。满宠的心中也的确有几分郁闷,只能冀望于郭淮能顾及点情面,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而不遭受更多的侮辱。 刚靠近文聘的中军大帐,里面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喝骂:“司马懿这只老狐狸,当真是老奸巨滑。”满宠知道郭淮此刻就在文聘的帅帐办公,那么听着语气,必然只有身为主将的他,才能在大帐之中大声咆哮。可是这么样的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满宠还来不及细想,旁边的郭统就已经上前禀道:“父亲,满大人已经带到。” 随着里面郭淮的一个请字,满宠就被身后的军士推搡入内,抬眼却见帐中只有两人。正中端坐的武将虽然容貌有变,但依稀能认出便是郭淮,却不知道因何事而显得十分气恼。剩下一名文士,却在匆忙的收拾地上的几张书信,满宠瞟眼瞧去,信封上也似乎有“司马”二字。 郭淮见满宠入内,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上前道:“多年不见,满大人风采如旧。”说着转怒郭统道:“如何这般对待满大人,还不速速将东西拿去。”郭统唯唯诺诺,急忙将满宠口中破布取下,又欲替其松绑。满宠却侧身躲开,正色道:“败军之将,不敢有劳将军。将军若真念故人之情,就请下令将某号令城头,随文聘将军共赴黄泉。” “这个,”郭淮沉吟片刻,乃道:“大人才略不凡,何以轻弃有用之身?何况蝼蚁尚且偷生,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归顺大汉,某必向大将军举荐,封官拜爵,以展抱负?”满宠听后“哈哈”大笑,道:“宠已这等年岁,怎还能做那等变节投敌之事?将军好意,宠心领了,就请将军成全。”言罢,便欲转身出帐,准备引颈就戮。 郭淮知其心意甚坚,只得叹息道:“送满大人上路。”满宠心愿得了,顿时松了口气,对着郭淮微微一笑,遂举步而行。刚迈出两步,却突然听得身后有人道:“且慢。将军,下官有一事相商。”满宠转眼看去,却是帐中那名青年文士,匆匆附耳向郭淮说了几句。二人的眼珠都不住在自己的身上打转,而郭淮先是有些犹豫不决,最后却连连点头,终于开口道:“来人,先送满大人下去休息。”满宠没有想到郭淮会出尔反尔,又不知对方究竟要如何处置自己,心中恼怒,不由放声大骂。只是他乃饱读诗书之人,骂得也最多不过是“匹夫,竖子”之类,在郭淮听来不过是过耳轻风,只是轻轻挥手,便使军士又将满宠推出帐外。 是夜满宠被关押在一处帐中,有好几名蜀军士卒轮流看管,竟好像是怕他自尽一般。满宠实在是猜测不透郭淮究竟是何阴谋,只恨自己无能,居然落得这样连求死都不能的惨淡下场。一夜昏昏沉沉地过去,天蒙蒙亮,郭统却又带人入内,还准备了一些酒菜。满宠既是必死之心,自然对食物不屑一顾,冷冷问道:“劳烦将军转告郭淮,休要空费心机,满某誓死不降,望能尽早给个了断,某便死也感谢他的大恩大德。”郭统却并不回答,只是不住劝说满宠用饭,最后道:“今日还要赶路,大人若不用些,只怕不能坚持。” 樊城既然已经落入蜀汉手中,郭淮自然是要继续北进,强攻宛城。虽然说宛城司马懿早已经实质上摆脱了曹魏的控制,但总比陷落于蜀汉更安全些,一旦蜀汉进占宛城,那必定中原震动,洛阳也是岌岌可危。满宠终是魏臣,便不禁有些担心,想着郭淮如此凌厉的攻势,也不知道宛城的司马懿,能否抵挡的住。最好当然是两败俱伤,才是满宠心中之所愿,遂道:“郭淮新得樊城,军马并不休整,便又欲北进,莫非真是欺我大魏无人?” 郭统却似乎不明其意,异道:“我军何曾要北进宛城?”一句话出口,顿时觉得失言,急忙换了颜色道:“大人休得多言,若是不肯用饭,就请上路吧。”说着便喝令两名军士将满宠左右架起,押出帐外早准备好的囚车之中。 满宠原本以为郭淮有意出兵北进,所以带着自己一道前往,却不想听对方的语气,似乎还不会攻打宛城,那么又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呢?难道是要押解回荆州,或者去成都?自己不过是个区区文吏,郭淮也未免太劳师动众了。再者自己深受皇恩,也断断然没有投降叛国之心,只怕郭淮的这一番作为,都只能是空费心机。 可是很快满宠又发觉自己的猜测似乎不对,因为郭统押解着囚车,并没有出樊城南门,而是一路北上,居然去的是大魏属境。心中大是不解,不禁向郭统问道:“将军这是要将某送往何处?”郭统方才就失言一回,这次却是小心回答,笑道:“大人不必心急,启时见面便知,也是大人一位故交。” 看着对方脸上奸狡的笑容,满宠突然觉得后心发凉,倒不是为自己的前景担忧,而是从这两日的种种,心中浮现出一丝极大的恐慌。樊城再继续北上,便是南阳境内,也就是宛城司马懿的势力范围,提起所谓的故人,除了司马懿,还会有谁?再想想昨天听到只字片语,难道司马懿与蜀汉早有勾结不成?如真是如此,蜀军能不费吹灰之力通过宛城,进迫洛阳,那大魏的江山,岂非危在累卵之间?满宠看着郭统,突然问道:“将军不必隐瞒,是要送某前去宛城向司马示好吧?” 郭统被他说破,脸上神色尴尬,既不方便承认,又不愿意否定,只得讪笑道:“大人想多了。”这样却更加使得满宠坚信自己的判断,这几年司马懿与曹魏关系明为君臣,实是敌国,樊城作为一颗钉子插在宛城南面,司马懿自然对守将文聘与满宠多有不满。想着昨日郭淮本来已经下令要将自己斩杀,却因为属下劝阻,现在想来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这颗头颅,向司马懿表示诚意。而囚车前面放着的方正木盒,多半也就是文聘将军的首级,满宠实在没有想到,郭淮居然还真的能在自己这将死之人的身上,作出这等文章,心计端得是歹毒。虽然猜破了对方的计谋,满宠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自己身陷囚车之内,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还能替国分忧。想到此处,满宠只是觉得愧对两代先帝,两行老泪从眼角潸然而下。 一行人马赶了不急不缓的走了一日,郭统似乎对趟差事也不十分满意,太阳还没有落山,便可是寻找安营之所,准备过夜再行。满宠仍旧是一日不进水米,郭统也并不勉强,既然只是一份礼物,生死大约就不是十分的重要了。满宠本是上了年纪的人,几日守城下来体力已经严重不支,又整天没有进食,身体自然再熬不住,被关入帐中,便昏昏睡去。 及至半夜,满宠却被人轻轻唤醒,等他用手揉开疲倦的双眼,入目的却是文休。两人虽然只是一日不见,但对满宠来说,无疑是恍如隔世,既惊且喜,低声道:“何以能见少将军也?莫非是在梦中相会?”文休微微摇头,道:“此非说话之地,先救大人出去。”满宠这才左右打量,自己却还是在关押的营帐之中,看守的几名蜀汉军士,都已经被放倒在地,心知必是文休冒险相救。只是自己老迈之躯,在军帐之中,岂不是个大的累赘?文休能平安的混进营帐中来,但却未必能将自己平安的救出去,一旦被人发现,只怕两人都无生还之望。 文休见满宠不发一言,还道是身体有伤,不能多说,也不等他开口,便将其搀扶而起,道:“我负大人出去。” “不可。”满宠急忙推辞,道:“宠乃一老朽之人,少将军不可为吾行险,还请速速离去。”文休本就是为救满宠而来,自然不肯听他所言,当即不再多言,将其扶起。而满宠上了年纪,又一日不曾吃喝,身体是十分的虚弱,站立之后,只觉得两腿酸软,眼睛发黑,自知不能行走,心中另有所想,于是挣脱文休搀扶,拜倒在地,正色道:“宠有一事拜托少将军。” 第三百七十章 征司马曹真挂帅 文休当日在樊城拼死突围而出,但却并没有就此北上,而是隐藏在附近山林之中,打探城中消息。次日便见到郭统押送满宠一路向北而行,本来南阳是曹魏属地,文休应该前往宛城求救,但他也深知司马懿与父亲和满宠关系恶劣,于是悄然跟随再蜀军之后,趁夜摸入营中准备将满宠救将出去。可文休却万万没有想到满宠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又要伸手搀扶,满宠却执意不肯,复道:“此事关系国家存亡,少将军万不可推。”文休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也只得跟着拜倒,道:“大人请讲,某必以死相赴。” 这两日的种种见闻,早让满宠的心中认定司马懿于蜀汉有所勾结,如此一来洛阳堪忧,现在只能让文休尽快赶往洛阳,向皇帝禀告此事,也好早作准备,免得被蜀汉与司马懿得逞。至于满宠自身的安危,与曹魏的江山比起来,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于是满宠简要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最后道:“陛下在洛阳并不知道司马已与蜀汉勾结,少将军一身干系江山社稷之中,请再受老夫一拜。” 文休听得出满宠决死之意,有心想要劝说他一起跟随自己出逃,但自己却又实在没有把握能将他一起平安带出去。若是在方才,最多就是两人一起葬身蜀军刀枪之下,可现在宛城司马懿勾结蜀汉的消息,又必须得有人传递往洛阳,文休必须得活着离开。这生与死之间的选择,对文休来说,是相当痛苦的,毕竟满宠与文聘共事多年,于文休便如父叔之辈,怎能当真丢下他,而只身离开呢? 满宠也看出了文休的犹豫,他心中深深地明白,文休一个人逃脱比两人一起成功的几率要大上很多倍,现在断然不能因为自己一介老朽之人,而让大魏的江山社稷陷于危险的境地。反正满宠早已经有了必死之心,现在得了自由,何不就自行了断,以断绝文休救助之心?想到此处,满宠再言道:“一切拜托少将军。”随即拾起旁边蜀军落下的朴刀,引颈自刎。文休虽然就在满宠面前,但由于满宠下拜叩首,他也下拜叩首还礼,抬头之时,却已经看到对方颈之溅出的鲜血。急忙抢身上前,虽然心中悲愤万分,却又不敢大声呼喊,只得低声道:“大人,大人……”满宠喉管割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嘴唇张合几下,便气绝身亡。虽然满宠并没有说出声响,但文休却是明白这位老人临终的心意,是想要让自己一定赶往洛阳,将司马懿之事禀告朝廷。文休将满宠的身体扶正,靠在帐布之上,三拜念道:“大人放心离去,只要文休不死,定能将消息带往洛阳。”而后起身,出帐投北而去。 文休刚离开蜀汉军营不远,郭统与马秉相继从暗处现身。马秉望着文休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乃大大的松了口气,道:“总算不负大将军之妙计,文休一到洛阳,曹叡必然出兵攻打宛城。”郭统连连点头,却又道:“曹魏文武若皆如文聘,满宠一般,乃忠良死节之臣。大将军北伐大计,只怕战事凶险,旷日持久。”满宠之死,也确实让马秉深有感触,沉吟片刻,方道:“大将军计谋神鬼难测,曹魏必无人能敌。”两人又感慨几句,才一起回帐。 文休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与血海深仇,一路之上丝毫不敢过过休息。但路上又要躲避着宛城的军马,行程确实不快,直到司州梁县,出了司马懿的势力范围,才找到当地驻军,表明身份,讨要马匹,赶往洛阳。其时,魏大将军曹真已经奉旨集结洛阳附近军马,准备南下攻打宛城。得到文休带来的樊城战事,知道滋事体大,不敢耽搁,带着文休一起入宫觐见皇帝曹叡。 文聘的战报乃是在知道樊城不能久守时所写,却并没有提及司马懿之事,所以曹叡看完之后,只知道樊城不保,心中顿时失了主张。他原本决定攻打宛城,便是将成败皆押在樊城文聘的数千精锐之师上面。可万万没有想到,曹叡自己的三路大军还没有动身,樊城就已经陷落于郭淮之手。看来陈晟的担心未必果然有十分的道理,曹叡不禁看了看旁边的陈晟,又将手中的奏折递于对方,叹道:“果然如将军所料,郭淮已经攻下樊城。” 陈晟早从曹真,曹叡二人的脸色之中,就能看出樊城的战事,但他却不能明白,如果赵舒费尽心机的使人前来洛阳,散布司马懿造反的檄文,以挑起曹魏于司马之间的战事。那么就应该静静地等待,直到双方开战,才出兵樊城,联合司马懿,然后图取中原。此时此刻,将樊城攻陷,岂不是与宛城接壤,曹魏投鼠忌器,断然不会再轻易出兵征讨司马懿。那么这几日洛阳的种种岂不是枉费心机?莫非真是自己推断错误,那檄文当真就是司马懿所发,而蜀汉并不知情? 陈晟匆匆将文聘的奏折看完,复问曹叡道:“既然樊城陷于贼手,陛下可还要征伐宛城司马仲达?”曹叡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再出兵攻打宛城,岂不是逼着司马懿投靠蜀汉?正要决定开口将战事延期,却不想旁边的曹真抢先,道:“自然是要打的。”看着曹叡与陈晟都是不解的眼光,曹真又道:“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樊城文将军之子,文休就在殿外,还请陛下召见。” 文聘的奏折是以绝笔的口吻所写,曹叡知其必死,既然忠臣有后,作为皇帝自然应该优加抚恤,于是急忙使人将文休请入。文休马不停蹄地赶到洛阳,又不作任何休息清洗便入宫觐见,身上狼狈不堪,血污犹在。进殿行礼之际,便让曹叡看得有几分心酸,也不顾君臣之别,亲自上前搀扶而起,道:“文将军死得忠烈,朕必不薄待爱卿。” 文休一则念及父亲之死,二则感于曹叡之恩,不禁痛苦流涕,失声道:“还请陛下兴兵,为先父报仇。”曹叡新继大位,本来就是想有所作为,所以才会想着出兵征讨宛城,可现在蜀汉攻陷樊城,司马懿是不能再打了,那么出兵与蜀汉决战却不是不可能。否则以自己新登基,便首先有司马懿的造反檄文,接着又有蜀汉的入侵,如果丝毫没有动作,岂不是让天下都耻笑自己的无能?反正现在曹真等将已经作好出征的准备,曹叡心中念头一转,便又想着征讨蜀汉之事,于是道:“郭淮无故侵我疆土,杀我大将,朕定不能轻易甘休。爱卿不必担心,朕必兴大军出战,为文将军报仇。” 文休又复拜谢,陈晟在一旁却道:“陛下,郭淮既然攻占樊城,必将北上宛洛。司马懿首当其冲,陛下何不坐等两家开战,以得渔翁之利?”陈晟并不知道文休将会带来司马懿与蜀汉勾结的消息,现在所献之计,确实很好,曹叡也不禁连连点头。文休却急忙道:“万万不可。”随即将满宠临死之言一一说出,最后道:“司马懿与蜀汉相联,此次樊城之战,多是他联络郭淮而来。如今蜀军已得樊城,司马懿再与之一同出兵北上,则洛阳危矣,还请陛下速作决断。”曹叡万万没有想到,继樊城失陷之后,文休还带来了这样的一个噩耗。樊城,宛城都是洛阳南面门户,如今蜀军都轻易拿下,洛阳岂不是正面暴露在蜀汉的兵锋之下?这个消息远远比樊城失陷更让曹叡感到震惊,急忙走到御案之前,不住察看地图,贼吧不发一言。 陈晟此刻也才明白了蜀军为何要在此刻攻打樊城,但他很快从惊疑之中恢复,转念又想到蜀汉如此作为,会否仍旧只是反间之计,还是想要挑动曹魏与司马之间的战事?惟恐曹叡不加思量便又决定出兵宛城,于是陈晟便道:“陛下,司马懿自立之心,或者有之,但却未必会联合蜀汉。此事干系重大,不得确实证据,万不可草率兴兵。”此次曹叡还不曾回答,文休却已经先怒道:“这事乃满伯宁大人以性命托付,怎会有假?司马老贼自太祖皇帝时,便有不臣之心。今趁先帝新丧,陛下初登大位,联合蜀汉相犯,还有何可疑之处?” 此话虽然不假,但陈晟就还是觉得事情来得过于蹊跷,先有檄文于洛阳各处,后又有如此传闻,二者无不是必欲使得曹魏于宛城开战而后快。一旦开战,最大的获利者,现在就是蜀汉无疑。陈晟不敢怀疑文休的忠诚以及满宠的智慧,但他却更愿意相信蜀汉赵舒的才智更胜众人,否则也不会在蜀汉笑到最后。陈晟看着满脸怒气的文休,实在不愿意再与之争辩,但事关朝廷安危,又不得不说,只好再劝曹叡道:“陛下三思。” 陈晟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司马懿究竟是否勾结蜀汉,不过五五之数,曹叡如何能确认这就一定是蜀汉的反间之计?一旦司马懿于蜀汉真的勾结一起,曹叡的三路大军还是没有动作,岂不是贻误战机会,而让司马懿与蜀汉的联军直接兵临司州地界?打,司马懿确实有可能在承受不住压力之际,投靠蜀汉;不打,司马懿也有可能联合蜀汉一起进兵。既然都有可能,与其坐等对方来攻,不如抢先出击。曹叡猛然一拍御案,道:“曹将军,朕封汝为征南大都督,总督长安,洛阳,汝南三处军马,南下攻打反贼司马懿。” 曹真近来都在不断的整兵备战,听到文休带来的消息之后,更是欲将司马懿一家良贱抄斩。如今得到皇帝圣旨,当即拜倒谢恩,道:“微臣定不负陛下鸿恩。”曹叡又复走到曹真身前,将其扶起,道:“此战关系重大,大将军须万事谨慎。”曹真此时乃是曹氏皇族,第一能战之将,何况又有数十万大军以及整个曹魏江山为后盾,自然是信心满满,道:“司马不过一隅之地,少则月余,多则百日,微臣定当收复宛城,以告慰先帝,而谢陛下之隆恩。” 曹叡咸壮其言,乃命内侍取来御酒,亲自敬曹真三杯,复道:“今日暂饮薄酒三杯,待日后将军凯旋,朕必亲出洛阳南门三十里,以迎将军车驾。”曹真连声叩谢,便欲告退,准备出兵事宜。旁边文休又复拜倒,请为前部先锋,为其父以及樊城战死同袍报仇。曹叡自无不可,乃钦点先锋之印付与文休。 陈晟一直不发一言的望着眼前的君臣三人,虽然攻打宛城似乎看来的势在必行,但他的心中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原本想要在疆场之上建功立业,此刻也不愿意请求跟随曹真出战。倒是曹叡深知陈晟文武双全,实是难得人才,乃笑问道:“大军尚缺副帅,陈将军可愿随大都督出征?”言下之意,便是要让陈晟为曹真之副手,可谓隆宠至极,若是夏侯懋在场,只怕要当场气得七窍生烟。 可是陈晟的回答,却让曹叡君臣三人都大吃一惊,“大都督帅师出征,洛阳防卫空虚,微臣愿恪守本职,于洛阳拱卫陛下。”曹叡熟视陈晟片刻,心知他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而认为出兵宛城是一个错误的决断。但曹叡决心攻打宛城也是无奈之举,常言道“先下手为强”,以曹魏强大的国力,难道还真的司马懿和郭淮联军一起打上门来不成?这样公然的抗旨,虽然是出于两种不同的战略意图,并不是说明陈晟不敬,反而能体现他的忠诚。但毕竟皇帝有皇帝的尊严,曹叡的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只得道:“既然陈将军有此忠心,那朕便不勉强。”复命三人退下。 陈晟不去宛城却是还有别的考虑,在他的心中总是觉得大战即将到来,而宛城却并非是主要战场。曹真,文休二人自然是一道回府商议出兵之事,只有陈晟一人贼吧不能释怀。 三日之后,曹真亲率洛阳各处大军共计三十万,南下征讨宛城司马懿。这个消息传到叶枫的耳朵之内,自然是万分的兴奋,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汉中。诚如陈晟所料,一场大战终于拉开序幕。 第三百七十一章 授先锋感情用事 在曹真大军进攻宛城北面重镇鲁山的同时,汉中的赵舒也得到洛阳赶回来的叶枫的情报。经过这一连串精心设计的计谋,终于让曹叡发兵攻打宛城的司马懿。赵舒也正好可以趁着长安的张合带兵东出青淤口,兵力空虚,乘机夺占陇西诸郡。自从赵舒答应北伐,蜀汉众将无不摩拳擦掌,等待着出兵的那一天,知道叶枫回到汉中,而且赵舒的反间之计十分成功,都一起齐聚赵舒府上,请命出战。众意难为,而且此时也确实是北伐之良机,赵舒也只得下令众人各自准备,选择吉日誓师出征。 此次北伐,赵舒并无心进取长安,但陇右平原,却是他的首要目标,所以准备按着孔明当年第一次北伐旧路,过武都,取天水,南安,陇西等郡。因为以曹魏之国力,蜀汉想要一战而平天下,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能是步步为营,慢慢蚕食。当然,这只是他心中所想,并没有向魏延等激进好战之将说明,免得多生枝节。 魏延在汉中就如郭淮在荆州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北进曹魏,所以对于战前的准备,做的相当充分。短短数日之后,赵舒便站在点将台上,俯望身下的十万儿郎。面对着眼下的无数旌旗,上面都大书着“汉南充侯大将军赵舒”,赵舒的心中突然想起了当年刚到三国时候的梦想,不就是想要统率的千军万马,高高在上么?只是真到了这一刻,赵舒却并不能高兴起来,毕竟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手中紧紧纂着十万人的性命。今日能在此处出征的将士,来日是否能平安的回归故乡与父母妻子团聚,都是压在赵舒肩上的重担。 三声炮响,在赵舒的示意之下,严鹏大步上前,将拟好的檄文朗声宣读,不过都是责斥曹魏篡汉,而赵舒却是“奉天伐罪”等等言语。这次赵舒出征,也集合益州所有能调动之兵力,诸如魏延,桓易等将皆随军征战。檄文读完,接着便是告祭天地与汉室的历代先帝,随后便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由赵舒来确定先锋将领。 先锋的人选,在赵舒的心目之中,不过魏延,桓易二人,但就身份地位而言,非魏延莫属。诸将皆心知肚明,是以当赵舒取过先锋大印,魏延便要举步上前,但旁下的关兴却抢先而出,单膝跪地,道:“大将军北伐,末将愿为前部先锋。”自从赵舒移兵汉中,虽然关兴随行而至,却从不曾与之交往,就连看关统的时间也是找赵舒不在之时前来。两人之间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谈话,今日点将出征,关兴虽然也是出战之列,但赵舒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让他担任先锋之职。于公,魏延确实并他更能胜任;于私,赵舒既不愿意关兴冒险,也不愿意关兴掌兵,所以当关兴主动请求领受先锋大印之时,赵舒顿时不知如何答复。 魏延本就是赵舒默许之人,此刻被关兴抢了先,心中大是不悦,但他也知道关兴与赵舒之间的关系,只得强压怒气,也跟着上前,道:“末将也愿为前部。”两人一起跪在面前,赵舒的心中确实有些难以选择,首先魏延是他所不愿意得罪的。不管怎么说,魏延除了脾气不好之外,都称得上是一员良将,在蜀汉实在没有多少后继人才的情况之下,赵舒不愿意与魏延有任何的不愉。再次,看着关兴望着自己的眼神,赵舒分不出来其中包含有什么,但关兴能主动上前跟自己搭话,这会否说明两人之见的关系能有所改善? 十多年前,赵舒阴错阳差的回到三国,最先遇到的就是关氏姐弟。后来与关家之间的种种,以及关凤的原因,都让赵舒对关兴有着特殊的感情,或者说在他的心中,关兴就应该是他的亲弟弟。但由于立场的不一样,最终反目,连同关凤也因此而死,在赵舒的心中,留下的永远难以弥补的遗憾。赵舒不愿意与关氏兄弟之间仍旧如仇人一般的生活一辈子,希望还能像以前一般称兄道弟,虽然这九分九的不可能,但有一丝机会,赵舒总还是要把握的。 既然关兴能主动提出担任前锋的要求,与魏延相比,赵舒似乎更不愿意拒绝他。只犹豫片刻,赵舒终于还是凭着感情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缓缓将手中的先锋大印,交付到关兴的手中,低声道:“安国为先锋,吾心甚慰。”关兴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大将军。”然后接过印信,转身走下点将台。旁边的魏延也猛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回到队列之中,满脸的铁青。如果两个人之间,赵舒一定要让一个人失望,那无疑便是魏延。尽管赵舒多年来小心的维护他与魏延之见的微妙关系,但终于还是找到机会将他得罪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赵舒的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只好打算在日后再慢慢找机会弥补这次的不开心。但这一场不愉快的小小插曲,突然又提醒赵舒记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心中又开始不住盘算如何应付。 先锋大印给谁,都没有影响接下来的结果,祭旗之后,蜀汉的十万大军终于踏上了北伐的征程。非只一日,大军便到达武都郡,兵锋直指天水境内的西县。西县是天水郡的门户,当年孔明的大本营就是设在此处,赵舒也在武都驻扎下来,准备商议下一步进攻西县事宜。 诸将齐聚中军大帐,连日的行军,魏延虽然没有当上先锋,但赵舒平日何时进兵,何处扎营,都下心与之商议,终于将那点不愉快扫去。不日就要正式攻打曹魏领土,天水之战,乃是北伐第一战,魏延也显得有些兴奋,不过在他的心中,却有着另一个自认为更能使大军获胜的战略构思,就在赵舒升帐之时,准备禀告出来。 可是这次魏延似乎又慢了半拍,在诸将陆续到达之后,魏延正准备出列,桓易却又抢在他前面而出,抱拳对着赵舒道:“末将有一计献于将军,则长安唾手可得。”赵舒脸上顿时大悦,急忙问道:“愿闻将军妙计。”桓易环视帐中众将,不急不徐地道:“张合带兵与曹真合同攻打司马懿,长安守备空虚。末将愿得精兵五干,取路出褒中,循秦岭以东,当子午谷而投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守将若闻某骤至,必然弃城望横门邸阁而走。某却从东方而来,大将军可大驱士马,自斜谷而进。如此行之,则咸阳以西,一举可定也。”桓易几句话侃侃说完,只把魏延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谋略么?可是既然桓易已经说出,那自己也只能不再多言,静等赵舒决断。 其实魏延并不知道,这正是赵舒的一个小小的手段。赵舒清楚地记得魏延所献的子午奇谋,往日在后世之时,也曾因为孔明六出祁山留下的遗憾而觉得魏延此计大约可行。但当真成了三军主帅,坐到孔明的位置,才知道子午奇谋有着它必然的缺陷。子午谷地势险峻根本不适合大军行进,一旦曹魏有人识破此计,则数千偏师以及魏延都必然葬身异乡。所以赵舒终究还是觉得后史家的评论正确,这纯粹是一次很冒险的赌博,川军只有十万,根本没有过多的本钱来让自己下注。 可是因为先锋人选问题,赵舒已经和魏延产生了不愉快,所以赵舒不愿意,也不能再次与魏延闹矛盾,而使之如《三国志》记载的那样“叹恨己才用之不尽”,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恶劣后果。赵舒只好想到这个办法,让桓易代魏延开口,说出子午奇谋,如此一来,赵舒所拒绝的就是桓易,而不是魏延,至少不会让魏延的心中有过多的不快。 看到魏延惊讶的表情,赵舒暗己庆幸自己能“未卜先知”,乃轻咳一声,谓桓易道:“将军之计非万全之策。汝欺中原无好人物,若是有人建言,于山僻之处伏兵截杀,非惟吾五千军士性命受害,亦大失吾军之锐气。万不可用。”桓易故意稍加思考,才道:“大将军担心的是,末将过于轻敌,几误大事。”话音刚落,魏延却抢出道:“古来用兵皆以奇正相辅,大将军若只是一味从大路进发,彼尽起雍凉兵将,一路受阻,何时能得中原?”赵舒笑道:“吾从陇右取平坦大路,依法进兵,何愁不胜?”桓易本是受计于赵舒,自然点头称是,旁下诸将都无魏延一般急功好利,也都不作声。只有魏延一人,有心再劝赵舒使用此计,但首先提出的桓易都没有了异议,自己怎好过于热心?眼看自己心中的良策不能得用,魏延心中大是郁闷,退回列中,不再言语。 赵舒见自己计谋得逞,心中石头也跟着落地,再与众人商议些进兵事宜,才各自散去。只留下桓易在帐中,不住言谢。桓易谦辞两句,却不解问道:“将军何以知魏镇北有心行此险计?”赵舒自然不能明说,只要摇头道:“不过心中猜测,并无十分把握。”桓易也不生疑,只是道:“魏镇北脾性孤傲,诚如当年之关君侯,大将军如此苦费心机,只怕于日后也并非好事。”赵舒何尝不知道魏延的脾性如何,但魏延毕竟是蜀汉难得的大将,只能是如此得过且过,只希望日后不要再生出别的乱子就好。 第三百七十二章 督雍凉处心刁难 西县毕竟只是一座小小的城池,而且张合的长安大军此刻正在宛城鏖战,整个陇西的魏军兵力都显得有些薄弱。天水太守马遵虽然知道西县被蜀汉大军进逼,却也不敢派兵马救援,一心想要固守天水,等候援军。这样西县不过只有千余守军,在关兴的强大攻势之下,只用了半天便迫使守将开门投降。次日赵舒便亲率大军入驻,却见关兴肩上白布包裹,不禁问道:“安国伤势如何?”关兴仍旧面无表情,冷冷答道:“并无大碍。”旁边副将却道:“攻城之时,关将军身先士卒,总是冲杀在最前面,所以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关兴恨恨地瞪了一眼,吓得急忙禁口不言。 赵舒素知关兴作战勇猛,对于武将来说,受些伤也不算大事,但见关兴如此动作,又知道他不肯过多的与自己交流,只得转谓叶枫道:“等下替安国看看。”叶枫还不曾答应,关兴却道:“区区小伤,不必劳大将军挂怀。”乃打马而去。赵舒心中仍旧有些不放心,复问关兴部下,得知果然伤势不重,才得作罢。 蜀汉大军在西县休整两日,便得报魏帝曹叡知晓赵舒出兵北伐,乃使夏侯懋为雍凉大都督,节制雍凉各处军马迎敌,已至天水。而西凉猛将韩德早率凉州诸路军马五万到来,见夏侯懋之后,请为前部,前军直抵西县城外三十里。前日西县之战,不过牛刀小试,如今魏军集结雍凉大军约有十万,才是两国在陇西的主力决战,蜀汉众将无不积极准备。赵舒深知宛城战端已开,曹叡便不会轻易放弃,而对于陇西各郡大约只是要求固守,而等宛城战罢,再集中兵力前来与蜀汉会战。赵舒并不知道司马懿在曹魏三路大军的强大压力之下能坚持多久,所以陇右之战必须速战速决,还好曹魏名将都集中在宛城,曹叡只派了夏侯懋这个白痴前来,倒给赵舒凭空增添了几分信心。 因为西县战事过于微小,与韩德之战可以算是蜀军首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势在必得。赵舒有心使魏延出战,一则获胜机会更大;二来也好弥补他这两次的不满。但刚一升帐,先锋关兴却又抢先请战,他身为先锋大将,首战出击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赵舒看着他肩上伤势还不曾全愈,乃犹豫道:“安国有伤在身,此战就不必上场。” 关兴却哪里愿意?再三请求,赵舒终是担心他伤势,不肯答应。说得几句,关兴微着恼,随手便将肩上的白布扯下,道:“末将伤势不碍,将军若不肯使末将出战,末将便将这肩膀废了。”赵舒见他动作,本就吓了一跳,再听他言语,只得道:“安国若要出战,需得一人为副。”乃转看李丰道:“汝便随安国前往,万事皆要小心。首战关键,若不能胜,汝二人皆要军法从事。”李丰向与关兴私交甚好,此刻自是欣然愿往。二人再一行礼,便一起离帐点兵出战。 赵舒身为主将,却因为关兴这样不敬的言语,而迫使答应其出战,帐中诸将皆有不悦之色。魏延尤为不满,乃出列道:“将军身为三军统帅,怎可如此感情用事?关将军出言不逊,原该重责,如此威信不行,将军日后如何号令三军?”赵舒心中也清楚自己的做法有欠妥当,但对于关兴却始终只能是退让,于是苦笑道:“安国求战心切,也是忠于王事。只要能获胜归来,并无可后非之处。” 关兴也确实没有让赵舒难堪,只是一战便将韩德膝下四子皆斩于马下,杀得西凉兵马大败而回。如此大的胜利,不仅赵舒,更让所有蜀将,即便魏延都显得十分高兴,是夜便在军中设宴为之庆功。赵舒则更是欣喜,总算是将众将的嘴巴堵住。 次日赵舒再命关兴为前部,大军起程直向天水而来。早有探马报入城中,夏侯懋匆匆升帐聚将,询问破敌之计。韩德四子皆死于关兴之手,仇深似海,乃出列请战,道:“末将愿再出战,献赵舒,关兴首级于都督帐前。”夏侯懋甚壮其言,便要开口答应,旁边却又有人道:“不可,蜀军新胜锐气正盛,吾军只宜凭城坚守,不宜出战。”众人视之,正是将军陈晟。 赵舒北伐消息传入洛阳,曹叡自是大惊,但宛城正是酣战之时,又不能抽调兵将,只好一面使人急调幽,并二州军马南下;一面命夏侯懋为都督,前往雍凉防御。曹叡虽然武功不及其祖父,文采也不及其父,但也算是一位明君,深知夏侯懋并不能担当重任。只是曹氏名将皆在宛城,而曹魏主帅一贯都是任用同姓亲族,所以不得不起用夏侯懋。在曹叡的心中认为,夏侯懋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对自己还算忠心,而且对于赵舒的北伐大军,也并非是要一举攻破,只需要在陇西各郡坚守数月,等宛城司马懿授首之后,便可以集结大军前来征讨。想要击败赵舒,夏侯懋固然不行,但在城坚粮足,兵力并非有十分差距的情况下,坚守或者夏侯懋还是能胜任的。更何况曹叡还为夏侯懋起用了一员虎将,陈晟为先锋,又知二人素来不合,复使程昱之子程武为参军,以调节两人之间的矛盾。这样的安排,曹叡自以为万无一失,大可在洛阳城中高枕无忧了。 但夏侯懋似乎并不体解皇帝的心意,一路之上对陈晟多有挑衅,必欲找个机会报当日之仇。好在程武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否则只怕两人到不了天水,便早就闹出事来。此刻夏侯懋本没有必须出战之心,若是旁人劝说,或者就此作罢,毕竟曹叡的谕旨也是“坚守”二字。可遗憾的是,站出来说话的是陈晟,夏侯懋心中打定的主意就是,你陈晟说东,老子偏就要向西。于是夏侯懋丝毫不理会陈晟,将案上令牌抽出,对韩德道:“将军神勇,定可一战而胜。” 该战还是不该战,陈晟心中自然要比夏侯懋清楚得多。见到夏侯懋如此作为,陈晟也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作对,但事关国家江山社稷,不能作丝毫退让,何况他自己也是皇帝曹叡钦点的先锋大将,夏侯懋并没有权力处罚,遂再上前,大声道:“临行之时,陛下亲口下谕,陇西之战重守,不重攻,还望都督三思。”夏侯懋随即作色道:“陛下确实说重在防御,却何曾说过不能进攻?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吾军兵力不在蜀军之下,怎么就必须龟缩城中固守,而不主动出击,以占先机?”韩德报仇心切,其余众将也都知道夏侯懋是曹叡宠爱之人,是以一起出声附和,支持出战。 众口铄金,陈晟虽然坚信自己的判断正确,但也不能与满帐的将领争执,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寄予参军程武。程武连日来已经为这两人的矛盾操尽了心思,现在又见陈晟眼望着自己,只得轻咳一声,上前道:“二位将军之意,均无不可。但陛下既然有明诏坚守,那依某之见,还是不出战为上。”这几日程武原是秉着颗公正之心,处处帮助陈晟,以抵制夏侯懋的无理取闹。但在夏侯懋的心中却是认定程武是陈晟一党,甚至觉得“程”,“陈”二字本来就是一家。若是前两日的冲突,夏侯懋确实不十分占理,可是现在众将都赞成他的意见出战,往日无理也要取闹三分,何况现在有众人的支持?便更加助长了夏侯懋的气焰,怒斥道:“汝二人世受皇恩,久食朝廷俸禄,却临阵惧敌,不思报国,反而谣言惑众,以慢军心。莫非以为是陛下钦点,本都督都不能动用军法么?” 在曹叡起用夏侯懋为主帅的时候,陈晟本就有心反对,但他也知道在魏国各处领兵的主帅无一不是曹氏亲族。想当年太祖曹操任用司马懿镇守宛城,而后者却拥兵自重,所以以后的曹丕乃至曹叡都遵守了一个不成文的传统,非曹姓和夏侯姓的将领,基本上都是没有机会独掌兵权的,就如当年的征东将军张辽,可称得上了当世之名将,却仍要受夏侯敦的节制。可当年的两曹与两夏侯跟随曹操起兵,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与眼前这个只靠先人功荫的夏侯懋那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陈晟无力阻止曹叡重用夏侯懋,但却不愿意看着曹魏大军在陇右失利,所以才听从圣旨,随军征伐。现下李兰大军新胜,又有关兴这等猛将为前部先锋,与蜀汉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比较,这临时拼凑起来的雍凉大军虽然在人数上没有明显的劣势,但真交锋起来,那肯定是远远不及的。就如前日韩德出战一般,不仅四子俱丧,还死伤近万人马。 夏侯懋给陈晟的帽子虽然扣得很大,但诚如他所言,陈晟毕竟是曹叡钦点的大将,而且曹叡知道二人有隙,曾明确限制了夏侯懋的一些权限,根本无权处置陈晟。所以面对夏侯懋的无理呵骂,陈晟仍旧面不改色,准备再次提出反对的意见,可旁边的参军程武却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不可再行争执。 第三百七十三章 折中策作为援军 参军程武在离开洛阳之时,特别得到曹叡密旨,要尽力在夏侯懋与陈晟之间斡旋,充当和事老,以保证曹魏军队内部的统一协调。这一段时间以来,程武能明显的感觉出来陈晟确实一心为国,而夏侯懋则纯粹是挟公报私,两者之间孰优孰劣,在程武心中都如明镜一般。只不过夏侯懋毕竟是三军主帅,就算有几分不是,作为属下的程武与陈晟也都不能过分地与之争执,否则对于全军上下的号令一统,会产生很严重的不利影响。 此刻夏侯懋执意出战,程武心里虽然也与陈晟一般十分的不赞同,但见帐中众将都出声喝应,不得不作出些让步。毕竟是否出城与蜀军决战,应该是由作为主帅的夏侯懋来决定,而且夏侯懋决定出战在道理上来讲,也算是为国将御敌,在没有结果出来之前,谁也没有权力来指责他就是在与陈晟较劲。陈晟如果再争论下去,反而当真有些“畏敌不前,惑慢军心”的嫌疑,所以程武私下阻止了陈晟下一步更加激烈的反对争辩。 这个小小的动作也看在夏侯懋的眼里,更加让他确信程武是站在陈晟一边,于是冷笑道:“二位可还有话说?”程武抢在陈晟之前,道:“既然大都督执意出战,陈将军乃是陛下钦点之先锋大将,当为前部。”夏侯懋没有想到程武态度突然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不知道是否应该同意。 陈晟却顿时明白了程武的心意,既然不可避免的要出战,那自己出战与韩德出战根本就是两码事,即使不能取胜,或者也能为曹魏减少些损失,于是也跟着上前,抱拳道:“末将愿为前部,代韩将军出战。”夏侯懋心中本来还在犹豫,可是陈晟这一主动请战,却又坚定了他的主意。反正还是那句话,陈晟说的,不论多么正确,夏侯懋都是不会答应,遂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关兴,何劳陈将军大驾?”不等二人再开口,乃转谓韩德道:“一切皆仰仗韩将军大力。”韩德早等着这一句话,听完之后,便匆匆出帐而去,一心要为死去的四个儿子报仇。 看着韩德大步流星的离开,陈晟,程武互望一眼,都强烈的预感,觉得魏军将等来再一次的失利。陈晟此时也似乎明白了,对于夏侯懋来说,根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心中恼怒,当着帐中众人,再不顾及夏侯懋的主帅颜面,重重哼了一声,也随着韩德之后,离开中军大帐。程武见他拂袖而去,又看着夏侯懋满面怒容,心中大感不妙,急忙向着夏侯懋告罪,匆匆追出帐外。 陈晟龙行虎步,加之心中忿忿,出帐就是一路急行。程武只迟了片刻出来,便远远落在后面,一面高声呼喊,一面跑步追赶,好容易追到陈晟背后,一把将其拉住,道:“将军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听到程武的劝言,陈晟知道他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意,不禁叹道:“韩德乃无能之辈,一战损失我军近万士卒,叫某如何能放心让他再次出战?”程武心中何尝不是一样的担心,但即便是如此,陈晟也不能无将令而擅自出战,这是违背军令的大罪,别说夏侯懋与他有隙,就是换成别人也是要治罪的。于是再劝道:“没有夏侯都督的将令,将军怎好取代韩德出战?如此违抗军令即便或胜,也是死罪,将军还要三思。” 陈晟抢出军帐,就是想在韩德点兵出城之前,自己先带本部军马出战。陈晟的部下好歹是洛阳守备的魏军,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却要比韩德带来的乌合之众精锐许多,与蜀军交战,大约还有几分胜算。如今魏军首战失利,军心士气都不能容忍再次的失败,所以即便是违抗军令,陈晟也甘愿冒险出击。面对程武好心的劝阻,陈晟也只能是微微摇头,陇右诸郡是长安的门户,一旦出了差错,蜀军便可直迫长安,再者宛城的司马懿若是知道蜀汉在此地取胜,而又不能承受曹真的强大攻势,那么投靠蜀汉便是迟早之事。这样一来洛阳就在蜀汉两路夹击之下,对于曹魏的整个江山社稷都是十分危险的,所以陈晟是不能容许此战的失败,必须要亲自带兵前往才能放心。 见到自己的劝阻无效,程武突然觉得皇帝安排这两个人为主将和先锋,似乎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难道真的是天意不佑大魏?夏侯懋睚眦必报,不顾及国家江山;而陈晟虽然一心为国,却又不能忍受丝毫的怨气,这样的将帅,怎么能通力合作?即便程武每日费尽心机,也终究是于事无补。既然陈晟决意要出战,程武也没有能力阻拦,只得道:“韩将军是奉命出战,将军怎能私自替代?不如使之在前,将军随后接应,这样于夏侯都督面上也好有些交代。” 这样折中的办法确实不错,既可以保证随时接应韩德,又可以不十分地开罪夏侯懋,陈晟略微一想,便答应下来。而程武却是深知就算是跟在韩德之后出城,也没有得到将令,算是违背军法,回头追究起来,多半也是罪过。陈晟与夏侯懋有旧怨,程武却与夏侯懋往日不冤,不如一起前往,等夏侯懋责怪之时,程武还可以分担些责任,免得两人之间再产生更大的矛盾。所以程武也打定主意,要跟随陈晟一同出战。陈晟对程武这段时间的帮助,颇有感激之心,只要不影响战局,多带他一人也并无不可之处,遂不加反对,答应下来。于是两人不请夏侯懋帅令,径自前往陈晟营中,与许仪一起点齐兵马跟随在韩德后面出城。 其时蜀汉大军已经开拔,直奔天水而来,又是关兴为前部,他曾大败韩德,所以陈晟十分担心前面魏军的情况,有心紧跟其后。但程武却觉得,毕竟韩德是奉了夏侯懋之命,而且又是凉州大将,如果过分进逼,难免给人以抢功之嫌疑,进而得罪对方。不如就以探马在前,自己军马多落后段距离,这样一来,即便有功劳也全是韩德的,不至于恶化彼此之间的关系。陈晟知道程武处事谨慎,心中也不愿意再多得罪旁人,便答应下来,让部队落后韩德十余里,可心中却始终有些忐忑不安。 果然探马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韩德只一合便被关兴斩于马下,前面魏军大败。陈晟听到这消息,当真是心急如焚,便要提兵快速前往接应。程武却又再次将其阻拦,淡然道:“韩德之败,乃自寻死路耳,将军何苦为之折损士卒?”陈晟听他语气大不如前,不禁有些诧异,问道:“大人此言何意?”程武微微一笑,道:“韩德不过是饵,将军只需在此撒网,不愁钓不到大鱼。” 第三百七十四章 战陈晟关兴受伤 自从关兴力斩四将,蜀汉军中再也没有人对赵舒任用他为先锋质疑,所以大军进发天水,仍旧是关兴的“镇南将军”旗号行进在蜀军的最前面,也是最先遭遇到韩德的曹魏兵马。对于关兴来说,所谓的“西凉猛将”韩德也不过是祭刀的牲口,很轻松简单的就送他下去与四个儿子团聚。蜀军再胜,士气高昂,于路赶杀曹魏败兵,追出数里之外。 眼见前面地势凶险,副将李丰还能保持住一丝的冷静,上前喊住正在疯狂砍杀魏军的关兴,道:“韩德去而复来,安国需得小心有诈。”对于这个善意的提醒,关兴只是嗤之以鼻,丝毫不作理会,继续挥军前进。曾经的关兴,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去意见的人,近日来的改变,其中原委李丰自是心知肚明,却又不能坦言,只得叹息一声,默默跟随在关兴身后。 其实李丰的猜测是很有道理的,韩德刚刚大败一场,又敢前来挑战,多半是有诡计。当然这个诡计并不是夏侯懋或者韩德设想出来的,而是程武临时急中生智。对于他来说,韩德自寻死路,陈晟的部队完全没有必要为这样的垃圾遭受损失,不如就借着韩德败军为诱饵,埋伏两旁,等候蜀军追杀而来,也好反败为胜。眼看着“汉镇南将军关兴”的旗号进入包围之内,陈晟对程武舍弃同袍的那丝不满,也暂时消除,将枪一招,便首先抢出,直取将旗下的蜀汉青年虎将,关兴。 面对四面合围上来的曹魏军队,蜀军顿时有些慌乱,即便李丰也显得有些畏惧,只有关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似乎这才是他所期望的结局。曹军的人数虽然不比蜀军多很多,但占据有利地形,而且作战也比刚才韩德的部下更加英勇顽强。相反蜀军是在大胜之际,追杀对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埋伏,此刻有不少军士都觉得韩德的军队或者是故意战败,以引诱他们入瓮。这样一来,士气跌落,抵抗一阵便都向后溃退。 兵败如山倒,一旦士卒不肯用命,那么再继续战斗下去显然是没有任何的意义,李丰急忙赶到关兴身旁,道:“魏军果有埋伏,安国可速退。”关兴瞟了他一眼,淡然道:“汝可带人先撤,吾自断后。”这两日的相处,李丰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关兴的变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待要再开口相劝,关兴却已经打马迎向了杀来的魏军将领。两人刚一接战,便杀的难解难分,而李丰深知不能再过于拖延时间,否则一旦被魏军封堵后路,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李丰对于赵舒还是没有过多的好感,虽然他曾经饶过自己的一条性命,但国家社稷远比个人恩怨重要的多,何况张绍一家三口惨死的场景,仍旧还深深地烙印在李丰的心中。可是李丰带兵作战,尽心尽职,并不是因为赵舒,而是为了蜀汉一统天下的宏愿。此刻战事不利,李丰必须为大局考虑,为属下的数千士卒考虑,为蜀汉以后的进攻考虑,所以不得不选择带队离开。 蜀军毕竟还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在李丰的指挥之下,很快就有组织的向后突围。奈何截断归路的却是陈晟部下的士卒,更有许仪这样的猛将坚守,蜀军一时并不能有效突。双方都算是精锐之师,一方想尽力突围,另一方却又拼死抵抗,交战良久,虽然战事凶险万分,却都不能完全击溃对方,成胶着势态。 战事拖延愈久,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蜀军久不能突围,很可能打击士气,进而促使不少士卒或者四下溃散,或者缴械投降。而对于曹魏军队,又要时刻担心赵舒的大军赶来救援,所以双方都想着速战速决,战斗愈演愈烈,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终于胜利的天平有些向着魏军倾斜,因为关兴在与陈晟的交战之中,不敌受伤,虽然被部下拼死抢出,但伤势颇为严重,一直昏迷不醒。见到一向以勇猛著称的关兴都也受伤,不仅仅影响了李丰的判断指挥,更影响了整个蜀军的士气。此消而彼涨,一时之间魏军气势大盛,将剩下的蜀军重重围困,不需多少时间,便可一举歼灭。 关兴重伤,自己被围,李丰近似于绝望,但作为将门之后,他深深地明白,战场上失败者也要有失败的尊严,所以并没有放弃抵抗,更没有想过要弃械投降,继续提着佩剑,高声指挥部下竭力阻挡曹军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正因为他的顽抗,刺激了蜀军的士气,战场之上,将领就是士兵的旗帜,只要这面旗帜不倒,士兵就总还会尽力支撑,直到最后的那一刻。 虽然李丰的抵抗,并不能阻止魏军的推进,但却争取了时间。就在他自己都感觉到要崩溃的时候,一面醒目的旗帜拯救了他,也拯救了剩下的数百蜀军。当绣有“汉大将军赵舒”的帅旗映入眼帘,李丰难以压制心中的喜悦,高声喊道:“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所有的蜀汉士兵在这一刻,都如在黑暗的深渊之中,看到一丝的光明,一起欢呼雀跃,在被动抵抗多时之后,终于主动向着赵舒旗号的方向突围反击。 陈晟与程武本来是想一口将蜀汉的前锋部队吃掉,但在最后的关头,赵舒终于赶到,毕竟魏军人数不多,远不能与蜀汉后面的大军相抗衡,只得遗憾的带领部下撤退。遗憾归遗憾,此战却是魏军的第一场胜利,而且重创蜀军前部,重伤先锋大将关兴,对于陈晟二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魏军远去,李丰的心中终于松了大口气,竟然一下跌坐在地上,旁边护卫还道他也受伤,急忙搀扶询问。李丰并没有受伤,只是开始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现在突然放松,显得有些虚脱而已。被扶起之后,李丰让军士抬好关兴,急忙向着援兵赶去。行至军前,却只见桓易,不见赵舒,不禁疑道:“大将军何在?” 第三百七十五章 闻噩耗回光返照 赵舒在后军得报,关兴前部被困,心中大是着忙,本欲亲自驰援,但毕竟是主将,不能轻易脱离中军,只得以桓易为将,打着自己的旗号,带蜀军中为数不多的轻骑急速赶往救援。桓易并不知魏军多少,惟恐力有不逮,于路使人砍伐树木,栓在马尾之后,顿时尘烟大起,区区数千骑兵,竟造有上万的声势。陈晟本来兵马不多,又见赵舒旗号,更不知蜀军虚实,只得率部撤退。 桓易见到关兴受伤,也不追击魏军,乃与李丰一起择地扎下营寨,一面先行抢救,一面使人飞报赵舒。从桓易带兵走后,赵舒在后军之中,显得十分焦急,回想关兴这数日的种种,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住催促急行。还不曾与前军汇合就先得到关兴重伤的消息,赵舒再忍耐不住,遂与叶枫,严鹏带少数人马前行,使魏延引军随后而来。 关兴此次伤势颇重,即便有叶枫与严鹏两位国手,也都不能有十分的把握能保住他一条性命。看到叶,严二人凝重的脸色,赵舒的心中也跟着压有一块巨石,深恨自己没有能早些觉察出关兴的异常,没有能够及时的将关兴从先锋的位置上撤换下来。前军受挫,关兴重伤,蜀军自然不能再继续进攻天水,只得离城二十里扎营,改日再商议进攻之事。当然关兴这一次的失败,又导致诸将多少的不满,魏延更是不悦,复请命为前部出战。赵舒此时心绪不宁,无心再战,便婉言拒绝。 如是三两日,赵舒每日只是例行升帐,却都没有言及攻城之事,只是嘱咐众将各守其位,然后便又前往关兴帐中守侯。叶枫,严鹏二人,也自知赵舒与关兴关系非同寻常,都是尽心施救,便是休息,也是留下一人随时看护。直至三日夜间,关兴终于有些起色,昏迷之间,居然也能喊出几声名字。可让赵舒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关兴居然喊的是已故张皇后的闺名,不禁转看也是一直守侯在旁边的李丰。 张皇后的闺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叶枫,严鹏二人就不明白其意,但李丰却是一清二楚,心中大为愧疚,等感觉到赵舒疑惑的眼光,更显得有些惶恐不安,额头上汗珠直冒。这些小小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赵舒的双眼,略微思量片刻,便似乎有些明白,顿时脸色阴沉,冷冷招呼李丰出帐。 赵舒为了方便,将自己的军帐就设在关兴的旁边,以便就近探视关兴。刚进入帐中,赵舒便沉声喝道:“给我跪下。”李丰给赵舒当了六年弟子,第一次遇到他发如此大的脾气。即便当初李丰与张绍合谋为赵舒所知,也不曾如此疾言厉色。李丰心中本来就有愧,又被赵舒如此呵斥,不由自主地便跪倒在地,嘴唇略微张合,想要申辩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长吁一声,低头不语。 “说,怎么回事?”李丰的沉默,并不能让赵舒的怒气消除,但为了获知真相,赵舒不得不尽量压抑心中的火焰,竭力克制自己,不让声音传出帐外。李丰抬眼看了赵舒片刻,才缓缓道:“此事将军已经猜到大概,下官何必再言,以辱及死者?”其实有了叶枫与张霖之间的事情,又听到关兴在昏迷之中呼喊张皇后的闺名,赵舒再傻也能明白其中的原委。可是当初确实是张绍向自己建议送其妹入宫,那么所有的阴谋自然便都是已故的张绍设计,李丰与张绍关系本来就非同一般,如今张绍又死,李丰不愿再亲口说出,也无可厚非。 赵舒既然猜到了个中的原由,也自然就明白了关兴这些年来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其中固然有自己独揽大权的原因,恐怕也少不了私人的问题。关兴是关羽次子,与张飞长女之间有一段感情,也在情理之中。而张绍借此来挑拨关兴与赵舒的关系,那就更合乎张绍之所作所为。张皇后被送入宫,关兴心中怕就十分的难受,可吕容又带人逼宫迫使张皇后自刎,关心想必更是伤痛欲绝,那么也就能解释这段时间关兴为何如此舍生忘死地杀敌,或者他自己早就绝了生存下去的念头。 一通而百通,赵舒的脑袋之中,很快就将事情梳理了个大概,只不过这样算来,如果关兴不治而亡,这帐却应该算在谁的身上?伤他的陈晟,死去的张绍,眼前的李丰,还是赵舒自己?赵舒突然觉得身体乏力,来三国第一个朋友马良死了,第一个爱人关凤死了,难道现在第一个亲弟弟也不能逃过死神的缉捕?已经有多年没有再经历的生离死别,在北伐一开始便又要经历一次,赵舒再次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冷眼看着仍旧跪在旁边一眼不发的李丰,冷然道:“你就跪在这里,如果安国有事,你也别想独活。”随即迈步出帐,却刚好撞到迎面而来的叶枫,后者急忙道:“关将军醒了,要见将军。”赵舒大喜过望,激动地握住叶枫的手,感激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叶枫又黯然道:“属下无能,关将军大约是回光返照,还请大将军节哀。” “回光返照”四个字,便如一记响雷将赵舒击中,身体摇晃欲坠,强拉着叶枫,急切问道:“你什么意思?”叶枫长叹一声,微微摇头道:“关将军受此重伤,本就很难救治,有属下与升平在,也还有三两分的把握。只是关将军似乎并没有求生的yuwang,所以属下等也束手无策。”看着赵舒呆立不语,叶枫又忙着提醒道:“大将军还是去见关将军最后一面吧。”赵舒默然点了点头,随手将眼角溢出的泪水拭去,转谓帐中的李丰道:“你跟我一起来。” 叶枫的声音并不太大,但李丰足以听清,再回想方才赵舒的言语,心中更不是滋味。对于李丰来说,并不是怕死,也只是觉得愧疚自责,当初与张绍等人合谋将张皇后送入宫中,他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深知其中的原由,却也并不曾有任何的表示,以至酿成今日恶果。张绍,关兴,李丰原是极好的朋友,如果二人俱死,或者正该如赵舒所言,李丰自己都觉得,再没有脸面活在这世界上。 第三百七十五章 愿和解交代后事 看到斜躺在塌上的关兴,李丰又再次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赵舒并不怀疑他是虚情假意,只是此时此刻,关兴已经无药可救,何必还要让他走的不开心,遂轻踹李丰一脚,示意不可过于悲伤。关兴见两人动作,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情况,并没有任何的伤感,反而面露微笑,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我当真已经不能再行救治?”赵舒如何肯承认,乃宽慰道:“安国不可多想,有天涯二人在,怎会不能救治于你?” 关兴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的伤势,自然最清楚不过。”然后又转头望着李丰,十分疑惑不解的问道:“贤弟为何如此动作?人生在世,谁能无死?能战死疆场,兄之幸也。”李丰听后,心中更是大为悲痛懊悔,膝行上前,抚床哭道:“小弟该死,小弟该死,是小弟对不住兄长。” 赵舒之所以带李丰前来,原意就是想让他说出真相,以解开他与关兴之间的误会。但事到临头,赵舒却突然不愿意李丰将真相说出,反正他与关兴之间就算没有张皇后之事,也会因为各自立场的不同而产生分歧。现在关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何必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再让他知道曾经的好友,张绍与李丰都设计于他,岂不是更添伤感?于是急忙上前,喝止道:“住口。”乃转对关兴道:“安国受伤,我等心中悲痛,别无他意。”顿了一下,却终于忍禁不住,低声道:“安国心中可还有何事未了?”说到此处,赵舒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关兴看了看赵舒,缓缓道:“小弟有几句话想独自与姐丈说。”自从关凤去世,赵舒第一次听到关兴称呼自己“姐丈”,心中既悲且喜,忙挥手示意李丰出去。李丰也知道二人必然有话要说,乃起身深揖,小心退出帐外。 关兴一直目送李丰的背影出帐,最后才低声道:“他与张绍所为,我岂有不知?”赵舒更是惊讶地看着关兴,良久才叹道:“彼皆是忠心为国,安国不必太过再意。死者已矣,安国当安心静养,好生与天涯等配合治疗,当还有……”关兴咳嗽两声打断赵舒的说话,道:“小弟没有多少时间了,姐夫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说这些没用的话。”说了这几十个字,似乎真的有些不能坚持,又停顿了片刻,才道:“方才姐夫问我还有何事未了。小弟便坦言相告,父亲去了,姐姐也去了,关家不过还有兄长与统儿二人。统儿年纪尚幼,姐夫看在姐姐面上自会用心抚养,只是兄长让人担忧。” 关平数年镇守武陵,虽然尽忠职守,但却从不于荆襄主官郭淮有过往来,俨然将武陵独立在外。这其中原委就是与赵舒之间的矛盾,关兴自知命不长久,对于赵舒与关平将来如何相处,自然十分地不放心。赵舒何尝愿意与关平不和?可关氏始终忠于汉室,自己虽然从未曾想过要取而代之,但关平能信吗?既然不能相信赵舒的心意,那自然就不会和谐相处。 关兴见到赵舒默不作声,也明白其中的难处,复道:“人总是要到最后一刻才能明白。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姐夫才智不凡,又有颗仁德之心,即便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听到这话,赵舒不禁摇头苦笑,道:“连安国也这般看我,令兄怎会与我和平共处?”关兴又多看赵舒数眼,才似信非信地道:“姐夫果真没有此心?”不等赵舒回答,也强自笑道:“若兄长能知姐夫一番心意,也不会害我如此。”笑容之中显得十分苦涩。 这一句话,又点醒了赵舒,张绍与李丰送张皇后入宫,怎么会没有关平的手脚在内?如此说来,关兴如此的失落失望,不愿意求生,那么就不仅仅是因为张皇后的死,或者也有对自己的兄长与姐夫的不满。赵舒再次长叹,喃喃道:“我当真不知其中内情,否则怎能劝说陛下迎娶皇后?” 对于赵舒的这句话,关兴也是深信不疑。曾经他确实怀疑过赵舒,但静下心之后,却明白赵舒如果有异志,更应该的是拉拢自己,而不是得罪自己。那么张皇后的事情,自然就是别人陷害,对于张,李二人,关兴心中愤恨,但也明白他们是为了大义,而且兄长关平也刚巧给了封信,让自己前往张府求亲,这难道真的只个巧合吗?关兴不愿意去怀疑,但又不得不怀疑,只是皇后已经成了一国之母,关兴身为臣子,难道还能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吗?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而且赵舒也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关兴只能选择沉默,选择与兄长,张绍,李丰等一起与赵舒作对。 直到前不久,关兴在外郡巡视军务归来,乍闻张皇后被逼自尽的噩耗,心中恶念顿生。又知赵舒引兵前往汉中,便一路急赶,直至雒城。关兴本是含恨而来,有心斩杀赵舒,为自己心中的爱人报仇,但到了关凤墓前,得知赵舒独自一人还在。当时他并不知道赵舒是在与人交谈,还道是赵舒怀念关凤,顿时又想起昔日的情谊,以及姐姐关凤。对于关兴来说,父兄常年征战在外,姐姐关凤的感情最深,他也深深知道关凤与赵舒之间的感情。如果由关兴亲自杀掉赵舒,日后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姐姐关凤?于是关兴的一腔仇恨,最终还是隐忍不发。 既然不能报仇,那么关兴的自觉对不起张皇后,心中再无生念,是以赵舒北伐,他便请命为前锋。在与曹魏的作战之中,无不是舍生忘死,一心以己身葬于疆场之上,以致于对李丰的劝告充耳不闻,最终为陈晟所伤,达到了关兴心中的愿望。在昏迷的那段时间之内,关兴的脑中意识有爱人,有父亲,有姐姐,有兄长,也有赵舒。如今明知必死,关兴也不愿意再提什么忠君报国,在他的心中一直认为,一个让女人代死以保全自己的皇帝,能有什么作为?却并不知道张皇后是自愿慷慨赴死。既然刘禅在他的心中已经如此的不堪,那么赵舒即便要篡位,关兴也没有过多的不满,何况此时此刻,就算他不满,也是无济于事。 现在蜀汉大权全在赵舒手中,关兴唯一不放心的仍旧是兄长关平。关兴虽然自信赵舒不会对关平赶尽杀绝,但兄长的脾性近年来越来越像当年的父亲,难保日后赵舒为了自保,不得不痛下杀手。所以关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希望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劝说兄长放弃对赵舒的恶意。只有这样,两个人之间,才不会发生遗憾,因为赵舒并不是一个排除异己的人,否则他关兴与李丰就不会活到现在。 赵舒并不知道关兴心中想的这么多,但见他又闭口不言,还道是时间不多,顿时心中悲慌,便要呼喊叶枫入内。却又听帐外有人道:“二将军,末将求见。”赵舒心神不宁,一时并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还是关兴尽力大声的问了句:“是廖将军吗?请进。”话音刚落,廖化便掀帘而入,并不管帐中的赵舒,而是直奔关兴塌前,急切问道:“二将军伤势如何?”眼角却又不时瞟向赵舒,目光之中,多是恨意。 廖化跟随关羽多年,忠心不二,与其说是汉将,不如说是关氏家将。这几日也是衣不解带照看关兴,直到方才实在坚持不住,才回帐休息。不想刚睡下不久,就有士卒来禀报,说关兴已经苏醒,请他过来一叙。廖化并不知道关兴只是回光返照,还以为醒了就万事大吉,满怀欣喜的赶来,却见赵舒也在帐中,顿时不悦。在廖化简单的思维之中,与关家为敌作对的,便是他的敌人,所以对赵舒向来都是没有好感的,更何况关兴如今身负重伤,也都是因为赵舒以之为先锋造成的。此刻廖化却并不会去想是关兴主动要求的先锋之职,只是想着会不会是赵舒故意要排除异己? 关兴看出廖化的心思,抬手指着赵舒,道:“还不见过大将军?”廖化虽然心中极为不甘,却也不愿违逆关兴之意,乃略微抱拳道:“末将见过大将军。”对于廖化的无礼,赵舒并不介意,他深知此人与当年的周仓一般,死忠关氏,只是不明白关兴此刻叫廖化前来干嘛?莫非有事要交代,于是便要告辞离开,让二人私下交谈。 关兴却示意赵舒留步,再转对廖化道:“廖将军追随父亲多年,于某便是父叔辈,今日我有几句话要交代,还望将军能一字不露的转告给兄长。”廖化听关兴口气,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也立时明白了关兴醒来并不是件好事,不禁虎目含泪,哽咽道:“二将军有事吩咐,末将万死不辞。”关兴遂再指着赵舒道:“有劳廖将军转告兄长,大将军多年来待我关氏不薄,望兄长能摈弃旧日恩怨,与大将军携手共同辅佐陛下,以成就大汉中兴之宏图霸业。”廖化不解地望了赵舒一眼,不明白他是如何在短短的片刻时间就让关兴的态度形成如此巨大的改变,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关兴却仍旧不放心,再道:“若是兄长不肯听我良言劝告,不仅关氏血脉难保,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更不会原谅兄长。”廖化并不明白所谓的“原谅”是指何事,只得一一记下,等日后见到关平再行禀告。 第三百七十六章 蜀军退姜维献计 蜀汉第二代将领中最有发展潜力的关兴去世了,赵舒心中大悲,不仅停止所有攻打天水的准备,还将大军后撤十里。消息传到天水城中,魏军上下都是一片欢喜,陈晟与程武也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能坚守住天水,就不会威胁到曹魏的江山。但也有个别的例外,比如魏军的主将夏侯懋心中就很不滋味,原因很简单,由他任命的大将韩德不仅父子五人战死,而且连败两场,算得上是真正的损兵折将。而陈晟带兵出城,却反败为胜,并且还斩杀蜀汉的先锋大将,日后在皇帝面前讲论起来,夏侯懋的颜面将搁在何处? 至于城中的一干将领,似乎也看出来了陈晟确实很比夏侯懋有几分本事,取得这样的大捷,升迁大约是指日可待了。而夏侯懋的位置怕就是不是那么稳固,所以有那些见风较快的,便凑合着要给陈晟设宴庆功。陈晟推脱不过,而且也愿意多结交些人,免得日后与夏侯懋再起争执时,又是孤军奋战,于是答应下来。面对这场庆功宴会,夏侯懋更是满心的愤怒,借故不肯参加,就在自己帐中独自饮酒。 酒入愁肠,更添几分郁闷,眼见有了三分醉意,夏侯懋便开始摔砸东西,以发泄心中的愤恨。“乒乒乓乓”几声之后,就听帐外有人低声道:“夏侯都督在吗?”夏侯懋此刻心情不佳,正准备找点由头收拾三两个人,不想还正有人送上门来,遂问道:“是什么人?”就听外面那人道:“末将天水功曹姜维,求见大都督,有要事相商。” 小小的一个功曹对于夏侯懋来说,是根本不屑一见的,或者说就算要找人的麻烦,也不会找到这么一个不入流的角色。但“姜维”这个名字,夏侯懋却还有几分印象,当年似乎就是因为他的一纸密奏才将张辽拉下马,而陈晟也被曹丕撤职,才有了夏侯懋典掌禁军的机会。姜维本应该就此得到升迁,但由于张辽父子被曹丕赐死,汝南的文钦等张辽旧将无不怨恨姜维。新接任的曹休也不敢犯众怒,只得向曹丕请求,将姜维调回原来的天水郡听用。 姜维当年在天水因为自幼丧父,被人所瞧不起,调离天水之时,原意是想就此腾达,所以临行时候说了不少大话。却万万没有想到,调往汝南不到一年,又被送回天水听用,虽然曹丕的圣旨上写明了“才堪大用”。可是太守马遵就是不用,仍旧让他担任原职,姜维的心中自然十分的不满。但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维只能忍气吞声,暗叹时运不佳。现在终于让他再次等到了机会,夏侯懋于陈晟之间的种种,姜维早看在眼中,记在心间,今日庆功宴上不见夏侯懋的影子,就知道夏侯懋必定是在自己的军帐独自生闷气。夏侯懋是曹魏皇族,而且还算受皇帝的青睐,姜维想要咸鱼翻身,就很自然地想到了他,所以也在酒宴没有结束的时候,就找个借口离开,私下来求见夏侯懋。 夏侯懋自己本就不是君子,对于姜维出卖张辽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不满意,想着他连张辽都能拉下马,说不定也能有办法整治陈晟,于是心中窃喜,急忙道:“原来是姜功曹,快快请进。”姜维入帐就见满地的狼藉,顿时了然,却故意问道:“夏侯都督帐中为何如此凌乱?”夏侯懋也不掩饰,乃道:“本都督心中不悦,故而扔点东西发泄。怎么,功曹此来就是为了这个不成?如是此事,功曹便可自行离去。” “大都督真是快人快语。”姜维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末将也就开门见山。大都督可是因为陈将军立有大功,而心中不悦?”虽然夏侯懋确实是这样,但却不敢就此坦言,再看姜维几眼,不动声色地道:“功曹误会了,陈将军斩将立功,乃是国家之幸,本都督如何会心存不悦?”姜维听后“嘿嘿”笑了几声,才抱拳道:“既然如此,便是末将以小人之心度都督君子之腹。就此告退。” 姜维刚转身走了两步,夏侯懋便出声将他喊住,然后自己走向帐帘,吩咐外面守卫离远些,再转身对着姜维道:“姜功曹有心前来,何必如此离开?”姜维复笑道:“大都督不肯以诚相待,末将只能告辞。”夏侯懋知道姜维不过是想借自己为进身之阶,想必当真有办法能帮助扭转劣势,遂笑道:“既是如此,懋便坦言相告。吾与陈晟素来有隙,他立此大功,只怕日后于陛下面前,多有不是之处。素闻伯约广有计谋,不知可有以教我?”说着便深深一揖。 姜维急忙侧身躲避,也跟着还礼道:“末将实不敢当。”夏侯懋却十分亲热的拉住姜维,道:“敢当的,敢当的。”乃拉扯姜维入座,道:“尝闻伯约大才,懋神交久矣。当年若非汝上奏陛下,怎能获悉张氏父子谋逆之举?只恨大司马用文钦等人之议,奏调伯约回天水任职,不能相见。今日得见,懋之幸也。” 夏侯懋当真是厚颜之极,短短时间居然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姜维听得也是有些作呕,但脸上却作出十分感恩戴德,受宠若惊的表情,道:“大都督过誉了。维也素知都督礼贤下士,故而诚心来投,还望大都督提携。”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夏侯懋连连点头,却又不时的瞟向姜维,有意无意地道:“只是一旦陈晟受陛下褒奖,吾将自身地位不保,只怕有心助伯约,也无能为力啊。”两人说了半天废话,终于还是说到了正题上,姜维暗骂夏侯懋奸狡,好在他心中早想有计谋,于是不急不缓地问道:“维思有一计,只是不知大都督心意如何,欲令陈晟生耶?死耶?” “能让他死?”夏侯懋强自压抑心中的喜悦,却还是冲口问出了这句话,自知失言,又不急掩饰,只得再问道:“愿闻伯约妙计。”姜维却是含笑不语,并不急于回答。夏侯懋心中了然,遂笑道:“伯约大才,明日便不必去马太守处,径来军中参赞军机。只等破蜀之后,便随吾入京,懋必在陛下面前极力保奏。” “多谢大都督栽培。”姜维也大揖到地,然后上前向夏侯懋耳语一番,只听得夏侯懋脸色大悦,连连点头。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夜袭营怒不回避 月黑风高劫营夜,虽然是一个劫营的好时机,但陈晟的心中总有几分不安的预感。在昨夜庆功宴即将结束的时候,夏侯懋居然亲自前来向自己道贺,而且神色之间十分的愉悦,并不曾有半分的勉强。今日升帐,夏侯懋居然与众将商议,要趁蜀军新丧,于夜劫营,以求获得更大的战果。计谋不可谓不妙,只是蜀汉赵舒用兵多年,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内,怎么会不提防魏军劫营?陈晟当即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夏侯懋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姿态,一定认为劫营的计谋没有错,陈晟却也不甘示弱,两厢争执起来。最后又是在参军程武的调解之下,两人各让一步,乃以陈晟为前部,先往蜀汉军中劫营,夏侯懋自引大军在后接应。这样不论蜀军是否有准备,都能保证魏军不至于大败。 计谋虽然定下了,陈晟也带兵出城了,但心中却始终有些忐忑,时常有意无意地转头向后面望去,但夜色之下,陈晟就算是目力超过常人,却又能看得见多远?旁边许仪能明白他的心意,不禁宽慰道:“大哥放心,就算夏侯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派兵接应,陷害大哥。”陈晟却是苦笑摇头,心道,天高皇帝远,还有什么事情是夏侯懋不敢做的?终于还是不放心,转谓许仪道:“贤弟还是派人向后打探一下,若是大都督真率兵接应,那倒是为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许仪点了点头,道:“若是兄长不放心,小弟亲自前往。”言讫,便打马而去。 许仪离开之后,陈晟便下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又过不久,许仪策马而来,带来的消息终于让陈晟将心放下,夏侯懋确实带兵出城,就在陈晟所部后面不足十里。得到这样的保证,陈晟方才下令继续前行,不久便靠近蜀汉军营。陈晟不敢丝毫大意,乃使部下原地待命,自己亲自带人上前查探。远远望去,蜀汉营中并无异样,似乎没有觉察到有人将要劫营。陈晟于是命人继续监视,自己又回到队伍之中,一面派人前往后军,请求夏侯懋的增援,一面安排部下准备劫营。 蜀汉赵舒用兵,深得孔明精髓,营寨安扎得十分妥当,陈晟再上前探视片刻,竟不知该从何处出击。但后军却传来夏侯懋将令,命他立刻出战,陈晟无奈,只得勉强下令。毕竟蜀军新丧,士气不振,且夜间劫营,趁其不备,魏军即便不能获得大胜,也不至落败。陈晟虽然实际参与大战的经验不多,但平日训练军士十分刻苦,也深明身先士卒的为将之道,乃亲自带队在前。将近辕门,陈晟拔箭连珠而射,三箭三中,皆是命中了望台上守军咽喉,哼都不哼一声,便跌落身亡。 陈晟见蜀军岗哨被毁,急忙使人前去抬走据马。两名魏军刚走上前,便听得“嗖,嗖”数声,一轮箭矢从暗处射来,将二人一起射翻在地,紧接便有人高呼道:“魏军劫营了,魏军劫营了。”原来赵舒在蜀军哨岗上采用的是明暗双哨,了望台上只是明哨,下面还有几处暗哨,紧盯着了望台的明哨。一旦有失,便可出声示警。 陈晟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委,但既然被蜀军发现,就只能在对方还没有能够组织起有效抵抗之前,突入营中,再等候夏侯懋的大军接应。于是振臂高呼,带着许仪等将一起涌入辕门。正如陈晟所料想,蜀军暗哨虽然出声示警,但毕竟是夜班三更,大多数的蜀军都还在睡梦之中,只有极少数的值夜宿卫军士零星抵抗,终究不能与陈晟所部抗衡,有些且战且退,有些便就直接向后营溃败。陈晟见眼前形势有利,心中略感欢喜,一面继续挥军直入,欲一举攻占蜀汉中军,一面再次派人请求夏侯懋带兵前来支援。 同一时刻,赵舒在中军帐中大发脾气,关兴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十分沉重。当初关凤离开的时候,曾要求他善待关氏之人,赵舒答应要照顾关统,也要照顾这位亲弟弟般的关兴。可是现在,关兴又死在赵舒的面前,而且或多或少的都与自己有关系。赵舒伤痛之余,更多的便是懊悔,后悔当初提议刘禅迎娶张皇后,后悔出兵北伐,后悔让关兴担任先锋,如果这一起的后悔都没有发生,那么关兴便不会死了。 关兴的棺木还停放在军中,赵舒本来有意亲自押送回蜀中安葬,但他也明白自己身为蜀军主帅,除非是北伐失败,否则怎么可能退回汉中?赵舒既不能因为关兴一人之死,而亏负桓易,魏延等人筹谋多时的北伐大计,也实在不愿意将关兴草草安葬,自己继续北进。是以心中矛盾,不知如何取舍,夜间赵舒无心睡眠,枯坐帐中,却听到外面喊声四起。多年征战,赵舒第一反应就是魏军前来劫营,急忙出帐观望,片刻果然得报魏军已经突入前营。 众将担心赵舒中军有失,皆陆续赶来,齐聚大帐。黑夜之中,众人都不知魏军底细,桓易乃进言道:“魏军有备而来,虚实不知,还请大将军速往后营暂避。”他本是一番好意,但赵舒此刻心中伤于关兴之死,又怒于魏军乘丧偷袭,勃然怒道:“对方已经快杀到本将军眼皮之下,汝却还言‘虚实不知’,莫非要得对方将吾首级取下,才能知道究竟?”赵舒向来以宽厚著称,此刻突然作怒,让桓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末将现在便带人前往。”刚欲出帐,却又见魏延着甲而来,身上都是血污。 关兴死后,魏延便是当之无愧的正印先行,前营被袭,所部自是首当其冲。在陈晟劫营之时,魏延确实很快便组织抵抗,但军心浮动,最终还是不能敌住陈晟之锋芒,带兵后撤。赵舒见到魏延败退回来,脸上神色更是不悦,皱眉道:“魏军人数多少?能让文长弃营而来。”魏延常年威镇汉中,在蜀汉五虎上将先后物故之后,便俨然是蜀汉军中第一上将。今日若非事出突然,而且陈晟部下确实是魏军精锐中的精锐,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败回。听到赵舒这样询问,魏延老脸微红,低声道:“魏军人数不多,只在万数之内,但我军措不及防,以至战事不利。将军可先退入后营暂避,末将再整旗鼓,定能杀退魏军,反败为胜。” “暂避?又是暂避。”赵舒嘿嘿几声冷笑,复问道:“魏军将领是谁?”魏延答道:“军中有‘陈’字旗号,大约便是伏击关将军的陈晟。”赵舒不听则已,一听又是怒火中烧,猛然拍案而起,大声道:“当初我不愿意北伐,诸位苦苦进言。如今北伐大军才至天水城下,便被如此一无名小卒,一战而折先锋,再战而主帅退避。诸位将军都是名扬四海,岂不愧乎?”说到此处,赵舒转谓身旁叶枫道:“取衣甲来,本将军去亲会陈晟。” 帐中众人皆知赵舒不会武艺,怎可让他亲身涉险,急忙上前劝阻。魏延也确实觉得脸上挂不住,乃单膝拜道:“末将再请命出战,不取陈晟首级,誓不甘休。”赵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乃亲自搀扶,道:“吾就在帐中坐候文长捷报,若非文长取回陈晟首级,便是吾在此等候陈晟来取首级。”魏延终究还是魏延,还是当初那个说出豪言壮语的魏延,不再多作交代,便迈步出帐。 魏军只有陈晟的先头部队,后面必然还有接应,否则陈晟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以区区数千之众,来袭击蜀汉的近十万大军。赵舒不愿意撤离,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他明白蜀军已经败了一阵,不能再次承受失败的打击,否则士气低糜,将不能再战。所以对于今夜之战,要么是一败涂地,要么就是咬牙硬撑,反败为胜。在赵舒看来,蜀军也不是没有机会,在人数上,蜀军不仅不落下风,还占有一定的优势,更何况蜀军训练多年,精锐程度并不下魏军主力。只要能结成阵势,稳定住军心,胜利将会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陈晟是杀害关兴的凶手,赵舒不为别的,只是为关兴报仇,便一定要赢得这场胜利。如今魏军还只有陈晟所部在蜀汉军营中苦战,赵舒当即唤过张嶷,天翼二将,使带无当军协同桓易所部人马,饶开前营,截断陈晟归路。一旦后续有魏军接应,务必两线死守,既不能让后来的魏军救援陈晟,更不能让陈晟返回天水。张嶷,天翼二人都是悍将,部下无当军又都是以一挡十的精锐,更有桓易相助,料来不会有失。 三将各自领命而去,赵舒又连续发令,使诸将各率部分四面合围陈晟,并传下将令,能得陈晟者便以关兴爵禄赏赐,若走漏魏军一人一骑,便以军**处。直到帐中又只剩下赵舒与叶枫两人,赵舒才复坐回帅位,静静等候各处军马的回报。 第三百七十八章 陷绝境力尽遭擒 中国历来有句古话,叫作“哀兵必胜”。陈晟乘着蜀汉为关兴发丧之际,突袭得手,占得先机,也确实很打击蜀军原本就有些低落的士气。但是物极则反,在蜀军一败而再败的情况之下,难免激发出一些人的血性,更何况有魏延这样的绝世猛将。初战不利,使得魏延在赵舒面前大失颜面,就算是为了自己多年镇守汉中的威名,魏延也应该放手一搏。魏延亲自绰刀,带着膝下二子以及部下死士,在且战且退的蜀军身后,发起了一次强有力的反攻。 陈晟的部下多数还是曹魏传统称霸的骑兵,若是在平原作战,那肯定是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是愈深入营地腹心,营帐,辎重等等障碍物越多,很难再发挥出它的强大冲击力。黑夜对于徒步,而又拥有强大杀伤力武器的蜀军来说,无疑更加有利一些。魏延父子的死战,延缓了魏军推进的速度,这为其余将领完成赵舒合围的命令,争取了时间。相对于陈晟的数千部下,蜀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望着前后左右源源不断赶来支援的蜀汉军队,陈晟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夏侯懋的后军还没有赶来?不祥的预感渐渐笼罩在这个年轻而又胸怀远大抱负的武将心头。 “大哥,大哥。”许仪浑身是血地赶到陈晟面前,虽然想要极力的小声,但天生粗旷的嗓门仍旧让左右不少军士侧目,“蜀军截断了我们的归路。” 对于这个不幸的消息,陈晟心中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许仪,但是身为主将的他,却不能显示出丝毫的慌忙,只是很平静地问道:“夏侯都督接应的军马呢?” “夏侯懋这混蛋……”提起此人,许仪更是难以掩盖心中的愤恨,答道:“自从我军开战,便再没有他的消息,如今蜀军已经有上万人扼守在来路,只怕再指望不上了。” 从陈晟带人冲入蜀汉军营,到现在已经足足一个更次,夏侯懋只在陈晟背后不足十里,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接应。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丝毫的消息,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夏侯懋根本没有想过要来接应自己,陈晟突然之间觉得舌根有些发苦。想来此次夏侯懋劫营是假,借蜀军之手排除异己才是真,早应该想到这个杂碎为了私怨,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包括置大魏的江山社稷于不顾。 许仪的声音,即便是在喧闹的战场上,也足以让左右数百人听得一清二楚,很多士兵都能明白,数千孤军处在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又没有任何的外援,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人类的惊恐之心,总是不能战胜死亡,一时间很多军士都迷茫中略带信任地看着陈晟,希望他们向来依仗的将军能有办法,扭转这个恶劣的局势,能带他们活着回家。 此时此刻,陈晟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对手下的士卒作出保证,感觉很愧对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的信任的眼神。坏的消息总是一传十,十传百,原本士气高昂的魏军,很快斗志低落,渐渐将原有的一些优势都丧失了。战线越收越拢,而蜀军却是步步紧逼,仍旧围得是水泄不通。 陈晟明白再战下去,很可能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这数千人全部葬身在蜀军的刀枪之下,于是不得不作出个沉痛的决定,开口对着许仪道:“贤弟带人先撤,为兄断后。”虽然知道一个“撤”字出口之后,不仅自己的斗志受到影响,就是全军的士气也会大幅度的降低,再也不能重现刚开始的那种破竹的气势。 生死关头,许仪自然是想着以自己的性命保全这位赛如亲生的师兄,但却又听陈晟低声嘱咐道:“此战之败,非战之罪,亦非为兄之罪。但即便为兄能冲出重围,夏侯懋也必会以损兵折将之罪杀我。贤弟乃虎侯之子,看在先师面上,只要贤弟止口不提今夜之事,夏侯懋必不敢为难于你。等到他日面见陛下,还望贤弟能替为兄以及屈死的兄弟们讨回公道。”许仪听出师兄言语之中,似有交代后事之意,不禁虎目微润,劝道:“兄长与小弟同去,看蜀军之中,有何人能拦下我兄弟二人?” 陈晟仍旧摇头,道:“你我兄弟虽然武艺不俗,但蜀军之中岂无能人?便是魏延一人,也不好对付,何况还有十万大军虎视在旁?为兄重创关兴而死,蜀军恨我入骨,必欲得之而甘心。为兄断后当可为贤弟吸引更多蜀军,以保全贤弟与众将士一命。”眼见许仪还要再争,乃作色道:“男儿大丈夫,岂能作此儿女姿态?只要贤弟能面见陛下,扳倒夏侯懋这个阴险小人,为兄也就心满意足了。” 眼见蜀军越围为紧,更有不少箭矢射到左右,许仪心知还不突围,便再无机会,当即抱拳道:“兄长保重。”带部分人马往斜下冲突。陈晟见许仪离开,也高声喝道:“大魏但有战死儿郎,绝无投降之辈。”率着剩下军马不退反进,直面迎上魏延交战。 与陈晟料想不差,蜀军大多想着赵舒许下的重赏,都望着“陈”字旗号围杀,周围兵马越聚越多,竟然当真让许仪带着少数部下走脱。但陈晟却是身陷重围之中,一杆长枪挑下川中偏将数十员,战至天明方才力竭被俘。 听到战报,赵舒第一时间是想起了当年长板坡上的赵子龙,这样傲人的战绩,只怕再无他人能及。面对这员难得的虎将,赵舒稍微有些犹豫,若是换成别人,自是努力招降,但陈晟千不该,万不该重伤关兴致死。只凭这一点,赵舒便再没有放过他的理由。帐中众将诸如魏延,叶枫等人都见识到陈晟的勇武,有心进言赵舒招降,但又均知关兴是陈晟所伤,只得不发一言,齐齐望着赵舒,等候他作出决断。 犹豫再三,赵舒还是机会性地询问了陈晟一句:“将军既然被擒,可愿降否?”陈晟一阵冷笑,并不开口回答。没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赵舒也正好挥挥手,示意将其推出斩首。叶枫既知陈晟不会投降,也知赵舒不能饶他,眼见陈晟被押出帐外,乃上前道:“末将去送陈将军一程。” 英雄惜英雄,赵舒愿意体谅叶枫的心情,点头答应。叶枫急忙转身出帐,片刻之后却又匆匆回转,急切道:“将军刀下留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除异己赶尽杀绝 在陈晟的掩护之下,许仪带人冲出重围,回顾左右却只有区区数十骑。知道蜀汉有军队截断天水的归路,许仪只得带人寻觅山野小路,投北而行。他与陈晟自幼同门学艺,如若嫡亲兄弟,此刻知道陈晟危险,许仪心中十分焦急,于路马不停蹄,欲早到天水求援。即便夏侯懋有心暗害,但程武等人总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夏侯懋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许仪马下不作丝毫耽搁,又寻得是乡野小径,两旁荆棘丛生,将坐骑与他双腿割得鲜血淋淋,也浑然不觉。眼见天水城池在望,许仪刚松口气,坐下战马却突然马失前蹄,将他掀翻在地。不等许仪站起身来,左右早冲出不少军士,扑身上前,死死将其按在地上。许仪还道是蜀军埋伏,虽然极力挣扎,奈何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对方又均是大力之人,根本不能脱身。抬眼却才发觉对方都是曹魏衣甲,为首之人还是夏侯懋帐前心腹裨将,董僖,薛则二人,不由大声道:“我是许仪,你们不认识了?好大的狗胆。”后面的部下也都不知是否该上前撕杀营救。 薛则故意显得十分惊讶,走上前仔细端详几眼,才笑嘻嘻地道:“果然是许将军。敢问许将军,陈将军何在?前军数千将士何在?”不等许仪回答,又将脸色沉下,喝道:“汝临阵脱逃,弃陈将军与众将士性命于不顾,罪证确实,大都督命我二人捉拿,还有何言语狡辩?”许仪虽然粗莽,却不是呆子,顿时明白夏侯懋并没有陈晟想象的那么有人性。明摆着现在是一不做,二不休,要将他也一起除去,反正现在大权都掌握在夏侯懋的手中,想杀他许仪也不过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许仪心知必死,也懒得多言,只冷冷道:“公道自在人心,他日真相大白之时,陛下又岂会饶过尔等?” 薛则仍旧嬉笑道:“这便不劳将军费心了。”然后转看许仪那数十部下,道:“尔等想死还是想活?”这些人多是跟随陈晟师兄弟多年,皆是血性汉子,明白薛则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他们选择是否背叛本官,乃互相看视片刻,才有一人上前道:“吾等誓死追随许将军。将军最好将许将军松开,免得伤了和气。”薛则听的连连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对方的答复,缓步走过去,道:“好,好,不想诸位都是忠义之士。”言语之见显得十分赞赏,直走到那军士跟前,才突然发难,一爪将其喉骨捏碎。薛则满脸的微笑,对方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下杀手,只是听着并不大声的脆响,便倒地身亡,临死眼睛还直直瞪着薛则,似乎在询问,一夜苦战都没有死在蜀军的刀枪之下,怎么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薛则一招得手,董僖以及左右部下也都即刻挺刀上前,围杀许仪属下。虽然许仪所部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但毕竟人数不多,又苦战一夜,几乎都有伤在身,自然不能是这些生力军的对手。不过片刻时候,便一一战死,却没有一人乞求活命。许仪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一个的倒下,却无能为力,只恨得睚眦俱裂,不住大骂董,薛二人。董僖被他骂得性起,快步上前狠狠给了两个耳光,喝道:“老子本来想多留你片刻,既然自己找死,就先送你上路。”说话之间,手中的长剑也架在了许仪的脖子之下,却又突然不肯下手,复道:“若是你能求饶,老子还能考虑让你多活些时候。”许仪又岂怕死之人?冷哼一声,便闭目待死。见他如此董僖心中越发的恼怒,便要动手将许仪一剑了结。 “剑下留人。”董僖剑锋未动,身后却早传来一声呼喊,接着就见天水功曹姜维快马而来,上前再道:“夏侯都督有令,不得伤害许将军,都督要亲自提审。”董僖,薛则二人都是夏侯懋身边心腹之人,虽然不知道陷害陈晟的计谋全是出自姜维之意,但也清楚这两日姜维与夏侯懋私下过往密切,算是夏侯懋的新宠。如今见是他来传令,更不生疑,董僖便收剑回鞘,再骂许仪两句,才命部下押解上路,欲返回天水城中。 众人刚要动身,姜维却又道:“押送许仪之事,在下一人足也。二位将军还是等候在此,以防还有漏网之鱼。”此言一出,薛则心中顿时起疑,乃斜视姜维,道:“大都督曾交代我兄弟二人,必以许仪之首级回报,如今为何突然要劳烦将军前来押解回城?”姜维不想对方有此一问,稍觉吃惊,随即答道:“大都督心意,岂是在下所能得知?不过是遵命行事吧了。莫非薛将军不信在下?” 姜维这两日常与夏侯懋秘谈,有时候甚至是回避了薛则,董僖等人,足见其与夏侯懋关系非同一般。薛则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却仍旧不敢贸然开罪姜维,可许仪之事又不能如此马虎行事,于是左右为难,不知是否该任凭姜维将许仪带走。姜维却不容许他有多的时间思考,又催问道:“将军当真不肯奉命?那在下就回去如实禀告夏侯都督。”边说边将马头调转,意欲离去。 就在这转身的刹那,薛则立时发现姜维身后衣甲之上有些须血迹。明知他一直与夏侯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参与战事,这背上的血迹显然十分的可疑,薛则越发不放心将许仪交付于他,乃道:“将军留步,许仪部下也全部为我兄弟二人斩杀,再无遗漏,吾这便随将军一起解送许仪前往进见大都督。” 姜维本是欲擒故纵之计,却没有想到薛则居然不肯上当,更要与之一起回转天水,心中不由叫苦,深恨自己不该多此一事。脸上丝毫不敢显露,故意作色道:“莫非二位将军担心在下抢功不成?既是如此,二位将军可自行后来,在下且先回城。” 姜维急于离开,薛则此刻却不依不饶,打马上前,笑道:“都是为大都督效力,岂分彼此?将军可随我兄弟一道回城,这擒拿许仪之功,吾兄弟二人绝不敢独占。”姜维素知薛则笑里藏刀,心知自己若坚持离开,必然更遭其猜疑,不免就要动起干戈,自己一人之力,断不是眼前数百人的对手,只得点头答应下来,随众人一道回城,冀望在途中再想办法抽身而去。奈何事与愿违,姜维刚答应与薛则一起上路,却又见天水方向有大队骑兵奔袭而来,隐约高喊着:“休走了反贼姜维。” 第三百八十章 存汉室甘做小人 陈晟偷袭蜀汉营寨,而夏侯懋的大军却在同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了天水,留下陈晟孤军奋战。且不说这数千人如何能突破蜀军的重重包围,就算陈晟有天大的本事杀出血路,返回天水,夏侯懋也可以借口其损兵折将,将其斩杀。这样歹毒的计谋,以夏侯懋的庸碌根本不能策划出来,一切都是全仗着姜维,姜伯约。 终于能够将自己的夙敌除去,夏侯懋丝毫不为那些在此战中牺牲的无辜将士感到痛心,更多的是欢喜。回到城中,夏侯懋也不理会程武等人的询问,遣散众将,只留下姜维一人在帐中。姜维也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夏侯懋除去陈晟这样文武双全的将才,在姜维心中无论是夏侯懋还是赵舒两人都是一路人,都是汉贼,但相对于让魏国胜不如让赵舒胜,至少赵舒现在是大汉的大将军,在姜维心中那点兴汉的信念他从未表露出来,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个为了上位而结交权贵,排除异己的小人,两人各怀欢喜之事,相谈甚欢,片刻之后,夏侯懋便使人取来酒菜,声言要与姜维一醉方休。 虽然军中明令不得饮酒,但作为三军主帅的夏侯懋自然不受约束,相反命令传下之后,很快就有军士奉上美酒佳肴。夏侯懋心情着实不错,亲自为姜维将酒斟满,举杯道:“全赖伯约妙计,才能一解当日之恨。某敬伯约一杯。”姜维急忙谦逊辞让,道:“还望都督栽培。”夏侯懋哈哈笑道:“这个自然,明日吾便上走陛下,极力保荐伯约接替先锋大印。来,喝酒。”说着便先一饮而尽。 姜维本也要一口将杯中的酒水干掉,却在一瞬间看到夏侯懋眼光中的无尽笑意,心中立时起疑,便迟疑不肯饮用。夏侯懋却又已经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转看姜维还不曾饮下,复催促道:“伯约何不速饮,吾还要再敬。” 望着夏侯懋满脸的笑容,姜维实在有些不能分辨,究竟对方是好意,还是歹意呢?常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陈晟必死,又岂知夏侯懋就不会过河拆桥,也将自己一道打发上路?谋害陈晟的事情,几乎就只有姜维与夏侯懋商议过,这样欺君误国的大事,夏侯懋能放心地将姜维留下吗?姜维心中很清楚,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最让人放心的。那么眼前的这杯酒,会不会就是夏侯懋送自己上路的工具呢? 夏侯懋似乎并不知道姜维心中的想法,仍旧在劝说姜维饮酒,可姜维只觉得手上的酒杯有千斤之重,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喝。拿姜维自己来说,如果他是夏侯懋,那肯定会杀人灭口,但夏侯懋会吗?如果杯中有毒,姜维不喝,固然是拣了条命;但如果杯中没有毒,那姜维岂不是又将自己辛苦讨好的夏侯懋给得罪了?喝,还是不喝,也就成了一场赌博。但姜维怎么敢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最终还是慢慢地将酒杯放下,道:“陈晟生死不知,还不是饮酒之时,末将且先去城外等候,得到陈晟确实的消息之后,再与都督痛饮。” 夏侯懋仍旧不曾体会姜维心意,乃笑道:“城外不是有董僖,薛则二将么?不须担心,来,来,你我只管饮酒便是。”说着更伸手将酒杯奉到姜维面前,夏侯懋越是如此,姜维心中越是惊惧,不知该如何应对。眼看夏侯懋已经将酒杯举到自己的胸前,姜维心中恼恨,也不顾后果,挥手将酒杯打翻在地,怒道:“大都督如此作为,岂不让人心寒?” 夏侯懋其实并没有像姜维想象那样,根本还没有想到灭口之事,当然也并不是说以后想不到,但现在确确实实是因为陈晟之事,心情大好,诚心向姜维敬酒。却没有想到姜维竟然敢如此放肆,不仅不识抬举,还将自己亲自奉的酒杯打翻,也跟着作色,喝道:“伯约这是何意?”话音刚落,帐外侍卫听到里面动静,也都不经请示便闯入帐中。 姜维便愈加误会,冷笑道:“毒酒不行,便要硬来么?”说话之间,却已经先下手为强,期身扑向夏侯懋。在天水城中,少说也还有五六万大军,若夏侯懋真要至姜维于死地,姜维只能是抢先将夏侯懋挟持在手,否则纵然有三头六臂,怕也得血溅当场。 夏侯懋虽然无能,毕竟是将门之后,多少还有几下庄稼把势,见到姜维发难,急忙就地赖驴打滚,狼狈躲开,口中慌忙喊道:“姜维,你胆敢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拿下。”不用他喊,那些侍卫也早就杀向姜维,但姜维的武艺又岂这些人所能及?很轻易便抢了把刀在手,连杀十数人,吓得一众侍卫再不敢贸然上前。 夏侯懋此刻却是躲在营帐的一角,拔剑在手,见姜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心中大骇,颤声道:“姜维,我待你不薄,何故如此?”此刻姜维站在营帐正中,刚好将夏侯懋与众侍卫隔开,闻言复道:“我替你除去劲敌,汝却过河拆桥,欲置某于死地,需知我姜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夏侯懋此刻才算是稍微明白了点,见到姜维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也顾不得大都督的尊严,急切道:“我确实没有加害伯约之心,伯约误会了。” 别说姜维已经先入为主,根本不相信夏侯懋的话,就算他此刻相信了,难道还能向夏侯懋认错么?乃上前指着夏侯懋,道:“送我出城,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夏侯懋此刻也知道解释没有用,只得连声答应,喝令侍卫让开条路,送姜维出城。那些侍卫本就怕死,听到命令,都急忙让开。姜维再用刀指着夏侯懋,示意他在前引路。夏侯懋不敢丝毫又违,只得垂首前行。两人一前一后,在众多曹魏将士的围观之下,缓缓走出了天水城。 在城门分别之时,姜维本意是要杀夏侯懋,转念却又想,杀了这膏粱子弟曹丕要是换帅赵舒想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那么只能是投靠蜀汉的赵舒。虽说现在自己名声不太好之前也坏过他的好事,毕竟赵舒多少有些爱才之名,否则以郭淮降将的身份,怎么可能总领荆州之事?留着夏侯懋这样的货色做主帅,岂不是更轻松简单些?所以姜维并没有杀夏侯懋,便自己打马往南而来。于路却刚好遇见许仪,姜维顿时想起陈晟或者并没有死,这样自己是不是可以佐证夏侯懋陷害他们的事实?如此一来,陈晟自然要对自己感激涕淋,那么在曹魏就还有容身之地。于是姜维便行险想要将许仪救出,奈何薛则看穿他的用意,以至使自身又陷入危险的境地,当真懊悔不已。 看到自远处而来的军马,姜维很自然就联想得到是夏侯懋不甘心受辱,更不放心让自己离开,派人一路追杀而来。趁着薛则,董僖二人还不明白发生何事,姜维手中的长枪已经先发制人,毒蛇一般偷袭薛则的咽喉。薛则虽然怀疑姜维的用意,但并不曾提防他会突下杀手,而且两人武艺相去甚远,姜维一击而中,薛则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撞倒马下,毙命当场。董僖听到声响,已是救援不及,既惊且怒,绰刀杀将过来,要为薛则报仇。 姜维却是离许仪极近,忙着挑开对方身上的绳索,道:“许将军,末将特来相救,且一起杀出去。”许仪死里逃生,哪里分辨得出姜维言语的真假,还道他当真是特意为救自己才背负上叛逆的罪名,眼见追兵赶至,也顾不得多言,夺过兵器马匹,便随在姜维身后一起冲杀。这二人都是少年英雄,武艺马术都相当了得,在被合围之前早在众军丁中撕开个口子,往斜里逃去。董僖本是带人追杀,却被两人各自用弓箭射杀数人,吓破士卒的胆子,再不敢过分进逼上前,只是虚张声势地大声叫喊,渐渐便消失在眼线之内。只把董僖气得连连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且不说董僖追赶不及,只得带人回转天水,向夏侯懋请罪。姜维与许仪亡命地跑出十数里,不见身后追兵,才停下坐骑。姜维也是在天水城中供职,两人虽然有过数面之缘,却并无深交。如今姜维能舍身相救,许仪自是万分感激,忙着落马下拜,道:“多谢将军救命恩德。”姜维也滚鞍下马,与之对拜,连连谦让。最后二人互相搀扶而起,姜维乃问道:“不知陈将军现在何处?”提及陈晟,许仪顿时觉得鼻子发酸,双目微红,道:“兄长被困蜀营之中,此刻怕是……” 听到陈晟的噩耗,姜维的心中又犯了嘀咕,原本是想随着陈,许二人一起上京告御状,或者可以扳倒夏侯懋,而有进身的机会,可以获得更多的权力,而后可以故技重施除掉魏更多的人才,可是现在陈晟生死未卜,单凭自己与许仪,似乎实力并不足以取信于皇帝曹睿。哪又该何去何从呢? 许仪见姜维出神,不由低声问道:“将军在想何事?”姜维但觉失态,急忙道:“在下深慕将军与陈将军威名,无意得知夏侯懋奸计,乃出城欲报之二位将军,却不意还是迟了一步。唉……,当真惭愧得紧。”许仪早猜得到他兄弟二人是被夏侯瞀暗害,但却没有实在的证据,此刻听到姜维这样说来,心中一喜,急切道:“将军知道夏侯懋之奸谋?”姜维随即点头,大略地将自己设下的计谋说将出来,却转嫁给了夏侯懋的头上。 等到姜维说完,只把许仪气得浑身发抖,勃然道:“这狗贼竟然如此歹毒。”说罢又再拜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将军能答应。”姜维自然能猜到许仪是要恳求他一起前往洛阳,在御前控诉夏侯懋,乃将许仪扶起,道:“某深知将军心意,但窃以为不可。”姜维能在众军之中拼死相救,许仪还以为他也会答应自己,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不禁抬眼问道:“将军知某所求之事?又为何不可?” 姜维淡淡一笑,道:“将军不过欲求在下一道进京,于陛下面前揭露夏侯懋之阴谋。在下以为万万不可。”瞟了许仪一眼,见他不曾反驳,知道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便又继续道:“夏侯懋位居雍凉大都督,天水至长安皆是其辖区。如今得知你我二人走脱,也担心我等前往洛阳,于路必会布置重重关卡,严密搜查。且不说我二人能否躲过这众多关隘,就算到了洛阳,在下区区一郡功曹,将军也不过偏将军之职,怎能与夏侯懋之尊崇地位相提并论?陛下可会轻易相信我二人之言?而且即便陛下心中怀疑,夏侯懋引数万大军在外,在此危急之时,陛下可敢有任何动作?一旦有所责难,夏侯懋举兵降蜀,非但陇西不保,长安也危在旦夕之间。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唯一会做的,只是将我二人首级送与夏侯懋,以宽其心。” 这一席话说得精辟入理,许仪原本是个大老粗,此刻却听得豁然开朗,怎么想怎么觉得姜维所言不假。但却又不肯就此放过夏侯懋,于是迟疑道:“将军高见,只是夏侯懋害我兄长,坑死数千将士,岂能就此甘休?不知将军可有以教我?” 姜维自从听说陈晟的消息,便认定在魏已经没有过多的作为了,此时投靠赵舒虽说不是时候,只怕现在也别无选择了,只是深知许仪乃是虎侯许褚之子,素来忠心朝廷,怕自己贸然开口,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姜维虽然自觉得武艺不俗,却并不知道许仪根底,惟恐有所不敌,乃缓缓道:“以某之见,夏侯懋必会恶人先告状,此刻或者已经上奏陛下,诬陷你我二人。大魏怕再无我二人容身之地。” 这话说的比较明显,许仪也听出其中的含意,果然脸色一沉,道:“莫非将军之意,是要背叛朝廷,投靠蜀汉?”姜维见到许仪变色,自己也忙着暗自戒备,口中却笑道:“此并非某所愿,只是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住口。”许仪突然喝断姜维说话,作色道:“某本来敬将军英雄,却不想将军有如此念头,若不是看在相救之情,定将汝拿下法办。想我许氏受大魏厚恩,怎敢有丝毫背逆?将军要去,某也不阻拦,日后若在战场相见,必不留情。就此告辞。”言讫,便欲上马离开。转身之际,许仪只觉得背心一凉,但见一截剑尖从自己胸前冒出,转头看着满脸阴沉的姜维,十分惊异不解地问道:“你….., 你这是为何?” 姜维冷笑道:“欲以汝之首级为进身之礼而。”手上又一用力,长剑更深不尺,许仪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地身亡。姜维脸色不改,割下许仪首级,将血迹擦拭干净,打马径投蜀汉大营而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降蜀汉无惧误解 听说姜维前来投降,赵舒觉得十分惊讶。对于这位蜀汉继孔明之后的擎天巨柱,数年前赵舒也曾要求吕容用心拉拢,以求得为己用。但后来发生的种种却大出赵舒意料之外,使得赵舒对姜维也失去了兴趣,再没有任何的行动。虽然没有再打算将其收入麾下,可是对方自动送上门来,赵舒也不能就此拒人以千里之外,只得示意叶枫前去相请。 叶枫告退出帐,赵舒却转谓严鹏,道:“姜维此人,升平所知多少?”赵舒手下虽然有桓易,魏延等一干猛将,但谋士却并无多少,严鹏广有才智,时常能有些好的意见,俨然便是赵舒麾下首席谋士。是以赵舒也对其十分的重用,对于魏,吴二国的情报打探,也是交付于他。严鹏听见赵舒问起,乃上前答道:“姜维,字伯约,天水冀县人……”不等他说完,赵舒便挥手打断,道:“我并非要问他的资料,只是你觉得,他此来是真降还是有诈?” 严鹏略微一想,随即答道:“以属下之见,应是真降。姜维原是天水功曹,后调至张辽帐下。在张辽一案之中,有极大的功勋,本该升用,但由于张辽部下旧将的不满,只得仍旧调回天水。对此,姜维心中有所不满,常有怨言,再者他与长官马遵素来不合,关系十分紧张。若来投降,属下以为有八分可信。” 赵舒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心中暗自思量,即便姜维是真心来降,这样的人,自己敢重用么?爱屋及乌,因为吕容的关系,张辽在赵舒的心中绝对是位盖世英雄,却可以说是死在姜维的阴谋之下,难免对其有几分成见。而且日后吕容知道姜维在自己的帐下效力,对他会是什么态度呢?赵舒还不及细想,叶枫已经带着姜维在外面求见了。 真正见到姜维的时候,赵舒又不禁多了两分好感,堂堂仪表,确实很难以阴险两个字联系起来。姜维也终于见到了名闻天下的奇才赵舒,不等叶枫引见,便上前拜道:“在下天水姜维,拜见大将军。”赵舒对他虽然先有了成见,但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出来,反而很亲热地答道:“伯约请起。素知伯约文武双全,能得伯约,陇西诸郡唾手可得也。” 姜维又忙着谦逊几句,才站起身来,将身后的包袱取出,道:“在下新来相投,无以为礼,还请大将军过目。”包袱下面鲜红的一块,再看形状,这些刀头舔血的人自然都能联想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确实不知道谁那么倒霉,成了姜维进见之礼。在赵舒的示意下,叶枫取过包裹,放到了赵舒身前,慢慢打开。姜维也在后面说道:“此人乃是虎痴许褚之子,许仪。” 许仪的大名,赵舒自然是听说过的,也知道此次夏侯懋出征,许仪是以副先锋之职与陈晟一起,关兴之死也多少有几分责任。当即点头道:“伯约初来,便有此大功,本将军定上奏陛下,重重嘉奖。”姜维又急忙行礼,谢过栽培。赵舒此刻心中对他并无好感,暂命姜维归属魏延部下,挥手示意二人下去。 姜维原是怀着满腔热血来投靠赵舒,却不想赵舒的态度并不十分热情,而且连斩杀许仪的大功,也只是淡淡的一句“上奏陛下”。本来极是不悦,转念又想,自己新降之人,根底不知,以赵舒之老辣。自然不会过分的信任亲近。于是心中释然,又知魏延乃是蜀汉军中第二人,出帐之后,便以晚辈口吻自居,又不着痕迹地夸赞一番。魏延脾性向来喜欢听奉承的话,几句聊完,便哈哈大笑,对姜维好感大增。 两人边走边聊,恰巧路过刑场,正好看见陈晟被缚,即将问斩。姜维本就认识陈晟,此刻却故意装着不知,问道:“军中要斩何人?”魏延如实答道:“便是昨夜擒获的陈晟。可惜他一身武艺,却不如伯约一般识时务,杀之可惜啊。”言语之间,显得十分惋惜。 姜维顿时心念一动,他素知赵舒有爱才之名,见到陈晟的勇武,必然会心中喜爱,有意收在帐下。而陈晟却是对曹魏忠心耿耿,誓死不肯投降,才会招来杀身之祸。斩杀陈晟,连魏延都表现出如此的惋惜,那么赵舒心中肯定也不是滋味。对于姜维本身而言,陈晟的死活他是不会放在心上,而且杀害许仪之后,可以说更多的是希望陈晟死。但姜维刚才用许仪的首级并没有成功的打动赵舒,此刻便想着再立一功,以求赵舒另眼相看。遂笑谓魏延道:“末将有一策可使陈晟归降大将军。” 自来英雄惜英雄,魏延对于陈晟的武艺是相当认同的,听说姜维能有办法使之归降,不禁大喜,张口便要询问,却又想此事终归还要赵舒拍板,便带着姜维再次回转大帐求见。二人去而复来,赵舒还以为有要紧之事,急忙召入。见礼之后,魏延当先禀告来意,请示定夺。赵舒的心中因为关兴的原因,并不一定想要招降陈晟,但听到姜维能有办法劝服陈晟投降,也不禁有些好奇,转而问道:“伯约有何妙计?” 此刻帐中众将已经散去,只剩下叶枫在侧,他与陈晟原有一面之缘,心中也不愿意见到陈晟的人头落地。是以在听到姜维前来投降的消息,便急忙进帐,用此事暂时拦下了赵舒的斩杀之令。在诸将离开之后,却又不及时提醒赵舒,想要再想想办法救下这个所谓的兄长一命。现在听到姜维有办法能使之归降,叶枫也是喜形于色,侧耳恭听。 此时许仪的首级已经不知弄到何处,姜维只得道:“方才末将所献许仪之首级,乃有大用。此人与陈晟乃是师兄弟,情赛同胞,关系极为亲密。若陈晟得知许仪为夏侯懋所杀,必然恨之入骨,末将再以言语说之,定能使陈晟归附大将军麾下。”叶枫也顿时记起当日陈晟与许仪确实兄弟相称,急忙接口道:“陈晟待许仪如手足,若知他为夏侯懋所害,定会为其报仇……”说到此处,却又猛然想起,赵舒与关兴何尝不也是情同手足?难道只有陈晟会为许仪报仇,赵舒就不会为关兴报仇么?随即将后面言语咽下,偷眼去看赵舒,等候他的最终答复。 对于是否斩杀陈晟,赵舒的心中也确实有些矛盾,所以再被叶枫打断之后,也迟迟没有再下令开刀。赵舒要杀陈晟,原因之一固然是关兴之死,其次便是陈晟也未必肯降。现下姜维却替他出了个主意,不知是否应该试上一试。昨夜陈晟偷袭营寨,孤军奋战,后面却没有魏军大队人马的接应,赵舒再傻也能猜想得到是魏军内部出现了问题。而叶枫从洛阳回来,也带有夏侯懋与陈晟不合的消息。现在再将许仪的死转嫁到夏侯懋的头上,确实能让陈晟更加愤恨,但他会不会就此投降却还是两说。 蜀汉后期大将匮乏,陈晟这样的人物,赵舒也是多么希望能投到自己的麾下,于是迟疑道:“陈晟能为许仪一人,而背叛曹魏?”被这样的一问,姜维心中也没了百分百的把握,但他素有急智,心念急转,顷刻之间又生出一计,道:“即便许仪之死并不能激发陈晟的恨意,那么远在洛阳的家人,想必应该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说完又目示赵舒身前摆放的地图,道:“末将可否更近一步说话。” 得到赵舒首肯之后,姜维行礼上前,指点地图,道:“天水钱粮都在上邽,大将军可择精锐连夜奔袭,又选与陈晟相貌相近者领兵。消息传入天水,必能使夏侯懋深信不疑。他与陈晟本有旧仇,听到陈晟归降,便会迫不及待地上奏曹睿。曹魏向来对背叛之人的家眷丝毫不留情,陈晟在洛阳的家眷定然不保。一旦消息传来,大将军再以言语说之,不愁陈晟不降,只是此计费时日久,不知道大将军愿行否?” 这样的计谋,赵舒并不是设想不到,但如此一来,陈晟必然会被满门抄斩。当年刘备对待徐庶之时,曾说过“使人杀其母,不仁;而用其子,不义”。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赵舒也是不屑为之的。 姜维献计之后,又退回原位,却忍不住偷眼去看赵舒脸色。但却分辨不出对方的表情究竟是喜还是厌,心中顿时有些担忧,想起自己乃是新来之人,怎么可以表现出这样的阴毒?于是又道:“末将也知此计有失仁义,只是末将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陈晟才堪大用,大将军又素有爱才令名,是以冒昧进言,还望将军勿怪。” 赵舒心中确实有些鄙夷,但多年的人世沉浮,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处理自己的情感,乃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伯约此计甚妙。若能得陈晟归降,皆伯约之功也。”于是便命魏延为将,以姜维向导,依计前往攻打上邽。 见到赵舒接受了自己的计策,姜维心中大喜,便要再与魏延告退出帐,却又被赵舒喊住,还以为有所嘉奖,忙道:“大将军还有何吩咐?”赵舒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道:“吾闻伯约早年丧父,只有老母一人住在冀县,家中再无旁人。不知老夫人身体可好?”姜维没有想到赵舒对自己的家世如此了解,急忙拜谢道:“多谢大将军关怀,家母身体一向康健。” “哦。”赵舒轻应了一声,便“嘿嘿”地笑了起来。姜维再听不到赵舒的回答,又不见他让自己出帐,只是不住地望着自己轻笑,一时之间捉摸不透,顿时显得有些手脚无措,半响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大将军还有何吩咐?”赵舒停住笑声,缓缓答道:“伯约前来归降,可有派人去接老夫人?” 姜维听到赵舒语气不善,想起只身来降,虽然有许仪的首级,却不一定就能证明自己是否乃是真心。投降之时,不带家眷,向来都是不能取信于人的,赵舒如此询问,莫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诚意?但自己在魏四处挑破离间,结下的仇人自然不少,加上为了心中的信仰迟早会与赵舒为敌,如若把母亲从隐居处接出来,日后赵舒借此威胁自己,自己又当如何,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赵舒以为自己为了建功立业而无视老母性命,日后与赵舒为敌,赵舒自然就不会以老母相胁,为了心中那点希望,纵使让世人误解又如何。姜维顿时伏拜,道:“末将久慕将军威名,今日来降,绝无二意。末将军远在冀县,不能携老母前来,情非得已,望将军明鉴……”言罢,再三叩首,以示心诚。 看到姜维还没有明白自己的话,赵舒心中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便要拍案怒喝,手臂伸到半空,却又生生停下。心中暗自笑骂,自己在三国的这淌浑水之中混迹多年,居然还不能明白某些人为人处世的原则,只求建功立业,哪里还会顾及别的许多?赵舒顿时收住手臂,长笑起身,走到姜维面前,亲自搀扶,道:“只是随便问问,伯约不必如此。” 赵舒又笑道:“老夫人独居,想来也十分不便,伯约既然已经归降大汉,本将军有意使人前去冀县,接老夫人前往汉中安置。不知伯约意下如何?”姜维早知道赵舒会如此,还好自己急中生智,免除了日后以老母为质的后患,曹魏素来对叛徒家属手段残忍,纵使自己将老母藏起来隐居,毕竟在魏地仍然有风险,而且将母亲接到汉中,更能让赵舒放心自己,何乐而不为?姜维于是“感激涕淋”地道:“多谢大将军关爱,末将定万死以报将军大恩。” 赵舒又好言宽慰几句,问明白了姜维母亲的住址,才让二人告退。姜维与魏延离开之后,叶枫才靠上前,道:“将军,方才姜维……”赵舒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你即刻派人去接姜老夫人。”叶枫点头领命,还是不死心,道:“姜维有意对将军不利,将军当真还要以老夫人为质,迫他真心归降?” 赵舒“嘿嘿”冷笑几声,转问道:“你道他不是真心来降?”不等叶枫回答,便又道:“他若真是诈降,反而不会留下这么许多破绽。我也并非要以老人为质,再者,你以为姜维会十分在意老人的生死么?”叶枫听的十分不解,疑惑道:“那将军既无心以老夫人为质,又何必在姜维面前表现出来,使之心存不悦?”赵舒叹息一声,道:“我若不以老人送到汉中,姜维能放心地在帐下效力么?再者姜维方才不是说过,曹魏对叛徒家属手段残忍,我也算是救人一命。” 叶枫这时才明白赵舒并非是气恼姜维是否诈降,而是痛恨他不顾老母性命的举动,不禁道:“这样不孝之人,将军留他何用?”赵舒却再次摇头,只说了八个大字,“才比天高,德如纸薄。” 第三百八十二章 至天水夏侯弃城 上邽失守的消息传到夏侯懋的耳朵里面,是既惊且喜。惊的是上邽丢失之后,天水一郡钱粮尽失,城中的几万张嘴巴怎么养活;喜的却是陈晟居然当了叛徒。当然,对于夏侯懋这样丝毫不以国家为重的人来说,高兴的心态很快占了上风,心里暗骂陈晟,原本以为会是个多么了得的英雄人物,想不到事到临头,还是屈膝投降了。投降了更好,夏侯懋本来还有些担心日后怎么向曹睿解释那夜劫营之败,现在却不用担心了,陈晟已经成了叛徒,自然一切罪名都是他的。夏侯懋只想至他一人于死地,现下只能再落井下石,连着陈晟一家老小一起送下黄泉。想到此处,夏侯便异常的兴奋,提笔便准备将这个消息上奏曹睿。 夏侯懋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才干,但说到陷害人,精神面貌便焕然一新,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数百字奏章便一气呵成。放下毛笔,夏侯懋更是得意洋洋,正准备唤人进来送去洛阳,就见心腹部将董僖匆匆闯入,慌张说道:“都督,大事不妙。”自从前日走脱姜维,许仪二人,夏侯懋便对董僖极是不满,若不是念在他跟随自己多年,早就重重责罚了,现在又如此莽撞,不禁微愠,沉声道:“什么事,如此慌张?”董僖大大地喘了两口气,才道:“探马来报,蜀军今日早晨全部拔营起程,杀奔天水而来。” “什么?”夏侯懋也惊得将手中奏折跌落。天水城中虽然说起来还有四五万大军,但能战的韩德,陈晟两部都几乎损失殆尽,剩下的不过是临时拼凑来的部队。而蜀汉赵舒的大军虽号称二十万,但实实在在也有十万之众,而且训练有素,兵甲精良。以夏侯懋碌碌之才,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自然是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向董僖问计。董僖却马上就接口,道:“蜀汉不时便至,是战是走,还请都督速作决断。” 一个“走”字,夏侯懋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亮,顿时道:“当然是走……”话音刚落,却又想起临行之前,皇帝曹睿的嘱托,务必要守住陇西各郡。可是现在两军交战还没有一月,便弃天水而逃,日后到皇帝面前,难免获罪,又不由的有几分后怕,迟疑地问道:“以汝之见,守能守得住么?”董僖也不是傻子,明白夏侯懋已经有了弃城之意,只是害怕日后皇帝降罪而已,再说了,以目前的形势,谁敢说能守得住?只能顺着夏侯懋的心意,道:“兵法有云‘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走。’大都督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保存实力,以图后计,此乃上善之策也。” 夏侯懋虽然听得极为舒服满意,但却知道董僖全是一番鬼话,皇帝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解释?又有意无意地问道:“蜀军前锋是谁?”董僖答道:“好象旗上写的是一个‘陈’字。” “妙啊。”夏侯懋一拍大腿,高兴地站起身来,道:“必是陈晟这个叛贼。”说着便一阵“嘿嘿”奸笑,然后道:“陈晟临阵投敌,复为向导,引蜀军前来。彼久在军中,熟悉各处军务,本都督自然不敌,只得暂退南安郡。”这几话说得却是十分的合情合理,夏侯懋自己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董僖也跟着干笑几声,才道:“都督高智,末将这便去传令。” 董僖离开之后,夏侯懋也忙着命人收拾行装,自己却又在刚才写好的奏折之上,再添加了几笔。刚刚吹干墨迹,就听外面传来阵阵喧哗,有人高声喊道:“某要求见大都督……”听到这声音,夏侯懋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便皱了起来,知道又是参军程武,不禁有些后悔当晚为什么没有让他与陈晟一起去送死。 整个都督行辕都在忙于准备行装,虽然有护卫阻拦,却还是没有能够如愿地挡住程武。既然躲避不开,夏侯懋反而起身相迎,满脸堆笑道:“程大人有何事要见本都督?”程武却突然跪倒,再拜道:“望都督收回成命,万万不可轻弃天水。”夏侯懋虽然猜到对方是因为此事而来,但听程武明白的说出来,心中还是极为不悦,自知理亏,只好伸手搀扶,道:“大人万不可如此,且起来商议。” 程武则是侧身避开,继续道:“大都督难道忘了临行时,陛下之嘱托?再三吩咐我等固守陇西各郡。蜀军将至,都督却弃城而走,岂不负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德?”夏侯懋的心里本来就不十分的舒坦,现在又被程武如此质问,顿时有些恼怒,也不再搀扶对方,只是冷然道:“陈晟在我军中多时,于天水防务了如指掌,如今蜀军有他为向导,其势固不可挡。我意保存实力,放弃天水,退守南安,以图后计,有何不可?”程武却道:“陈将军素来忠君爱国,定不会归降蜀汉,此必是赵舒离间之计,都督万不可轻信。” “嘿嘿,大人当真是陈晟的知己好友啊。”夏侯懋没有想到程武此时此刻,还在替陈晟说话,又联想起往日的种种,心中怒气难抑,遂不理程武道:“本都督心意已定,毋庸多言。”便要迈步出帐。 程武见夏侯懋如此,知道对方十分畏惧赵舒,决心要放弃天水,料想再劝无益,只得伸手抱住夏侯懋双腿,泣声道:“大都督若是不肯留下,还望能留些兵马于属下,属下愿为都督断后,死守天水,与城共存亡。” 天水兵马本来就不及蜀军众多,夏侯懋恨不得全部都围在自己身边保护,怎么还肯分兵给程武?再则日后传到洛阳皇帝的耳朵里面,说主帅逃跑,放着一个文官坚守城池,还不得罪加三等?于是再三不肯,可程武却是铁了心,见夏侯懋不答应,便不肯松手。 两人正僵持不下,却见董僖,马遵二人一起进来。看到眼前两人的样子,董,马二人都是大吃一惊,一时竟忘了行礼参拜。夏侯懋也自觉丢脸,用力一脚踹开程武,问道:“众将准备的如何?”董僖才急忙抱拳答道:“三军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都督下令。” “好。”夏侯懋看也不看程武,便要与二人一道离开。哪知程武却仍旧不死心,再扑上前抱住夏侯懋下身,道:“望都督看在两位先帝的份上,留些兵马于属下。”用皇命不见效果,又抬出先帝,只把夏侯懋气得浑身发抖,有心再给他点颜色,却听董僖道:“大都督,蜀军前锋离城只有十里,还望都督早作决断。” 夏侯懋抬眼见董僖不住向自己使眼色,心中顿时明朗,蜀军已经近在眉睫。此去南安还有些路程,为免被蜀军在后追击,留下些人马坚守天水也好。既然程武有心寻死,自己又何苦当个恶人?于是夏侯懋又转换一副面孔,伸手再搀扶程武,道:“大人能有此忠心,本都督怎能不加以成全,就依大人便是。”程武这才顺势而起,道:“多谢都督。” 夏侯懋虽然口中答应了程武,心中却又有些犯难,兵马留少了,肯定程武又要大闹;留多了自己心疼。而且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谁还会愿意跟着程武一起找死?正两难之际,却看见马遵一直一发不发的站在旁边,遂笑道:“马太守乃是本郡百姓之父母,当随程大人坚守城池。等本都督前往南安郡中布置好一切防务,二位便可随后而来。” 得到蜀军前来的消息,马遵原本已经把家当收拾得稳稳当当,就想随着夏侯懋一起弃城而逃,却万万没有想到,突然之间这个胆小如鼠的大都督,居然命令自己留下来断后。心中自是将程武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却还是不敢违背将令,垂首领命。这样一来,留下的只需要是天水郡兵便可,自己却仍旧可以带着别郡调集的大军逃遁,夏侯懋自以为得计,心中大悦,勉励二人几句,便要与董僖离开。 夏侯懋的如意算盘,又岂能瞒过程武?只是想起自己父子两代世受国恩,程武确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水落入敌手,而且自己断后多少总能为夏侯懋赢得些许时间。南安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只要能用心准备,或者能抵挡住赵舒大军的侵袭也不定。眼看着夏侯懋即将离去的背影,程武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可是国难当头,只能屏弃成见,互相合作才行。“都督留步。”程武又出声喊住了对方。 “大人还有何事吩咐?”虽然措辞客气,但夏侯懋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与厌烦。程武却不管那么许多,径顾自地说道:“朝廷大军皆在宛城,雍凉各处兵马不足。大都督前往南安之后,可使人准备重礼,前往西羌首领彻里吉处,求取兵马,以抗蜀军。”夏侯懋听到又能为自己增兵,立时眉开眼笑,喜道:“多谢大人提点。” 程武又复道:“还望大都督谨守疆土,万不可再使陷落贼手。”夏侯懋只得干笑几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便带着董僖匆匆出去。程武望着对方如丧家之犬的逃走,不禁连连摇头,大魏的江山迟早要败在这样的人手中。再转看马遵,也是满脸的委屈愤恨,想要开口说几句鼓励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样贪生怕死的臣子,能有什么大用不成?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战天水程武死守 夏侯懋大军刚离开天水不久,蜀军便兵临城下,大约是得到魏军守备空虚的消息,竟然也不扎营休整,便直接摆开阵势,强行攻打城池。程武虽然是名门之后,却是第一次亲上战场,而且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之下,心中固然有几分慌忙。但他深知主将是军士的主心骨,即便心中有任何的慌乱,表面上也没有丝毫表现出来,而且就亲自站在城楼最显眼的位置,不住指挥魏军守御。 主帅的临阵脱逃,无疑给城中的守军以极大的打击,若不是程武狠下心来,亲手斩杀两名后退的校尉,军心早就在蜀军的强大攻势下全面崩溃。但靠着程武一人的努力,想要扭转败局,却又是千难万难。程武望着城下身着土黄色衣甲的蜀军如蚂蚁一样的爬上城墙,又被魏军赶杀回去,接着又再次扑上来,再次退下去。反复几次,爬上城墙的蚂蚁是越来越多,耽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终于连程武也置身在了最前沿,虽然左右亲兵极力保护,但丝毫不会武艺的程武还是中了一箭。 马遵自从受命以来,就没有想过怎样坚守城池,而是不住的打着如何离开这战乱之地的主意。眼见程武受伤,马遵自以为时机已到,急忙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大人伤势如何?”程武一面让部下包扎伤口,一面勉力起身,道:“多谢关心,些许伤势,并无大碍。”言下之意便是还可以继续坚持作战。马遵却不愿意在这城楼上多待片刻,又死心地继续劝道:“大人既然有伤在身,何不暂时下去歇息片刻?” 程武伸手拦开马遵搀扶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冷冷地道:“大人究竟是想让某下去,还是自己下去?”马遵被他一句话道破心意,脸上略显尴尬,强笑道:“大人说哪里话,某确实是担心大人身上的伤势。”程武依旧不领情,回道:“既然如此,太守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某还坚持得住。大人还是有心守城吧。”随即又转谓旁边亲兵,道:“所有将士不得退后一步,违令者,斩。”说话之间,眼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马遵。马遵好歹也是一郡之首,被程武这样几句话弄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一声不吭地走开。 也许是程武的这道命令起了作用,太阳落山之后,蜀军虽然攻势凶猛,却仍旧没有能够攻破天水,不得不暂时撤退,安营扎寨,以待来日。等到蜀军完全撤退之后,程武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也才觉得身上的箭伤是如此的痛楚。但又不得不继续咬牙坚持,缓缓绕行城墙一圈,巡视军士防务。能将强大的蜀军击退,程武在守城的将士心中也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所过之处,这些士兵无不振臂高呼。 程武勉强巡视完毕,指着远处蜀军正在安扎的营地,转谓马遵道:“赵舒也未必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今日天水城不还是在我等手中么?”马遵纵然心中千万个不满,也只能是唯唯应诺。毕竟程武有伤在身,虽然极是担心蜀军夜间偷袭,却也不得不下城休息,因为他深深得明白,一旦自己倒下,就凭眼前的这个庸碌太守,是断然守不住城池的。于是程武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将夜间应该注意之事向着马遵说了一遍,然后才走下城墙,回营休息养伤。 就本身官衔而论,程武并不比马遵高,但他既是京城皇帝任命派遣,又受了夏侯懋的将令,自然城防部署都是他说了算。再加上一日的坚定指挥,重伤却不肯退居二线,这样对曹魏的忠诚,也让马遵的心中感到一丝愧疚,所以在听到程武命令自己夜间巡城之时,竟然没有敢出声反对。等到程武都已经走下城楼,扬长而去的时候,马遵才猛然省悟,老子凭什么该听你的?都辛苦了整整一天,程武是回营休息,马遵却是继续守城,心里自是十分的气愤。当然,在他的心中是不会去想程武身上的伤势的。 气愤归气愤,是夜马遵还是依令休息在城楼上,不管怎么说,被蜀军攻破天水,对他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约莫三更时候,马遵在睡梦之中被吵醒,还道是蜀军趁夜攻城,急忙披挂起身。出来却不见丝毫动静,只有不少军士三三两两围在一堆,哄抢着什么东西。见到马遵过来,又都忙着遮掩。马遵心中疑惑,故意作色道:“尔等何事喧闹?” 便有一小校答道:“蜀军方才向城上射来一轮箭雨,我等以为是要攻城,故而喊叫。”马遵向着城下望去,果然看见黑暗之中,有队蜀军正缓缓撤退回营,又复问道:“怎么他们只射了几箭便又回营了?”语气虽然有些缓和,但目光凶狠,不容对方有丝毫地隐瞒。那小校只得答曰:“正是。对方箭矢均去了箭头,没有伤人。箭杆上却缚有书信,我等正是在争抢传阅。”说着不等马遵索要,便将箭上的书信双手呈上。 听说有书信,马遵还因为城中出了内奸,打开一开,却是赵舒告戒城中将士的劝降檄文。说什么天兵压境,若不早日开城纳降,一旦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鸡犬不留。而对于投降之后的许诺却是极为优厚,所有将官一律升三级录用,马遵更是将目光停放在“太守封千户侯”的几个字眼上面。良久才沉声吩咐众人,不得为檄文所动,再敢传阅,便以军**处,自己却怀揣着檄文,默然回到处所。 再躺回榻上,马遵贼吧不能入睡,反复地看着赵舒的檄文。上面写的明白,夏侯懋大军已走,就凭区区数千人,想要抵挡十万大军,是万万不能。一旦城池被攻破,城中大小官员都是灭族之祸,若是开门投降,不仅可以保全性命,还能享受富贵。究竟该如何决断,马遵确实有些难以取舍。 第三百八十四章 除马遵毅然尽终 正在马遵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低声喊道:“太守大人可曾睡下?”正是主薄尹赏的声音。马遵急忙将檄文藏于枕下,才坐起身道:“请进。”话音刚落,尹赏便推门而入,先上前行了下属之礼,才问道:“大人可知方才蜀军向城射进来不少的檄文?”马遵不便直承其事,乃摇头道:“本官并不知情。”尹赏于是从怀中掏出一纸檄文,双手奉与马遵,道:“大人请过目。” 马遵假意漫不经心地接过,略微一看,与自己那张并无二致,遂道:“不过是赵舒见我城池坚固,难以攻下,故而以此诱降,不足为信。”尹赏点头应诺,却又道:“大人心中果然认为天水城坚,不能为蜀军所破?”马遵自己心中虽然不信,但也不能在下属面前表现出来,乃道:“这个自然。”尹赏听候冷笑两声,却并不接口说话,只是斜眼看着马遵。马遵被他看得背后发凉,若在平时早开口喝骂,此刻心中有鬼,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其实马遵刚才的一举一动,就连在帐内反复的观看檄文,都被尹赏在外面偷窥的一清二楚。尹赏本人是有心降蜀的,毕竟主帅夏侯懋已经逃走,一个小小的郡吏,何苦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进去?看到马遵如此,便猜知他也有意背叛曹魏,于是想以言语挑之。但马遵却矢口否认,尹赏也不愿意就此说破,笑了两声,便道:“大人自觉比樊城文将军如何?”马遵摇了摇头,尹赏又问道:“大人觉得赵舒比郭淮如何?”马遵不想也知道,二人孰优孰劣。 尹赏最后才道:“以樊城之坚固,以文将军之勇武,也不能阻挡郭淮之偏师。如今蜀汉主力压境,太守大人自忖能守住天水?”马遵茫然地摇了摇头,道:“自然不能。”话说出口,才知不妥,随即又道:“能守则守,不能守便以身殉国,报效皇恩。”却见尹赏又是一阵冷笑,不由微怒,道:“莫非汝生有叛国之心,故有此言语?” 尹赏也不否认,答道:“正是如此。”马遵闻言,急忙从旁边取过佩剑,喝道:“既是如此,休怪本官不念旧情。”尹赏并不惊慌,仍旧笑道:“大人枕下又是何物?”马遵顿时明白自己的举动已经被对方知晓,乃勉强道:“本官不过是想看看蜀军究竟是何言语。”尹赏复逼问道:“那为何方才大人要矢口否认?莫非是做贼心虚么?” “你……”马遵指着尹赏顿起杀意,却听对方又道:“下官与大人乃同路之人,何不一起行事,献了城池,共享富贵?”马遵本就犹豫不决,现在又有人愿意共同举事,不禁有些心动,却还是逞强道:“本官深受皇恩,岂能与汝同流合污。”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坚决,凶狠。尹赏明白马遵需要一个台阶把面子顾足,乃继续道:“下官知大人一片忠心,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夏侯懋所受恩典,远在大人之上,却在蜀兵临境之时,带兵逃窜,留下大人在此坚守。若能守住,功劳固然是夏侯大都督的,若是不能守住,大人满门可都要被蜀军抄斩。如何定夺,大人心中自然有数。” 被尹赏这样一说,马遵心中自是认定应该归降蜀汉,但又装着犹豫半响,才重重叹息一声,道:“非遵贪生怕死,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有负陛下圣恩。”尹赏也跟着宽慰几句,才又商量如何献城。 其时夏侯懋带走魏军主力,留下都是原天水郡的兵马,几乎都是马遵旧部,只要他铁了心投降蜀汉,便不会有太大的阻力,唯一令人担心的便是参军程武。两人商议妥当,决定尹赏前往蜀营请降,马遵则带人擒拿程武,各自分头行动。 话说程武受伤在身,下城之后,找军医仔细查看包扎之后,更觉疲惫,倒头就睡。正在酣梦之中,却被几声惨叫吵醒,程武立刻翻身起来,刚从枕边抽出宝剑,就见马遵带人破门而入,手上的长剑兀自向地声滴着鲜血。程武心中虽已了然,却仍禁不住大声喝道:“马遵,汝意欲何为?”马遵笑答道:“欲请大人一同享受富贵。” “呸。”程武立时破口大骂:“亏汝深受皇恩,居然不思图报,临阵投敌,还如此坦言不惭,当真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么?”马遵冷哼一声,道:“夏侯懋父子两代受三朝厚恩,蜀军压境,却拥兵而逃,却留下你我二人。难道他夏侯懋的命是命,我马遵就活该受死么?”不等程武出言辩驳,又继续道:“素闻赵大将军礼贤下士,爱惜人才,许诺我等归顺之后,不仅性命无碍,而且升官晋爵。大人才高八斗,何不随吾一道而降,定不失封侯拜爵。不知尊意思如何?” 程武仰天长笑,片刻才道:“想我父子二人世受国恩,当此之时为死相报,岂能与汝等一般?”乃将身前宝剑一抖,道:“今日有死而已,谁敢上前与我决死?”马遵虽然知晓程武并无武艺,且又有伤在身,但见其气势,不禁心存畏惧,回顾左右,道:“与我拿下。” 马遵身后亲兵虽然奉命投降,心中也确实不愿意送死,但要他们与程武动手,却都显得有几分犹豫。毕竟稍有血性良知的,都能记起白日里,程武沉着指挥,英勇作战的画面,心中极为敬佩。被马遵喝吼几次,一众亲兵只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一人敢举刀向前。 马遵怒急攻心,随手斩杀身旁一名亲兵,喝道:“再不上前,便以此为榜样。”众人为其淫威所迫,不得已都缓缓向程武靠拢。程武乃剑指地上的尸体,道:“马遵是何等样人,尔等还不清楚么?这样的上官,值得尔等再效死命么?”众军士听在耳中,便又止步不前,一起拿眼睛望着马遵,似乎在想着刚才同袍被杀的一幕。 马遵见众人再次停下不前,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曾想过部下会违抗自己的命令,更加火冒三丈,居然又挥剑砍向身边的士兵。这一回对方却是早有防备,怎能甘心被杀,立刻举刀将马遵的铁剑架住,对着左右袍泽喊道:“弟兄们,这样的人,我们何苦再为他卖命?不如杀了,再跟随程大人一起。”马遵平日待下本无厚恩,如今又妄杀无辜,早激起众人的不满。现下有人起头,自然是一呼百应,便有数人挺刀将其围在中间。 马遵此刻才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顿时慌了手脚,却仍旧勉强喝道:“尔等要造反不成?”那军士冷笑两声,乃道:“汝欲归降蜀汉,究竟是谁造反?我等兄弟也是大好男儿,怎能任由你宰杀?”随即转对众人喊道:“弟兄们,你们说,该不该为刚才死去的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声音此起彼伏,马遵终于感到无比的害怕,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话音未落,对方却已经手起刀落,马遵的脑袋便与他的身体永远分开。 程武虽然是有意挑起众人对马遵的不满,但也没有想到眼前的情势如此的急转直上,当真是感觉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心中大是喜欢。可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开口宽慰众人,就听外面有人高喊:“蜀军进城了,蜀军进城了……”却原来是尹赏前往蜀营请降,而赵舒早有准备,蜀军前部就在天水城外不远,只等着一声命下,便兵临城下。城门上的士兵都是马遵部下,早知道太守投降之事,又见有尹赏在前引路,是以非但不作任何抵抗,反而开门相迎,很快就让蜀军长驱直入,进到城内。 程武知道大势已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房中众人道:“尔等杀了马遵,必不能容于赵舒,还是速速逃命去吧。”这些军士本着满腔的怒气将马遵杀死,却没有想到如此的后果。现在蜀军已然进城,想要抵抗固然不能,便是想投降却又杀死了马遵,前往蜀营焉知不被赵舒所杀?此刻也惟有赶快逃命一途。程武的话刚说完,就有不少人心动,悄然地退出房外,各自逃生。略微剩下几个有良心的,都留下望着程武,劝说他一起逃命。 第三百八十五章 报喜讯释放陈晟 得知夏侯懋带兵弃城而逃,赵舒挥军强攻天水一日,却未能如愿攻破,反而折损不少士卒。是夜姜维入帐献计,以他多年多马遵的了解,建议能向城中发射招降檄文。果然不废吹灰之力,蜀军便踏入天水的大门。赵舒虽然心中对姜维仍有成见,也不得不下令为其摆酒庆功,提升为将军之职。 开战至今,才有唯一的一次酒宴,诸将自然显得异常兴奋,齐齐向赵舒祝酒。虽然赵舒极力推辞,尽量少喝,到散席之时,也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被叶枫搀扶回帐,倒头便睡。也不知道睡了几时,只觉得有人为自己宽衣擦面,睁眼一看,却是夫人吕容。 此次征战,吕容原本打算一起跟随左右,但赵舒以关统无人照看为借口,让其留在汉中。是以此刻出现在眼前,赵舒除了觉得吃惊之外,更有几分喜悦,急忙坐起身,道:“你如何来了?”吕容低声答道:“安国的消息传来,我担心你,便急忙赶来了。” 提起关兴,赵舒的胸口又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贼吧没有言语,最后才道:“这几日旅途劳顿,先下去休息吧。”吕容却摇了摇头,道:“方才我询问过天涯,有件事想找你商量。”赵舒顿时记起姜维之事,不等吕容开口,便抢先道:“姜维虽然害死张辽将军,但现在既然归降于我,总不能让我这个大汉朝廷的将军,还去为曹魏的将军报仇吧?所以这事……” 话还没有说完,吕容就接连摇手,道:“等等,你是说姜维此刻是在你的帐下效力?”赵舒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否认却又不能,只得“嘿嘿”傻笑着点头。张辽于吕容有养育之恩,姜维无异于她的杀父仇人,乍闻这样的消息,立时就想去找对方报仇,但此刻却是一忍再忍,片刻才道:“我不是问你此事。”赵舒正巴不得她不过问此事,急忙道:“那你所指何事?” 吕容却是将眼睛一转,突然发作,对着赵舒大声道:“你明知姜维与我有深仇大恨,却还将他收罗在帐下,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点分量么?”说着便将双手捂在脸上,呜呜得哭将起来。原本是在弄虚作假,但回来却想起张辽父子惨死,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赵舒自知理亏,顿时手脚无措,不住宽慰,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得道:“姜维毕竟已经归降,你若一定不肯甘休,日后找个机会把他除去便是,但不能明目张胆,就有些麻烦。你须得给我些时间。” 吕容听见赵舒终于松口,一边收住眼泪,一边道:“我又没有让你杀他。”虽然赵舒对姜维没有好感,也确实舍不得就因为张辽而将其除掉,又觉得吕容必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于是急忙道:“那你要如何?”吕容答道:“一命换一命,我不杀姜维可以,但你也要放过一个人。”赵舒本要张口答应,但又猛然觉得似乎自己掉进了她的陷阱,乃迟疑道:“有什么人值得你如此煞费心机?” 吕容此刻也不隐瞒,坦然道:“魏国先锋大将陈晟,他虽然伤了安国,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希望你能饶他不死。”赵舒没有想到会是陈晟,不答反问道:“你与他还是素识不成?”吕容道:“你可知他父亲是何人?”赵舒此刻脑袋转得很快,“陈宫”二字脱口而出,见到吕容点头,顿时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就算吕容与陈晟是世交,赵舒与关兴之间也有极深厚的情谊,于是犹豫不肯立刻答应,只得道:“我现在本来就还没有杀他。” 吕容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存有招降之意。但我能明白的告诉你,就算曹睿此刻杀了他的家小,陈大哥也不会背叛曹魏。”陈晟的武艺确实惊世骇俗,如果实在不肯投降,那么赵舒就更没有放过他的理由,遂道:“既然对曹魏如此忠诚,我便更不该放过他。再说众将拼死将他擒下,我就这么轻易将他放了,如何说得过去?” 吕容也明白赵舒的苦衷,但陈晟不仅与她是一起长大的兄妹,更曾经数次于她有救命之恩,也不能见死不救。当下再劝道:“你若能饶他一命,我保证劝说陈大哥从此不再为曹魏效力便是,与杀他何异?”话虽然是如此,但终究还是冒险,万一陈晟不守信用,暗中又再为曹魏效力,那岂不是纵虎归山?赵舒虽然极是宠爱吕容,却也不能拿这样的大事儿戏,还是继续摇头。 吕容又央求了一会,见赵舒仍旧不肯答应,于是道:“你不答应也罢,我自己去放他。”赵舒也被她说得心烦意乱,见吕容如此无理取闹,不禁恼怒,当即喝道:“你敢。”不等吕容再有言语动作,赵舒又对外面喊道:“来人。”护卫萧贲闻声进帐,抱拳道:“将军有事吩咐?”赵舒瞟了吕容一眼,冷冷道:“速去将陈晟就地处斩。” 吕容万万没有想到赵舒这次会如此雷厉风行,眼看萧贲领命出帐,突然拔出旁边的佩剑,大声喊道:“站住。”赵舒看着她手中明晃晃的宝剑,“嘿嘿”又是几声冷笑,道:“莫非你还要弑夫不成?”又对停下的萧贲喝道:“还不快去。” “站住。”吕容再一次喊住萧贲,将剑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赵舒道:“你要是不肯放过陈大哥,我们母子两就一起给他陪葬。”赵舒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明白了吕容话中的意思,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恼怒,望着对方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挥手先让萧贲退下,才缓缓问道:“你不会是骗我吧?” 吕容也冷笑几声,看也不看赵舒,道:“你若是不信,尽可以试试,一尸两命,全都是你一手造成。”这句话把赵舒听的哭笑不得,成亲多年,夫人都换了两任,每常看到关统围着自己喊父亲,也真心希望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血。眼见吕容还把宝剑架在脖子上面,只得道:“你让天涯把把脉,若是真的,我也可以考虑考虑。”也不等吕容同意与否,便使人去请叶枫。 吕容这才将宝剑放才,与赵舒一起静候叶枫到来。不久叶枫赶至,赵舒便抢先道:“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你替她把把脉。”叶枫依言而行,片刻果然喜道:“恭喜将军,夫人并非有疾,而是有喜了。”吕容也翘着嘴角,看着赵舒,似乎在说,我可没有骗你。 赵舒原本以为吕容是在唬弄自己,却没有想到几年没有消息,偏偏当真在这个时候开花结果。欢喜固然欢喜,但想到要释放陈晟,便又高兴不起来。吕容却不管那么许多,进一步逼问道:“大将军难道要言而无信?”赵舒迟疑不决,只好再问道:“你确有把握能说服他不再为曹魏效力?”见到吕容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也才吩咐叶枫道:“带夫人一道去将陈晟放了。” 叶枫心中虽然也不愿意见到陈晟身首异处的惨相,但这样平白的将其释放,也非所愿。而且也不觉得赵舒有任何理由放过陈晟,还道是自己听错了,迟迟没有动作,只等到赵舒再次重复命令,才行礼告退,带着吕容来见陈晟。 叶枫曾经亲眼见到过陈晟自己挣脱绳索,是以此次给他换上的乃是拇指粗细的铁链,而且每日三餐只合成一小碗糙米饭,借以消耗陈晟的体力。人是铁,饭是钢,饶是陈晟这样一个大英雄,被折腾几日之后,也显得十分颓然狼狈。吕容何曾见过陈晟眼前的形容,回想昔日情谊,不禁悲从中来,竟低声抽噎起来。 陈晟也不曾想过与吕容再见,会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想要站起身来,却终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问道:“你怎么……”话未说完,便又展颜笑道:“我倒忘了。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大将军夫人。” 吕容轻叹一声,便上前为陈晟开锁。陈晟略带几分疑惑,任由她将锁链解开,才道:“我不会归降的。”吕容点了点头,道:“知道,我只是来放你的。”陈晟更是不解,注视吕容良久才笑道:“赵舒如此作为,也能统率千军万马?”吕容自己也知道,确实有几分对不住赵舒,但自从张辽父子死后,她再也不愿意见到自己往日的兄弟死难。此次特意赶来军中,固然是担心赵舒,又何尝不担心陈晟?此刻只好道:“放你却是有条件的。” 陈晟何等聪明,很快就明了吕容之言,道:“我受太祖皇帝厚恩,唯以死相报。”吕容没有想到对方拒绝的如此干脆,片刻才缓缓道:“你这几日被关押在营中,难道不知蜀军是用你的旗号攻破上邽?”陈晟却不屑道:“如此伎俩岂能瞒过旁人眼睛?” 吕容也反问道:“夏侯懋知晓后,可会为你求证辩解?”陈晟顿时沉默不言,吕容复又道:“夏侯懋此刻兵退南安,这失败的责任总需要人承担,难道他不会推卸在你身上?此刻只怕上报皇帝的奏折已经上路,一旦到了洛阳,后果如何,还需要我详细为你说么?” 曹魏向来不对叛徒手软,连跟随曹操三十年的于禁投降蜀汉之后,也被满门抄斩。如果夏侯懋当真上表将责任全部推给自己,陈晟不用脑袋都能想到家中妻儿的下场。而以他对夏侯懋的了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在情理之中。想起家中的娇妻爱子,陈晟额头虚汗直冒,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甘愿答应不再为曹魏效力。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守街亭将帅不和 私下放走了陈晟,赵舒便再无心睡眠,径自来到大帐之中,坐等诸将天明点卯。吕容知道赵舒不悦,只好规规矩矩,恭恭顺顺地留在寝帐。赵舒心中倒不是十分怪她,如果换成是自己,对于这样一个青梅竹马的世兄,也会竭力营救。所担心的不过是应该如何向众将解释,无缘无故地放走敌将,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搪塞。桓易,吴懿等将,赵舒倒还无所畏惧,只是魏延心高气傲,此次出征又多有不悦,而且陈晟也正是他全力擒下的,一旦开口询问起来,赵舒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天色渐明,诸将陆续来到大帐,魏延也在其中,脸上神色极是不悦。赵舒惟恐众人问及陈晟之事,乃先开口道:“夏侯懋退兵南安,不知诸位有何良策?”问完之后,便一直注视魏延。魏延却并不理会,只是将眼睛看向别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赵舒知他心中有气,不得不再点名问道:“文长有何高见?” 当日魏延苦战方才擒下陈晟,虽然也十分佩服对方的武艺,有心劝赵舒招降。但不降则杀,这是对待陈晟这样的虎将唯一原则,可是赵舒却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私自将他放了。对于魏延来说,心中自然是气愤难平。只是念在对方毕竟是主帅,当着众将,魏延多少要替他留几分颜面,是以隐忍不发。却没有想到赵舒还要一个劲来讨没趣,魏延的犟牛脾气也就跟着上来,冷然道:“将军向来是一意孤行,何必询问末将的意见?” 赵舒本来也是想讨好魏延,却没有想到碰了这个不大不小,不软不硬的钉子,自知理亏,只好嘿嘿讪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将军便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于是指着身后地图道:“街亭乃是陇西诸郡与长安联系之咽喉要道,我军尚有南安,陇西,广魏等郡不曾攻克。惟恐曹魏增发援兵从长安而来,吾意遣一上将,引精锐之师前往街亭,当道筑营,以阻敌增援。不知哪位将军愿往?”不等有人出列请命,赵舒又道:“街亭虽小,干系重大,非能征惯战,勇谋兼备之人不可。”说话时仍旧不住看向魏延,在赵舒心中,即便不因为陈晟之事,刻意讨好,魏延也是守备街亭之上上人选。 好话说尽,颜面已经给足,奈何魏延就是不肯领情,仍旧摆出副不可一世的姿态,一双大眼睛只是看着帐篷顶部,丝毫没有将赵舒的话听在耳中,赵舒向来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看到魏延这副形象,心中也渐渐来气,懒得再多言,沉声问道:“诸公平日张口便是讨贼复兴,难道此刻便无一人能担当重任?” 方才赵舒句句言语都是心向魏延,帐中众将都能听得明白,更何况关兴死后,魏延本就是先锋大将,即便有人愿意请命前往,也不得不忍住不说。现下虽然赵舒已经改变心意,但从言语之中也能听出对魏延多少的不满,更没有人胆敢站出来,毕竟魏延的脾气也不是好相与的。桓易见诸将皆保持沉默,惟恐赵舒下不了台阶,正要出列请战。对面站着的王平却抢先一步上前,道:“末将愿往。” 王平久在汉中为魏延副将,对于魏延的脾气是十分清楚。赵舒放走陈晟之事,他也有所耳闻,知道魏延对此大为不满。虽然事情是赵舒做得不妥,但毕竟身为主帅,如此两次三番的示好,也算是对得住魏延了。何况魏延终究还是汉将,就算心中有怨气,也不能拿军国大事当儿戏,街亭要地原本是该身为国家上将的魏延前往,但他却不闻不问。让王平看着也觉得有些过分,自从当年汉中之战归顺刘备,王平便有心辅佐明主,建功立业。现在虽然先帝已经去世,赵舒独掌大权,但北伐大计,也不是赵舒一人之事,是以在无人请战的情况之下,王平便第一个站了出来。 王平位在魏延之下,出列请命,自要走过对方面前,只把魏延的一张脸气得更加紫红,若不是在中军大帐之内,众目睽睽之下,只怕魏延便要当面与之撕打起来。赵舒却是心中感激王平,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自己长脸,当即抽出一支令箭道:“吾素知王将军平生谨慎,定能保街亭无恙。此番曹魏众将皆在宛城酣战,吾料定若有援军,必是徐晃引领之并州军马。将军曾与之共事,此次重逢,当格外小心。”王平点头领命,复道:“末将敢以性命担保街亭不失。”言讫拜辞,出帐点兵而去。 王平虽然也是将才,但终不是徐晃之敌,赵舒寻思片刻,复召张嶷出列,使领本部兵马前往街亭东北之列柳城驻扎。有这支精锐的无当军为后盾,料想王平当无大碍。街亭之事安排妥当,赵舒才转过眼来看着魏延,心道,老子没你照样能打仗。魏延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见赵舒久不言语,乃出列道:“若是大将军再无吩咐,末将就此告辞。”说完便要转身离开。魏延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举动,使得众将方才觉得赵舒私放陈晟是错,现在却更觉得魏延不对。 赵舒心中的愧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乃喊住魏延,道:“街亭虽然也无忧,但攻克南安等郡,还需要诸位将军大力。天水左为南安,右是广魏,吾意分兵两路,分别攻取二郡。文长将军引本部军马去取广魏郡如何?” 自从夏侯懋来到天水,抵抗蜀军,陇西各郡兵马大都征调在他麾下,至于各郡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守军。现在夏侯懋人在南安,可想而知广魏郡根本没有多少魏军,杀鸡焉用牛刀?攻打广魏郡,只需一员偏将足已,何必劳动魏延大驾。只不过是赵舒想要借此来煞煞魏延的威风而已,魏延也是心知肚明,抱拳道:“末将遵命。”重重哼了一声,便大步出帐。赵舒看着帐中略显惊愕的众将,乃笑道:“明日起兵攻取南安,诸公可下去准备。” 众将陆续告辞出帐,只有桓易一人留下,似有言语要讲。赵舒遂问道:“将军有话要说?”桓易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魏将军必会耿耿于怀,怕日后愈加难以相处。”赵舒也点头道:“文长脾性孤傲,平日吾处处忍让,他却越发的变本加厉。今日算是小小的警示,希望日后能收敛一些。”桓易却苦笑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赵舒对此也只能是无奈的笑笑,魏延的脾气若是不能有所改变,只怕终有一天,还是要生出乱子来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取南安桓易为将 过得两日,魏延,王平等将分别带兵离开,赵舒也亲自起兵攻打南安郡,先锋前部自非桓易莫属。祭旗已毕,赵舒便要亲点桓易出兵,但见对方身后有一小将十分面熟,却又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不禁多看了几眼。那小将长得极为清秀,见到赵舒的目光看来,也不回避,反而吐吐舌头,含笑不语。笑起来那熟悉的两个甜美酒窝,赵舒顿时认出她便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孟倩,再看桓易一脸的不悦,才知道吕容从汉中赶来,居然还带有个跟班。 孟倩生性好动,知道前方战事激烈,怎能安心再待在汉中;其二也是担心赵舒,得知吕容要来军前,便缠着要一起跟来。吕容对她的一番心意,十分明了,当即答应。只是到了营中,吕容是名正言顺的夫人,自然无所顾忌地去找赵舒,吐诉衷情。孟倩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能先去找桓易,本来第二日便要缠着桓易带她一起来中军见赵舒,但当时魏延尚在,且又因为陈晟之事,桓易惟恐被魏延撞见,借题发挥,只能好说歹说,拖延到了今日才带着一起前来。 孟倩见赵舒认出了自己,遂走上前道:“大将军出征,末将愿为前部。”虽然她极力粗壮着声音,想要掩饰女声,却始终难掩声音中的娇媚之色,再者这样的生面孔,自是引得诸将侧目。有认识的,细心的也就察觉出来,那些不认识的但见军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将军,都不禁私下细语起来。 赵舒虽然深恼孟倩胡闹,但毕竟她身份特殊,只得暂且忍下,不理不睬,转谓桓易道:“将军可带本部兵马先行,本将军大军随后进发。”桓易也没有想带孟倩胆子大到了敢在众将面前胡闹,深恐被赵舒责罚,急忙行礼领命,便要想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孟倩却不肯罢休,又急忙道:“我也要去。”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掩饰声音,清清楚楚让众人听得明白。 这一下不仅赵舒面上不好看,桓易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努力向孟倩使眼色。孟倩却是假装没有看见,仍旧道:“末将奉父王之命,追随大将军,自然要身先士卒,立下功勋,为父王和族人争光。”赵舒见她说的一本正经,心中暗自好笑,知道此次出征,夏侯懋已经是惊弓之鸟,南安郡唾手可得,谅来没有十分的惊险,既然她愿意跟着桓易一起,自己也乐得再做点人情,当即也板着脸,正色道:“殿下能有这番雄心,本将军深感欣慰,也为孟王高兴。既然如此,大可随桓将军一起。”不等桓易开口,孟倩便先笑着领命,桓易也只得无奈点头,自去点兵出征。 看着孟倩离开的背影,赵舒突然觉得这丫头倒是越来越顽皮了,要是那天把自己惹得火起,收回家去,或者还真能让自己的生活多几分色彩。 诚如赵舒所料,从天水到南安,夏侯懋没有派兵马作丝毫的抵抗,想是将兵马都收拢在南安郡中,想要做最后的坚守。非只一日,蜀汉前军便至南安城下,没有将令,桓易不能擅自攻城,遂一面下令安营扎寨,一面使人报于回军赵舒。命令传下去不久,孟倩便打马来找桓易,问道:“将军何故下令原地扎营?” 对于孟倩的心思,桓易一清二楚,明白她的心中想着的是赵舒;但桓易也明白赵舒与这个世道上的很多男人不一样,不会接受三妻四妾的生活,而且还三番五次地找机会帮着自己说合。要说最开始,桓易只是不能回绝赵舒的好意,而且孟倩说起来也是一个难得的美女,所以每次都欣然接受了赵舒的主意。但随着接触的次数增多,在不知不觉之中,桓易的心里居然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俏皮可爱的野蛮公主。这点不仅孟倩不知道,连桓易自己都不敢相信,只是偶尔的思念与梦境,桓易才明白,自己当真是上了贼船。还好赵舒一直心思不变,否则桓易还真不知该如此自处。 这几日行军,孟倩倒也还算规矩,现在却又来当面质问。桓易只得答道:“南安城就在眼前,我身为前部先锋,自当在此等候大将军大军。”孟倩却大不以为然,道:“你既然知道南安城就在眼前,怎么不带兵前去攻打,还要在这里安什么营,扎什么寨?等到大将军到时,直接入城休息,岂不更妙?” 桓易听她说的简单,不仅含笑道:“一则我无将令,不能擅自攻城;二则夏侯懋虽然数败,但仍旧数万兵马。彼依城而守,以逸待劳,岂是能轻易攻破的?”孟倩却并不理会桓易的解释,鼻中嗤笑道:“平日里见你还算得上个英雄,怎么一到战场上就这么窝囊。这几日一路行来,所过县城无不望风请降。早听说夏侯懋是个纨绔子弟,无用至极,只要听说我军前来,必然又要像在天水那样弃城而逃。这样的功劳,现在不取,难道还要等大军前来,让与别人么?” 孟倩这几话先是激将,后是利诱,说完之后,便偷眼望向桓易,希望他能被自己的言语所动。奈何桓易仍旧是淡笑道:“大将军只让我为前部开路,并没有将令要我攻打南安,你再激我也是无用。” “我看你才真的无用。”孟倩见自己不能说动桓易,不由怒道:“你不去,我自己带人去便是。”随即将手指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哨响。顿时就有几名军士跑过来,道:“公主有何事吩咐?”孟倩乃道:“叫兄弟们放下手中的帐篷,随我去取南安城。” 孟倩随赵舒来成都之时,身边只带有数百人,但这数年以来,孟获怕女儿在汉中的地盘上被欺负,除了每年亲自来探视之外,还带了不少族人。赵舒知道蜀汉兵源远远不如曹魏,也乐意收编,但看见孟获的面子上,将这些南方军士都统一编制,名义上便是以孟倩为主将。此次北伐,虽然孟倩是留在汉中,但军队却是随着赵舒一起征战,而且都在桓易麾下。 现在孟倩拿出公主的架子,这些蛮兵自然要伏首听命,也不顾桓易的阻止,很快就整好队伍,等候孟倩一起出发。孟倩则是一副趾高气扬地神情,斜眼看着桓易,似乎在说,本公主没有你,一样能把南安郡取下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战越吉初生情愫 孟倩极力想要前去攻打南安郡,心中是有别的打算。数年以来,孟倩一直都被赵舒所拒绝,此番能有机会参加对魏征战,便是想要立下赫赫战功,也好让赵舒刮目相待。如今到了南安城下,见桓易却不肯再进,孟倩自然不悦,也不愿将这大好机会拱手让人,于是亲点兵将,不顾桓易劝阻,便要自行前往攻取南安。 桓易对孟倩的脾气甚是了解,知道这刁蛮丫头认定之事,便是八头壮牛也未必拉得回来。但事干重大,桓易总不能任着对方的性子胡来,当即喝令众军散去,各自休息。奈何这些部下多是孟获族人,平日里虽然听从桓易号令,此刻却是以本族公主孟倩之命是从。再三劝说无效,眼见孟倩就要带兵出战,桓易却无计可施,只能连连叫苦,心怪赵舒怎么给自己派了这么一个惹祸精。 孟倩见自己公主余威仍在,也是志得意满,冲着桓易略微抱拳,便要下令出发。军马未动,却见前面一骑探马飞奔至二人面前,滚鞍下地,道:“禀将军,前方有支军马向我军而来,不足五里之距,人数在万人之间。”桓易与孟倩都稍感吃惊,两人都认定夏侯懋胆小怯懦,即便不是弃城而走,也定然不敢主动出城挑战。桓易恐探马有误,乃问道:“可有看清,是何人旗号?”探马答道:“这支兵马并非曹魏军队,以属下看来,像是羌胡之人。” 陇西地偏西北,近临羌人,但南安郡毕竟是曹魏治下,并非羌人聚居之地,突然出现这样一大队羌兵。桓易第一反应便是想到夏侯懋向羌人借兵来战,急忙传下命令,整军备战。孟倩听到有敌军前来,虽然懊恼不能攻城拔寨,但转念又想着能临阵杀敌,也未尝不是建功之时,于是欣然答应,帮着一起喝令族人列阵等候。 看着孟倩兴奋而略带高兴的表情,桓易只能暗自摇头,心知这个倍受父母溺爱的公主,根本不曾体会过战争的残酷。有心要劝说她带人后撤,可刚一张口,转而又想以她的脾性,是断断不肯错过这样激烈的战事,只怕反要被对方扣上小瞧她的罪名。想到此处,桓易便不再言语,顶多一会交战之时,自己多照顾她便是,谅来这些小小羌人还不在自己的眼下。 蜀军向来训练有素,只要片刻功夫便结成阵势,又过得片刻,便听前方马蹄雷响,大队骑兵迎面而来。队伍杂乱,兵器衣甲也都是五花八门,呼喝长啸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孟倩看着亲切,不仅笑谓桓易道:“这些人马倒像是我父王部下。”桓易此刻却没有心思与她开玩笑,只是看着对面大军,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羌兵见有蜀军结阵,也都各自停下坐骑,压住阵脚,便有一员大将越众而出,高声喊道:“唤赵舒出来答话。”桓易忙打马上前,道:“大将军不在军中,某乃大将军先锋大将桓易,敢问将军名号?”那羌将手舞大锤,哈哈笑道:“无名小卒,也配问本元帅名号。今日赵舒不在,本元帅便放尔等一马,回去转告赵舒,大魏皇帝授命于天,蜀汉君臣若不早来归降。本元帅便亲自带兵打到成都,杀得你们鸡犬不留。”桓易原本以礼相待。却不想对方如此大言不惭,于是冷笑道:“将军如此狂妄,不妨问问桓某手中这把宝刀如何回答。” 这员羌将乃是西羌国王彻里吉手下第一猛将,号曰越吉元帅,平日里在国中鲜有敌手,自是一副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傲气。当日夏侯懋弃天水而逃之时,参军程武曾建议其向西羌求取援军,夏侯懋虽然不喜欢程武此人,但这样的良策却还是乐于遵从。自己还没有退到南安城中,便先使人携带金银珠宝,前往西羌首领彻里吉处求救。彻里吉向与曹魏交好,又听人挑拨,当即应允,便派越吉元帅带着羌兵赶来救援。 越吉元帅听到桓易的挑战,乃哈哈大笑,不再说话,手挽大铁锤,跃马而出,直取桓易。桓易见对方来得凶狠,也不敢大意,举刀小心迎战。两人你来我往,二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但越吉所用乃是极重的兵器,耗费甚巨,饶是他气力过人,数十回合之后,也渐渐感觉臂力不支。桓易却是越战越勇,见到越吉后力难继,便刀刀不离对方要害,将越吉迫得连连后退。 越吉元帅自知桓易武艺了得,眼见不能取胜,乃思得一计,拔马便走。桓易恼他言语无礼,不肯舍下,遂在后急赶。越吉但见桓易跟来,忙将铁锤挂在马前,取过背上宝雕弓,转身一箭径向桓易面门射来。桓易立时伏鞍回走,越吉自以为得计,复取大锤在手,喝道:“哪里走。” 孟倩在后面见到桓易受伤,心中着忙,打马越众而出,大声道:“贼将休得逞凶。”话音未落,便又见一支羽箭射出,正中越吉元帅肩胛。再看时,桓易已是傲然伫立,笑骂越吉道:“如此雕虫小技,焉能骗过本将军?”却原来是桓易见越吉不败而退,心知必有奸计,虽然假意追赶,心下却是十分提防。但见对方冷箭射来,桓易将计就计,假装中箭,反引越吉追赶,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两骑相距不远,越吉又无防备,饶是他反应机敏,也难以躲避,肩上中箭,顿时血染征袍。 孟倩才明白桓易并不曾受伤,待坐下胭脂宝马到了桓易身后,不禁嗔道:“你尽用这些奸计害人,险些吓煞我了。”桓易不曾想到孟倩如此担心自己,而且还有这等娇媚作态,心中不由一动,竟忘了赶杀敌将,只是呆呆看着眼前娇态十足的俏皮公主。 孟倩原本为桓易不曾受伤而感到高兴,却又见他一言不发的傻傻望着自己,顿时明白对方的心思。有人爱慕自己,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开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孟倩的心中总是有着赵舒的影子,方才不过是一时失言,并不代表自己就对桓易有多少好感。但见对方如此凝视自己,孟倩只道是刚才的那句话引起了桓易的无限遐想,不禁恼怒,重重哼了一声,道:“将军不乘胜追敌,只是看着本公主何干?” 桓易被孟倩这冷冰冰地一句话惊醒,自知失态,尴尬一笑,便要再行追杀越吉。转眼看时,对方已经隐入羌兵阵中,哪里还找得到踪影? 第三百八十九章 铁车阵桓易战败 桓易虽然武艺不俗,但若想要如当年张翼德一般,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却还是远远不及。但见越吉躲入军阵之中,无计可施,也只得暗自懊悔,深恨自己错过斩将立功之良机。但对方主将既然已经受创,正该大军乘势冲突之时,桓易便要转身下令众将士冲杀。长刀举起,还未落下,就听旁边孟倩喊道:“那是什么……” 桓易转身望去,但见羌兵前面游骑左右分开,中军却推出一排排战车,都是铁皮包裹,外面尽是尖利钢钉。桓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兵器,还不曾转过神来,就见西羌骑兵分作两队,直插蜀军两翼,中间铁车却是一字排开,潮水一般涌向蜀汉阵前。 蜀军上下连同桓易在内,都是头遭见识这些铁车兵,不由军心浮动,各有胆怯之意。眼见对方压上前来,蜀军也急忙以硬弓强弩,妄图压住阵脚,奈何这些箭矢大半都被羌兵前面的铁车阻挡,能伤人的却是寥寥无几。反是羌兵跟在铁车之后,箭如雨发,倒伤了不少蜀汉军士。蜀军多是步卒,而且立营未稳,如何能用血肉之躯与羌兵的铁车相抗衡?前面铁车过处,便是一片血肉模糊。桓易想要上前阻击,除了白白死伤士卒,竟不能有丝毫成效。 配合正面铁车冲锋,左右两翼的羌骑直插蜀军阵后,欲将蜀军合围全歼。桓易久经战阵,岂能不明白羌人的心思?眼见形势不妙,趁对方骑兵还没有能够形成合围之势,便亲自带人在后,复令别将先退。见到蜀军后撤,羌兵自以为成功,便有不少饶开铁车阵,向蜀军冲杀而来。羌骑虽然快捷,没有了铁车的掩护,在蜀军的连弩之下,连人带马成片成片的倒下。然而羌人弓马娴熟,蜀军也伤亡不少。 桓易知道羌兵最厉害之处,并不是骑兵,而是那些刀枪不入的铁车兵。一旦两军纠缠在一起,对方的铁车便发挥不出来威力,于是下令暂不放箭,等到羌兵靠近之后,再肉搏混战。蜀军对曹魏骑兵的这几次胜仗,都有赖于厉害的弓弩,如今与羌骑近身肉搏,步对骑的劣势便很明显的显现出来。骑兵的机动力,冲刺力,以及居高临下的优势,都让蜀军损失惨重。 最初桓易还能指挥若定,喝令军士结阵抵御,但羌骑越聚越多,不断冲击蜀军阵营,后来还是将蜀军分割成块,互相不能接应。桓易自知此战于己方大为不利,只好再次下令后撤,但阵型已乱,军心已失,所谓后撤不过是逃命罢了。至于桓易自己则是有武人的尊严,即便是战死疆场,也不愿在蜀军连战连捷之时,回去当一名败军之将。是以孤身在前,以一柄长刀,力敌周围聚拢的无数羌兵。 桓易固然勇猛,终究只是血肉之躯,身被数创之后,也觉得气力不继,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只有手中的长刀仍在习惯性的左右挥舞,脑袋中除了存着多杀一个便是赚的念头之外,再无他念。桓易本有必死之意,却被一阵娇喝打断。这样熟悉的声音,让桓易身上不由一震,脑中顿时清醒大半。举目望去,就见孟倩也在不远被羌兵团团围住,身上衣甲几乎被血迹所覆盖,左右也只有少许族人,皆陷入死战,生死也只在一线之间。 多年征战为将,桓易对自己的生死向来不放在心上,但却不能眼看着孟倩也葬身乱军之中。一时之间,原本有些麻木的双臂,却又似乎力量无穷,高声喝道:“桓易在此。”宝刀过处,羌兵不是折臂断手,便是身首异处,无人能与争锋。 孟倩初经战阵,不知凶险,只想斩敌立功,竟全然不观察战局变化,只是一味带人向前冲杀。直到左右族人越战越少的时候,孟倩才猛然省悟自己已经身陷敌兵重重围之中,想要后退,却是不及。只能竭力拼杀,冀望能有人来援救,好容易听到一声“桓易在此”,抬眼果然便见桓易向着自己冲杀而来,孟倩便如见到救星一般,也忙向着桓易的方向靠拢。 两人相距只在咫尺,却又感觉远在天涯,中间无数羌兵的阻拦,刀枪箭戟,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身上又各自添了不少伤口,才最终合在一处。孟倩终究只是一介女流,见到桓易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竟然喜极而泣,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 桓易只道她是受伤太重,不能再战,虽然明知自己也是强弩之末,未必能成功地带她冲出重围,却道:“有我在此,定将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大将军面前。”他知道孟倩心中只有赵舒一人,现下只希望能以赵舒来激发孟倩的斗志,一同度过这个难关。 孟倩哭了几声,发泄完后,也明白眼前局势凶险,固然知道桓易武艺了得,只身突围或许能有几分把握,但要带着自己这样的一个累赘,只怕只能是两人一起丧命于此。回想数年以来桓易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孟倩只觉得心中亏欠,此时此刻却再也不愿对方为自己而送命,乃道:“将军好意,我心领了。还是请将军独自突围,日后能为我多杀几人报仇便是。”言讫便要打马再冲入羌兵之中。 桓易当然能明白孟倩是不想拖累自己,可是自己却又如何能将她抛下,而独自逃生?当即一把将孟倩提起,放在自己身后,共乘一骑,口中坚定地说道:“要活便一起活,要死也一起死。” 这句誓同生死的话,对于孟倩来说,不仅时间地点不对,就连人也错了。孟倩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眼前的情形不能容她有丝毫的迟疑犹豫。只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孟倩便要挣扎下马,冷然道:“要死也罢,要活也罢,本公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她说这话,并不是有心要让桓易难堪,不过是想借此激桓易独自离开。奈何桓易心中虽恼,却还是大笑道:“公主也太小瞧桓某,今日突围之后,不论生死,桓某都与公主两不相干。”不等孟倩再言,桓易轻抚坐下战马棕毛,道:“马儿,马儿,今日便要辛苦你了。”话音刚落,便策马杀向羌兵阵中…… 第三百九十章 入山林巧遇磁山 在桓易与孟倩苦战突围之时,西羌国大元帅越吉,正吊着手臂,不住破口大骂。不过多久,便有军士来禀报,后面接应的军马已到。西羌国王彻里吉驾下有一文一武,武将便是越吉元帅自不必多说,文的号为雅丹丞相,长得五短身材,全然没有羌人如壮牛一样的男人体魄,只是靠着平时的一些雕虫小技,把国主彻里吉哄得开心,在国中也算得是权倾一时。此次征战,彻里吉自居国中,将这一文一武都派来统军。越吉虽然是名义上的主帅,但雅丹却仗着自己受宠于国主,多次不将越吉的号令放在眼中。越吉虽然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分出些军马让彼统领在后,也好是眼不见心不烦。 此次与蜀遭遇之后,越吉为对方所伤,平日自视过高,不愿以这般模样去见雅丹,是以雅丹军马赶到,便要下令不见。那军士得了命令,还不曾出发,越吉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尖细笑声,却原来是雅丹已经带着几名亲兵到了跟前。 雅丹带兵赶来,也本无意来见越吉,只是无意听出越吉被对方敌将所伤,便忍不住要来看看笑话。也知道越吉必然不会相见,不等军士通报回来,便自行带人前来相会。见面之后,雅丹的一双绿豆眼,便望着越吉受伤的手臂不住打量,故作关切地问道:“元帅是我国中第一勇士,怎么会受伤了?” 越吉与之素来不合,现在自己的窘状被对方看在眼中,不由十分气恼,却又不能将雅丹怎样,只得怒道:“汉人全都卑鄙狡诈,本元帅一时不察,误中奸计。”雅丹微微一笑,转所身后一人道:“元帅怒气攻心,口不择言,还望将军莫怪。”越吉这才看见雅丹身后还跟有一人,这人却是国主贵宾,偏偏也是汉人,乃急忙掩口道:“本元帅所指的乃是那姓桓的家伙,马将军千万勿怪。” 他口中的马将军,却正是蜀汉五虎上将西凉马超的族弟,马岱。当年随兄长马超一起投奔刘备,二人却都不得重用,其后马岱本人转投诸葛孔明麾下,后来赵舒南征胜利,独掌大权。马岱惟恐东窗事发,于是只身逃遁。马氏家族多年称霸西凉,在羌人中有着极高的威望,马岱在蜀中不能容身,自然第一个想到前往西羌国中,既可安身保命,也能再图后计。西羌国主彻里吉早年也与马超有数面之缘,敬佩这位神威天将军英雄了得,爱屋及乌,对马岱也是奉若上宾,招待十分周详。 如今曹魏与蜀汉开战,夏侯懋求救于彻里吉,马岱不甘寂寞,乃极力撺掇彻里吉起兵,既想借机会消灭赵舒,又希望能建立功勋,在曹魏朝廷之中谋得高官厚爵。马岱在羌中数年,深知雅丹受宠,是以刻意接近;而雅丹也知道自己本事稀松,在崇尚武力的羌人眼中并不讨好,也愿意招揽这位名镇西凉的神威天将军之弟,装点门面。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平日里称兄道弟,赛如一人。越吉虽然十分厌恶雅丹其人,但马岱终是马氏族人,不好过分得罪,只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态与之打交道。方才心急失言,都明白是指蜀汉将领,却被雅丹故意提醒马岱也是汉人,于是急忙解释道歉。 马岱却没有将心放在“卑鄙狡诈”这几个字上面,而是问道:“敌将姓桓?莫非是桓易不成?”越吉与桓易交战之时,本来是通有姓名,但他脾性粗鲁,只道能一锤将对方砸个稀烂,哪里用心在记?此刻听马岱问起,也是茫然不知。 雅丹听马岱语气似乎十分关心,不禁问道:“这桓易乃是何人?”马岱遂答道:“桓易乃是赵舒心腹大将,如同左膀右臂,若能除得此人,胜斩万人。”越吉听马岱说的郑重其事,也恍惚记起对方就叫桓易,却又不能确定,只得道:“前面战事尚未平息,将军可随本元帅前去观战。”等马岱点头应允,才带着二人登往高处。 战事确实还不曾平息,但蜀军或死或走,只剩下零星的几处战局。三人凭高而望,很快越吉就指着一员战将,道:“此人就是伤我之人。”虽然相距甚远,马岱与桓易毕竟同朝为官有年,从身形,战马,刀法上迅速判定对方就是桓易。而此时桓易身后居然还坐有一人,很多时候为了保护身后之人,桓易居然甘心以身体为盾牌,为之遮蔽刀枪。能让桓易如此救护的,整个蜀汉朝廷,还能有几人,莫非是赵舒亲自引军在前?想到此处,马岱眼睛里面精光直冒,兴奋地道:“果然便是桓易,元帅一定要下令截住此人,万万不可走脱。” 越吉遂传下号令,吩咐羌兵,务必要将桓易二人拿下。军令虽然传出,但桓易武艺着实了得,又加之要极力保护身后之人周全,如有神助,在羌骑之间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眼见桓易就要冲出羌兵军阵,遁逃入山。越吉不住大呼小叫,只很自己有伤在身,不能亲自前去撕杀,只能远远看着发急。雅丹却显得悠闲许多,他得知桓易的重要之后,并不愿意就此将对方擒下,惟恐越吉立下大功,此刻见桓易即将走脱,反而心中阵阵窃喜。 雅丹的这点花花肠子,马岱却是一清二楚,他却不愿意放过怎么好的一个机会,乃上前请命道:“天色已晚,若让桓易逃入山中,则我军再难追捕。不如让某前往擒拿如何?”雅丹等的便在他这句话,若是马岱真能带人将桓易擒下,那么日后在国中说起来,将越吉大元帅打伤之人,是被雅丹的好朋捉住的,于雅丹脸面上也是十分的光彩。于是嬉笑道:“有劳马将军大驾了。久闻将军武艺不下兄长马孟起,今日就让我等领略将军风采。”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瞟向越吉,神色大是鄙夷。 雅丹也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若不如此言语,越吉也就答应让马岱前往动手。现在却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当即狠声道:“我羌族男儿还未曾死绝,不敢有劳将军。”不等马岱再言,乃喝令左右道:“取我大铁锤来。”手下亲兵急忙奉上兵器,越吉也不顾肩上伤口疼痛,勉力挥舞道:“今日还让将军也见识见识我羌中儿男的威风。”遂不理二人,径自打马向着桓易而来。 雅丹只是想贪图嘴上的一时之快,没有想到竟然将越吉激怒,亲自去战桓易,心中大是懊悔不已。马岱却只是想将那二人擒杀,至于何人动手刀无关紧要,又恐越吉受伤勉力而为,被桓易走脱,是以邀雅丹一同前往观战。雅丹也正想看越吉能否成功,乃点头应允。两人遂驾马跟在越吉身后。 桓易一心想要救出孟倩,知羌兵多为骑兵,于是不敢取正南大道而行,只望着左近山林突围。血战良久,终于杀出羌兵军阵,闯入山林之中,看着坐骑口角已经累得白沫直流,桓易自己也觉得筋疲力尽,不得不暂时放缓速度,徐徐前行。不过片刻,又听后面马蹄声响起,便有人大喝道:“兀那敌将,哪里逃?” 桓易不用回头,也知是越吉带人追来,若是自己一人,就是战死当场,也不肯临阵脱逃。但身后毕竟还坐着一个孟倩,只低声说了句“小心”,便又拍马向前逃逸。后面越吉一则受雅丹所激,二也欲报一箭之仇,带着数十骑紧追不舍。 两拨人就这般一前一后,在山野中追逐,好在都是杂草丛生的崎岖小路,桓易仗着骑术精湛,竟然稳稳地将越吉等人甩在身后。进入一处山谷,桓易只觉身体越加沉重,就连手中大刀也把握不住,险些掉落。坐下的战马,无论如何催促,也都显得有些迟钝。桓易心中大骇,知道越吉一行就在不远,见坐骑实在不能再跑,回顾左右,乃谓孟倩道:“战马过于疲乏,我们弃马徒步而行。” 孟倩心中感激桓易冒死相救之情,此刻是言听计从,等桓易说完,便先行跳下马背。或者是太过疲惫,竟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桓易也急忙下马,想要将其扶起,哪知自己也觉得十分越加沉重,也跟着坐倒在地。孟倩本来还在埋怨自己无能,不想看着桓易也是如此,不仅面露微笑,道:“将军也乏了。” 桓易点了点头,终于将手中的长刀放弃,道:“今日太过疲惫,几乎连刀也握不住了。”说着便努力起身,只觉身上所着铠甲竟比平日重有数倍,虽然勉力站起来,也是摇摇欲坠。孟倩也随即起身,听着后面传来稀稀拉拉的马蹄声,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往山梁上爬去。走不多远,两人便累得气喘吁吁,孟倩更是复坐在地上,嚷道:“不走了,实在走不动了。”桓易听她如此说话,正要开口相劝,却又听孟倩道:“你看,那些家伙也都没有力气了。” 桓易顺着她的手指望起,果然见越吉等人的坐骑,也都举步维艰,慢得跟蜗牛一样,难怪马踢声也只是稀稀拉拉,远不如方才那样振耳。而越吉手中的那柄大铁锤,也都是一直拖曳在地,越吉虽然极力想要将兵器举起,但挣得面红耳赤,也不能奏效。桓易心念一动,突然道:“将外面铁甲脱掉。”不等孟倩作答,自己便先行将盔甲一一除去,顿时身体轻了许多,方知自己所料不假。复道:“这山谷石块之中,必有吸铁石,难怪今日的盔甲宝刀,都比平日重上好几倍。” 孟倩虽然不知道桓易说的是什么,但见其果然轻松很多,也顾不了许多,忙着将外面软甲脱下。也是立竿见影,顿觉身子轻了不少,看着下面越吉的窘态,不禁玩心又起,起身喊道:“哎,来抓我们啊。” 越吉与部下自从进了这座山谷,便也觉得手中使用数十年的铁锤,宛如千斤之重。以往单手就能举起,今日双手也不能将其拖离地面,虽然说是有伤在身,也万万不该。而且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拖拽自己的身体,坐在马上竟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动,若不是越吉马术过人,只怕已经跌下战马好几次。正心中恼怒不解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在上面取笑自己,越吉更是怒火中烧,急忙喝令属下下马追捕。 一众羌兵奉命下马,却大多如方才桓易,孟倩二人一般跌坐在地上。越吉身上盔甲最重,也是稳稳当当地跌了个狗吃屎,而且挤压到手臂上的箭伤,更是疼得冷汗直冒,不住破口大骂。羌兵衣甲本不统一,有的是铁甲,有的是皮甲。穿皮甲的数人,看着同伴个个的窘态,心中暗觉好笑,又见越吉元帅也跌倒,急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其搀扶起来。 越吉刚刚起身,便又听到上面有人在喊:“哎,上来抓我们啊。”越吉本就是个火暴脾气,哪能被对方如此戏弄,当即下令道:“给我放箭,射死他们。”手下羌兵听到元帅有令,也都各自取过长弓箭壶,胡乱地往桓易二人身处之地放箭。但这些箭矢很多都未曾射到一半,便跌落在地,根本不能飞到二人身前。 越吉不明就里,还道是自己的部下箭术差劲,气得张口就骂,又下令一起上前追捕,自己跑了几步,脚下被杂草一绊,便有摔倒在地。旁边心腹又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越吉这一摔之后,再不敢贸然上前,暗自纳闷,问左右道:“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便有心腹小声答道:“常问汉人善使邪术,莫非那两人会妖法不成?”越吉顿时心中豁然,若不是对方施用邪术,自己怎么会连兵器都拿不起来?心中越想越觉得后怕,随即下令停止追捕,带着部下连滚带爬地离去。 桓易在上面看得明白,知道越吉等人不知道吸铁石之事,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不由心花怒放,对着孟倩道:“我们走吧。”孟倩点了点头,正要举步前行,却突然“啊”得一声惨叫出来。桓易转身看时,就见一条毒蛇一闪而没在草丛之中,孟倩的小腿上却是一片殷红,不住向外渗出鲜血。 第三百九十一章 闻兄伤吐露心声 桓易前军惨败的消息传到后军,赵舒急忙亲自带兵上前救援,但为时已完。等赵舒军马赶到之时,羌军已经撤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尸体。至于桓易,孟倩二人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搜寻无果,赵舒只好一面就地安营,一面继续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是夜赵舒独在帐中,坐立不安,晚饭一口没吃,仍旧叫军士原样端走。此次北伐,刚开战便折损关兴,如今再战,却又失去桓易。关兴自不消说,桓易从荆州跟随赵舒以来,鞍前马后,忠心不二,向来被赵舒依为臂膀。整个蜀汉军中,与赵舒关系最密切的便是此二人,居然在这短短数日之间,相继出事。怎不让赵舒觉得伤心难过,当真后悔这次北伐,是不是错了?再说孟倩多年对赵舒的心意,赵舒又非草木,焉能不知?若她也出事,便不是赵舒伤心与否,在孟获面前也不好交代。 门帘被轻轻掀起,赵舒抬眼看去,吕容正端着饭菜入内,不由皱眉道:“刚才不是吩咐过,不要饭菜么?”吕容并不答话,只是默默走到案前,将饭菜一一摆好,才道:“你是三军主帅,万不可自伤身体,要是大事为重。”赵舒叹道:“我并非不顾自己身体,只是桓大哥二人生死未卜,我实在难以下咽。”又挥挥说道:“拿下去吧。” 吕容他见仍旧不肯,便拿起株筷亲自夹菜送到赵舒嘴边,道:“那就让我来伺候大将军用膳吧。”赵舒此刻着实无心与之说笑,但又不能像对旁人一样狠下心肠,只得勉强接过碗筷,胡乱吃了些。吕容见赵舒始终闷闷不乐,也在旁不住说些无关紧要之事,见赵舒仍不答腔,只得道:“桓将军勇武不凡,定能化险为夷,你勿需太过忧心。” 赵舒自然是希望这二人平安无事,但从前面败退军士口中,问知羌兵过万,且铁车了得。桓易毕竟是血肉之躯,若被铁车围困在阵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若是当真性命有碍。赵舒转看着吕容,突然道:“我意停止征战,兵退汉中。” 吕容也万万没有想到赵舒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失声道:“这如何能行?此次北伐,倾国而来,劳师动众,岂能因为一人而废?且魏文长将军远在别郡征战,你若一意孤行,只怕他日见面又是一番争执。” 赵舒也知道退兵之事非同小可,而且只怕众将的心意也与吕容一般,不会轻言后退。但赵舒却再不愿兴兵征伐,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有亲人朋友离自己而去。吕容见其低头不语,乃上前握着赵舒的手,道:“征战杀伐,岂有不死人的道理?常言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桓将军乃当世良将英雄,即便马革裹尸,也未尝不是他之所愿。” 话是如此,恰逢乱世,这些英雄豪杰无不是以战死疆场为荣,但赵舒的价值观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不希望用亲人朋友的性命去换取青史留名。更何况当夜在关凤墓前的那一句“遇土将死”一直萦绕在赵舒的心中,原本自己两世为人,死也无憾;但吕容却在前几日告诉自己,已经身怀有孕。一旦当真遇到那个“土”,自己撒手人寰,留下这孤儿寡母,又于心何忍?是以听到桓易出事之后,赵舒自己便打定主意,想要兵退汉中,固守西蜀,与妻子共享天伦,便余愿足矣。 吕容也知道关兴,桓易二人在赵舒心中是什么样的分量,如今刚一开战,便一人战死一人失踪,也难怪丈夫的心中萌生退意。但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不比那些平凡庸人,若只是想着苟全性命,又何必在乱世中挣扎这么多年?而且吕容虽然已经嫁与赵舒多年,可骨子里面还是流淌着的是温候吕布的血液,消灭曹魏,替父报仇,总是吕容多年的夙愿。看到丈夫若有所思,遂再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赵舒正在思量那二十字偈语,被吕容一问,口中不由地便低声念了出来:“遇水即生,遇金而陷,遇火便走,遇木方兴,遇土将死。”吕容不明就理,不知道赵舒怎么会念这样的二十个字,又见其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禁再用力摇了摇,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舒方才回过神来,顿时明白自己失言,却也不再隐瞒,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在许都之时,平原神卜管先生,曾到我府中一聚?”吕容当日就在府中,也私下偷听二人谈话,见赵舒旧事重提,乃点头道:“管先生夜观星象,知道你便是一统乱世之主,故而不能轻易放弃此次北伐。”赵舒摇了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日管先生知汝在暗中偷听,乃以手指为书,在我掌中写下这二十个字。多年以来,前几句已经一一应验,诸如‘遇木方兴’,便是暗指我在遇到桓大哥之后,方才能逐渐兴盛。如今桓大哥也出意外,我实在是怕‘遇土将死’四个字在我身上应验。”说完又看了看吕容,低声道:“如若我只是孤身一人,则生死皆不在心上。但你又已经身怀有孕,我又怎能忍心抛下你母子二人不管?” 吕容这才明白赵舒的真正心思,既然管辂是天下闻名的神卜,而且前面几句已经灵验,那么“遇土将死”四个字也万万不会是假。虽然二人都不知这土究竟是所指何人何物,但只要还继续北伐征战,赵舒就总会面临死亡的威胁。吕容即便有心为父亲报仇,却不愿意失去丈夫,更不愿意让未出世的孩子失去父亲,于是紧握着赵舒的手道:“既然如此,等确认桓将军生死之后,便可下令撤回汉中。只是你可想好对魏延等人的说辞?总不能仍以管先生之言为理由吧?” 赵舒自然知道不行,只得继续摇头道:“当然不行。而且管先生之言,也不过是我退兵的一个原因。自从战事一起,我便不曾一夜安睡,这十万大军的性命皆悬于我手,你可知我心中有多大的压力?今日见到前军五千将士,回来的不过半数,这些人哪个没有妻子父母?安国阵亡,桓大哥出事,我都伤心悲痛,又何况这些将士家中的至亲?你当知道战争本非我所愿,我若是执意撤兵,谅魏文长也无可奈何。” 赵舒身为大将军,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倘若当真一意孤行,魏延确实拿他没有办法。既然赵舒主意已定,吕容遂不复多言,便起身将收拾碗筷下去。刚去不久,萧贲便闯入帐中,声言叶枫已经带人找到桓易,孟倩二人,并且将二人护送回营。赵舒顿时大喜过望,急忙道:“既然如此,桓将军何不来见我?” 萧贲只得如实答道:“桓将军中毒在身,已经昏迷不醒。叶校尉回营之后,直接送往自己帐中与严大人尽力施救,还请大将军不必担心。”赵舒却如何能不担心,乃即刻起身,随萧贲一起前往叶枫营帐。 及至叶枫帐外,赵舒远远便看见孟倩帐前来回走动,心中关切桓易伤势,遂上前询问。哪知孟倩一见到赵舒,便立刻将其抱住,将头靠在赵舒怀中,失声痛哭起来。赵舒没有想到孟倩会作出这样的动作,原本想要将其推开,低头却又见孟倩一面的梨花带雨,心中甚是不舍。只道她是在阵前受惊过度,心中害怕,不由地将手放在孟倩背上,轻轻拍打,柔声道:“不要怕,已经回到营中,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分毫。” 孟倩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痛哭,赵舒耐心说了不少好话,都无济于事。他心中又牵挂桓易伤势,很想先进帐询问叶枫,奈何孟倩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正在两难之间,便听着吕容在身后道:“桓将军伤势如何?”语气之中,自是有股难以掩盖的酸味。原来她收拾碗筷再回到帐内,不见赵舒,便询问帐外侍卫,知道是桓易有了消息,也急着赶了过来,不想却看见孟倩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丈夫。当日吕容自己久不能孕的时候,也曾想过劝赵舒将孟倩收回府中,为赵家延续香火,但现在亲眼看着二人的亲密举动,心中的感受却又大不一般,只觉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又不能就此发作,只好借问桓易的伤势,打断两人的“甜蜜”。 听到吕容的声音,孟倩才知道自己多么的失态,急忙离开赵舒的怀抱,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声道:“桓将军就在帐中,但叶校尉吩咐不得有人入内打搅,还请将军与夫人稍候。”赵舒被吕容当场抓了个现行,也自觉尴尬,只得讪笑几下,退到吕容身旁,道:“那么我们便在等片刻。”原本有心问孟倩,二人是如何在乱军之中逃得性命,桓易又是如何中毒,又恐吕容再生误会,都只好暂时忍住,等以后再作询问。 吕容见二人被自己一来,弄得气氛尴尬,心中的那丝醋意,也逐渐消去。且不说孟倩是死里逃生,一时地失态,就算两人之间确实有什么猫腻,吕容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以赵舒的身份地位,再讨十房八房的侍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区区孟倩一人?吕容若是表现出过多的不满,怕只能是惹人厌恶,于是换上笑脸,对着孟倩道:“妹妹总算平安回来,才让姐姐放心了。”说着便走到孟倩身边,见其一身血污,遂又道:“瞧这一身脏的,且先随姐姐先前清洗换身衣服如何?” 赵舒没有想到吕容会对孟倩如此亲热,大为不解,又见孟倩向自己望来,只得点头示意。孟倩遂低声道:“谢谢姐姐。”乃与吕容携手离开。 第三百九十二章 试心意初心依旧 赵舒虽然回到三国,但一惯坚守的还是一夫一妻的婚嫁制度。原本是想着只与关凤白头偕老,却没有想到在许都会遇到吕容,而且生死患难。等到关凤去世,赵舒想着的也是和吕容斯守一身,却万万没有想到,南征之际,居然会被孟获的女儿看上。这几年来,赵舒虽然一再婉言拒绝,但作为一个男人,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不断向自己示好,心中总难免会有些小小波澜。今日虽然是情急之中,赵舒拥美在怀,又岂能没有丝毫的异样感觉?若不是还有桓易躺在帐中,生死未卜,赵舒还真觉得方才的感觉是何其的美妙。 一阵焦急地等待之后,叶枫与严鹏二人终于走出帐外,各是满头大汗。赵舒急忙迎上前去,询问桓易情况如何。叶枫一擦额头的汗珠,道:“桓将军中毒虽深,但在属下施救之前,已经先行服用些许解毒草药,此刻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谅来性命无碍。”听到叶枫这样说,赵舒才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下,道:“可否入内探视?” 得到叶枫许可之后,赵舒方才掀帘而入。果如叶枫所言,桓易此刻仍旧昏迷不醒,脸上还有一层灰暗之色。原本生龙活虎的英雄,现在却被伤毒所困,虽然确知性命无忧,见到这样场景,赵舒仍旧有几分伤感,乃转谓叶枫道:“天涯务要尽心竭力,使桓将军早日康复。”叶枫常在赵舒左右,与桓易也交情颇深,道:“属下一定尽力救治桓将军。”又见叶,严二人神色疲惫,赵舒便命其先行回帐休息,自己却在桓易帐中坐守。 桓易被救回营已经是夜里,又被叶枫,严鹏二人诊治良久,赵舒在帐中坐不片刻,就见外面天色泛白。自己一夜未睡,也觉得疲惫,刚要起身回到帐,却又见叶枫匆匆进来,道:“将军,羌兵又在寨外摆开阵势求战,诸位将军请将军前往大帐商议。”赵舒整日只担心桓易伤势,一时竟忘记羌兵之事,此刻听说对方又在外面挑战,再吩咐叶枫好生照料桓易,自己急忙赶向中军大帐。 昨日桓易败兵回来之时,赵舒便仔细询问过,知道羌兵的铁甲车厉害,自己又不曾思得破解之策,与众将商议之后,乃下令高悬免战牌,诸将各守营寨,并不出战。任由羌兵在外百般辱骂,赵舒只是不战。蜀汉营垒坚固,羌兵也不敢轻易攻打,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相持不下。 直至第五日,魏延带着所部兵马赶到,见赵舒连日不战,心中不平,复入帐请战。魏延与姜维前往攻打广魏郡,其太守并不知晓姜维已经叛投蜀汉,被姜维混入城中,里应外合,只一日便攻破城池。魏延新胜之余,难免有些目中无人,不将羌兵放在眼内。赵舒却深知对方的厉害,再三不允其出战。两厢争执不下之时,叶枫却来禀报桓易苏醒。赵舒大喜过望,遂不再与魏延多言,径自来见桓易。魏延虽然心中不悦,但主将不许出战,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营休息。 桓易昏迷数日,孟倩一改往日常态,衣不解带地在左右照料。赵舒入帐之时,又正好撞见孟倩在替桓易喂粥,于是轻咳一声,道:“桓大哥终于醒了。”孟倩见是赵舒,顿时显得手脚无措,急忙起身道:“你们有事慢聊,我先告辞。”不等赵舒再开口,便匆匆出帐而去。 赵舒看着若有所失的桓易,不禁“嘿嘿”笑道:“打搅大哥的好事,还请不怪。”桓易几日来水米不进,身体虚弱,哪里还有闲心与赵舒玩笑,只苦笑道:“彼不过是感我救命之恩,将军万不可误会。”言罢又指着旁边案上的一块包裹道:“某醒之后,便听说将军正为破敌之计为难,某却有一物相赠,必能有所帮助。” 赵舒见那小小包裹,比自己的拳头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里面究竟放有何物,竟能帮自己破敌?急忙上前打开,入目却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赵舒大是不解,转看桓易,问道:“这是何意?”桓易又指着赵舒腰间的佩剑,道:“将军可将宝剑取下,放在这石上便知。”赵舒依言而行,但见那小石块竟然粘在剑身上,立时明白这块石头并非普通之物,乃是可以吸铁的磁石。羌兵以铁甲车称雄,若是遇到这样的磁石,岂不是真好遇到克星?不由喜道:“可知在何处能弄到更多的磁石?” 桓易遂将自己与孟倩是依靠磁石之力,才逃过越吉追捕之事,一一说出,并道:“当日某便知此物能破对方铁甲车,是以寻得一小块带在身旁。只恨这几日昏睡不醒,险误大事。某此刻身体不便,但孟公主必能记得那处山谷,将军可使人随之前往。” 赵舒平白得了这样的宝贝,心中顿时有了破敌之计,当下让桓易安心休养,自己便出帐欲召集众将商议。刚出帐帘,孟倩就站在外面,见赵舒出来,便小心走上前来,道:“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赵舒正要寻她带人去采集磁石,自然点头答应,随着孟倩一直走到她的营帐之中。 虽然是在军旅之中,但毕竟也算是孟倩的公主闺房,赵舒进来之后,就觉得有着一股沁人的幽香,也不知道是否只是心理作用。两人独处,气氛总有些尴尬,赵舒只好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问道:“殿下有何事?”孟倩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间,难道必须是你叫我殿下,我叫你将军么?” 在成都之时,赵舒也并不曾整天将“殿下”二字挂在嘴边,但自从那晚两人相拥之后,赵舒更是心中有愧,不得不以此二字来称呼孟倩,借以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孟倩这么一问,赵舒只好问道:“不叫殿下,那叫什么?” 孟倩又看了赵舒片刻,才轻叹一声,道:“你年长于我,我叫你大哥如何?”这两句话说得似乎有几分伤怀,赵舒再仔细打量孟倩一番,只觉她近来有些反常,不由道:“你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孟倩听后,神色越是黯然,近前缓缓一福,道:“既然如此,那小妹有一事要拜托大哥。” 认识孟倩数年以来,从不曾见其像今日一般,赵舒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好伸手相扶,只得还礼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你但说无妨。”孟倩张了张嘴,却又犹豫不说。赵舒也不敢开口催促,只好静等在旁。好容易等孟倩下了决心,开口道:“小妹想要嫁于桓将军,还请大哥做主。” 赵舒没有想到孟倩犹豫半天居然要说的是这句话,愣了半响,才道:“这是好事,不过……”多年以来,赵舒千方百计地想要撮合这两人,却都是枉废心机,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北伐无心插柳,居然将这件事办成了。但孟倩何以改变主意,究竟是否是真心诚意,赵舒就不得而知,是以说了几个“不过”之后,终究没有“不过”个所以然来。 孟倩当然明白赵舒心中的疑虑,继续道:“我们族中向来讲究的是有恩必报,桓将军的恩情小妹无以为报,只能……”赵舒打心眼里是不赞成“以身相许”的报恩方法,但这两人在他眼中看来,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不再多问,只道:“这是你终身大事,你拿主意便好。等战事一停,我便为你二人主持婚礼如何?” 这几年来,孟倩心中只是念着眼前的赵舒,对于桓易的种种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但这次桓易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一命,孟倩的心里怎能丝毫不为所动?那晚在赵舒怀中痛哭之后,孟倩也明白了,这数年以来,自己不过是在追逐着一个不可能的美梦,是以打定主意嫁于桓易以报救命之恩。现在当着赵舒说出心意,不过是想对以前的那段感情作个了结,或者在内心的深处也希望赵舒能开口劝阻自己。赵舒含笑答应,多少有些让孟倩失望,但却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与其苦苦追寻不喜欢自己的人,倒不如停下来等候一个疼爱自己的人,于是再拜,道:“多谢大哥。” 多听了几次“大哥”的称呼,赵舒的心中也觉得轻松不少,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都消失不见。赵舒玩心又起,乃笑道:“这样的好事,我这便去告知桓大哥,也好助他早日康复。”孟倩顿时大急,忙阻止道:“桓将军伤势还不稳定,还是等迟些日子再告诉他。” 见到孟倩急状,赵舒便知她确实真心关怀桓易伤势,心中也安稳了许多,遂不再玩笑,本要告辞出帐。等走到门口,才记起磁石之事,又忙着回来询问孟倩。那处山谷乃是孟倩险些丧命之地,自然记一清二楚,当下仔细向赵舒说明了方向。 赵舒随即升帐聚将,不多时诸将一一齐至,只有魏延告病不来。赵舒知其是在埋怨自己不让他出战,也不以为怪,乃命裨将高翔带五千军士前去开采磁石备用。又下令三军收拾行装,扬言羌兵难破,军粮无以为继,要退兵天水,再图后计。 第三百九十三章 败羌兵巧遇故人 蜀汉退兵的消息很快传到羌军大营之中,越吉马上就要点兵出征,随后赶杀。而雅丹毕竟有几分心计,深知赵舒用兵诡诈,惟恐是其诱敌之计,坚决反对贸然进兵。越吉当日不能报一箭之仇,这两日心中都是憋着口恶气,偏偏赵舒怎么都不肯出战。如今眼看蜀汉大军后退,要是回到天水城中,凭借高城厚墙,羌兵的铁车和骑兵岂不都成了摆设,如何能攻城取胜?所以越吉执意要出兵追击。这一文一武两个统帅在帐中争执不下,等探马再报之时,蜀军又行出十里。越吉毕竟是掌兵主帅,眼看着蜀军又离自己远了些,当即亮出主将的身份,使雅丹不得不让步。越吉于是尽起兵马,架着铁车,匆匆追杀蜀军。 大军行有十余里,便见一彪军马阻拦在前,为首武将乃蜀汉扶凤太守张翼,高声道:“贼将中我家大将军之计,来送死耶?”越吉听得大怒,挥舞大锤直取张翼。张翼本事平常,经不住越吉的铁锤厉害,只交锋三五回合,拔马便走,并道:“我家将军还有埋伏,你可敢来?” 越吉刚开始还对雅丹之言有所顾及,现在被张翼一激,顿时忘乎所以,怒道:“汝纵有埋伏,本元帅又何惧之有?”遂再三催促兵马在后追杀。一路蜀军丢盔弃甲,只把越吉乐得哈哈大笑,心道,汉军也不过如此。 军马追出不远,前军突然停下,越吉急忙打马上前,喝问原委。便有军士回报,声言前面堆有无数巨石,众军惟恐中计,故不敢前。越吉心中疑惑,下令军马暂且停下,自己登高而望,果然见前面原野之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不少巨石。乃谓左右道:“莫非是汉人惧我铁车厉害,故于路堆下这些石块,以阻我军去路?”物以类聚,越吉左右也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无不赞成元帅之言。越吉自以为识破蜀军计谋,洋洋得意道:“赵舒也太小瞧本元帅,区区几块顽石,便想阻止本元帅进兵么?”遂下令众军士,不去理会这些石块,继续向前追击。 不知是否是蜀军疏忽,虽然堆下不少巨石,但中间却留下了一条通道。越吉向来身先士卒,没想到进入石阵之中,便觉身体又比平时重了许多,手中的大铁锤也拿捏不稳。再深入几十步,越吉手中的铁锤终于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的一块巨石上砸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道,居然砸得石屑飞溅,震得自己虎口发麻,想要收回兵器,却是再三不能。 越吉双手抽了几下,不能将兵器从那石头上移开,不由暗自称怪。转眼向身后的军士望去,似乎走起路来都很吃力,也有不少人的兵器都在向身旁的石头打招呼。至于那些铁甲车更是寸步难行,驾车的军士虽然不住地用皮鞭抽打牲畜,却大多是枉费力气。越吉顿时想起当日追赶桓易便是同现在一般的情形,心中又猜测是汉人在施用妖法,不由地升起一股恐惧感,大声道:“快撤,快撤。”几十辆铁甲车,前面的虽然不能动弹,后面的却不明所以还在向前驱赶,等到越吉下令后撤的时候,已经有大半铁甲车陷入石阵之中。哪里还能撤退回去? 越吉正慌乱之间,便听前面一阵鼓响,方才一路败逃的汉军去又从去路杀了回来,不仅身上没有穿戴盔甲,就连手中拿的也只是些竹制刀剑。越吉再傻,也明白是手中的兵器出了问题,眼看对方将领要杀在自己面前,只好将心爱的大铁锤丢在一旁,打马就向后逃。他身上少说也有几十斤的铁甲,此刻却没有时间脱下,坐下虽然是百里挑一的西凉宝马,也承受不起左右磁石的吸力。不论越吉如何的用力抽打,战马却始终不能像往日一般飞奔起来。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近,越吉还不及回头,但觉颈上一凉,偌大的身体立时跌落下马。这时他坐下的战马并不知主人已经丧命,只觉背上轻松,才发力地奔跑起来。 不仅越吉一人,很多羌兵都是在手无兵器,又不能跑动的情况之下,被蜀军赶上以竹刀竹剑。或刺颈下,或刺双目致死。此战蜀军胜得轻松,羌兵却是败的冤枉。赵舒早派人挖掘磁石堆在路旁,却让蜀军准备好竹制兵器,而羌兵全是铁制兵器,被身旁的磁石吸引之后,自然不听使唤,只能是任人宰割。至于那些铁甲车,更是行同废铁,非但不能发挥应有的功效,反而成了羌兵的累赘,以致一败涂地。 蜀军大获全胜,赵舒升帐一一为众将叙功,魏延斩得越吉首级,张翼生擒雅丹。赵舒早探知雅丹乃是西羌国主宠臣,见其被缚入帐,乃佯怒道:“吾主乃大汉皇帝,今奉天讨贼,汝等不来相助便罢。怎反去助纣为虐?”雅丹不比越吉武人,被擒之后,早吓得半死,又被赵舒声色俱厉地喝问几句,顿时趴在地上,不住叩头道:“鄙远之人,不知将军天威至此,冒犯之处,还望将军不罪。” 赵舒本是有心与羌人结好,却总还是要先吓唬一番,也算是给些教训,当下不动声色,闭目养神。旁边张翼早有交代,遂拔剑道:“犯我军威者,斩无赦。来人……”便有两名军士应声而入,架起雅丹就向外拖。雅丹吓得屁滚尿流,只道赵舒真要杀他,急忙高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还有隐情禀告。” 赵舒不过是想在雅丹生死关头,才下令将其释放,却没有想到胡乱吓唬,居然还能吓唬出个什么“隐情”,睁开双眼,挥手让那两名军士退下,才问道:“你有何隐情?”雅丹此刻只望活命,急忙答道:“小人并不敢冒犯将军天威,只是受人挑拨,以致犯下大错,还望将军能饶小人一命。” 赵舒只道羌人是受了夏侯懋的重礼才出兵的,既然雅丹要为自己开脱,自己也乐得装傻,于是故意问道:“是受何人挑拨?”雅丹不敢丝毫耽搁,忙着接口道:“小人是受了那马岱的挑拨,才进言国主出兵。”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赵舒在西川暗访马岱多年,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得知他的消息,心中大是欢喜,急忙问道:“马岱现在何处?”雅丹见赵舒面有喜色,知道自己性命得保,也松了口气,道:“马岱原本是与小人在一起,兵败之时,却改换衣甲,装扮成普通士兵。当时小人等四面皆被将军大军围困,若不是死在乱军之中,多半就是被将军部下俘虏。” 赵舒闻言,急忙让张翼带人去清查俘虏,果然如雅丹所言,不久马岱便被押解入帐。提及马岱,赵舒便又想起当年与之并肩而战的马超。西凉马氏,威镇西北,马超又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却万万没有想到其族弟马岱会是这样的一个小人。自从在杨仪口中得知,马岱早改投诸葛孔明麾下,赵舒自是对其恨之入骨。若不是因为马超临终之时,曾留有书信,万望保存马氏一脉,赵舒早在蜀汉大发行文缉捕。几年过去了,赵舒本已经淡忘了这号人物,却不想他自己作死,居然敢挑拨羌人,来阻拦自己北伐大计,真是自寻死路,死不足惜。 若依着赵舒本意,马岱这样的人,直接送上断头台便可,但心中又总是不敢相信他当真会为了富贵,出卖自己的族兄马超,定要见上一面,问个清楚明白。等亲眼见到马岱,赵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若是记得不差,马岱年纪只该有四十几岁,但眼前之人,却是形同枯槁,额头皱纹深锁,看上去怎么也像是有六七十岁的高龄。哪里还有丝毫当年驰骋疆场的武将风范?赵舒满腔的恨意,此刻也是化为重重的长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是那马岱一下扑上前,不住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只求将军看在兄长面上,能饶小人一命。”要说赵舒在三国阅历的人也不少,像马岱这般无耻的,倒还屈指可数,转看雅丹还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心想着不能让马岱将西凉马家多年的威信一朝丧尽,乃挥手示意暂且将雅丹押下,才对着马岱道:“我不杀你,一则孟起当年留书于我,务请保全马氏血脉,二则……”说着便又上下打量马岱一番,轻蔑道:“你还配让本将军杀么?” “是,小人不配污了大将军的双手。”马岱听到自己可以不死,又急忙再三叩首,口中尽是些肉麻的言语。赵舒只觉得胃中恶心,打断马岱说话,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孟起是如何亡故?”这一句问话,似乎击中马岱的要害,神色变得极度恐慌,在地上连连后退,口中也喃喃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马岱如此言语,赵舒越加认定他与马超之死有关系,便有些悲从中来,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张翼先将马岱带下去。马岱见又有军士将自己向外拖去,还以为赵舒出尔反尔,用力挣脱,膝行上前,道:“真的不干我的事,是兄长让我这样做的,是兄长让我这样做的。”说着已是涕泪俱下,号啕大哭起来。 眼看张翼要亲自上前擒拿马岱,赵舒急忙止住,俯首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马岱听赵舒问起,又拼命解释道:“是兄长自己让我杀他的,真是兄长让我动手的。”赵舒心中骇然,不由转谓旁边严鹏,道:“他疯了,他疯了不成?” 严鹏也不答话,径自走上前替马岱把脉,片刻才对赵舒道:“此人心有郁结,又惊吓过度,确实有些神智不清了。” 赵舒点了点头,正所谓恶有恶报,自己本无心杀马岱,而他却被自己吓疯,也算是最好的惩罚,乃转对张翼道:“差人将其送回汉中安置。”张翼抱拳领命,然后将马岱拖出帐外。马岱神智虽然错乱,但惧死之心,却丝毫不减,一直高呼“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许久才因为距离过远而消失。 魏延在旁一直不曾说话,只等马岱的声音听不见,才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人留下何用?不如一刀杀了干净。”赵舒知他这几日心情不佳,也懒得搭理,复谓众将道:“诸公苦战一日,可先行回帐休息。”诸将乃陆续行礼告退,只剩下严鹏最后,近前问道:“将军欲将雅丹如何处置?” 赵舒道:“曹魏国力强大,吾不欲再树强敌,汝可将其连同俘获军士战车一同释放,好言安抚,务使其感念朝廷圣德,永不再犯。”严鹏点头称诺,却又道:“既是如此,下官还有一计,可得南安,还请将军见纳。” 如今陇右诸郡,只剩下南安还在夏侯懋手中,若是能尽快攻下,而结束此次北伐,赵舒自是欢喜,忙道:“愿闻其详。”严鹏遂道:“羌军之所以前来,并非单为马岱挑拨,夏侯懋也必有重礼贿赂。如今羌军全军尽没,夏侯懋未必知晓消息,何不就此机会,使人换上羌兵衣甲,又以雅丹带着羌兵俘虏为前部,诈开城门。则南安唾手可得。即便计谋不成,也能挑起羌人与曹魏不合,于将军有利无害,此一石二鸟之计也。” 赵舒深以为然,当即使人将雅丹再带入帐中,拿酒压惊,好言宽慰。雅丹原是怕死之人,能得活命,自然对赵舒感恩戴德,一听说有事相求,顿时将胸口拍得砰砰直响,道:“将军能饶小人一命,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将军但有所使,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再所不辞。” 赵舒当即将严鹏所献之计一一说出,雅丹听到要让自己和曹魏开战,脸上瞬间变色,颤声道:“败军之将,何敢在将军面前献丑?将军兵马雄壮,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何需小人……”话还没有说完,赵舒早不耐烦,沉声道:“大人只一句话,愿还是不愿吧?”严鹏也恰如其分地将手按在剑柄之上,道:“大人若是不肯,将军决不勉强。” 话虽是这样说,雅丹却怎么能相信?只吓得面如死灰,勉强点头道:“既然将军吩咐,小人岂敢有辞?”赵舒哈哈大笑,随即再次升帐,责令魏延率本部军马换成羌兵服色,随雅丹前去攻取南安城池,自引大军在后接应。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斩董禧计赚城门 夏侯懋自从躲入南安城之后,一直心中忐忑不安,一则担心丢城失地,皇帝怪罪,其二便更怕的是赵舒兵临城下,自己再躲无可躲。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平日里看不起的程武在死之前居然还给自己献了一个大大的好主意。请来的羌兵竟是如此的神勇,首战就大败蜀汉大将桓易,吓得赵舒连日只挂免战牌,不敢出营应战。现在又听说赵舒已经退兵,羌兵随后追击,虽然胜负尚且不知,但只要蜀军远离南安城一步,性命便安全一分,夏侯懋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吩咐部下先准备好一份厚厚的礼物,只要羌兵获胜,一定要好生重谢。 这一天夏侯懋在城中,过得真是度日如年,很想羌兵快点传来捷报,可直等到三更过后也始终没有传来丝毫的消息。夏侯懋实在熬不下去,转回寝处休息,又再三吩咐,要是羌兵有消息过来,一定要马上将其叫醒。 夏侯懋刚睡下不久,还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就听着董禧一路从外院喊到内宅,还就只有四个字:“将军来了,将军来了……”虽然董禧没有说清楚,夏侯懋心里却是十分的明白,急忙翻身起床,外衣也不及穿戴,便迎出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大大的好消息。”董禧一张脸笑得几乎把鼻子眼睛皱到了一起,急忙道:“方才有羌人来的使者,说是他们追赶赵舒,大获全胜,所获颇丰。现在正凯旋归来,不久便到城下,还望大都督能准备好牛羊美酒,犒赏三军。”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夏侯懋听说蜀军惨败,顿时心花怒放,连声吩咐道:“速去准备酒宴,本都督要亲自向越吉元帅和雅丹丞相致谢。”董禧领命下去,夏侯懋也急忙让人为其更衣,穿戴完好,才带人赶往南安城东门,准备亲自迎接羌军将士。城中大小官吏得到夏侯懋将令,也都陆续赶到,得知赵舒退兵,无不满心欢喜,一个劲地向夏侯懋贺喜。在众人的歌功颂德之中,夏侯懋明知道击退蜀军,自己丝毫没有功劳,也不禁飘飘然,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似乎整个曹魏江山都是他一人扶持的一般。 又过不久,看着远处一条火龙渐渐靠近,夏侯懋知是羌兵归来,便要亲自出城迎接。恰巧董禧在旁有心讨好上官,乃告道:“羌兵虽然获胜,但终是夷狄之人,都督乃朝廷重臣,若出城亲迎,未免让那些羌人瞧轻了。末将带人下去便可,大都督只管在城上等候,以示朝廷威严。”夏侯懋当日对羌人礼遇有加,也情非得已,如今蜀军已退,心中便再无看重之意,听到董禧这样说来,很是觉得有理,遂命其前往,自己却在城上等候。 董禧又成功地拍了一次上司的马屁,想着夏侯懋得胜回朝,升迁只在眼前,自己也定能连升数级,心中自是美不可言。领着十余骑来到羌军阵前,高声道:“夏侯都督远迎越吉大元帅得胜归来。”羌兵前面顿时闪开一条道路,只见雅丹打马出来,道:“本丞相在前先来,元帅领军押解汉军俘虏在后。”复向董禧身后看了看,道:“夏侯都督何在?” 董禧不疑有他,反正这一文一武都是西羌国主跟前的红人,迎接谁都是一样,答道:“大都督就在城上等候,由末将先来。”夏侯懋虽然没有亲自出迎,雅丹并不在意,只让董禧在前引路。 众人刚到城门之下,魏延在雅丹身后早忍耐不住,大喝道:“汉镇北将军魏延在此。”手起刀落,便将董禧劈于马下。左右羌兵都是蜀军所扮,也一同发起狠来,砍杀城门守卫,很快便将城门牢牢掌握。魏延一面使人招呼后军入城,一面亲自带人来擒夏侯懋。 夏侯懋原本在城楼上高高兴兴地看着雅丹进城,却没有想到突然之间竟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听到魏延的大名,顿时两腿一软,跌坐在地。若不是两旁心腹七手八脚地拉扯,只怕再也站不起来。害怕归害怕,逃命还是重要的,夏侯懋一边差人去阻挡魏延,一边就顺着城墙往西跑。城中毕竟还有着曹魏几万大军,虽然蜀军已经入城,但还是有不少魏军在组织抵抗。魏延有心擒住夏侯懋立功,却最终还是被源源不断的曹军阻拦下来,让其由西门走脱。 其实在魏延夺占城门之时,夏侯懋若是一员良将,自然沉着指挥,重新将城门夺回来,就兵力而言,显然是魏军占有优势。但夏侯懋却是个不折不扣地白痴笨蛋,看到蜀军入城,又见魏延带着人来擒自己,顿时吓得心胆俱裂,根本不作抵抗,便想着逃跑。城中虽然有曹魏数万人马,但苦于无人指挥,各自为战,自然不能与后面的蜀汉大军相抗衡。蜀军越来越多,而夏侯懋逃走的消息也逐渐传开,城中原本还在抵抗的魏国兵将,也都或走或降。天色还不曾大亮,南安城便就完全地落入蜀军手中。而夏侯懋用来迎接越吉,雅丹的酒宴,也自然而然地成了赵舒的庆功宴会。 魏延两次立下大功,在席间显得异常地兴奋,不住向众将举杯,独不理会赵舒。赵舒知魏延心中对自己还有不满,见他今日心情大好,便想乘此机会将两人的不快抹去,也起身举酒道:“连日大捷,皆赖魏将军神勇。众将敬魏将军一杯如何?”赵舒提议,席上众将自不敢违,也急忙起身道:“恭贺魏将军。” 魏延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是很多时候气不过赵舒过于的妇人之仁。被关兴抢先锋在前,又私自释放陈晟在后,难免心中愤愤不平。如今蜀军大胜,魏延满心欢喜,也渐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抹不开颜面而已。现在赵舒主动示好,魏延也只得将酒一饮而尽,道:“多谢大将军与诸位将军。” 两人的尴尬局面虽然暂时被胜利冲去,但赵舒心中深知,自己与魏延的脾性之间存在很大的差距。若是两人早日后都没有任何的改变,终究还是会闹出矛盾来的。现在也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论形势托付街亭 雅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可否认的却是在赵舒攻占南安的过程之中,为蜀汉立下了大功。赵舒向来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当即让雅丹带着羌兵以及所有被收缴的兵械返回自己国中。西羌国主彻里吉虽然多年以来向曹魏示好,年年进贡,岁岁纳宝,现在却不得不转而靠向蜀汉。南安一战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便是羌人彻底的将曹魏得罪了,为了自己族人考虑,彻里吉也只能作出这样的决定,向蜀汉皇帝称臣纳贡。 攻下南安之后,夏侯懋不知逃往何处,陇西郡兵马不多,传檄而定。这几日,赵舒只是忙着清点户籍,出榜安民,至于军中众将无不摩拳擦掌,准备近一步攻取旧都长安,倒让赵舒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只是收到彻里吉的国书之后,赵舒心情大好,陇西已定,羌人平服,自己此次北伐的目的完全达到,当即下令设宴款待西羌使者,请众将皆来作陪。 酒至半酣,有军士来报,言街亭王平派人前来。占领南安之后,赵舒担心街亭,也曾派人前去打探,听有消息传来,便急忙命来人入见。等使者入内,却原来是天翼,看到对方满脸倦容,赵舒急忙起身迎上前,不等天翼行礼,便伸手相扶,道:“不必多礼。街亭情况如何?” “还好。”天翼的两个字不仅让赵舒放下心来,帐中众将也都跟着松了口气。天翼却又道:“果如大将军所料,魏主派右将军徐晃带幽并数万精兵增援夏侯懋,现在已至街亭。王平北奉大将军之命,当道扎营,坚守在彼,徐晃一时难以攻破。不过魏军势大,且徐晃乃当世虎将,王平北惟恐自己力有不逮,还望大将军火速派兵增援,以求万全。” 赵舒还不曾开口说话,魏延在一旁早大声道:“陇西已平,正是进兵长安,光复旧都之时。徐晃自来送死,末将愿为前部驰援王将军。”街亭固然是要救,赵舒心中却另有打算,但又不敢相诸将明言,只淡淡说了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当下命人带天翼下去休息,又让严鹏将彻里吉的使者送走,才坐回帅位,既不问帐中将领的意思,也不说自己的想法,只是低头不语。 魏延刚平息下去几天的火气,又被赵舒这样的动作激起,复大声道:“徐晃大军攻打街亭,王将军虽然长于战事,但终究寡众悬殊,望将军早定谋略。”赵舒被魏延打断思绪,抬眼见众将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刚要开口,身体却猛然倒地,不省人事。 赵舒的身体虽然不能说像魏延等武人一样强壮,但平日也极少生病,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帐中众人吓了一跳。叶枫就在帐中,见赵舒如此,急忙抢上前去将其扶起。魏延职位最高,就坐在赵舒旁边,此刻也急切靠上前,问道:“大将军如何?” 叶枫已伸手替赵舒把脉,只觉脉象平稳,并无他碍,正不知所以,却感觉赵舒的手指在自己手上轻划了一下,便知其意,乃答道:“大将军操劳过度,突患恶疾……”魏延不等他说话,便匆忙打断,道:“有无大碍?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复原?”言语之间,倒不是十分关心赵舒的病情,而是想问何时能出兵。 叶枫现在只知道赵舒装病,究竟是何用意却不明白,只好答道:“这却很难说,少则三五日,多则数月也说不准。”魏延不想会是这样的回答,微怒道:“你不是神医么?怎么连病人的病情也不知道深浅?”叶枫遂正色道:“卑职虽为医士,但病有千百万种,人的体质也各不相同,这病得在某人身上,三日能愈,在别人身上或者就此不治,也很难说。卑职所能者,不过尽力而已。”魏延不通医理,也懒得跟叶枫纠缠不休,只是焦躁说道:“那你还不快尽力医治?”叶枫却又道:“卑职把脉用药之时,不习惯有人在旁,而且大将军病势沉重,也当送回帐中安置。”魏延急于出战,却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赵舒会突然发病,而且看上去似乎颇为不轻。虽然魏延也有调兵的权力,可是从赵舒分兵诸将以来,众将互相不节制,魏延现在所能调动的也只有部下区区万人。当下心中着恼,也不再理会叶枫,重重哼了一声,魏延便甩手出了大帐。 叶枫见魏延离开,才松了口气,又吩咐军士拿来担架,将赵舒抬回寝帐。安顿妥当,叶枫才团团作揖,道:“卑职要为大将军查看病情,请各位将军大人暂时回帐休息,等大将军醒来,卑职在另行通知诸位。”众人皆知叶枫医术了得,便各自行礼告退。 众人散去之后,叶枫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对着赵舒道:“将军,不必再装了,帐中只我二人。”赵舒这才坐起身来,笑道:“多谢天涯为我隐瞒众人。”叶枫却大为不解,问道:“大将军何以如此?”赵舒苦笑摇头,走了两步,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吕容风风火火地闯入帐中,道:“天涯,大将军怎么会……”话没有说完,便看见赵舒好端端着正跟叶枫说话,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赵舒军帐之内,若是没有传唤,旁人一般都不敢进来,所以才敢大胆地站起来与叶枫说话。但却忽略别人不敢,吕容岂能也受拘束?正她撞了个正着,眼看着吕容已经眼泪汪汪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柳眉倒竖,就要开口质问,赵舒急忙抢上前去,伸手将吕容嘴巴掩住,低声道:“我的好宝贝,你可千万不要闹啊。” 吕容本来是自己帐中休息,突然有人来报,说赵舒重病晕倒,哪里还能坐得住?急忙赶了过来,却没有想到赵舒完全没事,顿时又急又怒。刚想要兴师问罪,便又被赵舒捂住嘴,虽然“好宝贝”三个字听在耳中十分受用,也还是不能解气,张口就在赵舒手上咬了一下。 这一下虽然没有皮破血流,也将赵舒痛得立马收手,又不能喊出来,只恨得牙痒痒。叶枫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折腾,一时忍俊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赵舒被他看了笑话,更是大窘,只得道:“天涯,去请桓将军过来。” 叶枫走后,赵舒见吕容仍旧怒气不消,只好嬉笑着靠上前去,道:“让夫人受惊了,是为夫的错。”见赵舒捂着手,又不敢大声叫疼,吕容怒气早消了大半,再见他嬉皮笑脸,便紧绷着脸道:“那你倒是告诉我,好端端干嘛要装病吓人?”赵舒随即收敛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是不想继续打仗。”吕容方才记起当日丈夫对自己所言退兵之事,不过后来桓易平安归来之后,赵舒便再不曾提及,原以为就此作罢,却不想他还记在心中,只得道:“如今我军连获大胜,你却想退兵,只怕众将不允。”赵舒点了点头,苦笑道:“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要装病?”吕容听后,思量片刻才道:“桓将军或者别无异议,但魏将军断然不愿因你一人之故,而坏军国大事。” 这话说的不假,赵舒也记得在孔明北伐之时,因为张苞伤重不治,悲而发病,兵退汉中,魏延便多有不满的言语。自己现在装病,保不齐魏延私下又在发什么牢骚,只不过不满归不满,总不能用胳膊与大腿去拧,以其一军之力,绝对不可会独自北伐。大不了回去之后,再多些封赏便是,赵舒吁口气,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丈夫一脸的无奈,吕容也跟着有些伤神,这样的一个见不得生离死别的人,只应该隐归山林,与草木清风为伴;可偏偏却跻身于朝堂,身处蜀汉帝国权力的最颠峰,也难怪会有这么许多的苦恼。看着赵舒手上还有两排细碎的牙齿印,吕容缓缓伸出手,低声问道:“很疼么?”军旅之中,难得两人还有这样的亲密举动,赵舒正打算好生温存片刻,却听帐外传来一声轻咳。知是叶枫请桓易过来,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双手。 在吕容出声示意之后,果然就见叶枫与桓易一道进帐。桓易大约是得到叶枫的消息,在见到赵舒之时,并不显得吃惊,只是行礼道:“大将军唤末将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赵舒道:“徐晃大军已至街亭,吾恐王将军并非其敌,欲使大哥带兵前往救援。不知大哥能行否?” 桓易这几日虽然体内毒性已除,伤势大好,但身体仍旧不乏有些虚弱。街亭告急之事,他倒也有耳闻,却万万没有想到赵舒不用魏延,而用自己。将令如山,桓易虽然有些不解,也只能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不使街亭有失。” 赵舒“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桓易又等了片刻,复道:“若将军再无他事,末将这便点军马前往。”言讫,便要转身离帐。赵舒本是想让桓易开口,却不想对方只字不提,只好出声将其喊住,道:“怎么大哥不问问我为何称病?”桓易微微一怔,却又立马抱拳道:“将军所行之事必有深意,末将不敢多问。” 赵舒看了看桓易,不由低声笑了起来,道:“大哥向知我心,现在却为何不肯明言?”桓易原本不愿意将话道破,现在既然赵舒先把话说明,只好抬头看着对方,轻叹道:“将军体恤士卒,不愿再战,原是大仁大义。不过如今陇西悉平,羌人臣服,曹魏大军远在宛城,正是进击长安,收复旧都之良机。此刻将军有意退兵,末将以为诚不取。” 赵舒又轻笑数声,问道:“大哥可知众将之中,我为何只不瞒你一人?”见桓易茫然摇了摇头,才正色道:“原本我以为以大哥之智略,万不该有这样的短见。”桓易没有想到赵舒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愣,随即道:“愿闻将军细言。” 赵舒遂道:“此番我军北进,能如此轻易便夺占陇西,固然是三军将士用命,却也要感谢宛城的司马仲达,替我们牢牢牵制住了曹魏数十万大军。若是我军不能见好就收,继续进击长安,同样的道理,曹睿只能是把宛城的兵力西调,我军岂不是又帮了司马仲达的大忙?启时,曹魏精兵良将皆在长安城下,且不说我军能否取胜。就算惨胜之后,夺占长安又有何益?只不过是为了‘收复旧都’的一句口号罢了。长安之右,便是潼关,我军焉有余力能破?曹魏屯兵于彼,随时都可出关而西,我军在长安多留则耗费钱粮,少留则不足于守。正如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进退两难而已。” 桓易被赵舒侃侃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迟疑道:“那以将军之意,我军便不能攻占长安?” “不是不能,而是时机未至。”赵舒随即道:“大哥可见过农家养蚕?一条成蚕不过小指粗细,而幼蚕体型更小,却能吃下手掌大的桑叶,便是所谓的蚕食。曹魏虽然在此数败,但主力尚存,国势数倍于我。我军想要取胜,也只能步步为营,缓缓蚕食其地。如今陇西已定,便当固守所得,休养耕织,操练士卒,抚合诸戎,再候良机。何况现在曹睿正与司马懿在宛城交战,我军正该坐山观虎斗,若是彼两败俱伤,岂不大妙?” 桓易虽然主战,却不是魏延一样的激进派,听赵舒说完,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再拜道:“将军所言甚是。”赵舒见到桓易信服,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笑道:“我便知大哥与文长将军不同,并非盲目好战之人,是以将街亭托付大哥,万不能有失。”桓易急忙道:“末将愿以性命担保。”赵舒又说了些预祝成功之言,桓易才出帐,自去点兵出征。 等叶枫出去之后,帐中又只剩下赵舒与吕容二人。吕容竟“扑哧”笑了出来,道:“你退兵便退兵,却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将桓将军说的心服口服。”赵舒也只好苦笑道:“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却又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是有理么?”吕容连连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妾身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道魏将军是否也这般认为。” 赵舒也知道魏延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纵横天下,自己的一席言语未必能将其说服,只得轻叹一声,道:“所以我还在等……”等什么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外面魏延洪亮的声音道:“某要见大将军。”听着语气十分不善,赵舒急忙躺到塌上,闭目养神。而吕容也坐到塌旁,掏出手绢,眼圈一红,便有几滴眼泪欲夺眶而出…… 第三百九十六章 闯营帐再生不满 得到街亭传来的消息,魏延一心想要带兵出征,先斩徐晃,再夺长安,进一步完成光复汉室,纵横天下的愿望。但赵舒居然在这个时候突发急病,魏延满腔的热血,便被当头的凉水扑灭。原本在帐中独自生着闷气,却没有想到又有传来消息,说桓易正在营中点兵,要前往街亭救援。这一下彻底将魏延激怒,自己好歹是前军督部镇北将军南郑侯,主将有疾自该是由自己来主持大局。可赵舒非但没有这样的意思,反而连出兵征战之事也委了旁人,魏延心中自然是怨气难消,所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赵舒帐外求见。叶枫明白赵舒是装病,恐魏延入内看出破绽,于是再三阻拦,两人就在帐前争执不休。 赵舒在帐中听两人争执越烈,深恐二人言语不和,动起手来,便向吕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出去调解。吕容点头出来,便见魏延已经是面红耳赤,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若不顾及在军营之中,只怕早跟叶枫大打出手。吕容忙快步上前,道:“天涯不知深浅,得罪将军,还望将军包涵,且息雷霆之怒。” 叶枫见吕容出来,遂退到一旁,不复多言。魏延再是气恼,也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也强压心中怒火,道:“大将军病情如何?某本欲入帐探视,奈何叶校尉始终不肯,不知是何缘故?”吕容只得答道:“大将军方才用了些药,此刻药力发作,正在昏睡之中。妾身恐有人打搅,乃让叶校尉守在帐外,回绝诸将求见。将军若有急事,不如等大将军醒后,妾身另行禀告,再请将军过来商议如何?” 吕容这么一说,魏延便不好再坚持求见,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复问道:“既然大将军尚在病中,桓易怎么能点兵出征?”吕容道:“大将军用药之时,醒来片刻,知街亭告急,定要派兵救援。恰好桓将军就在身侧,于是便命其前往。不曾与魏将军商议,也是无心之举。”魏延不知她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既然赵舒军令已下,几乎没有更变的希望,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告辞,就迈步离开。 离自己营帐不远,就见姜维正等候在外。自从姜维归汉以来,一直是在魏延手下效力,无论计谋武艺,都深得魏延赏识。看到魏延回来,姜维急忙迎上前,行礼道:“卑职参见将军。”魏延此刻心情并不见好,好容易遇到一个自己还看得顺眼的人,当下扯着姜维便道:“走,入帐陪吾喝几杯。”姜维本就是得到消息,有备而来,见魏延如此,心中更是欢喜,便随着对方一起入帐。 两下坐定之后,魏延命军士取来酒菜,也不理会姜维,自斟自饮先喝了好几杯。姜维在旁也不住劝酒,等到魏延有三五分酒意,才道:“今日桓将军进兵增援街亭,却不知我等大军何时能出发?”魏延将手中之酒再一饮而尽,道:“此乃大将军之事,与我等何干?”语气之中大为不满,隐隐有指责赵舒独断专行之意。 姜维自然能听出其中的含义,遂道:“如今陇西平定,正是大军进攻长安之时,不想大将军却突患恶疾……”说着便重重叹息一声,显得十分惋惜。这话正说到魏延的痛处,也不禁跟着道:“这汉室江山又非他赵舒一人所有,现在却以一人之故,坏国家大事。某深以为恨,深以为恨啊。” 听魏延嚷嚷出这句话,姜维心中暗自窃喜,嘴上却连声劝阻道:“将军小声些,不可让外人听见。”魏延更是猛拍酒案,起身怒道:“难道本将军还怕他不成?”姜维又急忙劝了几句,让魏延重新坐下,才道:“将军神勇,若是能有将军带兵前往街亭,不仅能使徐晃授首,便是攻取长安,也不过举手之劳。” 魏延何尝不是想着自己去前方征战,但赵舒却偏偏派遣的是桓易,自己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始终不能得展,想着便不由地长叹一声。姜维见魏延如此,知时机已至,乃俯身上前道:“卑职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在平时魏延即便不是精明能干,但遇事也要考虑三分,对旁人多少也会有些提防。只是气恼赵舒在先,又饮酒半酣在后,此刻虽然隐隐觉得姜维接下来要说的未必是什么好话,却也不禁斜眼瞟着对方,道:“你如何也变得如此不爽快?有话要说便说,本将军绝不见怪。” 这话正中姜维下怀,压住心中的欢喜之情,恭恭敬敬答应后,复低声道:“卑职不为他事,只不过觉得大将军此番病得着实在有些古怪。”魏延原本有些醉意的双眼,听到这句话之后,又顿时精光四射,起身踱开几步,才缓缓道:“你且说说心中想法。”姜维自然不会推辞,便又继续道:“卑职尚不及冠,便闻大将军之威名。自赤壁战后,大将军成名已有二十载,但却容颜不改,看上不过双十年华。将军与大将军相交多年,可知其确切年岁?” 赵舒驻颜有术,魏延是早已经习惯,但不明白姜维何以现在提及此事,又有些伤感自己华发已生,却仍旧未能完成心中的宏愿,不禁叹道:“大将军容颜不改,实是让人艳羡不已。彼当年与某相交之时,以大哥相称,年纪总要比某小罢?”姜维却不以为然,接口道:“将军既不知大将军年龄,焉知将军不该称大将军为兄长?” 魏延被姜维如此提点,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姜维故意犹豫片刻,才缓缓道:“大将军驻颜不变,既可是双十年华,又何尝不能是古稀之年?”魏延与赵舒认识近二十年,已经是见怪不怪,从来没有在赵舒的年纪上面有任何的怀疑猜忌,但姜维却是不同,新随赵舒不久,和魏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角度看,是以才能有这样的猜测。魏延被这样鼓惑之后,也不禁点了点头,双目仰望帐顶,心中默默叹息,若真是如姜维所言,那么事情便不是那么的简单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异反常请命回蜀 对于自己所说的种种,姜维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的凭据。但从直觉上来讲,姜维总觉得这次赵舒无缘无故地重病,必有几分蹊跷之处。自从归降蜀汉以来,赵舒对姜维虽然表面上十分热情,但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褒奖与提升。姜维不是平常的人,也不是傻子,能感觉出赵舒对自己存在的或多或少的警戒心理,难道是因为自己是降将的缘故?但荆州的郭淮不也是魏国的降将么?姜维虽然不能猜透赵舒心中的根本原因,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所以才会用心地讨好魏延。毕竟现在整个蜀汉朝堂之上,能与赵舒抗衡的,大约也只有魏延一人而已。 看到魏延良久没有说话,心知对方已经被自己说动,姜维便又上前少许,道:“卑职不过是臆断之言,若有错失,望将军不要责怪。只是将军可回忆以前,大将军生病之时,可有拒绝众将探视?” 魏延正有所思,听姜维这么一问,随口便答道:“不曾有过,果然有些古怪。”话刚说完,顿时发觉自己失言,急忙强笑道:“或者真有不便之处,你我不通医理,自然见怪。”论及心机城府,魏延自是远远不及姜维,知道他不过是推委之词,心中怕不比自己还要着急,当下又道:“卑职随大将军日浅,但也明白大将军乃国之柱石,若是有个长短,只怕……”说到这里,却又不再说下去,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便注视魏延表情的变化。 魏延虽然心计不重,但事关自己,也不得不多考虑几分。赵舒病得奇怪,病后又不会众将,更是奇怪,难道真的是异非寻常的重病不成?若真是如此,一旦赵舒故去之后,这蜀汉朝廷的掌权者又将会是谁?从爵位资历来说,魏延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魏延与赵舒之间的交情亲而疏,疏而又亲,就此而言,赵舒将后事托付与桓易或者郭淮也都是不无可能。更何况赵舒在病中,将援救街亭的任务指派给了桓易,其中莫非就有隐含之意不成?魏延自己性格刚毅,别说与朝廷里的一般文臣,就是与营中的一干将领也不见有什么过人的交情,日后真若有了争执,定然不会得到什么支持。 倘若赵舒健在,魏延断不会生出什么夺权之心,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却又万万不想再让桓易或者是郭淮爬到自己的脑袋顶上。抬眼看见姜维还着望着自己,不禁道:“某向知伯约谋略过人,必有良策教我。” 姜维说了半天的话,等的也不过就是魏延的这一句话,当即便道:“常言道‘未雨绸缪’,此刻将军虽然不清楚大将军病情如何,但却不能不先作准备。大将军使桓安汉领兵出征,就算没有让其掌兵之意,也必有使之立功之心。将军不妨……”说着便靠上前去向魏延一阵耳语,只将魏延听得连连点头。 过不多久,魏延便又离开自己营帐前往赵舒帐前求见。叶枫见对方去而复返,心中大是不悦,仍旧阻拦不肯让其入内。魏延这次却是脾气大好,见叶枫不肯放行,也不再争执,只是退到旁边,道:“大将军不醒,某便在此等候,等大将军醒来,再见不迟。”大有一副不见赵舒,誓不罢休之势。叶枫虽然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两人的说话,句句传入赵舒的耳中。原本与吕容在帐中说笑,心想着马上就要收兵回汉中,不再征战,心情大好,却被魏延这一来,搅了兴致。知道躲是躲不过,何况退兵之事,迟早也要征求魏延的同意,于是赵舒再俄延片刻,便让吕容请魏延入帐。 赵舒既然是装病,也难免下了一番工夫,在脸上作了些手脚,看上去十分的憔悴。魏延问安之后,赵舒努力在吕容的扶持之下,稍微坐起身子,勉强道:“贱躯染疾,有劳将军挂怀,实感歉疚。”魏延急忙客气地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大将身担军国大任,还望能善养身体,以图大计。” 赵舒当然明白魏延口中的“大计”是什么,但打心眼里不愿意进取长安,望着魏延平静的表情,心中突然一动,道:“吾染病颇深,暂不能打理军中事务,一切便皆有仗将军。”乃转头谓吕容道:“取我大将军印来。”吕容不想赵舒会出此一言,还不及动身去取,魏延却先行下拜,道:“末将何敢?将军乃三军主帅,偶染小疾,不日便可痊愈。眼前并无战事,诸将各有其职,大将军用心养病便是。”再三推辞。 赵舒看着魏延跪拜的身影,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刚才的话,道:“将军请起。”魏延并不起身,复道:“末将还有一事要禀。”赵舒本来是装病,现在却越来越入戏,有气无力地问道:“何事?”魏延抬头看着赵舒,一字一句地道:“末将军请将军能暂退兵汉中。” 打从魏延一进帐,赵舒就在不住的盘算如何能劝说魏延退兵,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主动地开口说了出来。赵舒反到没了准备,除了心中大喜之外,竟不知该对魏延说些什么。还是吕容在旁边接口道:“大将军病势沉重,只怕暂时不能长途行军。”赵舒顿时暗道惭愧,想自己借病不肯出兵进取长安,难道以重病之身,就能忍受长途跋涉,随军退回汉中么?这样岂摆明了说自己是在装病,还好吕容心思细腻,担心是魏延的试探之言,所以才抢先回答。 魏延似乎知道必然是这样的答案,便又继续道:“大将军身体不便,三军无帅,自是不能再与曹魏交战。以末将愚见,不如分兵扼守各处关隘,大军退回汉中休整,以备来年。既然大将军暂时不能忍受军旅劳顿,可先在此休养些时候。末将可先带本部兵马退回汉中,一则节省钱粮,二则也能充实汉中守备,以免大军长期滞留陇西给曹军以可乘之机。” 既然商定退兵,那么再将这数万大军滞留在陇西确实只是浪费粮草,川中粮草转运出来就算有木牛流马也不是十分的方便。魏延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赵舒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本来他的心中就打有退兵的主意,如今难得最大的阻碍魏延松口,自然是答应下来,道:“大军长时间在外,汉中空虚确实不便。难得将军考虑如此周详,将军大可先回汉中,吾病情稍可便退回汉中,再与将军商议后图之策。”听赵舒答应自己的请求,魏延这才起身告辞。赵舒也不挽留,乃让吕容代自己将其送出帐外。 赵舒之所以装病,不过就是因为想要退兵,现在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心中自然高兴不已。等吕容回来,便张开双臂,道:“宝贝,我们终于可以再过几天安稳日子了。”吕容不想让他扫兴,靠入赵舒怀中,道:“朝廷有你这样的大将军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不兴干戈,自然于民有利,当然该喜才是。”赵舒心中的巨石落下,轻轻在吕容的脸上亲了一下,道:“再说我总不能丢下夫人一人生产吧?”吕容已是有孕在身,若是继续进兵攻取长安,自然是不能随在军中。战事一旦旷时日久,吕容生产之时,赵舒想要陪伴在身边,自然也就成了奢望。哪个女人会愿意自己独自分娩?听到赵舒这么说,吕容心中自是无限的幸福,身体也靠得更紧。 两人温存片刻,吕容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道:“魏将军一向主张征战,今日却一反常态,你就不担心么?”赵舒的心里又何尝不见疑,从魏延进帐之时,赵舒就觉得魏延神情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有什么不妥,所以才有让将印之事。更多的便是想试探一番,以魏延平日的脾性,在赵舒生病不能理事的情况之下,肯定当仁不让。可是今天魏延却出奇的谦逊,居然再三的推辞,赵舒心里便越发地起疑,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回想当年自己孤身进入长沙,劝说魏延归降刘备,之后魏延便以赵舒亲信一系自居。只是后来赵舒身陷许都,魏延才不得不转靠孔明,若不是这样,只怕便与黄忠一般死得不明不白也未可知。所以赵舒并不怪魏延,才敢在后来与孔明争夺成都之事,亲自前往汉中劝说对方。两人的关系可以说相当的微妙,既不像李严等人一般,处处需要堤防,却又不能像桓易一般的推心置腹。朋友与敌人也就是在一线之间。 魏延之所以不敢接印,在赵舒看来无非是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也在处处提防着赵舒,而揣测到了赵舒只是在试探自己,从而坚决地推辞。如果在魏延的心中真当自己是赵舒的腹心之人,便应该应承下来,好生打理军务。 至于魏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主动提出退兵,赵舒心中也隐隐有了解释,自己这场大病在外人看来,来势汹汹,连一向好称神医的叶枫也都没有定论,魏延自然要为将来作打算。一旦赵舒有什么不测,魏延也应该早回汉中准备,日后如何接手蜀汉的军政大权。在赵舒熟知的历史上面,孔明死后,魏延与杨仪争夺权柄,不就是烧绝栈道,想抢先退回汉中么?但魏延千算万算,并没有算到赵舒只是装病,难免要空欢喜一场。 想到这里,虽然猜得魏延已经在朋友与敌人的这一线之间,又更偏离了一些自己,但赵舒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些笑容。等魏延回到汉中之后,却听到的是赵舒痊愈的消息,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连声大呼上当? 吕容本来是在等着赵舒的回答,却不想他只是自己傻笑,并不说话,当即用手轻推了他一下,再问道:“你笑什么,莫非知道魏将军改变心意的原因?”赵舒却并没有说明,含笑道:“虽不中,亦不远已。”吕容见他不肯说,将头偏向一旁,道:“不说算了。你这个人精,似乎这世界上就没有能瞒过你的事情。魏将军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攻克长安,光复旧都,却没有想到还是被你耍得服服帖帖,甘心退兵回汉中。” 赵舒本来还是满脸的笑容,但吕容这句话说出之后,脸上顿时僵住,失声道:“不好。”吕容见他神色颇有几分慌张,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赵舒急忙松开抱着吕容的双臂,道:“快去让叶枫拦下魏延,不得先回汉中。” 吕容虽然不知道赵舒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却向来相信自己的丈夫算无遗策,于是急忙出帐命叶枫去阻拦魏延。等回到帐中,赵舒已经起身在地上来回走动,神色之间显得十分焦急,吕容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好默默站在旁边。 片刻之后,叶枫便风风火火地赶入帐内,赵舒劈头便问:“可拦下魏将军?”叶枫摇了摇头,道:“属下奉命前去阻拦,魏将军已经点兵离营多时。”赵舒叹息一声,道:“何其速也。”叶枫答道:“魏将军在求见将军之时,便使姜维点齐兵马等候,刚出大将军营帐,便直接带兵出营,现在只怕已在数里之外了。” 赵舒马上取过大将军令箭,道:“汝速骑快马追赶,务必要将其追回。”叶枫接过令箭,便匆匆离去。吕容便又不失时机地在旁道:“果然又是姜维这厮,他刻意亲近魏将军,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赵舒虽然知道两人之间有着深仇,却也不得不点头,留下姜维这样的祸患,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又过了个把时辰,叶枫再次入帐,却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他虽然追上了魏延,但以一己之力,却不能阻拦下魏延,只能是无功而返。赵舒也不曾冀望叶枫当真能将魏延劝说回来,只是略尽人事罢了。如今已成定局,赵舒也只能道:“传令,大军明日四更作饭,五更起程,前往街亭。”叶枫自是急忙出帐传令,吕容却是满脸的不解,问道:“你要进攻长安?” 李兰微微摇头,道:“一切但凭天意。”心中却在默默的祈祷,伯济,希望你能给我带了点好的消息。 第十五卷 逐鹿中原 痛失一臂2960412第三百九十八章 赠军旗司马降蜀 当蜀汉与曹魏双方在陇西交战的时候,南阳司马懿与曹真的战事也进行的如火如荼。曹睿认定司马懿与蜀汉赵舒勾结,倾长安,洛阳两京之兵与汝南曹休一起,共计大军三十余万,分三路夹攻宛城。饶是司马懿老谋深算,在这样实力的绝对悬殊之下,也只是节节败退,勉力抵抗。 魏大将军曹真督洛阳之兵南下,攻鲁山,月余破之,守将王涛战死,司马懿痛失一臂。大司马曹休率汝南兵马,攻叶县,破之,兵进博望。左将军张合率长安大军,破俪县,驻兵镇平。三路大军汇齐,大有一鼓作气,攻占宛城之意。 本来就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又有军报传来,原本按兵不动的荆州郭淮也提兵北上,进驻新野。宛城只有不足十万兵马,应付三路魏军已是颇感觉吃力,听到郭淮的荆州军也要来分杯羹,宛城众将不禁忧心忡忡,有些贪生怕死之人便已经在预谋后路。城中大户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携财逃亡,但私下也有不少在挖地埋金,只有镇南将军府中却是一片安宁,看不出任何惊慌错乱的征兆。 司马懿坐在主位,若有所思,右手不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大约是想得太入神,偶尔用力过度,扯下一根两根胡须飘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下面分坐着五人,长子司马师,次子司马昭,二人在当年曹操欲图宛城之时,小小年纪便用计擒杀自己的亲伯父司马朗。现在经过十年的历练,也都成了足以独挡一面的后起之秀。余下三人分别是司马懿钟爱的弟子邓艾,心腹部将戴陵以及投靠而来的臧霸之子,臧艾。各人表情不一,却都出奇的安静,似乎都在等候司马懿的决定。 “父亲。”司马昭最先打破房中的沉默,道:“如今战事不利,不妨先忍辱求全,孩儿愿代兄长前往成都。” 司马懿这才抬眼看向众人,面无表情地问道:“汝等可还有别的意见?”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邓艾的身上。邓艾知道老师是在询问自己的意思,只得起身轻叹道:“二公子愿代兄冒险,其心可嘉。只是公子这一去,老师便要受制于人,想要东山再起,便十分困难了。弟子愚见,不妨再等些时日。” “还要再等?”司马昭颇不以为然,争道:“且不说曹真的大军明日就要兵临城下,便是郭淮的期限也只在今日,使者就在外厅等候。若再推托不允,只怕荆州兵马也要在背后捅我们一刀。”邓艾被他一顿抢白,又不见司马懿有任何表示,只好默然坐下,不复再言。 司马昭见邓艾退开,便又继续道:“魏武在时,父亲镇守宛城,便被视为心腹之患。如今魏主大兴甲兵三十万,必欲得之而甘心。邓兄总以为蜀汉李兰一旦出兵,曹睿便会移兵长安,但现在陇西战事已起,却不见曹真有任何退兵的迹象,反而越战越狠,越攻越急。大约魏主有心先取宛城,再保长安。宛城军力实不能与曹魏相抗衡,父亲何不就暂且应了赵舒,归顺蜀中,以求自保?” 司马懿听着爱子滔滔畅言,也不禁微微点头。宛城与魏,蜀接壤,离吴之淮南也相去不远,若魏攻则联吴蜀,若蜀侵则复归曹魏,以宛城地位之重要,不论哪一国都不会坐视此地落入他国之手。回想当年自己夺战宛城,便是想借此在三国的夹缝之间,求得一席之地,再图称霸大业。这些年以来,都证明司马懿的想法是很正确的,以曹操之奸诈,曹丕之阴险都不敢轻易加兵宛城。十余年,司马懿内施明政,外修甲兵,只望有朝一日,曹魏与蜀汉或者东吴先开战,自己能坐收渔人之利。 可是万万没有让司马懿想到的是,魏国新皇帝曹睿即位之后,第一个居然就是拿宛城开刀。对于洛阳流传造反檄文之事,司马懿也有所耳闻,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难道还亲自到洛阳去向曹睿解释,那是吴蜀奸细所为么?只恨魏国朝廷上养得全是一群饭桶,连如此浅显的离间之计都看不明白,也不劝阻他们的皇帝,便贸然的兴兵南下。 战事刚起之时,司马懿也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知道宛城战事一起,或者汝南,或者长安便会也跟着燃起战火。不管怎么说,与蜀汉或者东吴比较而言,宛城还并不算是什么毒瘤。一旦有这两处军情告急,宛城的魏军便可不战而退。司马懿的算盘打个确实不错,只是曹睿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睿智。竟然本末颠倒,在赵舒兵出汉中之后,居然没有让曹真退兵的意思,而是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夏侯懋去守陇右。难道在年轻的皇帝心中,自己比蜀汉的赵舒更能威胁到他的皇位不成? 司马懿自然不知道赵舒为了让曹睿相信他与蜀汉有所勾结,花费了多少心思与工夫,只是以为曹睿远不及起父祖英明,甘愿丢失陇右,也不肯放过宛城。既然曹睿没有退兵的打算,司马懿也不是吃素的,调兵谴将与曹真交战数次。虽然略有小胜,但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最终不能止住曹真进兵的脚步。 等到三路魏军都要兵临宛城城墙之下的时候,驻扎在樊城的郭淮也终于有了动作,提兵北上,并派来使者。使者持有成都的那半个傀儡皇帝刘禅的诏书,声言司马懿若是能归降大汉王朝,便可受封镇军大将军,宛城侯之爵,永镇宛城,并且郭淮可以引荆州之兵,帮助司马懿击退曹魏兵马。当然这样优厚的封赏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司马懿必须派子前往成都供职,诏书上说的体面,什么“有子聪慧,才堪大用,愿为朕之左右”都是借口,说直白一点,不过就是要有个人质在成都,否则怎么能对司马懿放心呢? 得到这样的消息,司马懿也难以抉择,所以才召众人前来商议。次子司马昭认为时局过于不利,可以暂时归顺蜀汉,以达到借兵自保的目的,而且愿意前往成都为质;但邓艾等人却有相反的意见,毕竟有了一位公子被困在成都,司马懿日后便投鼠忌器,处处受蜀汉朝廷制约,想要在像以前一般独立在三国之间,怕是不复可能。双方意见不一,也都不能最终说服对方,只能是静静等候司马懿的最后决断。 司马懿平日自问谋略过人,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处处都在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鼻子走,而那一头牵绳之人,很可能就是蜀汉的赵舒。当年在许都之时,司马懿与赵舒也有数面之缘,只是万万不曾想到,对方会是自己眼下最厉害的敌人。从新皇帝曹睿即位之时,散发造反檄文,攻打樊城一步一步将曹魏大军引到自己的身上,而赵舒却在陇西跟个纨绔子弟交手,想要取胜怕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等到宛城告紧的时候,又派人送来招降的诏书,欲借此不废一兵一卒便将宛城划归蜀汉治下,计算得也未免过于安逸。 司马懿虽然能洞悉赵舒的计谋,但却想不出应对之策。答应赵舒,固然日后受制;不答应,只怕不等郭淮带兵继续北上,曹真的三十大军便能让宛城内外吃尽苦头,不论最后能否坚守得住,此战之后,宛城多半再没有可以独立在三国之外的资本了。 司马懿越想越觉得无从选择,终于还是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赵舒实乃吾平生所遇之最阴险狡诈者。”话音刚落,便听有人接口道:“将军何必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司马懿抬眼视之,说话者正是臧艾。 臧艾自从父亲死后,便与吕容等人分道扬镳,转投宛城司马懿。司马懿固知其父死于曹丕之手,断无向魏之心,是以收录麾下。多年来臧艾凭借自己才智,深得司马懿赏识,用为心腹。只是对于父亲之死,臧艾心中深怀歉疚,一心欲灭魏以报父仇,平日不苟言笑,与司马懿二子及部下诸将皆不十分交往,显得有几分特立独行。对于是否归降蜀汉之事,臧艾也并不曾有所表示,却不想在司马懿说话之后,竟然出此一言。 司马昭此刻心情本来不好,又见臧艾出言无礼,便要开口呵斥。司马懿却急忙使眼色止住,起身走上前,问道:“莫非太和心中已有定策教我?”臧艾也起身道:“不敢。只是现下曹真三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此所谓燃眉之急也,将军此刻若是连宛城尚且不能保全,何谈后计?” 臧艾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言语之间透露的消息,便是要暂时答应归顺蜀汉。司马昭听到他支持自己的意见,心中的怒气顿时消去大半,有心想让臧艾明确说出心意,乃问道:“那臧大人可是赞成吾之意见?” 邓艾在旁也能听出臧艾言下之意,他与司马昭两人意见相左,都不能完全说服司马懿,惟恐现在多了个臧艾,说得司马懿心动,也急忙道:“太和之言过偏。以某之见,夏侯懋必不是赵舒敌手,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必然大败。启时赵舒大军进犯长安,曹睿便是再能忍耐,也不得不抽调宛城兵马救援。宛城之围自解,此刻何必要送公子前去成都?”臧艾转眼看向邓艾,冷笑两声,突然问道:“邓将军何以认定赵舒会进犯长安?” 邓艾一直反对归顺蜀汉,便是考虑到赵舒绝对能击败夏侯懋,而进一步侵犯长安。长安乃是西汉旧都,关中重镇,一旦遇险,曹睿肯定会放弃宛城,移兵救援。可是现在被臧艾反问一句,顿时哑口无言,邓艾都能想到只要蜀汉军队进犯长安,宛城之围便立时能解,难道老谋深算的赵舒会想不到么?既是如此,赵舒在击败夏侯懋之后,很有可能像郭淮攻取樊城之后,就地休整,并不急于进兵,定要让宛城先屈服在曹真与郭淮的双重压力之下后,才会对长安采取下一步军事行动。邓艾想通此节,额头冷汗直冒,自己兵略或者可以傲视诸人,但说到这样的阴谋奸计,却总还是颇有不及。只是归顺蜀汉的条件,是要派子为质,这样日后又该如此才能摆脱劣势?邓艾又不禁问道:“若公子前往成都,日后赵舒但有所命,老师能不遵行么?” 司马懿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春秋战国时候,多有谴子为质的例子,也很有不把自己儿子性命当回事的父亲。司马懿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乱世枭雄,但当真能要弃自己的儿子性命于不顾,似乎还不能狠下心来。也只能转看着臧艾,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想要的答案。 臧艾轻咳嗽一声,道:“当初曹丕继位之时,三爷也在洛阳伴驾,皇帝可敢动他分毫?只要将军有兵权在手,公子即便前往成都,焉能受辱?赵舒想用公子来威胁将军,将军却如何不能以宛城来威胁赵舒?赵舒兵出汉中,其志不在小,但陇西凉州却非中原腹心之地。赵舒欲争天下,便要以荆州之兵北上,宛城何其重要?只要赵舒心中想要得到宛城,而将军又能稳守宛城,赵舒如何敢为难公子?” 臧艾一连几个反问,都说的十分有理,司马懿听得连连点头,道:“赵舒欲得宛城多时,否则何苦花费如此心机迫我至此也?” “正是如此。”臧艾复道:“赵舒使人劝降将军者,盖因其不愿见宛城复落入曹魏之手。将军隐忍而降,乃使郭淮与曹真相争,从中获利。又赵舒得将军归降之消息,必举兵进犯长安,如此曹睿必抽调曹真等将回镇长安,宛城之围亦可暂解。启时兵围得解,将军仍镇宛城,手握数万雄兵,未必定要听从赵舒节制。想当年秦国多少质子留在六国,可秦人何曾有一日忘记攻伐六国之地?” 司马昭在此时也道:“父亲掌有要地重兵,孩儿自当无忧,若宛城不能得保,则举族倾覆。父亲岂可因孩儿一人之念,而废大事?家中有兄长代尽孝道,孩儿也当无后顾之忧。” 司马懿转看众人,连方才极力反对遣子入成都的邓艾也都默不作声,便要点头答应司马昭所请,却又听臧艾道:“二公子前往成都也未必是百害而无一利。”等众人眼光都看向他时,才又继续道:“赵舒独掌蜀汉朝政多年,虽然内有政绩,外有战功,但功高盖主,权重于帝,岂无弊乎?赵舒之所以出屯汉中,便是因为逼死主母,与朝中忠于刘氏重臣,如蒋琬等不能两立,惟恐祸起萧墙之内,才不得不带兵离开成都。其骄横跋扈如此,不要说皇帝刘禅,便是朝中的故旧之臣,谁不是敢怒不敢言?二公子前往成都,大可暗中行事,若能为将军取得刘禅与众臣的支持,非但不惧赵舒,或可徐而图之。” 赵舒与蜀汉朝廷究竟关系如何,司马懿等人都不得而知,但其派兵深夜围宫,逼死皇后之事,早有细作报来消息。其行径与当年的曹操别无二致,以汉末皇帝刘协之懦弱尚且知道发衣带诏讨贼,难道刘禅还比刘协更不如么?如果司马昭前往成都,也能弄到一份这样的密诏送回来,扳倒赵舒肯定是不足,但也算是握住对方的小小命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予致命的一击。 司马此刻才觉得平日少言寡语的臧艾,一旦开口说出话来,都能入骨三分,当即对着臧艾抱拳,一揖到地。臧艾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也急忙还礼,道:“属下愿随二公子前往成都,定保公子周全。”这样一来,事情就算定下,邓艾的心中虽然仍觉不妥,却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毕竟曹真的大军马上就要到达宛城,再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众人在此争论,只好默默不语。能让臧艾陪着司马昭一起前往成都,司马懿的心中也稍微放心些,当下便带着二子来到前厅,会见等候多时的蜀汉使者。 马秉首次跟随郭淮出征,便接受下劝说司马懿归降的重要任务,心中高兴之余,难免有几分担忧。司马懿能在曹操的眼皮底下隐忍多年,最终割据宛城,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知道他会不会按着大将军定下的谋略,一步一步地走进瓮中。在听到司马懿亲口说愿意接受大汉皇帝册封的时候,马秉强压心中狂喜之情,起身道:“将军顺天应人,顾念宛城百姓生灵,实在是大仁大义,下官甚为敬佩。”司马懿连声不敢之后,才道:“日后一殿为臣,吾父子三人还要大人多多照应。” “将军说哪里话?”马秉复道:“将军威名远播,便是大将军也仰慕得紧,下官日后还要多多请教才是。”说着又轻拍两掌,让身后随从将手中的木盒奉上,道:“此乃大将军送与将军的礼物,还望将军笑纳。” 司马懿言谢之后,便示意长子司马师接过,又听马秉道:“将军何不打开,让下官也见识一番?”随笑谓司马师,道:“为父也想知道大将军送的何物。”司马师依言打开木盒,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面旗帜。司马昭急忙取出,迎风而展,上面赫然锈着“大汉宛城侯镇军大将军司马懿”。看着这十三个大字,司马懿的心中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恐惧,难道赵舒当真认准自己会归降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乱军心弟背叛兄 送走了蜀汉的使者以及爱子司马昭,司马懿回到自己的将军府,只觉得有几分虚脱。枉自己向来自负谋略无双,近日以来似乎总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诚如臧艾所言,只要宛城还在自己的手中,赵舒也未必敢对司马昭如何;而司马昭前往成都,以其聪明才智,再有臧艾为辅,或者也能按计划有所作为。但赵舒这样的敌人,始终让司马懿的心中不能坦然,以后究竟还会有什么奸计奇谋,真是不得而知了。 “将军……”一声急促地呼喊,让司马懿回过神来,便见部将程明匆匆入内,神色之间显得颇有几分慌乱。近来的一段时间,司马懿也常常觉得惊慌,但总能不动声色,此刻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发生何事?”程明喘了口粗气,说出来的一句话,却让司马懿惊得险些跳了起来,那便是:“将军,方才得到长安细作来报,汉镇北将军魏延由子午谷突袭长安,一举得手,现在长安已经落入蜀汉治下。” 司马懿只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天大的当,原本以为赵舒在没有得到自己任何答复之前,是不会贸然进兵长安,却万万没有想到赵舒当真敢一边派人来劝降自己,一边偷袭长安得手。更让司马懿气恼的是,居然是在自己刚答应归顺蜀汉之后,便传来这样的消息。若是这消息能早到一日,那么自己便断然不会让次子前往成都,而是要等待曹真退兵。司马懿此时心绪大乱,只对着程明大喊了一声:“快带人去追回子尚。”便又无力地坐下。 只过了半个多时辰,程明便又去而复返,身后却并没有如司马懿所愿地带着司马昭。程明虽然追赶上了马秉一行,但对方却以司马昭的性命相威胁,致使程明无功而返。司马懿也只能是无何奈何地挥手让其退下,羊既然已经落入虎口,怎么可能再让它吐出来?司马昭既然已经被赵舒扣为人质,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回来?但唯一让司马懿觉得欣慰的却是,赵舒攻破了长安曹睿定不会还处之泰然,宛城的兵围总应该得解。 司马懿刚想到这一点,爱徒邓艾却又求见,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曹真回合曹休,张合所部之后,终于兵临宛城。司马懿也只能是下令众将好生防守,静等对方退兵。 同一时间在魏军的主帐之中,曹真的心情也不必司马懿好多少,自己带兵南下,一路摧城拔寨,好不容易才杀到宛城脚下。可是天子的诏书也马上跟来,蜀汉的魏延已经攻占长安,右将军徐晃不得已兵退潼关,拒险扼守,等待着曹真的这支援军前去,复夺长安。 得到长安失陷的消息,曹真也想马上回援,但却又不得不担心司马懿乘势而起,北上威胁洛阳,只好先使张合带兵前去与徐晃共守潼关,自己仍旧与曹休一起来攻宛城。可是刚到城下,便有探子来报,宛城城墙之上曾经挂过一面绣着“汉宛城侯镇军大将军司马”的旗帜,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又取了下来。曹真并不知道那只是司马懿为了让马秉相信自己真心归降,而将赵舒所送的旗帜当面悬挂城楼,等马秉去后,便又命人取了下来。曹真却以为是司马懿降了蜀汉,只是看见自己大军压境,才不得不将这面旗帜撤换下来。 司马懿当真降了蜀汉,曹真便更不能退兵,长安与洛阳之间好歹还有潼关天险,而宛城与洛阳却没有这样的雄关。与其大军都去阻止长安的赵舒西进,还不如乘着汉军主力都在长安的机会,攻下宛城,防止司马懿与郭淮联军北上。曹真在与曹休等众将商议之后,便亲自写下一纸奏折送往洛阳,恳请皇帝先让徐晃,张合二将镇守潼关,自己却还要攻打宛城,或者南下更远的荆州。 曹真的奏报传到洛阳的同时,司马懿遣子入质成都的消息也传到曹睿的耳朵里面。这样明目张胆地投靠蜀汉,曹睿自是勃然大怒,当即下诏书曹真,使其安心攻打宛城,又让颖乡侯辛毗持节军中督战,有畏敌不前者,作战不利者皆可立斩而后报。 曹真得诏之后,不敢丝毫马虎,即日起将宛城四面围定,二十几万大军不分昼夜,轮流攻打。不出十日宛城上下尸首枕籍,流血漂橹。战况极其激烈,双方将士每日死亡都以千计。司马懿虽然有坚城为凭,但毕竟寡不敌众,数日下来,眼见城中伤亡近半,而魏军的攻势仍旧如潮水一般,并没有丝毫退兵之意。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既然降了蜀汉,就地理位置而言,宛城对洛阳的威胁远大于长安,也难怪曹真死咬着自己不放。事到如今,司马懿后悔已是无益,只能每日亲上城楼督战,借此激励士气,希望能坚守到郭淮的援军赶来。 但在宛城交战半个月之后,别说郭淮,整个蜀汉连半个鬼影也没有派来救援。司马懿的心只觉得跌入冰窖之中,此时宛城战力已经不足三万,只怕再难坚持半月。割据宛城长达十八年之久,难道最终还是不能摆脱被曹魏夺回去的厄运么?又一次坚持到夕阳西下,司马懿抓紧时间回到府中休息,知道夜间曹真还要指挥军队疯狂地攻城。 刚迷迷糊糊地和甲睡了片刻,司马懿便又被人推醒,睁眼就见长子司马师正看着自己,脸上神色十分悲愤,不由问道:“出了何事?曹真又攻城了?”司马师点了点头,道:“魏军已开始攻城,有邓师兄在城上指挥,父亲不必担心。”司马懿却哪里能放心的下,起身道:“走,一起去助士载守城。”司马师拦下其父,道:“儿还有一事禀告,还望大人能……” 司马懿担心城上战事,不肯听司马师多言,当即低声喝道:“有事且快说来。”司马师长吁口气,道:“三叔父夜间乘守军不备,已经逾墙而下,投靠曹真去了。” 司马师口中所说的三叔父便指的是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孚。当年司马懿想要割据宛城之时,大哥司马朗暗中勾结曹操,老三司马孚却是忠实的支持者,常说要为兄长赴汤蹈火,共图大事。没有想到在这当口,司马孚居然是最先背叛自己的人,司马懿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脚下站立不稳,身体顿时向后倒去。 司马懿再次醒来的时候,眼见已经多了程明,戴陵二人。看着众人脸上略带绝望的神情,司马懿努力起身,勉强笑道:“诸位不在城上守御,来此何干?”程明瞟了司马师一眼,才说道:“公子担心将军身体,不愿末将直言。但事关重大,末将不得不说,司马孚叛投曹真,此刻站在城下喊话,声言魏主大德,只诛首恶,不问其余。城上不少将士见他都能活命,军心动摇,只怕再难坚持。” “这个畜生。”司马懿怒骂一声,便引得连声咳嗽不止。司马师在旁急忙为其父抚胸捶背,不住道:“父亲勿忧,城中还有甲士数万,粮草可支一年。曹真连日攻城,伤亡只在我军之上,早已是强弩之末,只需再坚持数日,彼自当退。” 司马师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替其父宽心,在场众人都明白,长安陷落曹真尚且不曾退兵,何况此时?魏军必然是下定决心,不惜代价,也定要攻下宛城,至于城中的情况则更是忧心。且不说连日来伤亡之惨重,而作为司马懿嫡亲胞弟的司马孚都开城投降,对士气的打击是可想而知。司马懿看着程明,戴陵二人,突然道:“罢了,天要亡我,非人力所能挽回。二位将军随我多年,实不忍心见二位将军随吾俱亡,还是请二位乘现在城未破之时,各奔前程去吧。” “将军何出此言?”程明猛然跪倒在地,泣声道:“末将随将军多年,即便刀兵加身,有死而已,安肯背叛将军而去?如今城中局势堪忧,末将以为郭淮必不肯坐视宛城落入曹魏之手,还请将军修书一封,末将愿杀出重围,向郭淮求援。” 宛城自开战以来,司马懿也曾将希望寄托在新野的郭淮身上,但战事越演越烈,却仍旧不见郭淮派来一兵一卒,司马懿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赵舒的口袋。自己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而对方的所作所为,自己却根本琢磨不透。宛城本就是洛阳南面之门户,作为蜀汉帝国来说,正是进图中原,光复汉室的前沿阵地,怎么偏偏郭淮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曹真攻打,而不动声色?就算是想等两家血战最后,再出兵以得渔翁之利,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 现在的司马懿对郭淮根本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是眼下情况危机,好歹死马当着活马医,便要开口答应程明的请求。旁边司马师见父亲沉吟不语,只道是在担心程明的忠诚,不仅大声喝道:“汝嘴上说的好听,以我看来,不过是想借送信之机,转投曹真罢了。” 程明跟随司马懿以来颇得重用,心中感念大德,断无二意,此刻听到少将军误解自己的心意,用力叩头出血,复拔佩剑在手,道:“末将绝无此心,若是将军不能相信,末将军愿以死明志。” 司马师原本也是极有心机之人,只是今日叔父叛降,心中难免有些气恼,从而说话欠缺考虑。见到程明如此,正不知道如何收拾残局,脸上便着着实实挨了父亲一个耳光,接着司马懿怒喝道:“孺子焉知程将军大义?还不快去向将军请罪。”司马师恰好借坡下驴,上前行礼道:“小子无礼,还望将军海量汪涵。”心中非但不为父亲气恼,反而自叹不已,如此用人,焉得不效死力? 第四百章 请援军程明突围 程明本无二心,此刻又被司马父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这样的折腾,心中更是感激涕淋,大有以死相报之心。被司马懿搀扶起来,乃泣声道:“将军不弃,末将这就带人出城,即便郭淮不肯出兵来救,末将也定赶回城中与将军共存亡,若有异心则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言罢,便举剑欲断指为誓。 司马懿老奸巨滑,对属下诸将都十分了解,心知程明忠心不二,断然不肯让其自残身体,急忙伸手阻拦,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将军高义人所共知,小儿无礼,还望将军切莫见怪。”司马师在旁也不住好言道歉,才将程明手中的长剑夺下。司马懿复道:“将军独自前往,恐难以突破魏军营寨,须得一人带兵护送为好。” 司马懿虽然没有明说让谁前去护送程明出城,但是此刻房中除了程明只有司马父子二人与戴陵,言外之意,自是谁也能明白。戴陵倒是颇为识趣,不等司马懿再多言,便上前道:“末将不才,愿陪程将军出城一遭。”司马懿闻言大喜,遂吩咐司马师道:“去取酒来,为父亲为二位将军壮行。” 司马师领命出去,片刻之后就带家人端来佳酿,亲自斟下四盏,然后奉上一盏递与父亲。司马懿却道:“程将军为救一城百姓,孤身冒险,吾儿当先为将军奉酒。”司马师只得道:“孩儿糊涂。”随即将手中酒杯奉向程明,道:“将军请用。”程明此刻也不推辞,双手接过,等其他三人也都举酒在手,才道:“末将定不辱命。”说完乃一饮而尽,并将酒盏掷碎于地,便要转身出去,准备就此出城。戴陵也忙紧跟在后。 “二位将军且住。”司马懿急忙将其唤住,道:“此刻曹真攻城甚急,将军虽有勇力,终恐难以突破,不如等到黎明之际,曹军退兵之时,二位将军再出城不迟。此刻可先退下好生休息片刻,以养精蓄锐,等待激战。”程明,戴陵二人深觉司马懿言之有理,抱拳领命下去。望着两人离开,司马懿父子二人担心城上战局,也不敢再作逗留,随即披挂整齐,一同赶到城楼上。 二人来到之时,魏军已经攻城多时,城墙上下又多添了不少尸体。邓艾一人不住四处指挥,正难以支撑,见恩师上城,急忙赶到前面,道:“老师,今夜情况大是不妙,曹真使司马孚在城下高声招降,不少军士心中多少有些犹豫,若不是弟子斩杀数人,只怕早有人逾墙投敌。还望老师恕弟子擅专之罪。”司马懿知道自己亲弟弟出城投降,对城上守军的军心士气打击很大,当即道:“杀的好,但有降意者,不必再多问,只需就地斩杀。”复向城下观望一阵,道:“老三在哪里?” 邓艾指着城下曹军密集之处,道:“那火光下的不是?”司马懿低“唔”了一声,转头道:“老三倒是知道你箭术了得,不敢过分靠前。”邓艾又仔细看了看距离,道:“虽然比平日弟子练习之时距离较远,但若真要射杀,弟子也还有几分把握。只是司马孚乃老师嫡亲兄弟,与旁人不同,没有恩师明示,弟子实是不敢。” 司马懿冷哼一声,微怒道:“既已投敌,与吾便绝了兄弟之情,你取弓箭来,只管射死便是。”邓艾得了司马懿明令,便不再推辞,随手从旁边取过自己的宝雕檀木弓,张弓搭箭,拉弦如满月。手指松开,羽箭便如流星赶月亮,直射向司马孚。邓艾不仅兵略出众,箭术也是相当了得,司马孚又站在火光之下,邓艾在城楼之上看得十分真切,只是距离实在太远,这一箭只是射中了司马孚肩头,并无性命之忧,左右的曹魏军士急忙将其搀扶又向后退开数十步,饶是邓艾箭术非凡,也只能摇头苦笑,望之兴叹。司马懿也是连连摇头,不住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 旁边司马师却借机靠上前两步,在其父耳边私语几句。司马懿先时还有几分犹豫之色,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你去吧。”邓艾正不明白司马师究竟下城何干,只在片刻之后便又见其回转,身后却有军士押着司马孚的幼子二人。原来司马师见其叔父向后躲避,知道已经是在邓艾箭法射程之外,于是向其父献策,将年幼的两个族弟押解上城,希望能借此让司马孚靠上前来,为邓艾所杀。 等司马师向邓艾解释清楚,邓艾只觉得手心发凉,司马孚临阵变节,背叛自己的兄长,杀之固然无碍,但其幼子二人却是司马家的嫡亲血脉,无罪如何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眼见司马师将其族弟推上城头,邓艾也只能莫叹一声,在暗中再次张弓搭箭等待司马孚上前。 司马懿为人奸猾,城府深厚,其膝下二子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司马师将长剑架在自己族弟颈下,丝毫不觉得心慈手软,高声喊道:“叔父若想救二位弟弟的性命,可上前来说话。”虽然在两军交战之时,司马师说的话,远在城下的司马孚未必能听得清楚明白,但司马孚借着火光却是能清楚得看见自己的爱子正在司马师的剑下。 曹真来势浩大,司马孚自忖宛城之中的兵力不足以自保,惟恐城破之时,玉石俱焚,是以偷偷出城投敌,欲保存自己与家人的性命,不致使司马家举族覆亡。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早成的侄儿竟然会无情至斯,眼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不住的爱子的脖子上晃动,司马孚想要上前,但又不敢,只是稍稍犹豫,不曾回答,司马师的宝剑早落下。大约是他的剑锋过于锋利,那小孩叫也不叫一声,便身首异处,城下的司马孚顿时心肺俱裂,连连吐出数口鲜血。 司马懿本意只是想要迫使其弟上前,乘机将其射杀,以免得动摇军中士气,并不当真想要杀这两个年幼的侄儿,毕竟两人都只有三五岁,平日小嘴里面稚嫩的喊着“伯伯”,此刻要亲手杀掉心中也是不忍。看到司马师手起剑落,司马懿似乎也不忍再看,想要出口阻止,却又恐一时心软,倒让旁人看了笑话,只得将脸转到一旁,不再多看。至于邓艾,握弓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竟有些拿捏不住。 反而是刚刚亲手杀人的司马师显得出奇的平静,一脚便将族弟的尸体踹下城楼,又使人将另外的那个押到前面,作势欲杀。那小孩见自己哥哥被杀,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不住地喊着“爹爹,伯伯。”让城上下左右的两军将军听得无不侧目伤怀。 司马孚此刻方知道自己素来喜爱的侄儿竟是如此的人面兽心,再不敢丝毫地耽搁,不顾左右护卫的阻拦,大喊着上前。看到叔父抢近前来,司马师急忙催促邓艾放箭。邓艾此刻心潮澎湃,难免手上有些失去准头,一箭匆忙射出,却不曾射中司马孚。司马师见之大怒,大声道:“师兄此是何意,需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邓艾对司马师今夜之所为原有些不满,此刻被他抢白,心中更是不悦,正将脸色沉下,待要与之争执,却见老师司马懿也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似乎对自己失手大为不满。邓艾只得将话咽下,复取一支羽箭再射向司马孚。此刻司马孚又跑上前不少距离,邓艾被师威所摄,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羽箭离弦而去,直奔司马孚胸前。“噗嗤”一声,便透胸而过,其角度力道都是极为精近,司马孚扑身倒地,眼见是不活了。 司马师见到叔父被邓艾射杀,自觉其计谋已成,当即又一剑刺死幼弟,高声呼道:“城中将士,再有敢叛逃者,皆以此为例。”邓艾不想在自己射杀司马孚之后,司马师还是不肯放过那个小孩,勃然变色,用力将长弓掷于地上。司马懿也不由皱了皱眉,却见左右将士皆被司马师气势凶焰所慑,又不禁点了点头,城中士气如此,若不用此雷霆手段,只怕不断会有人效仿司马孚之所为。 曹真在后阵之中,见到司马孚被杀,也觉得若有所失,原意是想让其以特殊的身份在城下高声招降,以惑乱守城将士的军心,不想却是这样的结果,失望之余地,乃轻声低叹。倒是旁边监军辛毗见主帅心情不悦,乃道:“司马懿如此行事,败亡无日也。” 蜀汉镇北将军魏延此时已经攻破长安,魏主本有诏使曹真移兵西向,却是曹真与曹休二人上表进言,先灭司马,再战长安。不日前,汝南留守将领文钦又有军报传来,言淮南东吴大将凌统与孙桓也在整合兵马,蠢蠢欲动。现在情势对曹魏相当不利,宛城战事,曹真意在速战速决,听到辛毗如此说来,不由转头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辛毗乃轻笑道:“将军带兵多年,岂不知为将之道?司马孚与司马懿乃一母所生之同胞兄弟,此刻却不禁将其射杀,连膝下幼子也不肯放过,此举固然可以震慑城中军士。但如此一来,岂不是城中人人自危?连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他人乎?枉司马懿聪明一世,此刻却糊涂一时,一旦失去军心民心,宛城自是指日可下。”话是说的颇为有理,只是成败如何,却难以断言,曹真也只能默然点头,又挥军继续强攻。直至天色泛白,才下令暂时收兵。 魏军日夜攻打,虽然是二十万大军轮换上阵,但也十分疲惫,好容易等到主将下令撤退,除了少许的断后部队,其余诸部皆显得有些杂乱无序。最初几日,曹真倒还要不住派人传令众将休整军伍,这几日自己都觉得疲惫不堪,也渐渐松懈下来。反正宛城司马懿此时也只有防守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然而事事总不尽如人意,曹真大军刚动不久,便听得后军一片混乱,不等差人打探,便有军士来报,城中杀出一旅兵马,其势汹汹,后面留下的部队难以抵挡。自从围攻宛城以来,城中兵马就没有出城应战过一次,曹真大感以外之余,也急忙下令众军回转迎敌。但下令容易,执行却是很难,常言道“一鼓作气”,魏军既然已经得到撤退的命令,无不是想着早点回营休息,气势已泄,再难复振。虽然在曹真的严令之下,返回迎战,却远不如夜间攻城那般效力。 而城中杀出的兵马正是程明,戴陵二人所率突围的人马,虽然只有区区数百骑,却是人人死战,宛如一把尖刀,直插曹军阵中。左突由击,其势固不可挡。加之程明一心只望能冲出重围,向郭淮请兵求救,并不恋战,只是望着曹军人少的空隙穿插。曹真虽然也算是魏国名将,但几万大军却远没有那数百骑指挥起来方便灵活,就如一只大象,想要踩死一只老鼠,总是十分的困难。 交战良久,突围的人马固然死亡殆尽,但程明终究还是杀出重围,一路投南而来。骑马狂奔十余里,程明回顾左右,只剩下二十余骑,至于戴陵也早失散在乱军之中。此刻众人都是人困马乏,程明也只得下令放缓马速,既能在马上休息,也能蓄养马力。 如此行进不远,便听得身后蹄声大作,却原来是曹真见有人突围向南而来,心知必是司马懿派人前往新野向郭淮求救,当即派出一队骑兵沿途追杀,希望能将使者截拦下来。程明见左右人少,不敢回身应战,只得复下令打马向前,众人只以弓箭后射,冀望能早到新野。 两拨人马便是如此一追,一赶,又行出数十百里。魏军人数众多,约有千骑,箭术虽然不及程明及其部下,但在死伤数十人之后,也将程明左右二十余骑尽皆射死。程明也是多处受伤,箭矢用尽,只能是伏鞍策马,能逃到新野固然好,若是命丧当场,也只是天意如此。 行出数里,转过一处道口,前面却又有一彪军马拦路,后面追兵仍是紧追不舍。程明自知不能得免,乃贮马横抢,欲以一死回报司马懿知遇之恩。 第四百零一章 抗军令郭统轻敌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程明乃抱必死之心,纵马上前,及至近前却发觉对方衣甲并非曹魏兵马,而是蜀汉的荆州之兵。程明真是绝境遇生,急忙高声呼喊道:“宛城司马大将军麾下程明求见大汉镇东将军郭淮。” 对阵军士听到程明说话,急忙飞报入内,片刻就见一员少年将军打马出列,上下打量程明,问道:“将军当真是司马镇军部下?”司马懿在魏受镇南将军,在蜀汉则是受镇军大将军官衔,程明自然知晓,急忙翻身下马道:“某奉司马将军之命,突围救援,还望将军引见郭镇东。” 那少年将军正是郭统,奉父命带本部骑兵于路北上打探宛城战局,却不想以外遇到程明,虽然不知其言之真假,但见对方只有一人,心中也不十分在意,便道:“既是程将军,吾当护送将军去见父帅。还请将军上马。”程明听其言语,知道他便是郭淮之子,顿时大喜,急忙翻身上马,正欲与之同行,就听后面有人高声喊道:“反贼程明,哪里走?”却是曹真的追兵已至眼前。 曹真因见所派人马贼吧没有回报,惟恐有失,便又派族弟曹遵亲自带人追赶而来,两军合在一处,共有骑兵千五百骑。曹遵见程明果然行入蜀汉军中,又欺郭统兵少,便开口喝骂,远远地催军杀将过来。 程明见到曹遵,知所部乃是魏军之精锐,素知蜀汉不以骑兵见长,乃告郭统道:“彼兵势强大,某以求援为重任,少将军何不暂时退避?”郭统左右不过三百余骑,人数远远不及魏军,但年轻好胜,闲暇多日,难得有机会战阵交锋,不愿就此撤退,乃谓程明道:“将军可先走,吾随后便来。”不容程明多言,便指派数名属下将其拥簇离开。程明本想再劝,却苦无开口机会,而且心中也认定赶往郭淮军中求援才是紧要之事,不愿再陷入苦战,于是不复多言,与众人打马而去。 程明等人离开之后,曹遵军马也渐至眼前,郭统乃将长枪向后一摆,部下三百骑皆缓缓后撤。郭统亲自走在最后,左手却不住抖动着马背上的皮囊,便有不少扎马钉滚落地上。左右的最后一行蜀军骑兵尽皆效仿,一时之间,大道之上全是密密麻麻地四角铁钉。这些四角铁钉,掉在地上,无论什么角度都是三角撑地,另外的一只尖角却是高高向上,确实是对付骑兵的好宝贝。郭淮知道魏军精锐都是北方精骑,是以在郭统引兵出营之时,吩咐其多带此物,以备万一之需。 这扎马钉并不很大,魏军在远处只道是蜀汉军队人少,胆怯而退,是以愈加策马追赶,等到近前看得明白,却又一时收不住战马。前面数十骑均陷入扎马钉阵之中,战马吃疼,无不受惊乱奔,不少军士都被摔于马下。落马之后,却又被那些不曾扎完的铁钉扎入体内,要害之处自是当场毙命,有些伤在别处,一时不能断气的,都不由地大声哀号起来,在地上不住翻滚。后面骑兵一则担心再被马钉所扎,二也被前面同袍所阻,努力提拉缰绳,生生收住战马前冲之势,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郭统此刻却早将部下分成三播,正面数十骑均拿出背后的连弩利器,不断向曹军发射。余下两队,饶开前面的扎马钉,分左右向魏军包抄。连弩乃旷世奇才诸葛孔明所遗之物,箭矢上又淬有南方蛮族的巨毒,一弩十矢,面对着眼前密集的曹魏骑兵,蜀汉军士几乎不用瞄准,只要不停地装矢,放箭便可。三两轮箭雨下来,魏军已经死伤数百骑,阵型愈加的混乱,还有不少是自相挤撞落马。 曹遵随其兄征战多年,看出形势于己不利,便要下令部下暂撤。一众魏军见前面蜀军连弩厉害,又听主将有后退的命令,再顾不得受伤的袍泽,一起拔马便走。军马退开数百步,不在连弩射程之内,曹遵想要重复整军再战,而郭统所带之奔雷骑已经杀到近前,直插入混乱的魏军马阵之中。 郭统虽是有心建立功勋,但却忘了曹魏才是以骑兵称雄,奔雷骑虽然受郭淮亲自遴选严训,终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不论单兵作战,还是结阵交锋都不能与曹真的亲卫精骑相比。即便是占得几分先机,等到曹遵缓过劲来,便指挥魏军结阵应战。魏军人数远在郭统兵马之上,虽然有所损伤,此刻仍有千骑左右,一旦近身肉搏,优势复存。 交战良久,郭淮便知自己犯下严重的失误,小看了曹魏骑兵,左右三百骑此刻所剩不过半数,虽然魏军也有所伤亡,却还有七八百骑,且在外围将奔雷骑围在核下,大有欲将郭统等人全歼之势。奔雷营建立之初只有两千骑,随后又陆续增编,现在却也不过三千人马,对于战马紧缺的蜀汉来说,个个都是郭淮的心头肉。即便前次攻打樊城才折损两百余骑,也让郭淮心疼得连续几日没有笑脸,今日一战若是将部下三百骑一起葬送在此,郭统实在是没有脸面回去见父亲。当即忍痛下令撤退,希望能走得一个算是一个。 曹遵在外,见到郭统有后撤之意,却哪里肯舍?不住发下号令,以阻挠蜀军退去。郭统带人在阵中左右冲突,终不得破,反是部下越战越少,又见曹遵在对阵连续挥动令旗,心中更是大怒,乃谓左右道:“今日吾等势危,有死而已。然大丈夫生当名动天下,死亦威镇敌胆。”遂戟指曹遵道:“彼乃魏国上将,吾等虽死,也当取其性命,方不辱使命。”此时还能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奔雷骑中的剽悍之士,听到郭统所言,皆高声应道:“愿随将军死战。”郭统乃跃马提枪,当先杀向曹遵,身后军士无不努力向前。 曹遵见郭统始有退意,便将多数兵马置于阵后,以阻其归路,却没有想到郭统不退反进,前面曹军人数不多,竟被蜀军一鼓作气,连连突进,片刻便至曹遵面前。曹遵左右心腹急忙架盾上前,因见郭统等人来势汹汹,都劝其暂退。曹遵却深知,一旦自己后退,非但全军士气下降,而且也让郭统在围困中打开一个缺口,乃呵斥道:“孺子为将,吾岂惧哉?”欺郭统年纪尚轻,未必能有十分本事,竟不退避,径自举刀迎向前去。 两人相遇,更不答话,便战在一处。刀来枪往,片刻便交手十数回合,曹遵虽然口气不小,但刀法着实不如郭统多矣,渐渐便觉吃力,心中大是后悔,想要退开,却又被郭统的一杆长枪死死缠住,不得其便。郭统因见突围不成,有意死前再多寻一个垫背,是以越战越勇,把手中的长枪舞得雪花遍地,枪枪不离曹遵要害。 再过三两回合,郭统乃大喝一声:“着。”一枪正中曹遵右臂,曹遵吃痛,拿捏不住兵器,大刀落地,更唬得魂不符体,急忙伏鞍败逃。左右近卫见主将受伤,也都急忙随之护行,便将阵势放开一个小小缺口。郭统惟恐战机稍纵即逝,又连续挑杀数名魏军,让部下先行突围,自己亲自断后。 蜀军得有空隙,无不争相逃命,魏军想要再结阵阻拦,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淮等人弛马而去。想要追赶,却又惧其连弩之利,只能回复曹遵,请其定夺。曹遵有伤在身,且见程明早去了多时,便下令收兵,自回去向曹真复命。 再说郭统侥幸逃得性命,赶上前面程明,数十骑人马一路急行,望着郭淮大营而来。及至辕门,已是夜里三更过后,郭淮不见爱子归来,也不曾入睡,与马秉就在大帐相候。见到郭统满身血迹的入帐,急忙起身迎上前,道:“怎是如此狼狈?莫非遇到曹真军马南下?军士伤亡若何?”郭统于是将白日之战,细细说出,因有斩敌伤将之功,脸上也稍稍有些自得之色。 不料郭淮听得脸色越来越沉,等郭统说完之后,便拍案大喝道:“郭统何在?”郭统见父亲作色,也不敢胡乱答应,只得肃然答道:“末将在。”郭淮又问道:“本将军送汝出营之时,可有交代?”郭统心中顿时“咯噔”一动,才想起父亲在自己离营之时,再三告戒,遇到曹军不可恋战,自己却是贪图一时之快,将这话忘记,此刻只得垂首道:“末将记得。” 郭淮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既是记得本将军之言,为何贪功恋战,致使我军受损?”奔雷营乃是郭淮一手所建,爱若珍宝,是以在郭统出营之时,再三叮嘱,若是遇到曹军游骑,可以交战,生擒几人以获取消息;若是遇到大队人马,便要及时避开,以免受不必要之损失。郭统一时的争强好胜,竟让三百兵马只剩下五六十骑回来,郭淮焉能不怒?郭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急忙伏地请罪道:“末将有违将军将令,还请将军责罚。” 郭淮乃道:“郭统有违本将军令谕,妄自交战,损兵折将,且大失我军锐气,军法当斩。”随即大声道:“来人,将郭统推出帐外斩首示众。”帐外两名护卫应声而入,便要架着郭统下去。郭统不想父亲真要如此大刑对待自己,顿时失了主张,双眼不由地望向旁边的马秉。 马秉也没有想到郭淮会下这样的命令,急忙上前一步,道:“且住。将军请三思,少将军虽然有错,但杀伤曹军数倍于己,又伤魏国上将曹遵,其功足以抵过。”郭淮却并不听从,乃道:“微功虽有几分,却如何能与过相当?两百多名将士的性命,又岂是如此轻易便可不加追究?我奔雷战士,皆是千中选一的勇士,该当以一敌十,即便斩得曹遵首级又有何意?”不等马秉再开口,又继续道:“其罪当斩,务须再言。”便喝令属下带郭统下去。 第四百零二章 明军法主将自罚 郭统不等那两名军士来拿,便起身道:“我自己会走。”复谓郭淮道:“孩儿先走一步,还望父帅保重身体,母亲面前,且请诸位兄弟代为尽孝。”郭淮听他这般一说,心中便有几分不忍,只得背过身体,将手在背后摇了摇,道:“你去吧。”郭统昂首出帐,马秉便又上前低声道:“将军……”郭淮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军令不行,吾如何能统御三军,大战在即,吾不能以一己之私,而误军国大事。”马秉知再劝无益,只得道:“如此,属下却送少将军一程。”郭淮知他二人恩若兄弟,乃点头同意。 等马秉离开之后,郭淮竟有些支撑不住,跌坐在地。自赵舒举荆州托付郭淮,数年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深知蜀汉势力远不如曹魏,若想争雄天下,必须拥有一支钢铁军队,是以素来治军从严,只要有人违反军令,皆是重重惩处。今日郭统不遵号令,有违节制,以致两百多名奔雷将士葬身异地,郭淮自不能寻私,否则日后有何面目对待荆州数万将士?外面杀的确确实实是郭淮嫡亲之子,心中怎能没有丝毫的痛苦?回想十余年的父子亲情,饶是郭淮这样的伟丈夫,也不禁虎目含泪,欲夺眶而出。 “将军。”听到帐外有人喊自己,郭淮急忙转脸偷偷轻揉眼角,才道:“进来。”便见几名带伤的军士入帐,齐齐跪在自己的面前。郭淮知这几人都是今日随着郭统出战之人,急忙起身上前相扶,道:“诸位有伤在身,不需行此大礼。”为首之人却躲开,复道:“属下等求见将军,不为别的,只求将军能从轻发落少将军。” 郭淮闻言,脸色微变,道:“此非诸公分内之事,还请各自回帐好生休养。”那人又复问道:“那不知少将军所犯何罪,定要论此极刑?”郭淮便又答道:“违背军令,损兵折将,岂不该斩?”那人却起身,用未受伤的手拉着郭淮,道:“请将军随属下出帐。” 两人携手出帐,郭淮放眼望去,却不知何时,帐外已经站满奔雷将士,仔细一看,皆是今日随郭统出战者。大都有伤在身,等到郭淮出来,乃一起下拜,齐声道:“请将军恕少将军无罪。”郭淮看着众人相互搀扶下拜,心中大为激动,乃跨上前道:“诸位请起。”说着便伸手将身前最近一人扶起,道:“汝等皆是有伤在身,只能在帐中静养,万不可为孺子不顾身体。”起来那人便道:“将军体恤将士,我等虽死无憾。但少将军确实有功无罪,还望将军三思。” 郭淮还待开口,方才领头之人又接口道:“将军言少将军违令出战,现在将军可问众人,可是甘愿出战?”话音刚落,帐外众军皆高声道:“我等皆愿随少将军出战,绝非少将军一人之过也。”郭淮知其子向爱恤士卒,深得众人爱戴,乃道:“诸位爱惜之意,本将军心中感激,只是彼身为一部主将,不知进退,使数百将士枉送性命,焉能不问罪?”众人却又道:“少将军初战不利,乃身先士卒,战于重围之中,重伤敌将,以救护我等脱险。若无少将军,我等皆不得归也。”更有领头之人道:“我等既来参军,岂能贪生惧死?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乃我辈分内之事,否则将军要我等何用?”乃复跪下请道:“将军若不能饶少将军一命,我等愿随少将军一同受罚。”身后众人也都出声应和。 郭淮乃长叹道:“孺子何德何能,得诸位如此厚爱。”乃转谓旁边亲卫,道:“去将郭统放回来。”众人闻之大喜,俱高呼:“将军英明。”亲卫领命而去,片刻便带着郭统回来。郭统素知晓父亲治军严明,以为自己违背军令,死之必也,不想在即将行刑之时,又被人从刀下带回中军大帐,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父亲跟前,拜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郭淮指着旁边众人道:“若非众人求情,吾岂能饶你?众人如此爱护于你,而你却不知体恤,致使两百将士不得归,心中岂能无愧乎?”郭统深受其父熏陶,与部下将士同甘共苦,恩若兄弟,此刻回想自己以一时贪功之念,而害死众人,不由满心惭愧,泣声道:“末将自知罪无可恕,只愿将军能留末将残命,以为捐躯之众将士报仇血恨。”郭淮点了点头,复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来人,当众责打八十军棍。本将军御下不严,教子无方,也当受责三十军棍。”说完边伸手解开身上披甲。 “父帅不可。”郭统忙膝行上前,道:“孩儿愿代父帅受罚。”左右众人也都开口相劝,郭淮乃呵斥道:“汝若真有孝心,但须谨记今日之过,若再有下次,定斩不饶。”遂除去衣甲,走到刑台,谓行刑军士道:“汝等万不可手下留情,若有徇私,当以军**处。”两名军士无奈,只得告罪行刑,一边高声报数,一面用军棍重重击打郭淮脊背。郭统不敢丝毫耽搁,也在旁边让人施刑。 郭淮三十军棍先完,背上已经是皮开肉绽,乃强忍伤痛,继续站在一旁监视郭统用刑。两名军士见主将在旁,一则为全郭淮之德,二则为其威势所迫,手上丝毫不容情,棍棍落在实处。五十余棍之后,郭统终究抵挡不住,昏厥过去。行刑军士便要放下刑棍搀扶,郭淮却出声喝止,定要打足八十之数。众人再三告饶,皆不得免,只得继续行刑,足足打够八十军棍方才停下。郭统却已是嘴角溢血,气若游丝。郭淮在爱子如此,心中愈加悲痛,急忙命人送去救治。复高声道:“军中无令不行,日后但有违背本将军军令者,当以此为戒。”三军将士见其公正如斯,无不肃然,齐声道:“敢不遵将军将令。” 第四百零三章 出意外宛城失陷 程明随郭统入营,本是想让其通报之后,再行求见,却不想郭统进帐便为其父所责,竟不得机会,只得在一旁静候召见。将郭淮责子之事全然看清,心中不由十分敬佩,暗思:有此良将,蜀汉焉能不胜?此刻与郭淮近在咫尺,急忙上前抱拳道:“将军治军严明,某深为敬佩。” 郭淮并不认识程明,乍见一名陌生人靠上前施礼,不禁多打量几眼。但觉对方气度沉稳,气宇轩昂,颇有大将之风,只是不曾在营中见过,乃问道:“请问将军何人也?”马秉此时也在一旁,急忙靠上前道:“此乃宛城司马镇军麾下程明将军是也。”郭淮乃暗道一声惭愧,幸好不是自己营中之将,否则如此人才却不曾发掘,实在有愧朝廷。 听到马秉介绍,郭淮便猜得对方来意,心中虽然爱惜程明人才,现下却不得不沉下面孔,冷然道:“请程将军帐中叙话。”也不答礼,便径自走回大帐。程明见郭淮如此,心中也大为不悦,奈何宛城数万将士性命皆悬于己手,只得随着马秉一起入帐。 不想郭淮却是躺在后帐榻上,一面让军士为自己敷药,一面召见两人,问道:“司马仲达使汝前来何事?”程明见其傲慢不倨,愈加发怒,只是想着此行任务之巨,乃强压怒气,答道:“魏主使曹真将兵二十余万攻打宛城,日夜不息。城中伤亡甚巨,支撑不住,司马将军特谴末将前来求救……” 不等程明说完,郭淮却转头喝骂身后擦药的军士:“轻点。”打断其说话,才道:“本将军也知宛城战事吃紧,只是我部兵马不多,若要与曹真大军抗衡,无异与驱羊入虎口。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程明听其语气,便是有不愿出兵救援之意,顿时语气大变,冷然道:“前者赵大将军派遣马大人前来宛城招降,曾许诺,若是曹真攻打宛城甚急,便要派兵救援,将军此刻便要食言么?” “放肆。”郭淮乃沉声道:“大将军素以信义待人,怎能为此不义之事?大将军原是有将令在此,让本将军时刻关注宛城战事,便宜行事。本将军也欲救援宛城,只是兵少将寡,不得不小心行事。前几日已派人回荆州调遣兵马,料想不日便可赶来,启时本将军再亲自回军北上,与曹真决一雌雄。” 荆州之兵总共也不超过十万,郭淮此番攻打樊城,起兵五万,已经是除去各郡守备兵马的极限,哪里还能有兵可调?程明知其不过推委之词,再不顾及其他,勃然怒道:“当日马大人来宛城劝降之时,众人皆有疑虑,不欲归附。只有司马将军认为蜀汉乃大汉正统,而赵大将军以仁义昭示天下,却万万没有想到皆是无信鼠辈。此刻畏惧曹魏势大,便不肯出兵救援,如此胸襟作为,焉能与曹魏,孙吴争雄天下?” 程明一时气极,不计后果的破口大骂一通,心中顿时觉得十分痛快。等骂完之后,才记起自己之所以前来,是为了讨取救兵,这样大骂之后,只怕非但不能搬得一兵一卒,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葬送在这里。死,程明倒并不畏惧,只是宛城的司马懿还在等候自己的消息,万不可就此了断在郭淮的营中,于是偷眼去看郭淮脸色,但见郭淮脸色并无变化,仍旧是一副漠然神色,似乎方才骂得并不是他一般。 郭淮确实并不着恼,不肯发兵救援,程明这样的表现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等对方骂完之后,郭淮才缓缓开口道:“将军这话就说的见外了,司马仲达深明大义,知我主才是天下正统之君,能归附汉室,其忠心固然可嘉。只是本将军身负朝廷与大将军托付重任,便要对荆州数十万将士百姓负责,不能因一时之小得,而置国家民生大计不顾。曹真兵势强盛,本将军也不能让部下儿郎白白受损。” “你……”程明顿时明白蜀汉劝说司马懿归降时的许诺,不过是空口白话,断断然不肯为了宛城而与曹魏大军争锋,明白不仅自己,便是司马懿也上当受骗,乃指着郭淮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是重重哼了一声,甩手转身,便要离开蜀军营寨,赶回宛城禀告。 “将军且住。”郭淮却又出声将其唤住,程明心中立时生出一丝希望,转身急切问道:“将军改变主意了?”郭淮乃摇头道:“非也。只是想让将军带话与司马仲达,若是不如意,但可来荆州相投,本将军必向大将军竭力举荐,仍不失封侯之位。”程明听他言下之意,便是说宛城定然不保,心中虽然也是这样认为,却不愿听郭淮这样明白的说出来,遂怒道:“多谢将军美意。”便又举步出帐,却刚好迎面撞在一人身上。 来人似乎没有料到帐内会突然走出人来,被撞倒在地,马秉就在程明身后,看清来人面目,急忙上前搀扶,道:“林将军请起,何事竟如此匆忙?”来者正是林杨,因为当年跟随赵舒,此时已经升授将军之职。被马秉扶起之后,便道:“郭将军可在帐中?是宛城有了消息。”说着便与马秉一起入帐。程明本来是要离开,现在却听说有宛城的消息,便又不肯立刻离开,只站在帐外倾听。只听林杨向郭淮禀告:“将军,宛城已经失陷于曹子丹之手……” 程明心中大骇,不等其说完,便又复闯入帐中,大声问道:“此消息可当真?”帐外的几名军士,只当他是郭淮的客人,不曾催他离开,此刻见他贸然闯入帐中,也急忙跟进来,想要将其执出。郭淮却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乃道:“本将军也是方才听闻,若要知晓详情,还要等林将军细细道来。” 程明方想起自己行事莽撞,乃告罪道:“请这位将军详细告知。”郭淮虽然屯兵新野,却是每日都轮番派人马北上打探宛城战事,郭统回营之时,正就是林杨出发之际。林杨探得消息,便又马不停蹄的赶来回报,刚被程明打断,此刻又继续道:“消息千真万确。曹魏大军已经进入宛城,司马懿父子却不见踪影,曹真正派遣人马四处搜寻。” 虽然宛城兵力远不及曹真,但程明离城之时,城中尚有三万可战之兵,又加之司马懿以善守著称,怎么可能一日便被曹真攻破?心中不由不信,乃问道:“曹真是如何攻破城池?”不仅程明心中有此一问,就连郭淮也大为不解,他奉赵舒之命进兵新野,便是有攻取宛城之意。至于方才所言不出兵之种种,也不过是知道宛城司马懿尚可坚持数日。 赵舒自小读三国,印象最深刻者不过诸葛亮与司马懿,现在诸葛亮已死,只剩下司马懿,必是劲敌。所以才会下足功夫,挑拨其与曹魏的关系,希望能借机消灭司马懿手中的兵权。所以才再三叮嘱郭淮,一定要等到司马懿油尽灯枯的时候,才可以出兵救援,倒不是他不想取下宛城,只是怕司马懿的兵力消耗不尽,日后又东山再起。 郭淮奉命以来无日不在考虑何时出兵为好,程明来求救之时,郭淮料得对方既然还能护送使者杀出重围求援,必然还能再坚持段时间,是以不肯出兵。却万万没有想到,宛城失陷的消息马上就传了过来。 林杨见诸人皆有疑惑之色,于是详细说出宛城失陷的过程。却是因为戴陵在突围之时,被曹真所获。曹真见到司马懿对待叛徒的手段,乃威胁戴陵,若不肯归降,便假传消息,说其已经归降魏主。戴陵妻子亲族皆在城中,一旦这消息传入司马懿的耳朵里,必然是举族无免,再者宛城城破只在旦夕之间,戴陵只得归降。 有戴陵为内应,且城中将士亲眼见到司马师对待年幼族弟的手段,军心动摇,人心惶惶。在曹军入城之后,大多不作抵抗,甘愿弃械投降。于是只在一日便分出胜败,只是宛城虽破,司马父子却不知如何先逃了出去,害得现在曹真在宛城大肆搜捕。 程明听到这个消息,不疑有他,心念主将安危,便向郭淮告辞,欲只身前往宛城打探消息。郭淮爱其人才,本想劝说挽留,程明却是再三不肯,只得作罢,亲自送出营寨。回帐之后,郭淮急召马秉商议,只是两人都不曾料到宛城如此早便被攻破,均没有对策,只好修书飞鸽传报赵舒。 第四百零四章 下长安提议迁都 汉中大将军临时府邸,赵舒一手拿着份文书,一手轻轻击打木几,似乎对文书上面所言之事颇有不决。桓易垂手站在一旁,眉头也是深深紧锁,因见赵舒良久不语,乃略微上前,道:“大将军,朝廷使者还在门外,魏延所请之事,究竟该如何回复?”赵舒并不回答,只是抬眼看向桓易,问道:“大哥可有教我?”桓易略作思量,复道:“迁都之事,干系重大,岂魏延一人所能决断?彼自恃光复旧都之功,骄横跋扈,还请将军即刻驳回,严词重责。” 当日魏延以赵舒病重为由,进言其收兵返回汉中,自己却带所部人马折而西向,径出子午谷,偷袭长安。曹魏长安之兵皆在宛城,而徐晃五万并州军却在街亭与王平对峙,不曾想到蜀军会有这样一枝奇兵。长安空虚,竟被魏延一举攻破,徐晃不得不退兵潼关。长安乃西汉旧都,可谓大汉正统的标志,魏延立此奇功,蜀汉朝堂上下皆是一片赞赏之声。魏延自己也更是以为天下之功,莫过于己,奏请刘禅将都城从成都迁往长安,欲“还复旧都,激励中原士民思汉讨逆之心,与魏主曹睿决一雌雄”。 自赵舒以大将军开府治事以来,蜀汉官吏奏报朝廷,所呈奏章均要一式两份,一送皇宫刘禅,一送大将军府,由赵舒定夺。此次魏延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不曾知会赵舒,只派使者前往成都。若不是成都蒋琬等人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擅专,复派人将魏延奏章送往汉中,听取赵舒之意,赵舒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魏延不遵号令,一意孤行攻占长安,赵舒心中原本就有几分不悦,只是木已成舟,不愿过多斥责,却万万没有想到魏延又来这么一出。长安无险可守,潼关有曹魏近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若是宛城战事完毕,只怕又要增加不下二十万,其兵力远胜蜀汉。长安远远不如坐落在“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四川盆地的成都安全,而且蜀汉拥有的土地,以荆益二州为主,成都乃益州政治、经济中心,也更适合作为蜀汉帝国的都城。魏延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大将,这点全局目光总还是应该有的,却偏偏上了这样的一道表章,难免让人觉得其居心叵测。桓易也对魏延此举十分不满,所以进言赵舒,重责驳回。 赵舒虽然心中也是这样的想法,却又不愿意公然与魏延翻脸,只得道:“此议多半乃是姜维向文长所进,就算乃是文长所献,还复旧都,也是一片忠君为国之心。还是好生答复为好,措辞不可太过激烈。”此时魏延全军皆在长安,桓易也能明白赵舒的难处,一旦开罪了魏延,天知道这个性格孤傲的武人为干出什么事情来。但一再纵容魏延,又岂日后他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倒不如乘此机会多斥责几句,以免魏延得寸进尺,于是桓易便要再次进言赵舒,刚欲开口,就听门外叶枫道:“大将军,朝廷又有使节前来。” 当此敏感时期,成都又派人前来,赵舒实在觉得有些心有戚戚焉,与桓易互望了一眼,才开口道:“有请。”话音落地不久,就见叶枫引着一名文官入内。赵舒却也认识,乃是尚书仆射董厥。三人见礼之后,各自入座,赵舒乃问道:“贵使远道而来,不知是陛下旨意,还是蒋,费二公有信?”董厥答道:“厥怀陛下诏书而来。” 赵舒于是起身惊道:“贵使何不早言?”乃谓叶枫道:“速备香案前来接旨。”虽然整个蜀汉朝堂上都几乎是赵舒说了算,但毕竟刘禅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在外人面前,赵舒还是要做出一副尊重皇帝的面孔。 叶枫恭声领命还不曾离开,董厥却已经先起身,笑吟吟地道:“大将军不必如此。陛下虽然有诏书送来,却还不曾用宝,只是想听大将军之意,若将军没有异议。下官再持回京中,由陛下用玺之后,再颁布天下。”虽然董厥说的是实情,但赵舒听在耳朵之中,总觉得有些刺耳,乃谦逊道:“贵使何出此言?本将军已经还政离京,朝中事务,但有蒋、费二公辅佐陛下足矣。何劳贵使千里奔波?” “大将军所言差也?”董厥也道:“将军身居显位,朝中之事,岂能漠不关心?”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纸诏书,双手呈于赵舒,复道:“陛下有旨,大将军但有异议,可即时修改,陛下无有不准。” 古来只有代帝王写诏书,哪有为帝王修改诏书的?刘禅此语着实让赵舒心中不悦,这个传说中的白痴皇帝,难道是由于自己的来到而发生了化学变化,从猪脑变成了人脑?心里咒骂是一回事,赵舒满是必恭必敬地接过诏书,仔细打开阅览。一口气读完之后,赵舒脸色没有任何变化,里面却早已经是五内俱焚,怒气上涌。 这诏书乃是刘禅以魏延有光复旧都之功,特加其为骠骑大将军,领雍州刺使,都督长安及陇西诸郡军务。赵舒自从以十将军分领兵马而来,即便诸将功勋再高,也不曾奖有“都督某地军务”这样的殊荣。现在刘禅公然给魏延升官加权,用意很明显便是要制衡赵舒的权力,而且蜀汉的两川兵力现下几乎都驻扎在汉中,陇西,长安三地。魏延如果真有了总督这两处军务的大权,岂不是分去了尽半的兵力?这也难怪董厥会一再强调,赵舒可以随意改变诏书的内容,在刘禅的心中是很确定赵舒不会满意这份诏书,定要下笔修改。只是赵舒修改之后,日后消息传到魏延的耳朵里,自然会怨恨赵舒赏罚不公,更加会与之作对。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真正让赵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董厥见赵舒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但眉心已经微微皱起,目光之中也渐渐透出股恨意,心中更以为得计,乃再上前半步道:“大将军若是有所不满意,尽可直言,下官这便操笔修改。也好回复……”董厥原本是含笑说出,不想赵舒却突然抬头,目光锐利,心中不由一颤,说出最后“陛下”二字便远不如方才那般流畅。 第四百零五章 明升迁实为分权 桓易在一旁听董厥说话,早就觉得有些不妥,等到赵舒半响不语,便轻轻移到其身后,瞟眼观看诏书上的内容。不看则已,看后也是勃然而怒,再听董厥在前噪舌,乃喝道:“此次进取长安,上有大将军运筹帷幄之功,下赖众将士拼死征战之力,岂魏延一人之功耶?陛下如此厚赏,岂不让三军将士心寒?”董厥见桓易作色,也有些害怕,但毕竟是天使身份,乃斥道:“本官以皇命与大将军议事,非将军所能涉也。”桓易这几日心中本就有些烦心之事,听董厥如此说话,便踏步上前,怒道:“吾随大将军疆场死战之时,哪里有汝?即便今日能在朝中安享爵禄,也是吾等征战之功。汝岂敢口出如此狂言?”作势便要去抓董厥。 “住手。”赵舒此刻虽然也深恼董厥,但对方毕竟是刘禅派来的使者。逼宫迫死皇后的事情,好容易平息下去,赵舒可不想再背负上折辱殴打天使的罪名,当即开口喝止桓易,复向董厥道:“桓将军性情憨直,得罪贵使,还望贵使万勿责怪。” 董厥在朝中为官也不是一天两天,对于张绍满门之死,记忆尤为深刻,来汉中之前,在家中都已经交代好后事,惟恐身遭不测。见到桓易发怒,董厥还以为自己不能幸免,却没有想到赵舒远比桓易客气。心中固然是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表面上却还是彬彬有礼,不愧是当今天下的第一权臣。既然得以不死,董厥便又重拾方才的话题,问道:“大将军对陛下诏书可有异议?” 桓易听他又再追问,便要再次发作,却被赵舒眼色阻止。但见赵舒缓缓踱开几步,突然转身道:“有。”这个回答似乎在董厥预料之中,便又继续问道:“请大将军明示。”赵舒心中暗笑一声,乃道:“魏镇北攻克长安,收复旧都,此盖世之奇功,当受此重赏。”说着便对董厥道:“有烦贵使记下本将军所奏,转呈陛下。” 董厥只得取过文房四宝,铺展好,道:“大将军请讲。”赵舒方才说道:“升魏延为骠骑大将军,改封长安侯,领雍州刺使,总督雍州军务。”一句话说完,董厥竟不敢下笔,本来以为赵舒不满意刘禅诏书上对魏延的嘉奖,却万万没有想到从赵舒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居然比原来诏书上的更加优厚,竟然将长安都给了魏延做封地。直等到赵舒开口催促,董厥才将信将疑地将赵舒所言一字一句完整记录下来。 赵舒见他写完,便又道:“安汉将军桓易,从大将军征战,数立奇功,特加封上邦侯,领秦州刺使,都督秦州军务。”董厥此刻更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乃打断赵舒,问道:“敢问大将军,秦州乃何处?”赵舒微微一笑,道:“陇西、天水诸郡地处偏远,西近羌戎,北接曹魏凉州,位置尤为重要,当割陇西、南安、天水、广魏、武都、阴平六郡独为一州,以大将守御方可。其地乃故秦之地,故曰‘秦州’。” 蜀汉虽然占得长安,但以西、以北各城各郡皆还在曹魏手中,若将原来雍州的这几郡分割出来,魏延的辖区倒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董厥万万没有想到赵舒会来这么一手,目瞪口呆,震惊之余,也不禁暗自佩服赵舒之急智。既让魏延官爵上升,却又没有加重权力,短短片刻就将刘禅设下的难题化解,着实让董厥心中骇然。不禁暗想这样厉害的一个角色,自己开罪之后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再想起张绍一家的惨死,董厥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握笔的右手也微微抖动,点点墨汁凌乱地滴落在白纸之上。 赵舒见到董厥如此窘状,才觉得出了口恶气,乃谓叶枫道:“为天使大人更换一张白纸。”叶枫领命换好之后,董厥一面擦拭额头冷汗,一面提笔书写,由于心中颇为紧张,竟又换了两三次白纸,才将赵舒说言记录下来。写好之后,董厥自觉不敢久留,便行礼告辞。赵舒也并不挽留,吩咐叶枫代为送客。 两人行至门口,董厥似乎又想起一事,乃回身问道:“不知大将军对魏镇北奏请迁都之事,是何看法?不妨让下官一道带回京中,转奏朝廷。”赵舒听他问及,并不作答,只是冷冷瞪了董厥一眼,道:“送客。”叶枫便快走两步,伸手道:“大人,这边请。”董厥听赵舒语气生硬,遂不敢再问,乃随叶枫一起出门离去。 桓易等二人离开,便忍不住道:“朝廷这样的旨意,无非便是要削弱大将军手中权柄,可见陛下对大将军猜忌之心,越发深沉。将军还是早作打算为是,不能再如以往一般任其宰割。”赵舒淡淡一笑,道:“大哥以为我会是任人宰割之人么?”说着便又握住桓易之手,道:“大哥与我身同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去陇西,相距虽然不是很远,但路途艰难,消息或有不便,大哥在彼当小心行事,为我分忧。” 赵舒虽然身居高位,但心腹之人却不是很多,且如叶枫等人皆无将才,郭淮又远在荆州,魏延如此反复,现在身边只有桓易一人足托大事,是以所说皆是肺腑之言。桓易也知道此刻赵舒在朝中表面上看着风光,但实际上却是如履薄冰。朝中有着蒋琬、费祎等人一心要维护汉室正统,长安的魏延也愈加与赵舒离心离德,皇帝刘禅也似乎再开始积极准备着手收回权柄。虽然此刻还说不上有什么威胁,可世事难料,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新的难题出现在二人的面前?桓易本想留在汉中,辅佐赵舒,但陇西数郡又能交付与谁?只得轻叹一声,道:“将军以兄待某,某岂能不以死相报?陇西诸郡,但付于某,若有闪失便提头来见。只是某前往陇西,将军身边又少一人,万事还要多加小心,若须狠心之事,万不可手下留情。” 赵舒点了点头,道:“谢大哥教导,日后定当牢记在心。”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桓易深知赵舒生性宽和,遇事总要留下三分余地,便又道:“既然如此,那魏延所奏迁都之事,当如何回复?”赵舒“呵呵”笑道:“我已有回复,大哥难道不知么?” 桓易一怔,随即便又明白赵舒之意。自古国家封王封侯,何曾有将故都作为封地者?赵舒特意改封魏延为长安侯,便是此意。既是嘉奖魏延,也是在答复他,迁都之事,不要再提。只是不知道魏延能否体谅赵舒的这一番美意,若仍旧不知悔改,到时赵舒又会不会再作忍让?桓易看着赵舒,忽然说道:“姜维久在魏延身边,总有不便之处,将军何不将二人调离分开?” 赵舒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姜维既然跟定魏延,即便自己下调令,只怕他二人随便找个借口便推委过去。但姜维如此行事,赵舒总还是要给他点警告才是,于是道:“大哥下去之后,可派人传令,擢升姜维为大将军参军,转调汉中听用。就算他不肯奉命,也当有自知之明,收敛一些。” 桓易领受之后,便想要告辞离开。赵舒却又复将其唤住,问道:“大哥不日便要前往陇西,前日所提之事,可有考虑?”桓易脸上顿时显得有些不自在,迟疑许久,总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赵舒便又道:“此事孟公主已来询问我几次,大哥若再不答复,只怕殿下一怒返转南方,大哥将后悔莫及。” 桓易这才长叹一声,道:“某心中所想,将军十分了然,何苦再如此逼我?孟公主不过感我相救之恩,而桓某又岂是挟恩索报之人?某不肯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怕日后殿下后悔,某岂能误其一生。” 桓易这一番心思,赵舒也相当的明白,只不过自从大军回转汉中,孟倩已经来找过自己数次,其意甚坚,料来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所以才肯揽下这件差事。可是桓易却再三不肯,倒让赵舒有些为难,正不知该如何劝说,便见孟倩缓缓从门外走将进来,似乎听到桓易方才所言,脸上表情显得十分恼怒。 赵舒素知这个公主脾气不好,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便急忙施礼道:“不知殿下到此,有失远迎。”孟倩略还一礼,赵舒便又道:“二位慢谈,吾先回避片刻。”便想要抽身离去,却听孟倩道:“兄长不必回避,小妹只有两句话要告诉桓将军。”说话之间,眼睛却是直瞪着桓易。 桓易却不敢正视孟倩的目光,低头道:“愿受殿下指教。”孟倩冷哼了一声,乃道:“第一句话,桓易,你只个不折不扣的懦夫,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敢说明接受;第二,你可知道你虽然救了我,我又何尝没有救你?蛇毒入口,若非我寻来些解毒草药,以嘴喂你,你能坚持到叶枫等人施救?我与你早有肌肤之亲,又怎能再嫁旁人?若嫁与你,又岂会后悔,你当我不是汉家女子,便那么下作不堪么?” “我并无此意。”桓易原本也有几分口才,但在孟倩面前却总显得十分木讷,抬头道:“殿下不可误会,我……”接连说了几个“我”,却始终没有个所以然来。急得赵舒在旁,也只是在心中不住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孟倩遂不再理会桓易,转向赵舒道:“大哥,小妹这便告辞了。”赵舒听她语气不善,乃问道:“殿下要去何处?”孟倩冷冷答道:“自然是回南方去,难道就在此地受人如此侮辱么?”言讫便转身出门而去。赵舒见桓易仍旧木在一旁,不禁跺足道:“你还不去追?”桓易“哦”了一声,方才恍然大悟一般,急忙追了出去。 第四百零六章 忧战事一筹莫展 送走了桓易、孟倩这一对活宝,赵舒长长地吐了口气,缓步走入内院。吕容有孕在身,虽然月份还不足使之腰肥腹大,但出于关心,赵舒还是让其尽量少走动,而且一旦公务处理完毕,便立刻回房相伴。大约是怀孕的缘故,吕容最近十分贪睡,此刻却才起身更衣,赵舒踏步入内,正好见其一边着衣,一边叹息,不由上前问道:“宝贝,又有什么事情不开心?” 吕容又对着铜镜照了照,才道:“听说女人生了小孩之后,会老得很快。你看我现在的体态,唉……”女人从来都是爱美的,特别是吕容这样的美人,更是时刻担心自己的美貌不在,所以常常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赵舒哑然失笑,走上前从背后搂着她,轻轻抚摩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道:“你又在这里胡思乱想,生育之后,才算是成为真正的女人,更具魅力。” 赵舒说话是贴在吕容耳际,热气呼入衣领,痒痒的感觉,让吕容轻笑出来,道:“你便是会这样哄我,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就行了。”赵舒心中又暗笑起来,女人终究是女人,以关凤之刚毅,吕容之深沉,算是女中豪杰,却始终爱问些这样在男人看来毫无价值的问题。赵舒不愿意再开口回答,只是轻轻吻在吕容颈后如玉的肌肤上。吕容更是觉得**难忍,想要躲开。赵舒却是紧紧将她搂住,一直吻到唇上。这些时候,因为吕容身体不便,赵舒多时不与她亲热,此刻只好大逞口舌之欲,迟迟不肯放开。 只听得窗外有几声“扑、扑”声响,赵舒只道是有人在外,急忙松开,转身喝道:“是谁?”想到自己与夫人亲热的镜头被别人偷看,赵舒不由微怒,又不听有人回答,再喝问道:“是谁在外面?”吕容见他一脸怒气,不由“扑哧”笑了出来,道:“我去把它给你抓进来。”不等赵舒说话,便出门而去。赵舒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直等到吕容捧着一只信鸽进来,才想起外面院中养了不少的信鸽,方才那一阵响动必然是这些长毛的畜生弄出来的。 想起自己方才的大惊小怪,赵舒也笑起来,道:“这些畜生真是该死。”吕容也回想着赵舒刚才的神态,掩口笑道:“若不是这些畜生,你能这么快的便知道荆州的消息。”说着便从信鸽的脚上取下一卷纸条,交于赵舒。 自从赵舒知道吕容养有信鸽,便让人下心训练,荆、益两州交通不便,有了这样的通讯工具,不仅能让赵舒很快地了解荆州战事,更能让其迅速作出决议,遥令郭淮行事。又恐信鸽在中途受人拦截,赵舒乃将后世的简化字代用,除了赵舒、郭淮等少数军中首领人物,旁人即便得到信鸽所带的书信,也茫然不解其意。 赵舒听说荆州有消息传来,急忙打开阅读,正是宛城被曹真攻陷,司马父子不知去向的消息。对于赵舒来讲,三国之中所敬佩、畏惧的不过诸葛,司马以及江东的陆逊三人而已。诸葛已死,陆逊在孙吴又不是十分得志,只有宛城司马懿割据一方,掌有十万雄兵,实为腹心之患。是以赵舒此次北伐,其一,欲得曹魏陇西;其二,便是想消灭司马,侍机夺取宛城。可是现在非但宛城不曾夺下,便是司马父子也没有消息,赵舒不由大感失望。 吕容自有孕以来,一直安心在内宅休养,再不曾关心过军务,此刻在旁边见赵舒脸色阴情不定,遂靠上前问道:“宛城战事如何?”赵舒轻叹一声,道:“棋差一着。”乃将郭淮书信递于吕容,道:“曹真已经收复宛城,只怕不日便要回师西进,与魏延争夺长安。”吕容大略将书信看完,才道:“事已至此,后悔无益。长安既已光复,万不能再失,还是早定守御之策为妙。” 此刻赵舒的心中确实有几分后悔,当初在给郭淮下令之时,再三让其小心行事,必须要等到司马懿兵马耗尽,生死存亡之际,才能出兵相助。只是这样的火候难以把握,也让郭淮束手束脚,才致使宛城落在曹真的手中。这与其说是郭淮没有把握好时机,倒不如说是赵舒对司马懿过分的畏惧,才使得郭淮失去夺占宛城的良机。 现在曹真二三十万大军在宛城,郭淮兵少,自然不能再行北上,但若就此退回荆州。等曹真留好宛城的守御军队,肯定要带兵前往潼关,与徐晃等将会合,共同攻打长安。长安在赵舒的眼中虽然不是很重要,但在整个蜀汉朝廷的眼中却是中兴光复的重要标志。现在既然已经夺在手中,则万万不能丢失,否则对蜀汉的民心士气将会产生很大的打击。可是以蜀汉的军力想要守住长安,只怕得以举国兵力前往才行。 首先赵舒并不愿意耗费兵力去守御长安,其二就目前与魏延的关系而言,也不适合带兵前往,以免让魏延产生更多的猜疑,而且还有姜维在旁边煽动,万一发生兵变叛乱,那就得不偿失了。若是派别将前往,诸如王平等人,又怎是魏延对手,万一被其夺取兵权,岂不是更让赵舒忧心? 事出突然,赵舒一时竟难以想到万全之策,只是双眉紧锁,不发一言。吕容见夫君如此,乃献计曰:“若是觉得以朝廷兵力不足与曹魏争锋,何不遣使前往东吴,游说孙权出兵,以分曹魏兵势?” 三国之时,本就是孙刘联盟,共抗曹魏,但赵舒从来就知道,自周瑜、鲁肃死后,东吴孙氏诸臣只是偏安守成之辈,只望能稳守江东的三分基业足已,若没有十分的好处,是万万不会挥师北进,与曹魏大战的。如今蜀汉与曹魏若能在长安拼个你死我活,将曹魏的兵力从淮南一线,西移到关中,孙权只怕做梦都要笑醒,多半是不肯出兵相助,引火烧身的,所以赵舒根本不曾考虑此事。 见赵舒眉心仍不肯舒展,吕容便知其意,复笑道:“我有一策,或者能使孙权出兵也不一定。”赵舒知其向来诡计百出,于是拜道:“还请夫人指教。”吕容见他一板正经地询问,不由笑出声来,片刻才收敛笑容,将心中所想一一说出。 第四百零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出使东吴的差事,赵舒还是交代给了严鹏。几年以来,严鹏虽然官职连升数级,北伐之时,也是“参赞军机”的头衔,回到汉中之后,殊荣、嘉奖均不在众将之后。此次出使,一则他本是吴人;二则以前曾代表蜀汉前往江东,自是非他莫属。但赵舒私底下仍不得不多交代几句,让其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务必要尽心完成任务。严鹏也颇识大体,深知蜀汉兴盛,自己的大仇才能有机会得报,于是满口应承,克日收拾行装起程。 使者虽然派出,但东吴孙权究竟肯否出兵,尚未可知。赵舒不能把自己的成败,交付在旁人的手中,复下令王平引所部兵马出斜谷,驻扎眉县;张嶷引一军出散关、经陈仓,驻雍县,以为魏延守卫长安之援军。 送走二将,赵舒便将心思暂时从战局中解放出来,开始着手操办桓易、孟倩二人之事。这个号称“桓木头”的桓易终于没有让赵舒失望,最后还是抱得美人归。但是一方面桓易要赶往秦州上任,一方面孟倩的婚事又要上奏刘禅,而且还要派人前往南中禀告孟获。是以赵舒 只是为二人设宴,订下这门亲事,至于婚礼却还要等刘禅与孟获的答复之后,方才能再订时日。 有赵舒亲自设宴,加之桓易平日为人,甚得众心,宾客自是络绎不绝。诸将刚有收复雍州之喜,此刻又逢此喜事,无不举杯相敬。桓易大喜之余,也是来者不拒,不消多少时候,便觉得头大如斗,舌头发麻,不听使唤。还好有孟倩在旁边左右帮衬,才不至于烂醉在地。 赵舒见众人欢喜,也跟着多饮了几杯,但自从当年重伤以来,不敢再复像以前一般豪饮,略觉有几分醉意,便告罪起身,独自走向内院。赵舒进驻汉中,并无大将军行辕,以魏延当时之意,本要将其镇北将军府相让。赵舒却不能受他如此大的人情,再者自己家眷不多,魏延却是儿孙满堂,自是极力推辞。只是另觅得一处宅子,虽然气势不显宏大,倒还宽敞。后院一洼小小的池塘,也极合赵舒之心意。因为身上有酒气,赵舒不便去见吕容,便径自走到池边,本要一人静处,远远却见有人已经抢先占了水中的亭子。 赵舒仔细望去,看身影却是叶枫,乃高声喊道:“天涯不在外间饮酒,独自在此,当多罚几盏。”以叶枫的耳力,赵舒这样粗拙的脚步,便是百步开外也能听见,只是此刻正专注于手中之物,竟一时不曾察觉,等听到赵舒的声音,急忙将手藏到身后,转身勉强笑道:“大将军何以不饮?” 赵舒本不曾注意他在干什么,但叶枫背手的动作过大,不由笑问道:“是何宝贵之物,天涯竟不肯与吾分享?”叶枫本不愿让旁人知晓,所以才独自一人避席,却不想被赵舒无意之中发现,犹豫片刻才缓缓将背后藏的书信拿出来,低声道:“她要嫁给陛下。” “谁?”赵舒脱口问出之后,随即明白过来,也不再看书信,只问道:“张小姐信中是如何交代的?”叶枫摇了摇头,道:“并无过多言语,只是说陛下思念皇后成疾,她身在宫中,日夜代姐衣不解带的照顾陛下。陛下病愈之后,她也把心交给了陛下。” 难道真的天意不能违?赵舒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被自己搅得一塌糊涂,但该发生的事情,居然还是发生了。张霖仍旧是要嫁给刘禅做她的“小张皇后”。可是皇帝纳后,这样大的事情,怎么成都没有来消息?赵舒正待要问,叶枫却先道:“陛下却执意不肯,所以外人还不曾知道。”赵舒微微一笑,道:“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复看着叶枫,脸上虽然极力隐藏,但赵舒却知道他的心中是十分的酸苦,不由叹道:“是我对不住你。” “将军言重了。”叶枫故作轻松地笑道:“若不是将军带我出来,此生便要老死在那小小的一块地方,只是井底之蛙,如今能看到这大千世界,还有何求?”赵舒向来待叶枫亲如兄弟,而且知他远离家人,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当即拉着他的手,道:“你随我来。我即刻书写奏折,请求陛下赐婚,由你亲自带入成都,我便不信,陛下敢不答应。” 叶枫却甩开赵舒的手,苦笑道:“大将军平日也是重感情之人,今日怎么却乱了方寸?既然彼心已改,我怎能强求?将军好意,我心领了。”赵舒又何尝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事勉强不得,但看着叶枫如此,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禁长叹道:“这世上当真还有很事情非人力所能及,我自问大权在握,却终究还有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不能由主。”说着竟也有些自伤起来。 叶枫惟恐赵舒过分自责歉疚,乃复道:“大丈夫在世,岂能为儿女私情所累?将军乃纵横天下,横扫六合之人,若是为属下之事过分忧心,非则天下百姓之愿,便是属下也将深感不安。还望将军不必将此事放在心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赵舒纵使心中懊悔,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道:“我自然理会的。再过些时候,我必在朝廷各名媛之中为你亲自挑选一人,必不让你失望。”叶枫心中爱极张霖,短时间自不会再考虑旁人,只是怕自己不答应,让赵舒心中更加不安,乃轻笑道:“多谢将军美意。”复行礼告辞。 赵舒知他心中苦闷,想要一人独处,于是示意其先行离开。看着叶枫的背影,赵舒竟不自觉地念起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又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转而望向池中的鱼儿出神。忽然又想起了中华英雄里面的“天煞孤星”一词,自己来到三国之后,论说亲人、朋友都不在少数。但怎么这些人都似乎没有什么好报?且不说义父黄忠,爱妻关凤二人之死,都与自己有关,便是关兴以及眼下的叶枫。难道自己违背天意,天意如此惩罚不成? 想到此处,赵舒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虽说是天意,又那一件不是人为?黄忠之死,刘封已经抵命;关兴之死,张绍也是举家受难;至于关凤之死,哼,总有一天要百倍讨回来的。心念如此,赵舒的杀意更浓,更觉十分难受,手中拳头不由捏的更紧,便想向旁边柱上砸去。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赵舒不想被他人看破,乃压抑心中恨意,沉声喝道:“是谁?” 赵舒虽然竭力掩饰,但语气只中透露的寒意,也让萧贲暗自吃惊。自从跟随赵舒以来,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曾听到赵舒语气之中有半点不妥,今日却不知何人将其惹怒至斯?萧贲素来克尽职守,脑袋里面念头一转,便立刻停下脚步,抱拳答道:“禀将军,廖将军从荆州回来了,在门外求见,将军可要召见?” 关兴阵亡之后,廖化奉命前往武陵报丧,算时日也早该到了,而且关兴葬于汉中,怎么关平竟然不随之前来拜祭,只有廖化求见?赵舒不愿自己多作猜想,乃点头答道:“速请廖将军前来,再去准备些酒菜送来。”声音已经恢复平常,而转身之后,面色也与平日无二。萧贲看在眼里,又不禁佩服,方才必定是恼怒至极,现在却又如无事一般,这样的城府断非常人所能及,当下匆匆领命而去。赵舒便坐在亭内,静候廖化前来。 家将送上酒菜摆好,廖化也随着萧贲进来,齐到赵舒面前行礼。赵舒见其一身风尘,乃亲自斟酒,递上前道:“廖将军辛苦,且先用些酒菜充饥解乏。”廖化乃是关氏嫡系,本来对赵舒并无多少好感敬意,当下也不推辞,只低声说了句“多谢将军”,便一饮而尽。复又取过碗筷,风卷残云般地将饭菜吃完,才抹了抹嘴,从背后取过包袱,交付赵舒道:“这是关将军吩咐末将转交将军之物。” 赵舒在廖化吃饭之时,便注意到了他背上背负的包裹,此刻见他主动递上来,正要伸手去接,旁边萧贲却抢先将其抢到手中,道:“属下替将军打开。”廖化见他如此无礼,本要发作,复又想着关平临行时的交代,强自忍住,鼻孔中却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赵舒知道萧贲是担心包袱中是不利于自己之物,想来关氏与自己的仇隙越结越深,关平就算派廖化来取自己的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即感激地看了萧贲一眼,示意其小心打开。萧贲遂将包袱放在石桌之上,又以半个身体遮翼赵舒,方才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打开。打开之后,映入二人眼帘的却是两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 赵舒还待要想盒内究竟所放何物之时,廖化却先开口道:“这两枚印信是关将军交还朝廷的。请大将军速差心腹前往武陵移交防务,关将军愿意自从与山林为伴,不复再理俗事。”语气之中,难掩对赵舒的恨意。 赵舒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关平驻守武陵,对于荆州的郭淮多少有些制肘,如今肯甘心交付兵权,这是再好不过。但关平这样的人才岂不是可惜了?廖化就在眼前,倒让赵舒不由地想到了一句:“蜀中无大将,廖化为先锋”的俗语。 第四百零八章 苦与累谁能理解 赵舒并没有立刻答复廖化,而是先让萧贲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却是枯坐在亭中,不住把玩关平送来的那两颗刻有“汉寿亭侯”与“汉征东将军”的方印。脑海之中,却又浮现出当年与关平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情形。当年的关平何其豪情天冲,如今正值壮年,怎么就肯解甲归隐呢?难道当真就如此怨恨自己么,宁愿放弃平身追逐的梦想,也不愿与之打交道,即便是为敌?赵舒嘴角苦涩一笑,拿起旁边酒盏,又灌了下去。 吕容知道廖化从荆州赶来的消息,料想得到又会勾起赵舒对关氏姐弟的思念,便悄然来到亭外,见到赵舒如此伤怀,急忙上前,低声道:“我陪你喝杯如何?”赵舒不置可否,等她饮完一杯才指着那两方大印,喃喃道:“依你说,这大印给谁合适?”吕容不假思索便道:“自然还是关将军为最。” 不听则已,一听反而更加增添赵舒怀中伤感,长叹道:“吾意何尝不是想挽留,只是彼心中怨我甚矣,岂能再留下?即便强以皇命留下,只怕徒为伯济添一劲敌,倒不如任其自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与他兄弟一场,当真不愿意再闹下去。”吕容见夫君如此伤神,复上前轻握着赵舒双手,柔声道:“事情并不似你想的那般糟糕。关将军若是想要与你继续为敌,又怎么会甘心交出职位与兵权?” 赵舒自然也愿意将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不过饮酒半酣在先,其后又为叶枫之事深感愧疚,此刻再复加上关平这档子事,赵舒的心中自不会好过,乃拥住吕容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埋在爱妻的怀中,喃喃问道:“宝贝,我究竟该怎么办?自从我跟随先帝之初,便有心辅之成为一代明主,一统宇内,中兴汉室,奈何事与愿违!先帝部下派系林立,我虽无害人之心,但岂能无自保之意?即便是先帝本人又何曾体谅我一腔忠义,密诏前往白帝讨贼,我若有丝毫自立之意,又岂会应诏前往?可是一入白帝,便被先帝剥夺兵权,软禁起来。若非如此,怎会有连营六百里之败,以致国力大损,再无复兴之望?只有在白帝的那数月,我才真正明白,想要为所欲为,便要牢牢将权力抓在手中。所以我斗垮了孔明,送先帝最后一程……” 吕容知道赵舒心中苦闷,所以任他在自己的怀中畅所欲言,却万万没有想到赵舒居然如此失言,连这等大逆之事都说了出来,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巴,低声道:“你醉了。”又不住四面打探,惟恐被旁人听去。好在赵舒府中家将仆役不多,此刻又都是在前厅侍奉宾客,左右并无他人。 赵舒却不识好歹,摇头挣开吕容手掌,继续道:“做便我的做,谁能奈我何?手中不沾染些血腥,能坐到这样的位置?可是我现在身居住高位,权倾朝野,却怎么还又那么多的事情不如意?凤儿走了,安国也走了,叶枫我也害了,关平,我的好大哥,此刻更是恨我入骨,哈哈……”一阵长笑,一口气没有换过来,便引得连声咳嗽。 吕容急忙为他轻轻锤背,宽慰道:“不论如何,你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太过自苦?关将军要去便随他去吧,没有他一人,整个大汉朝廷便要崩塌么?你若无心进图曹魏,便安守三分天下,做你的太平大将军。等孩儿出世,随我朝夕弄子,不好么?”说到这里却听到赵舒微微的鼾声,原来赵舒激动之后,酒意上涌,竟靠在吕容怀中睡着了。望着赵舒恬静的睡容,吕容也不由的暗自叹息,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你本不该属于这个乱世,却被我强拉来复仇。”说着便又抚摩着自己的小腹,道:“若是知道有这个小坏蛋会出来,我又怎会让你如此?当日便与你归隐多好?”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但过去的时间却不能挽回,吕容只得将赵舒安置好,复去叫家将前来,将其送回卧室休息。 赵舒在后院“醉倒”,桓易在前面也没有坚持住,最终喝趴在地上,其余诸将也无不是**分醉意,宴席也只得就此告散。吕容指挥家人收拾妥当,已经是月上中天,加之身体不便,早呵欠连连,遣散家将、仆役休息,自己也回到卧室。还不及宽衣上塌,但觉得赵舒呼吸急促浑浊,双颊火一般地通红,口中也不住喃喃呓语。吕容心中大惊,伸手向其额上一摸,果然高热烫手,知是身染重病,急忙转身出门,吩咐家将去请叶枫。自己却先以冷水浸湿毛巾为其敷在额上降温。 叶枫见到张霖的私信,十分伤感,自己回到住所,也喝得烂醉如泥。只是那家将既得吕容之命,知道是赵舒突然重病,遂与叶枫家中仆役连拖带抬,将其请到了大将军府。吕容原是等他前来治病救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副德行,一时情急,便取来一碗冷水,使人喷在叶枫脸上。 被冷水如此一激,叶枫的酒倒醒了六七分,待要发作,睁眼却见吕容站在身前,也不顾仔细察看四周,急忙勉强起身。心中大为惶恐,还以为是自己醉酒失态,便要说两句请罪的话,却听吕容道:“大将军身患恶疾,病势汹汹,不得已如此,还望天涯莫怪。”叶枫方才记起自己确实是回到住处才喝醉,并无过失之处,听吕容这样一说,才看见塌上的赵舒。也顾及不得说话,当即迈步上前为之把脉,良久才长长一叹。 吕容早等得心急不已,却不便开口打搅,现在听到叶枫的叹息,更唬得半死,急切问道:“莫非将军病势沉重,难以施为?”叶枫为赵舒把脉,知其是因为饮酒之后,在外面吹了凉风,受了风寒。但更重要的郁结在胸,气血不畅,故而看着十分沉重。这病说来倒并不难治,只是药石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还需得赵舒自己将心中不快之事尽数解开,放才能尽全效。至于叹息那声,不过是以为赵舒是因为对张霖之事感到歉疚,才得了此症。听到吕容问起,急忙道:“夫人过虑了。将军不过是偶染风寒,属下开过一贴药服下,自可药到病除。只是大将军心中有事,还望夫人多加开解,方可痊愈。”说罢,便走想书案,提笔开下一副药方。 吕容急忙命人去取药,又亲自煎好,为赵舒服下。这一折腾下来,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吕容是有身孕的人,哪里能受得了如此劳累?身体极为疲惫,却又不愿意休息,就坐在赵舒塌旁,片刻便迷迷糊糊睡着。等一觉醒来,吕容却发觉自己和衣躺在窗塌之上,而赵舒却不见踪影,急忙起身出门,就见叶枫迎面而来,遂问道:“将军病势好转?现在去了何处?” 叶枫昨夜饮得太多,虽然被一时激醒,但在为赵舒把脉开药之后,回到住所却睡到现在。醒后因为牵挂赵舒病情,便又急忙赶来,却遇到吕容这样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乃茫然不解,道:“大将军不在府中?” 吕容只道是赵舒病情好转,睡醒之后,将自己抱上塌,自己起身处理日常公务。于是又前往书房寻找,却哪里有人?找便整个将军府也不见人影,吕容正满心焦急之时,却是桓易赶过来,言赵舒方才登门拜访,暂时将汉中大小事务相托,自己却带着廖化,萧贲等数人驰马离城而去,但不曾说明要去何处。桓易心中担心,便赶来询问吕容。 吕容听他如此一说,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但赵舒病体未愈,却千里奔波,不禁又为之担心起来。 第四百零九章 患重病前往武陵 得到胞弟伤重不治的消息,关平几日几夜水米不进。虽然关羽三子一女,可是现在活着的,居然只有关平自己一人。关索早年便为父亲所弃,自不必再言,而关平自己又不能生育,这为关氏延续香火的大任,便落在关兴的身上。万万没有想到,关兴还没有成亲,便又遭此不幸。昔日威镇天下,名扬四海的关君侯,居然无嗣,就是俗话说的断子绝孙。关平每每想起,便觉得愧对父亲在天之灵。 而廖化带来关兴的最后几句话,也让关平的内心深处陷入无尽的懊悔与自责。诚如关兴所料,献大张皇后给刘禅之事,关平与张绍确实是同谋。当时关兴与赵舒关系密切,亲如兄弟,作为兄长的关平自然不愿意看着弟弟和赵舒这样的乱臣贼子走在一起,所以才想到这样的计谋。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关兴洞察明白,临终的那一句“不会原谅兄长”,在廖化听来不过是觉得是二将军神智不清,胡乱说话,而关平却明白那其中的含义。 是自己害了安国,关平脑中一直环绕着这样的念头,几乎每个夜晚都要被噩梦惊醒,而惊醒之后无不是冷汗淋淋。关平夫人乃是荆州望族,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虽然不明白关平心中的愧疚,只以为夫君是心念爱弟之死,悲伤过度而致使夜间不宁,乃以言语宽慰,却始终不得要领。 关平既满怀对亡弟的愧疚,又深感赵舒权势熏天,难以动摇。思量再三,终于作下决定,让廖化带着自己的两颗印信前往汉中,务必交付赵舒,以示去官之意。正当壮年,便要放弃自己生平理想,离开军旅,归于田园,关平的心中确实有一股依依不舍的眷念之情。但就算不肯放弃,如今张绍已死,李丰彻底为赵舒所用,关平独木难支,且远离成都政局中心,在武陵偏僻之地,留之何益? 自从廖化前往成都,关平每日起得更早,去军营点卯之后,便要沿着武陵城防巡视一遍。虽然关平到武陵任职是被迫无奈,心中并不甘愿,可是毕竟镇守多年,一朝离去,岂能没有丝毫留恋?武陵郡地处荆南,人口不多,生产也相对落后,关平身为武将,只凭着一颗对蜀汉刘氏的赤诚之心,政绩是远不能与郭淮的南郡、襄阳等地相比。但数年以来,关平尽忠职守,百姓安居,与民无犯,郡中安定,这总是有目共睹的。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西北川中,关平自问算是对得起先帝,只是时势不允,只得黯然退却,将这个乱摊子,留给赵舒与刘禅。 雾气散去,进出城门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关平也准备迈步回府。城外官道之上却出现十余骑,远远地奔着城门而来,速度极快,坐骑都是百里选一的良驹,南方良马相对很少,这一行十数人奔驰在路上,连连引得两旁百姓侧目。关平极目望去,隐约认吃其中一人,乃是廖化,而其背后居然背负一人。那人约莫是有伤病在身,紧紧贴在廖化背后,看不请头脸。 关平虽然不明白何以廖化回带这么多人从成都后来,也急忙下城相迎。及至城门,但见廖化一行已经快到城下,乃高声呼喊。廖化奉命并没有先行派人入城通报,没有想到会与关平在城门相遇,于是勒住缰绳,却没有立即翻身下马。以后众骑士遂齐齐下马,围到廖化身边,帮忙搀扶其身后之人。那人似乎比关平想象中还要严重,竟是以丝带捆绑在廖化腰间,此刻被两名骑士搀扶下来,旁边却又有两人准备好担架等候。关平看得大感奇怪,只是对方被众人围在中间,始终不曾看清楚面貌,只好暗自猜测,不知赵舒究竟派了哪个重要人物前来接替自己,却又在路上生了重病。 等众人安置妥当,廖化方才快步跑到关平身前,行礼道:“末将见过将军。”不等关平说话,复又靠上前,私语道:“大将军抱病前来,于路奔波,病势加重。还请将军早做准备,使人延请郡中名医前来探视。” 关平心中虽然作过种种的猜测,却万万没有想到赵舒会亲自前来武陵,一把推开廖化,便大步走到担架面前。仔细看去,果然是赵舒躺在上面,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心中不由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倒还偏偏敢来送死。顿时杀意大起,有心就此将赵舒除去,以消多年的仇恨。 担架旁边萧贲见关平靠上前来,便密切注视其神态,但见其目光中尽是凶狠之意,知道关平已起杀心,不由暗暗叫苦。在进入荆州地界之时,萧贲见赵舒病势转沉,便建言先往江陵于圭处疗养些时日,再来武陵。一则治病,二也是想要于圭派兵保护。哪知赵舒竟执意不肯,也不知会于圭等荆州诸将,直接奔着武陵而来。如今区区十余人,来到关平的地盘之上,如何能保证周全? 眼见关平显露杀机,萧贲乃欺身拦在赵舒之前,朗声道:“大将军前来武陵巡视军务,途中染疾,还请关将军速作安排,请医士前来诊治。”关平见萧贲不过是个随行护卫,根本不放在心上,手握剑柄,便要以一己之力斩杀众人。 廖化在后边看到关平动作,急忙上前,附耳低声道:“将军三思。此刻虽然能趁一时之快,但于国何益?”关平脑中立时清醒,诚如廖化所问,现在要杀赵舒固然轻而易举,但赵舒死后,谁能支撑得住蜀汉这一片天空?魏延,郭淮,又或是关平自己,谁能内安国政,外御魏吴?这大约也是赵舒之所以敢只身犯险的原因。可是赵舒究竟来武陵何干?关平斜眼打量着担架上仍旧昏迷不醒的赵舒,冷冷道:“大将军既然染病在身,就请快送入城中休养。”说完便迈步往城内走去。 萧贲虽然没有听见廖化对关平说了些什么,但既然关平暂时没有动手,也不由得暗自庆幸。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贲也不能不依照关平之意,乃道:“多谢将军。”便招呼属下跟着关平入城。 廖化见关平听进去了自己的谏言,心中才松了口气,正要举步,却又听关平转身问道:“元俭何时也为赵舒说话了?”廖化被他如此一问,抬眼正好看见关平一双眼睛似怒非怒的看着自己,心事被其道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低头默默跟在众人之后入城。倒是萧贲听到关平这样一问,不由多看了廖化几眼。 第四百一十章 贼心虚突作噩梦 廖化是关羽旧将,一直以关氏心腹自居,而关平更以其持重使与关兴为副,同往成都供职。廖化感念关羽知遇之恩,也是肝脑涂地,尽心图报。赵舒与关家为敌,廖化便自然而然地憎恨上了赵舒。关兴死后,廖化只身前往武陵,而后又奉关平之命去汉中请辞。廖化跟随关氏父子多年,很明白关平是被迫请辞,并非心甘情愿,所以在面见赵舒之时,言语十分无礼。但廖化万万没有想到,次日赵舒便亲自上门,请求自己与之同往武陵。廖化惟恐赵舒有加害关平,先是执意不肯,然而赵舒却再三申明,前往武陵并无半点恶意,不过是想劝说关平继续为国效力。由于赵舒只带萧贲等十余护卫,廖化虽然心中生疑,却谅这区区十数人兴不了什么风浪,遂答应与之同往。 离开汉中,一行人日夜兼程,廖化才渐渐知道赵舒抱病在身,且鞍马劳顿,病势越来越沉重。萧贲等人均劝言,弃马就车,缓行前往,奈何赵舒执意不肯。出川之后,赵舒更是不能自驾坐骑,遂与萧贲两人一骑而行。萧贲乃是西凉壮士,鞍马娴熟,但带上赵舒一两日还无大碍,三五之后,也觉得劳苦不堪。廖化看在眼中,确信赵舒并非作伪,不由敌意大减,最终开口让萧贲与之相互轮换着与赵舒共乘一骑。 一路行到武陵,廖化与赵舒交谈甚多,也渐渐觉得对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狠,而且言语之中,对关凤、关兴之死大感伤怀。见到关平有意下手除去赵舒,廖化竟然不自觉地上前劝阻,固然有为国考虑之心,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为赵舒说话之意。 众人进入关平府邸,安置赵舒,延请医士诊治等事,关平均交付家将引领萧贲等人去做,自己却让廖化随同前往书房议事。廖化心知关平对刚才之事耿耿于怀,入内之后,便不开言,只是垂手站立在前。关平随手拿起几本兵书翻阅,良久才缓缓道:“元俭随先父多年,论辈分某叫汝一声‘叔父’也不为过……” 关平话没有说完,廖化已经先自拜倒,道:“将军如此称呼,真折杀末将。末将自追随军侯及将军以来,绝无二意,还望将军明察,勿以今日之事为疏远背叛之意。”廖化听关平开口就有责难之意,所以也先自辩起来。 关平见廖化如此,也确实不好开言责怪,乃起身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道:“吾并无此意。只是赵舒离开汉中,前来武陵,我一时不能拿握主意,料想元俭必有以教我?”廖化虽然明明知道关平此问仍旧是在考验自己,可是若说方才只是一时地不自觉,现在经过熟虑之后,更觉得赵舒如何杀的?如今魏延刚刚收复长安,正是中兴汉室天下的大好良机,一旦赵舒有个三长两短,蜀汉江山多半就此分崩离析。尽管知道关平把爱听这样的话,廖化也不得不开口,道:“以末将愚见,大将军诚心前来与将军示好,将军即便不肯,也万不该下杀手才是。” “诚心示好?”关平嘿嘿冷笑两声,道:“他与我关氏之仇怨,岂是这轻轻一句便可带过的?”复看了廖化一眼,继续道:“看来元俭果然已被赵舒所惑。”廖化明白关平误会已深,只得道:“末将只是据实而言,望将军三思。大将军闻将军有心辞官,便不顾重病在身,千里奔波至此,一则固然是为了与将军修好,二又岂无为国挽留良将之意?将军只凭心而论,大将军若有意与将军为敌,只需答应将军之请,岂非万事大吉?”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在理,关平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廖化见其不语,便继续道:“末将便在放肆一句,大将军固然与将军有些不快,但君侯之死,在于东吴高平;小姐之死,乃失手误伤;二将军之死,却更是战阵而亡。并非皆是大将军之过,将军竟有何不能与大将军共处之事?” “住口。”关平猛然一拍桌案,厉声道:“我自有其道理,岂是事事需向汝禀告?”廖化殊不知方才几句话,说到了关平的痛处,是以关平勃然而怒。正如方才关平所言,廖化跟随关羽日久,所以开口自称“末将”,但关平兄弟二人常日也是礼遇有加。此刻关平一时作色,见廖化脸上大有失望之色,心中不禁暗责自己,又将廖化疏远了一步,想要说两句宽慰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只得道:“汝一路鞍马劳顿,且先下去休息吧。”廖化本想开口再劝两句,最终还是忍住不言,重重叹息一声,方才出门离去。 关平也颓然坐下,脑袋里竟不住回荡着廖化方才之问,究竟与赵舒有何大恨?这点廖化不明白,恐怕赵舒也未必知道。只有关平心中清楚,当年刘备兄弟三人起事,关羽与张飞约定互杀家小。张飞一时心软,留下关索母子性命,后来关羽成名,关索前来投奔。关羽虽然矢口不认,可是刘备却在成都为关索谋了一个官职,表面上是想安抚此事,既不伤关羽颜面,也不让关氏骨血外流,其实却是留下了一颗棋子。关羽亡故之后,若没有关索,关平便顺理成章地承袭官爵,但关索既在,又是关羽实际的长子,其中的猫腻便不言而喻了。关平既不能让父亲的颜面扫地,也不能把自己的爵位拱手让人,很自然地就要向刘备表示忠心,在东征孙吴的战役中,更是死命向前。 关平虽然广立战功,刘备却迟迟不肯将关索出去,关平也渐渐聪明起来,所以随后便以种种借口,不肯让荆州兵出力,最终迫使急于灭吴的刘备指使陈到将关索斩杀。除去关索之后,关平才终于安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关索居然留下一子,而且被关凤、赵舒收养。关平自己做贼心虚,怎么不深恨赵舒?如今关兴又死,关平无后,却只有关索留下一子,这难道就是报应? 关平越想越觉心中气闷,乃命家将治酒送来,独自在房中自斟自饮。酒入愁肠愁更愁,关平只饮得片刻,便觉得昏昏欲睡。正恍惚之间,就听见有人在喊着:“关平吾儿。”关平抬眼却看见父亲关羽正含笑望着自己,急忙起身道:“父亲大人怎么来了?” 关羽仍旧笑答道:“为父多日不见吾儿,又知吾儿遇到难决之事,是以前来相会。”关平听到父亲如此说话,正值心中疑惑,于是再问道:“还请父亲大人指点。”说着关平便上前两步,想要接近关羽面前,可是关羽脚下虽然未动,但却始终与关平保持一定距离,总不能走到近前。关平正要开口询问,关羽却先说道:“汝可知为父身平最大遗事乃是何事?当初与汝三叔交换杀害妻儿。三弟尚且心软不能下手,而吾却杀其全家,以致关索来投之时,为父更无脸相认。骨肉不能团聚,才能有汝兄弟手足相残之祸。” 关平请求刘备斩杀关索之事,自以为做的极为隐秘,没有想到却被父亲当面说了出来,额头顿时冷汗直冒,极力辩解道:“父亲说错了,关索之死与孩儿无关。”关羽熟视关平良久,才叹道:“汝脾性竟如此似为父。错便错了,何苦不肯坦然承认?若为父当日能迷途知返,何至于身首异处?”不等关平再辩白,又道:“吾儿如今仍不肯悔改,难道真要让关氏族门为绝嗣之家么?关索之事,赵舒并不清楚,汝大可将关统收回房中,以继关氏血脉。” 关平还待要犹豫,却猛然又听到耳边又人厉声道:“关平,你害我性命,难道还要让我子不能归宗么?”关平转头望去,但见关索无头尸身,正提着首级,一步一步逼近自己。那首级之下兀自滴着鲜血,双目怒视关平,口中仍旧在大声道:“关平,还我头来。”关平心胆俱裂,想要回头找父亲关羽相助,却哪里还有关羽的半点影子? “不要过来。”关平眼看着关索步步进逼,几乎绝望地大声喊道:“不要过来,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过来。”正在关平感觉四处无援的时候,却又见关兴不知从何处走来,拦在关索前面。关平犹如溺水之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急忙上前去拉着关兴的衣袖,道:“安国,救我。” 关兴却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关平,片刻才冷冷地从口中蹦出几个字:“大哥,你害得我好苦。”说着便有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流下。“啊!”关平惊叫一声,连连后退,脚下又不知被何物所绊,摔倒到地。正要起身,却听旁边一个十分温柔地声音,道:“大哥,我扶你起来。”转眼就见关凤正笑吟吟地伸手过来。关平本要任她搀扶,却突然醒悟,关凤也是去世多时的人,心中更是惶恐,又在地上连连后退,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关凤却不似那兄弟二人一般显露凶相,只是轻轻一叹,道:“大哥若不做这些亏心事,又怎么会怕我们兄妹?”又复望着关平,问道:“大哥就不肯悔改么?” “我改,我改。”关平急忙道:“我即刻便去找赵舒,让关统归宗。吾必以亲子相待,若有丝毫亏欠,便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听到关平这样的答复,关凤等三人似乎十分的满意,都齐齐点了点头。关凤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关平心中才松了口气,还不及起身,却又听见关索喝道:“关平,还我头来。”说着关索的首级便凭空飞起,张着大嘴扑向关平,嘴角还流着鲜血。关平躲避不及,猛然惊醒,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只觉额头、背心冷汗淋淋…… 第四百一十二章 弃前嫌握手言和 赵舒到了武陵,便一直昏睡不醒,将大夫开的药汤喝下去,似乎睡得更为香甜。萧贲虽然十分疲惫,却也不敢离开休息,将十二名家将分别安排在房间周围各处。这十二名家将都跟随赵舒多年,忠心可嘉,武艺也颇为不弱,可是身处在关平的地盘上。区区十二人,几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萧贲尽心安排,也不过是略尽人力而已,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站住。”萧贲听到外面有动静,急忙赶到房外,就看见负责守卫前门的三名家将,正一字排开,阻拦在关平的面前。而关平居然只是独自一人,身后没带任何护卫亲兵。萧贲心中顿时念头急转,何不趁关平落单之时,合十三人之力,将其擒下,以确保赵舒的安全?主意还没有打定,便听关平道:“本将军有事要见大将军,你们让开。” 那三名家将不得萧贲命令,自然不肯相让。关平微有些恼怒,见到萧贲走近,便道:“萧护卫,本将军要见大将军。”萧贲打量关平一眼,才缓缓答道:“要见大将军,需得先解下佩剑。”臣子晋见皇帝才要跣足去剑,关平要见赵舒,怎么也没要这个必要。而且此处是在关平的府邸,萧贲说出这样无礼的条件,也就是想要激怒关平,大打出手之意。 关平果然脸色巨变,拳头紧握,眼看两人便要动手,那三名家将也都手握剑柄,准备围而攻之。关平脸色数变之后,却当真老老实实地将佩剑解下来,递与萧贲道:“现在可能去见大将军?”萧贲万万没有想到,关平会答应自己的无礼要求,微微觉得惊讶,又恐其有诈,小心翼翼接过对方佩剑。又见关平有丝毫动作,萧贲顿时恶向胆边生,手腕翻转,竟将剑横扫,直砍向关平咽喉。虽然剑在鞘中,但以萧贲的力气,这一剑若是砍实,关平非得毙命当场不可。 关平在房中为噩梦所醒,并不知道梦乃是自己作了亏心事,内心愧疚,由心而生。还道真是关羽等人在泉下不安,托梦警示自己,于是思量再三,决定将关统收回关氏家谱。是以急着来见赵舒商量,才对萧贲忍气吞声。不想萧贲居然突下如此杀手,关平勃然大怒,喝道:“贼子胆大。”急忙身体后跃,躲开这致命的一击。 萧贲知道关平武艺远在自己之上,料得偷袭不成,却又留下几招后着。等关平退后之际,便继续抢攻上前,口中喊道:“兄弟们并肩上,先拿下关平。”旁边三名家将遂拔剑围攻关平,周围的家将听到动响,也都赶过来,陆续加入。 关平一时不慎,失了先机,又被数人围攻,饶是武艺高出众人,片刻之间竟难以挽回颓势,几招之后,又连连后退。萧贲深知自己等人身处龙潭虎穴,若是此次不能将关平擒下,不仅在场众人性命不保,房中赵舒也是难以幸免。于是招招狠辣,剑锋不离关平各要害之处。 众人正杀得难解难分,却听有人喝道:“住手。”声音虽然十分微弱,却极具有威严。萧贲转眼,便见赵舒不知何时起来,此刻倚门而立,怒视自己,只好收剑后退。关平心中愤恨,却想着梦中之事,见萧贲等人不再抢攻,也就住手不前,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眼看着赵舒。 赵舒在床上睡醒之后,并不知道已经到了武陵,叫了几声萧贲不见有人答应,又听得外面有打斗之声,便勉强起身察看。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萧贲在带人围攻关平,赵舒这次带病赶来武陵不过便是想要与关平摒弃前嫌,哪萧贲竟不能明白自己心意,于是出声喝止。竭力喊了一声,便又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只得扶着门墙,勉强而立,想要再开口呵斥萧贲几句却是不能。 萧贲见赵舒如此,知道其身体虚弱,急忙上前搀扶,道:“属下等打搅将军休息,还请将军恕罪。”赵舒见他腰间佩剑还在,手中却又有一把宝剑,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料想得到萧贲夺了关平的兵器,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就算是在平日里,赵舒腰悬宝剑也觉得颇为沉重,何况此刻?接到手中,赵舒便险些失手落地。但关平在前边,脸上的怒气尤存,赵舒也只能是咬牙坚持,双手捧着宝剑,一步一步走上前,道:“吾御下不严,得罪将军,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关平见赵舒如此,也觉得有个台阶可下,便不再多言,伸手接过,还回腰间,道:“某有事要与将军商议,不知可否入内详谈?”这言正中赵舒下怀,当即侧身退开,道:“将军请。”关平也谦道:“将军职位在前,将军请。”赵舒却突然道:“大哥年龄居长,大哥先请。”赵舒多少年没有如此称呼关平,此刻却喊得极其自然真诚。关平心中也稍有触动,凝视赵舒片刻,才微叹迈步前行。 及至门前,关平、赵舒二人入内之后,赵舒乃复命萧贲等人留侍在外,不得跟随。萧贲虽然担心赵舒安全,但又不能违命,只好带人守在门外,仔细听取房中动静,但有丝毫不对,便要破门闯入。 且说赵舒,关平二人相对坐下,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二人相识二十年,从认识到知己,从知己到结拜,从结拜却又渐渐生疏,走到如今这一步田地。赵舒有病在身,长坐不息,便偶尔传出几声咳嗽。关平看在眼中,又不禁想起廖化之言。此情此景断然不会是赵舒假装,果真是带重病而来,足见其诚意。 而赵舒终是想挽留下关平继续为蜀汉效力。在与魏延矛盾日益明显之后,赵舒总觉得部下人才难得,日后能与魏延一较高下的武将,舍关平其谁?于是当先开口,道:“大哥……” 这两个字刚出口,关平便打断,道:“大将军这样称呼,末将可担待不起。”赵舒见关平面色冷淡,知道多年的隔阂,不会是这片刻时间便可以消去,遂改口道:“廖将军带将军印信前来汉中请辞,此当真乃将军之本意也?” 关平又何尝想离开军旅?只是时势如此,不得不答道:“确是某之本意,将军多心了。”赵舒又复盯着关平,道:“若吾记得不错,将军之志当是纵横天下,驰骋疆场。如今方值虎狼壮年,怎么就要学古人归隐田园?” 关平自少年时便随父征战,乃以父亲关羽为榜样,常有荡平四海、建功立业、留下千秋美名之志。此刻被迫放弃戎马生涯,也是心有不甘,遂道:“朝廷权臣当道,只手遮天,此固非某之愿也,奈何时势不得不耳。” 话虽然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这“权臣”二字,自非赵舒莫属。赵舒只得低叹一声,道:“身居高位,总是难免要尽受天下之诋毁。吾随先帝至今,足足二十年,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换得却只是两代君王与诸公的猜忌么?将军可试想,吾掌权至今可有任何犯上篡逆之事?” 关平想也不想,随口便答道:“引兵犯禁,迫死皇后,难道不算么?”一句话说出口,却见赵舒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才猛然觉得失言,想要改口却是不行。赵舒正等得便是他这句话,不由道:“张皇后之事,将军心中当比我清楚得多。将军与张绍忠义之心,吾确实敬佩得紧,只是可惜了张皇后与安国……” “住口。”这话说到了关平的痛处,不等赵舒说话,便厉声喝止。刚上前迈出一步,就见房门被萧贲撞开,道:“休得无礼。”然后快步抢到赵舒身前,截住关平。从听到关兴死讯之时,关平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地自责,现在被赵舒旧话重提,自然心中愤怒,一拳狠狠地砸在旁边木几之上,只将那案几砸成好几小块,也不知道是在恨赵舒,还是在恨自己。 赵舒轻拍了下萧贲的肩头,示意他先退出去,才缓缓走到关平身前,道:“大哥,你我争斗多年,结果只是亲人的远去。你我二人若是携手,必能纵横天下,方才不负安国临终之所托。”再提到关兴临终时候交代的言语,关平也似乎心有所动,低声道:“某正是依照安国之言,不愿再与汝为敌,方才还印交权,但若让某随汝篡权欺主,却是万万不能。” 赵舒听他口风松动,遂取过一方金印,也不言语,只是递到关平面前。关平只道是赵舒将侯印归还,正犹豫是否要接,却见那金印下面却赫然刻着“汉江陵侯”四字,不禁道:“将军,这,这是何意?” 赵舒淡然笑道:“关氏两代功高,正该晋爵。如今朝廷有意北伐,伯济引兵北上,大哥若能不计前嫌,重镇南郡,必能使伯济无后顾之忧,全力伐魏。”关平所恨赵舒者,也很有夺取荆州的原因,如今赵舒肯让他再镇江陵,不论其中原因如何,关平心中总是高兴的,乃道:“将军便如此放心某?” 赵舒明白若想要关平放下旧恨,只凭着关兴临终前的几句话,而自己没有实质性的让步,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才肯将南郡相让,而且郭淮带兵北进,于圭等将移驻襄阳供应粮草,江陵也要提防那个所谓的盟友孙权的偷袭。此一举两得之事,赵舒也愿意做,只是担心郭淮征战之时,关平不肯尽心相助,便又道:“荆州曾是大哥常镇之地,吾早意归还,只是恐大哥不肯尽弃前嫌,而使国家受损。今伯济征战,若能尽取曹魏南阳之地,吾当以伯济为南阳守,而奉还荆州全境与兄。万望兄长以国家大计为重,不计个人之私怨。” 关平心中固然是千百个愿意,朗声道:“将军如此说来,某岂不汗颜?北伐曹魏,争夺中原乃军国大事,亦是先帝与先父之遗愿。某虽不肖,却也听过廉蔺之典故,愿为国略尽绵薄之力。”赵舒于是大喜,握着关平之手,道:“有兄长此言,大事可济也。” 四手相握,关平突然觉得心中轻松许多,这样的情景在多少年前,似乎也发生过。而近几年来,关平在处处与赵舒争斗的同时,也在时时提防着某一天会突然降下大祸。听到张绍满门被杀之后,关平更是兔死狐悲,当年威镇天下的张飞张翼德,居然绝了后。关平也担心自己关氏族灭,直到这一刻,关平才感觉着赵舒还顾念着旧情,处处对关家留情。关平心中明白如今张绍已死,自己孤立无援,想要继续保证关氏家族的赫赫声名,以及血脉流传,大约也只能是跟着赵舒后面走。正因为关平内心的深处有了丝这样的念头,才会作出那样的噩梦。 想起“血脉”二字,关平方才记起关统之事,复请道:“某还有一不请之请,忘将军应允。”难得关平主动开口讲条件,赵舒自无不允之理,连声道:“兄长但说无妨。”关平遂道:“实不瞒将军,先父确有三子,但关索早被逐出家门,是以不复相认。”赵舒虽然清楚当年关羽与张飞互相残杀家人之事,现在却不便说明,乃点头道:“原来如此,料是关索不肖,关君侯才不得不忍痛如此。久闻关索嗜酒无德,还是先帝大量才将其留任一职,却不知道进取,以致招来杀身之祸。也怨不得旁人。” 关平所担心的正是自己的丑事被旁人知道,此时见赵舒确实不知,顿时放下心,故作惋惜地道:“正是如此。只是如今安国不幸阵亡,而某膝下又无抚养,是以某有意使关索之子关统归宗,以继承关氏血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乃天大之喜事。”赵舒拍掌道:“安国在日便常有此意,是以吾虽将关统养在府中,却不曾改其姓名。既然兄长也有此心,吾回去汉中便使人送关统来荆州行归宗之礼。如此一来,非但君侯泉下得知,感慰关氏有后,便是关索在地下也要感激兄长之大德。” 关平见赵舒轻松答应,也十分高兴,暗想总算没有让关氏绝后,不负父亲在天之灵了,遂再三称谢不已。赵舒终于将关平安抚,也觉得心情大快,便是病势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两人四手再次相握,从而奠定下蜀汉逐鹿中原的基石。 第四百一十三章 入魏营首现火药 话说曹真带大军攻破宛城,却不见司马父子,于是下令在城内外大行搜捕。部下兵将皆是死战余生,于是乘机欺压百姓,强抢财物妇女,其祸尤甚于盗贼。如此十余日,根本不见司马父子,倒将宛城附近方圆数十里,糟蹋的十室九空,百姓深怨其苦,或者逃入深山躲避,或者举家南奔。曹真又恐民力流入蜀汉,乃下令截杀,一时激得民怨沸腾,不可收拾。军中司马建威将军贾逵,遂进言曰:“如今司马懿下落不明,大军留驻宛城,一则扰民,二则耗粮,不如使曹大司马留守宛城,以防备郭淮。大军却可班师。”恰巧皇帝曹睿也刚好下诏,命曹真移兵西往,前去潼关驻扎,侍机夺回长安。曹真于是分兵八万与曹休留守宛城,自统大军前往潼关。 曹休为曹氏族子,少年时曾得曹操夸赞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待如己子,常从征伐,颇得重用。后曹丕崩时,以大司马督汝南军事,防备东吴。如今宛城得破,郭淮撤兵樊城,曹休遂留驻南阳,以备蜀汉。 以曹休的本心,并不是要与曹真分兵,自己独镇宛城。而是希望能合两军之力,挥师南下,攻破郭淮驻扎在樊城的荆州兵马。即便不能攻取荆州,好歹也让将郭淮赶到襄水以南,使曹魏据有南阳全境。可是魏延奇袭长安,曹睿震恐,定要下诏曹真,移兵西进夺回长安。就军事角度而言,长安之东有潼关、武关两座坚固的关隘,又有徐晃、张合这样的名将守卫,即便是赵舒倾全国之力,也未必能越雷池一步。而宛城失去樊城为屏障,直接暴露在郭淮的兵锋之下,显然大为不利。可是曹真却赞同皇帝的诏命,也认为长安乃是前汉旧都,象征着汉家正统,若是长久落在蜀汉的手中,难免对中原那些少数的所谓的汉室遗老产生激励,还是应该及早收复。为此曹休与曹真还起了次争执,但最终皇命为大,曹休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想法,让曹真带兵离开。 宛城只留下八万兵马,曹休没有足够的兵力进攻郭淮,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收复樊城。可是当机会摆到了面前,曹休却又不敢贸然答应。手中的书信固然言辞恳切,但曹休却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关平居然会派人来联合自己夹击郭淮。关氏素来以忠义著称,怎么可能干出这样叛逆之事?曹休冷笑数声,将关平的书信扔在案上,斜视着前面站立的廖化,道:“尔等想用这等计谋引本都督入瓮,未免太儿戏了。刀斧手何在?将廖化拖出去斩首示众。” 左右刀斧手听到命令,齐声应和,上前押着廖化便要出去。廖化非但面无惧色,还突然仰天大笑,挣脱手臂道:“某自会走,不需旁人。”说罢昂然迈步向外走去。曹休见他行为异常,不禁问道:“被本都督识破奸计,还有何可笑?”廖化轻哼一声,冷然道:“不过是笑汝自作聪明罢了。” “放肆。”曹休下首心腹部将张普见廖化出言不逊,当即出声喝止,道:“还不快将此人拖下去。”左右军士还不曾动手,曹休却先道:“且住。”复转问廖化道:“天下谁人不知汝主关平忠于汉室,却修书信前来约本都督一同进攻郭淮,岂非有诈乎?”廖化并不回答曹休之言,反问道:“我家将军虽然忠于陛下,但郭淮又岂是汉室忠臣?不过是赵舒帐下一走狗耳。” “哦?”曹休微一沉吟,乃挥手让刀斧手退下,道:“你且详细说说。”廖化于是道:“我家将军并非诚心要与都督合作。”张普听廖化这样说来,又出声喝道:“既然是如此,却要你来此何干?”曹休却又示意他住口,复谓廖化道:“将军请继续。” 廖化略向曹休抱拳致谢,复道:“实不隐瞒都督,鄙国现在之心腹大患,不在于贵国或者是东吴相侵,而是,而是,”廖化略微迟顿片刻,才叹了口气,道:“而是国贼赵舒。” 赵舒在蜀汉国中独掌大权,天下皆知,而且还有过逼宫迫死主母之事,要称其为国贼,倒没有什么不妥。曹休却故意道:“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赵将军威名远播,若不是与本都督份属敌国,本都督还真想拜望结交呢。”廖化又哼道:“这只怕不是都督的真心话吧?赵舒如今已经攻克长安,又使郭淮北上樊城,联合司马懿反魏。都督心中怕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还谈什么结交?” 这话虽然很不给曹休留面子,但确实说到曹休的心坎里面去了,只得讪讪笑道:“将军倒是知我心。赵舒虽然遭我朝将士痛恨,但在汝国之中,立此大功,难道不是倍受崇敬?”廖化正色道:“收复旧都,功劳固然很高,但赵舒狼子野心,欲借此篡位,便是乱臣贼子。我家将军不忍见汉室江山易姓,是以才欲联合都督,破坏赵舒北伐大计。” 听到“北伐”二字,曹休也不禁动容,问道:“赵舒有意入侵我国?”廖化点了点头,道:“赵舒既然有篡位之心,自然要向外征伐,以建立威信。夺取长安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接着便该是郭淮引荆州之兵北上,攻取宛城。然后亲自引军攻克潼关,两路并进,直取洛阳。”曹休先时还有些吃惊,听廖化说完之后,反而哈哈笑道:“汝未免过分危言耸听了,赵舒有何德何能,胆敢如此妄为?你国中兵力财力,岂是我大魏敌手?须知我大魏带甲百万,拥有中原富庶之地,赵舒若是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 廖化并不反驳,只是跟着冷笑几声,才道:“尝闻贵国在樊城也布有重兵,又有文聘将军镇守。城不可谓不坚,兵不可谓不精,将不可谓不良,却只守了几日?便被郭淮攻破,可怜文聘将军当世名将却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住口。”廖化说话并不知道文聘之子文休就在曹休帐下效力,此刻也正在旁边。不等廖化把话说完,文休便按耐不住,冲上前去,抓住廖化衣甲,道:“先父岂能容你如此亵渎?”廖化心中固然极怒,却以大事为重,淡淡道:“这位便是文少将军?当日樊城交战,你是亲眼所见,赵舒所造之攻城器械,奇技异巧,哪里是贵国将士所能抵挡?” 曹休此刻对廖化之言已是将信将疑,又说到赵舒军备之事,自不肯就此罢休,惟恐文休失礼,乃起身上前,劝说道:“少将军且息怒,文老将军之死,乃赵舒、郭淮二贼所为,与廖将军无关,请先松手。”文休见主将如此,只得含恨将手松开,复又道:“此人所言不虚,郭淮军中确实器械精良,若非如此,先父,先父又怎会……”说到此处已经是呜咽不能再言。 文休将樊城败报传到洛阳之时,也就将交战的具体情况讲述清楚,如今再次重提,曹休虽然不曾亲眼所见,却也不禁心惊。但又不能在廖化面前显露胆怯之意,遂命文休暂时退下,复笑道:“彼只能偷袭一次,本都督早作下准备,定不会再蹈樊城之败。”廖化整了整衣甲,不屑地说道:“难道都督就以为赵舒除了那些攻城器械便没有制造出其他的东西?”说着便伸手去怀中摸索。 曹休离廖化较近,担心被其暗算,不禁连退两步,再转眼望去,廖化手中已经多了一截柱状物品。似乎是用硬纸裹成,除了一端有根线头,看上去并无其他特异之处,曹休遂问道:“这是何物?”廖化摇了摇头,道:“此乃赵舒秘制之物,某也不知,不过窃取这一支,为都督演示一遍。还请命人取一块石头进来。” 曹休深觉好奇,遂使人依言取来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放在外面空地之上。廖化先将那圆筒放好,又将石块压上去,转谓曹休道:“都督站远些,小心伤着。”曹休口中虽然道:“无妨。”脚下却又退开几步。廖化将石块安置妥当,便取过火种点燃引线,然后快步跑开。 在场众人原都是仔细看着那根引线燃烧,却万万没有想到燃到尽头之后,居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地巨响。“轰”的一声,竟然将上面的那石块震得翻滚出十数步外。曹休虽然心中有准备,却还是被其威力所惊慑,脸色顿时大变。 廖化偷眼见曹休脸色,知道他已经被唬住,便道:“此乃赵舒秘制之物,威力惊人。方才筒中不过少许药末,而郭淮军中不下千斤。若尽数埋到宛城脚下,都督可还觉得宛城能守?”曹休明知不该在廖化面前示弱,但此情此景,也只得道:“赵舒果非常人,能制出如此利器,当纵横天下。”言语之间,显得十分失落。回想自己治军多年,也常常想要改进兵甲,以求大魏铁骑灭蜀破吴,可照现在看来,即便兵精马壮,在这样威猛的爆炸面前,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得起? 廖化知道曹休对自己已经又信了几分,便接口道:“正是如此。赵舒野心勃勃,首先便想要攻取贵国,树立威信,而后篡位自立。至于东吴孙氏,若知魏汉两国败亡,必然上下震恐,到时赵舒只需传檄可定。我家将军联合都督者,非但不是不忠于汉,而是想要延续汉祚,不为赵舒所代。” 曹休再次点了点头,复道:“关将军信中所言并不详尽,还请将军入内坐下详谈。”廖化自是求之不得,抱拳道:“多谢都督。”遂与曹休一起入内落座。 坐定之后,曹休再次拿起关平的书信,仔细看了遍,道:“关将军约本都督先攻樊城,然后从武陵出兵夺取南郡、襄阳,以断郭淮粮草,而后并力破之。本都督却觉得此非上善之计。”廖化奉命见机行事,并不一定完全要让曹休按着信上所言进兵,只得道:“此乃我家将军一人之谋,或有考虑不周之处,都督若不赞成,大可商量改动。” 曹休于是道:“依本都督之意,还是请关将军先占领南郡、襄阳。郭淮得知,必然匆忙退向荆州,本都督再起兵追击,启时彼既无粮草,军心大乱,则破之必也。将军以为如何?”说完便瞧着廖化,等候回答。廖化却嘿嘿冷笑道:“都督端的是好算计,我家将军若是先起兵。郭淮必然赶回,到时候大都督若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武陵即便全军动员,也不过两万可战之兵,如何能抵挡郭淮大军?我家将军死战,却让都督乘机夺回樊城。这样的交易,我家将军不是傻子,须不会答应。” 廖化一语将曹休心中如意算盘道破,曹休也不气恼,微微点头道:“将军不肯相信本都督,也是情理之中,正如本都督不敢相信汝家关将军一般。既是如此,还有何合作可言?不如就此作罢,将军请回便是。”便有起身送客之意。 廖化任务未成,自然不肯轻易离开,只得故意作出难以决断之状,片刻才咬牙道:“既是如此,某便回去请我家将军先出兵,不过希望都督不要言而无信。都督千万要明白,若不能乘此机会除去郭淮,我家将军身死族灭不要紧,对于贵国也终究是大患。” 曹休又何尝不想挑起蜀汉内部争斗,而乘机获取渔利?遂正色道:“赵舒、郭淮乃我等共同之大敌,都欲除之而后快,本都督决不失信,但可放心回去让汝家将军尽速出兵,攻占二郡。荆州乃是关将军久镇之地,素有威信,谅来无所阻碍。” “正是。”廖化乃抱拳道:“郭淮嫡系全在樊城。二郡守御将士多有关君侯旧部,只要我家将军振臂一呼,定是响者云集,攻无不克。只是郭淮大军,还望都督相助。某便先告辞回去。”便要转身离去。曹休本要起身相送,却听门外有人喊道:“都督万不可轻信廖化之言,否则大祸至矣。”众人闻声望去,便见贾逵急匆匆地赶进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计已成历史重演 贾逵,字梁道,官居建威将军,向知兵机,是以曹真留其与曹休共保宛城。只是贾逵与曹休素有不合,并不受重用,所以不在左右听用。得知廖化前来请求结盟,共击郭淮,惟恐曹休中计,于是赶来劝阻。曹休本不甚喜贾逵,又见他莽撞闯入,不禁微微皱眉,问道:“将军何高见?” 贾逵见廖化还在,于是指着道:“关氏忠于刘汉,天下谁人不知?只凭其空口一言,都督万不可轻信。此必是郭淮见都督大军在此,不可轻敌,所使之诱敌奸计也。”曹休还不曾回答,廖化却抢先道:“我家将军忠于汉室不假,但赵舒久欲篡位,而郭淮甘为爪牙,据荆州以为强援。我家将军正是基于此,才不得不联合都督,以求除去郭淮。” 贾逵乃冷笑道:“赵舒虽权倾朝野,却并无显露篡位之心,即便有心于此。你家将军终是蜀汉之臣,怎会帮助我家都督,夹击本国军马?攻破郭淮之后,你家将军又当如此自处?”廖化乃正色道:“将军不在我国,自不知赵舒之猖獗。我家将军一心只要保存汉室,郭淮本来乱臣贼子,除之有何不可?至于郭淮之后,我家将军自然是要严守疆土,再与曹都督一决高下。” 曹休点了点头,道:“将军诚不欺吾。赵舒篡位之心,路人皆知,而关将军忠义之心,可昭天日。”贾逵见曹休居然信之不疑,不禁顿足道:“想当年关羽随太祖皇帝,待之何厚?却有华容之窘。足见关氏之愚忠,如今关平无故怎会与都督结盟,不过是引都督中计罢了,还望都督再三思量啊。” 提起关羽的忠义,曹休倒颇有几分迟疑。廖化见状,乃拜服在地,道:“我家将军与赵舒素来不合,皆因其欲篡汉自立。又怎会相助郭淮,以成其好事?须知赵舒一旦得胜,便会迫不及待地篡位。我家将军以诚待都督,都督却奈何终肯信?”突然拔剑割发掷于地,道:“某乃割父母所遗之发,以示心迹。还望都督应约,既存我大汉,也为贵国除去大患。” 曹休见廖化割发以示诚意,便要上前搀扶,却又听贾逵不冷不热地在旁边道:“截发为誓,足见其诈,便如昔日要离断臂,刺杀庆忌还颇有不及。都督未可深信,只须将其拿下,严刑问讯,必然能获其阴谋。”廖化听他如此说,于是将心一横,起身道:“某本诚心而来,都督却使人再三为戏,与其如此受辱,不如死了来的干净。”乃横剑颈下,叹道:“有汝等短视之人,赵舒必能纵横天下,吞亡各国。”便要自刎。 “将军且住。”曹休急忙快步上前,一把将廖化抱住道:“此乃旁人之言,绝非本都督之意。将军万不可卤莽。”又呵斥贾逵道:“廖将军诚心而来,岂容汝这般折辱?”贾逵见曹休偏袒外人,也不禁动怒,大声道:“都督不听忠言,只怕我大军受累。”曹休本与之不合,今见其出言不逊,乃喝道:“吾正欲出兵,攻破郭淮,收复樊城。汝却出此不祥之言,非是有意乱我军心?”便要呼喝左右拿下重责。 廖化见曹休不用贾逵之言,心中暗自窃喜,又恐过分重责,使魏军众将怨恨自己,便开口劝道:“都督请息雷霆之怒。今方要进兵破敌,乃是用人之际,不妨暂且将其留下。待都督大破郭淮之日,羞也将他羞死。”曹休笑道:“将军之言是也,若非将军,本都督定要重责,以示诚意。”遂命人将贾逵放开。奈何贾逵心怀梗直,不但不谢,反而继续道:“都督不用自己人之忠言,却信外人谗言,败亡无日矣。”这话比方才之言更是露骨,曹休勃然变色,但既开口饶过,不便再责,只得让左右将其轰出。贾逵空有为国之心,被众军士推搡而出,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叹息离去。 贾逵离开之后,廖化再次告辞。曹休却道:“将军熟知郭淮营中之事,不妨留下相助。关将军处本都督自另派人前去,待共破郭淮之后,本都督定亲送将军返回襄阳。”原来曹休虽然不十分相信贾逵之言,但心中也有了几分防备,遂有意留下廖化为质,以辨其真伪。廖化如何不解其意?乃抱拳答道:“承蒙都督厚爱,某愿留下效力。但我家将军那里,如无某书信,必不肯轻信。还请都督赐文墨一用。” 曹休见其答应,又稍微放心,遂命人取来笔墨。廖化提笔而写,片刻则就。曹休在旁观看,见并无不妥之处,乃命帐下心腹书吏为使,前往武陵约会关平。又将廖化留在宛城,由部将张普严加监视。曹休则是积极整备军马,只等荆州传来消息,便要南下夺取樊城。廖化也知曹休并不曾完全相信自己,于是深居简出,更不敢在魏军之中乱走,以免遭受猜疑。数日之后,张普见其并无异行,方才稍减戒心。 又过得二十余日,使者自荆州而返,声言关平确实从武陵出兵,于路各县闻风而降,进逼江陵。江陵乃郭淮治所,守将是其心腹,拒不投降,关平已将城团团围住,日夜攻打,只是江陵城高池深,难以攻破。关平惟恐郭淮得知消息,引兵回援,是以请使者先回宛城,请曹休出兵相助。 曹休既得此消息,心中大喜,以为夺取樊城便在此一举,遂传下将令,克日起兵南下。廖化在营中听到此令,更是欣喜若狂,知道曹休已然中计。那书吏乃是曹休心腹,却如何会带有这样的消息回来?原来赵舒、关平知道曹休必不肯轻信廖化,定要派人到关平军中打探虚实,使者至后,便每日都在营中设宴,盛情款待。及至攻城交锋之时,又以保护其安全为由,只是远远观战,并不亲临前线。那使者也只是听见震耳的喊杀之声音,哪里辨得出真假?而关平又在郡中斩杀死囚若干,每日使诸将轮流献功,见到血淋淋的首级,曹休使者更是深信不疑。关平请其向曹休求援时,又以财物厚赂,是以带回消息,请曹休出兵。 第四百一十五章 至樊城再起争执 廖化窃喜的同时,曹休又何尝不在偷偷窃喜,与关平约定之时,固然是以收复樊城为口号,但曹休的心中却想得更远。击败郭淮之后,关平新得荆州,又背有祸起萧墙的罪名,襄阳、南郡军民将士未必都能甘心归附,值此之时,岂不是收复荆州的大好时机?曹休本就有南下之意,不过是碍于曹真分兵前往长安,才不得不暂且忍耐,如今却是天赐良机,曹休怎能不欣喜若狂?所以在使者前往荆州之时,便在积极备战,等得到确切消息,曹休即刻召集众将,只留下裨将薛乔与数千嬴弱之兵守城,其余兵马悉数出征。 军令既下,诸将皆回营准备,曹休也自在帅帐中思量进兵之计。忽有亲兵来报,贾逵在外求见,曹休待欲不见,那贾逵却早已经自己闯了进来,高声道:“都督万不可轻易出兵。”曹休心中早料定其必是来劝阻出兵,但还是不禁着恼,道:“吾为三军主帅,出兵之事还需汝多言不成?” 自从廖化来到宛城,贾逵便日夜坐卧不安,生怕曹休轻信其言语,出兵前往樊城,乃密使人报于曹真,希望能在曹休出兵之前,派人前来劝阻。不想曹真那边还没有消息,曹休却已经先下令出战,贾逵固然明白自己再劝未必有效,但为了数万将士性命,不得不再尽力尝试一次。见曹休不为所动,贾逵便又道:“末将已经使人将此事报于曹子丹将军,只须过得三五日便必有结果传来,还请都督再稍待两日。” “汝也久经战阵之人,岂不知战机稍纵即逝?吾在宛城作战,子丹却远在去长安的路上,焉能等他消息。”曹休拂然不悦,道:“再者吾与子丹同为先帝托付大臣,职位相当,本都督要出兵,难道还需要请得他的将令不成?” 贾逵只是情急想以曹真为名,劝阻曹休能暂时回心转意,却不想弄巧成拙,更惹曹休不悦,只得道:“末将并无此意,只是陛下意在夺回长安,将军之责不过在于紧守宛城,使曹子丹将军无后顾之忧。至于荆州郭淮,若赵舒在长安败绩,便不可惧。” “哼!”曹休重重哼了一声,冷然道:“以汝之意,这功劳都让曹子丹得了去方才称心?天赐本都督斩敌立功,报效朝廷的机会却要白白浪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本都督攻破郭淮之后,自会上表向陛下陈述经过。”不等贾逵开口再劝,便转头对旁边军政司道:“传本都督将令,再有敢阻拦本都督出兵者,都以慢军之罪论处,重责不饶。” 贾逵见曹休心意坚定,恐自己再言,招来祸端不打紧,则全军便再无一人能识破郭淮诡计,于是再请道:“既然都督决心出战,却需防备郭淮奸计,末将愿为前部,为都督开道,若有差池都督大军须得无恙。” 贾逵本是一番好意,奈何曹休却又误解其有争功之心,只是淡淡说道:“将军忠义之心,本都督素来知晓。只是先锋人选,本都督早心中有数,不劳将军费心。将军若无他事,就请回营准备,来日便要出兵。”说完便示意边上亲兵送客。贾逵一腔热血心肠,却换来的是曹休冷漠猜疑,只得长长叹息一声,默然出帐。 看着贾逵背影,曹休复笑谓旁边心腹将领张普道:“昔日先帝欲以逵为督,假节钺,吾固知其性情,刚而多疑,不堪重任,乃谏阻先帝。今日所为,岂非吾当年之所见也?”张普遂出声附和其论,曹休于是就使张普为先锋,引兵在前,自统大军于后。 张普领得先锋之印,心中欢喜,固要建功以图升迁,一路耀武扬威,非有一日,直至樊城北面数十里,忽有探马来报:“前面有蜀军阻路。”张普乃一面使人飞报曹休,一面自提兵前来交战。两阵对圆,张普但见对方是一少年将军,欺其年幼,出马喝道:“孺子何以为战,还不早降?” 对阵却是郭淮之子郭统,听得张普叫阵,也出列骂道:“贼将不知好歹,已中我父帅之计,可速速下马归降,方可不死。”张普闻言大怒,纵马来战,郭统年纪虽轻,却也毫无畏惧,提枪相迎。两马相交,大战数十回合,郭统少年英雄,越战越勇,张普抵敌不住,渐渐力怯。又战三五回合,郭统口中大喊“着”,长枪直刺早中张普肩头。张普唬得魂不附体,急忙勒马便走。郭统于是挥兵混战,不久见曹休大军到来,才收兵返回樊城。 张普首战败绩,来见曹休,惟恐吃罪,只得极力夸赞郭统武艺,言其勇不可挡。曹休本就不悦,复听其喋喋不休地夸奖对方了得,不禁喝道:“汝为先锋大将,武艺不如敌将,还值得四处张扬,沾沾自喜么?”张普被曹休如此一骂,顿时住口,忽然想起阵前郭统所言,遂又道:“都督且息怒,末将失败,固然是对方武艺高强,却也是另有缘故。交战之前,敌将声音我军已中其计,致使末将分心提防,故而有此一败。” “中计?”曹休一路南下,虽然是想破敌立功,却仍旧时刻在提防中敌之计,此刻听张普提起,不由问道:“是何计谋?”贾逵此刻也在旁边,遂进言道:“都督明鉴。廖化言关平出兵之后,郭淮必然赶回荆州,可是都督大军来到樊城,郭淮却仍旧有力出城交战,可见其诈?如今又言中计,以末将之见,必是廖化诱敌,为保完全,都督还是拿下廖化拷问,再作定夺。” 曹休心中也正疑惑怎么樊城还有兵马,乃转谓廖化道:“将军以为如何?”廖化在旁听到贾逵之言,又得曹休询问,急忙拜倒,道:“末将实不知樊城为何还有军马。至于郭统阵前所言,都督怎能相信?若是都督用计破敌,对方尚未中计,都督便肯先告知么?此必是郭淮知某在都督军中,所使离间之计也。” “巧言狡辩。”贾逵见曹休又颇为疑惑不定,急忙再劝道:“都督万不可再信此人之言,如今我大军前来,不知城中底细,万不可在此逗留,不如暂时退回,以观其变。”廖化却也道:“关将军已经起兵,就等都督响应,并力攻破郭淮,此天赐之机,还望都督三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曹休一时分不出真假,只得止住二人,下令全军不必再进,就在原处择敌安营,待明日前往城下挑战,以观城中虚实。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夜进言再获信任 曹休将大军屯扎在宛城之外,诸将都各自散去,只有曹休一人独自坐在帅帐,想着贾逵和廖化之言。不知樊城究竟能有多少兵力,自己还是否该继续进攻。若是郭淮主力还在樊城,继续进攻怕兵力相若,难以成功;若是就此收兵,曹休却又不能甘心,数万大军兼程而来,一战便走,这军报又该如何写给皇帝曹睿?是以曹休心中烦闷,难以成寝。 将近三更之时,亲兵入帐禀告,言廖化在外求见。见到宛城还有可战之兵,曹休对廖化的信任大不如前,此刻深夜求见,曹休不知其故,仍旧使其入内,询问来意。廖化行礼之后,答道:“郭淮用兵,向爱使诈,今夜都督大军新到,需防其劫营。” 曹休将兵多年,熟知兵略,虽然扎营之时,便有提防,但听到廖化所言,乃复问左右道:“今夜是哪位将军巡营?”左右回禀乃是文休,曹休遂笑道:“有彼在,何惧郭淮前来?”因对廖化道:“多谢将军提点,吾早有准备,郭淮若来,必败无疑。”廖化听他如此说,只得行礼告退。 经过廖化这一进言,曹休又不禁多信了他几分,至于樊城之事,或者另有别情。只能等明日城下挑战之时,再观其虚实,曹休见夜色已深,便欲更衣休息。外甲还不曾除去,便听得外面杀声顿起,复而大作,曹休急忙出帐,回顾左右,道:“何处在斯杀?”属下领命前去打探,片刻而回,声音有汉军前来劫营,幸而文休早有准备,才不使汉军攻入营内。 曹休方才心安,乃急令诸将分兵前去接应,自己却退入帐中静候消息。过了大约一个更次,文休使人来报,已经击退来犯之敌,请问是否继续追击。曹休乃道:“穷寇莫追,且夜里恐中其埋伏。”遂下令诸将不可轻易出营追敌。 众将得令便都收兵回营,齐往帅帐请功。曹休得此一胜,心中大喜,一一记下斩献,笑谓众将道:“得此大胜,足抵白日之败也。”众人也都齐道:“皆赖都督威武。”曹休哈哈大笑,愈加深信廖化,使人取来财帛,厚加赏赐。廖化急忙固辞,道:“郭淮退走,乃诸位将军力战之功。某不曾参战,焉能受此重赏?还请都督分赏众将,以待明日之战。”曹休深然其言,又重赏参战诸将。 廖化见曹休又深信自己不疑,便继续道:“今夜交战,多有俘获,都督可招来询问,以重利诱之,必能得宛城之虚实。”曹休从其计,命人带俘虏前来,顿时招有十余人入帐。曹休乃道:“尔等从宛城而来,城中共有多少军马,几人为将?”那些俘虏面面相觑,片刻才有一人出列,道:“都督明鉴,小人等不过马前之卒,只知奉命随军而战,城中虚实委实不知。”曹休料其是推委之言,便有心杀人立威,以此相胁,迫使他人回答。正欲下令,廖化却上前,对着一众俘虏道:“诸位可认为本将军?” 廖化在荆州多年,自然又不少军士认识,方才回曹休话的军士,不由惊问道:“廖将军缘何在此?”廖化乃正色道:“某奉关将军之命,前来助曹都督共破郭淮。”众人听后,皆是大惊,顿时暗中私语。那军士片刻才问道:“关将军素来忠义,如何做出这等事情?”廖化复道:“关将军忠义,天下皆知,只是赵舒欺主,郭淮与之狼狈为奸。关将军有心匡复汉室,安定朝廷,是以如此。诸位若怀忠义之心,当随关将军一起,如何能为郭淮卖命?” 众人又复对望了几眼,仍旧是那军士答道:“既然廖将军如此说,小人等本该遵命,只是出征之时,郭将军已将小人等之家眷安顿在南郡。声言但有临阵降敌者,皆夷三族,小人等虽有心跟随将军活命,但却恐祸及家人。” 廖化遂哈哈笑道:“汝等勿需担心,关将军已从武陵起兵,此刻已经攻下江陵,若你们家眷真在城中,正该归顺关将军,以求全家团聚才是。”江陵战事还没有传来消息,廖化却如此信口开河,引诱这些军士归降,曹休听着也不禁连连点头。 果然这消息说出,帐中顿时像炸了锅一般,那答话的军士,也不禁道:“难怪……”两个字出口,却猛然发觉失言,便急忙住口。廖化却抢上前,握着对方手腕,道:“难怪什么?”那军士待要不说,廖化复又道:“你若不说,非但今日身死,改日本将军回到南郡也要斩你全家。若是说了出来,本将军现在便能放你出营,回去与家人团聚。”那军士只得再望了众人一眼,问道:“将军能放了我们这些兄弟?” “自然可以。”廖化口快说出,却又想起此是曹休大帐,于是转头道:“都督以为如何?”这些小卒对于曹休来说,杀与不杀本无区别,既然廖化已经答应,他也不便改口,遂道:“尔等若能拒实禀告,本都督不仅能放汝等活命,还可以发送川资,使汝等返家。” 那军士又犹豫片刻,才道:“小人便相信廖将军之言,希望关将军当真已经攻克江陵,不使我等家人受害。实不瞒将军,郭淮早在两日之前,便带兵返回荆州,只留下少将军与五千军马镇守樊城。我等皆不明其中原委,今日得将军之言,才知原来是江陵告急。”说着便拜伏在地,道:“小人已经拒实相告,还望都督、将军能饶小人等活命。” 廖化闻言大喜,也不理会那军士,转对曹休道:“都督且听,果然郭淮不在,正是攻取樊城之良机,还请都督速速起兵。”曹休却不肯深信,再问那军士道:“既然樊城之中,只有五千人马,郭统何以敢出城迎战,又来劫我营寨?”那军士遂答道:“正是因为兵力不足,郭统空为都督大军围攻,樊城迟早得破。所以才陈兵于外,以示城中兵力充足。夜间劫营更是想一击获胜,鼓舞城中士气,坚守待援,岂知都督早有准备,是以不能得逞。” 这样解释的合情合理,曹休也不禁点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胆识。郭淮得子如此,真大幸也。”说完也不便失言,就下令放众人出营。众俘虏能得活命,都跪拜感谢大恩。等要起身离开之时,贾逵却又出列道:“都督岂可轻信这些小卒之言?”只把廖化听得牙痒痒,暗道:这混蛋怎么老是爱出来坏事? 这一路行军而来,贾逵就没少进言,曹休早听得不耐,只是樊城果然有兵,所以昨日才听信了他一次,但也幸好没有全听他之言,重责廖化,否则怎能有现在的情形?此刻贾逵不知悔改,又跳出来进谏,曹休也没有好气地道:“那将军又有何高见?” 贾逵听着曹休语气并不友好,但却不能不加以谏言,仍旧继续道:“都督只凭这些士卒之言,便轻信城中没有大军,若是此乃郭淮使间,岂不中其奸计……” “住口。”不等贾逵说完,曹休早勃然起怒,喝道:“本都督兴兵破贼,原为报国,尔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此不利之言,扰我军心,究竟是何居心?”贾逵连日进言,都不为曹休所取,仍旧一意孤行,此刻也不禁变色,高声道:“都督身居要职,手握数万雄兵,乃朝廷柱石,却听信外人之言,若是兵败丧师,都督岂不愧对两朝先帝之厚恩?” “你……”曹休没想到贾逵居然敢顶撞自己,更是怒气上涌,厉声道:“来人,将贾逵拿下,推出帐外斩首。”众将本有劝谏之心,但见贾逵如此作为,而且连日出此不祥之言,也都觉得他不识好歹,又见曹休当真动怒,便都忍了下来。左右军士见曹休如此大动肝火,也不敢迟疑,急忙上前要押贾逵出帐。 贾逵却挣开军士,复高声道:“都督若是不听忠言,何不听某一计?先使别将以都督旗号,大张旗鼓前往攻打樊城,若郭淮无计便罢,有计都督也可在后接应,不使惨败。” “好,本都督便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曹休遂转头取过一支令箭,道:“文休将军,本都督着你引前部三万兵马攻打樊城,务要尽心攻打,以观测城中之虚实。”文休接令出帐,自点兵起程。曹休便使人先将贾逵押回帐中,无令不得擅自走动。廖化又见其不用贾逵之言,心中窃喜,因见那些俘虏还在帐中,便上前问道:“都督,那这些军士如何处置?” 曹休此刻正心烦气乱,随便挥了挥手,道:“暂且押下,等前方传来确实消息,再放出营不迟。”乃命张普将俘虏带回营中安置,廖化见其如此,也不敢再进言,只得作罢,就在帐中与曹休众将,一起等候文休的消息。 文休出兵之时,天色还不曾大亮,但未及午时,便使人回报。曹休见如此之速,也不禁担心有失,急忙召入询问。不想那军士却答道:“文将军军马方至城下,还未及布阵攻城,却早有城中吏民出迎,言郭统劫营失败,知道不能与都督大军抗衡,已经带兵南遁。文将军惟恐中计,先使人入城,果然不见汉军,方才入内。并使小人前来禀报将军。”曹休顿时大喜,重赏来人,复笑谓廖化,道:“可恨贾逵不知好歹,今本都督不费吹灰之力,便得樊城,羞也羞死他了。”言讫哈哈大笑不止。廖化也忙跟着陪笑,心下却暗道: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刺曹休廖化身死 樊城轻易拿下,曹休不仅将那些俘虏释放,便是贾逵也没有被斩杀,毕竟贾逵也是三朝老臣,而且是曹真留下参赞军机的,曹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饶下贾逵一命,既可以博得宽厚的美名,也不至于让曹真脸上难看,一举两得,所以曹休只是不冷不热地讽刺了贾逵几句,便仍旧让其释放。至于贾逵本人,得曹休饶命,大约是感恩戴德,竟然态度大变,曹休再要起兵追赶郭统之时,贾逵非但不加阻拦,还亲自请命随征。 自从曹休大军进入樊城,廖化便力劝曹休引兵南下,夹攻郭淮。曹休此次南来,便并非只图樊城一地,而是有心乘机夺占襄阳等荆州之地。在廖化劝说之下,便有起兵追赶郭统之心。贾逵主动请战,在曹休看来,不过是以为见到樊城已破,自己大军获胜指日可待,便想要分些功劳。曹休不愿为己过甚,也就答应使之随军,不过由于前段时间确实惹人恼怒,曹休只是让贾逵带兵远远在后接应。以后上表请功的时候,随便附带在众将之后,至于想立什么大的功劳,却是想也甭想。贾逵倒还识趣,也不嫌弃,欣然领命。 曹休乃仍以文休为先锋,尽起军马一路追杀。及至襄水,文休派人回报,言汉军数千人众大约是因为无渡河船只,被阻在北岸,正延河而走,请曹休定夺。曹休料是郭统兵马由于撤退匆忙,不曾准备船只,不能渡水,于是暗喜道:此天教吾立功也。当即传令三军,并力向前,务要将郭统所部全歼在襄水北岸。 将令一出,诸将皆有争功之心,各自催兵上前。张普有心报仇雪耻,率部尽力追赶,竟还在文休之前咬住郭统交战。然后派人传信,魏军各部陆续加入战斗,六万余人将郭统所部团团包围,步步向江里逼去。郭统在阵中见曹休中计上勾,乃高呼道:“众位兄弟,背后乃是滔滔江水,无路可退。唯有拼死一战,或者能有一线生机。”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郭统部下皆是郭淮这几年在荆州所练精锐之师,才能挑选出来执行诱敌这样的重要任务。如今背水一战,无不以一当十,拼死血战,郭统自己也是身先士卒,毫不退缩。 交战半日,眼看日落西山,蜀军固然死伤近半,但剩下的却是越战越勇,战场越收缩越少,反而不能发挥魏军人数上的优势,愈加难以进前一步。曹休远远观战,也不禁为汉军气势所折,转对廖化叹道:“郭淮治军如此,确是难得良将。”廖化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赵舒又怎能放心举荆襄之地托付?”复看了看天色,道:“都督,今日为时已晚,不如暂且收兵,来日再战如何?”曹休却摇了摇头,道:“交战至此,我军固然疲惫不堪,敌军却也是在勉力支撑。越到如此时刻,越不能鸣金收兵,谁能坚持到最后,谁能取得胜利。” “都督所言甚是。”廖化却又道:“但都督大军数万,而郭统只有数千残兵,越逼迫得紧,对方却越反噬的厉害。不如暂且收兵,在外围团团围困,不让其走脱,我军却养精蓄锐一夜,明朝再战之时,郭统兵马可还有再战之力?”廖化所言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想全歼蜀军,魏军怕不还得付出些代价,而围困一夜之后,蜀军战力必然有所下降,明日再战,或者就要轻松些。反正魏军有几万在外围,难道还怕郭统插翅飞了不成?想到这里,曹休遂传令鸣金。 魏军苦战半日,将士都有后退之意,如今听到主将号令,更是求之不得,就想着尽快离开战场,也不顾阵型散乱。廖化看得真切,知道时机已到,乃指着远处,道:“都督请看,那什么?”曹休不知有诈,转头望去,廖化却乘机拔剑行刺。好在曹休行武出生,有武艺在身,反应机敏,转头不见有何异动,便知不妥,听得背后风响,急忙躲避。但两人相距极近,廖化又是谋划多时,自然不容易失手,一剑正中曹休身体。曹休顿时跌撞落马,生死不知。 曹休左右多是亲兵护卫,见廖化突下杀手,虽然不能及时抢救,但不等廖化再出第二剑,便早有数人围攻上前,又有数人下马抢救主将。廖化此次主动请缨前来诱敌,已是抱有必死之心,虽然身处重围之中,倒也不显慌忙,拔马便冲入魏军阵中,高声喊道:“曹休已死,曹休已死!!!”魏军正值鸣金后撤之时,并不知道主将究竟如何,但见廖化冲下来大喊,也不得真假,顿时军心大乱。战场之上,这样的坏消息很快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魏军后退更如潮水一般,严重地更是互相拥挤踩踏,乱成一团。 廖化虽然计谋得逞,但毕竟独自处在数万敌军之中,周围都是魏军,来回冲杀几次,便身受好几处伤痕。各处伤口传来火辣辣地疼痛,几乎让廖化晕厥,即便如此,他仍旧纵横在乱军之中,高声大喊曹休的死讯。突然身后军阵之中,射出一支羽箭,正中廖化肩胛,廖化中箭落马,不及起身早被周围军士执下。就见一骑飞奔而至,高声道:“都督有令,押解廖化前往,都督要亲自处置。” 却原来是曹休虽然中剑,却并未曾死,被属下救醒之后,复见廖化于军中高呼自己的死讯,不由怒从心起,勉强起身挽弓搭箭,欲杀之而后快。曹休虽有神射绝技,奈何受伤颇重,力道准头都不及平时,所以这一箭才只射中廖化肩胛,不曾取其性命。但曹休却不甘心,惟恐廖化为旁人所杀,于是急忙使人传令,必要亲自斩杀廖化,方才如意。 看到廖化被部下军士押解而来,身上尽是血污,稍显狼狈,但眉宇之间却仍有一股坚毅不屈的神色。曹休本是被两名亲兵搀扶,此刻也不禁将二人推开,独自上前,厉声喝道:“本都督如此信任,不想汝狼子野心,居然刺杀本都督,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断,如何能解吾心中之恨?”声色俱厉,杀意重重。 廖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某与都督本为敌国,所谓兵不厌诈,都督要怪,只能怪自己轻信于人。苟为国家社稷,廖化一死何惜?都督请便。”说完又将身体转向西南,道:“吾主在南,不能面北而死,还请都督成全。”言讫闭目受死,面色坦然。周围将士无不暗自佩服,曹休也竟有些惋惜,自忖:蜀汉能有如此忠臣良将,难怪能处处获胜。今日之事,固然是自己轻信了廖化,但却又岂不是廖化以死为间,才能博得信任?蜀汉能有这样不畏死的臣子,曹魏却能有多少?曹休不禁有些自伤起来。 长安已经失守,宛城不能容失,廖化引自己大军出战,难道便是要偷袭宛城么?一念及此,曹休只觉得伤口上又传来阵阵巨痛,脚下有些站立不住,还好身后亲兵及时搀扶,才不至倒地。左右亲兵见曹休如此,乃深恨廖化,齐声道:“请都督下令斩杀此贼。”便有数人拔刀上前。曹休却喝止众人,道:“廖将军乃真英雄。本都督也是英雄,天下狗熊不少,英雄却不多。一日之间死一人便足矣,若死两人,岂不可惜。来人,为廖将军松绑。” 左右亲兵虽然心中不甘,但却不敢违抗曹休军令,便有两人上前为廖化松绑。岂知廖化一得自由,便突然偷袭,将一人推翻在地,夺得佩刀,道:“多谢都督美意。”曹休与廖化相距不过十余步,众人惟恐廖化再次刺杀,皆拱卫在曹休身前。又有一人骂道:“都督好心放汝,汝却仍要刺杀,岂配得上都督所言‘英雄’二字?” 廖化乃仰天大笑,道:“都督有心放某,某岂无愧?某诓都督至此,乃国事,不得不为耳。都督高义,某只能以贱躯为报,在九泉之下等候都督一道。”说完便将刀锋倒转,在自己颈下一勒,顿时血溅五步,扑地身亡。 见到廖化如此,曹休也只能是摇头叹息不已,只觉胸前伤口越发疼痛,猛然一口鲜血吐出。左右亲兵急忙救护,抚胸的抚胸,擦血迹的擦血迹,更吓坏了随军的医士,深知曹休受伤颇重,若是能好生静养调理,或者还能保得性命,但在军旅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正为曹休忙碌,猛然听得几声震天巨响,继而喊杀之声大作。曹休乃复挣开众人,问道:“发生何事?”急忙差遣心腹军士前去打探,片刻回报道:“我军正退兵之时,汉将郭淮引军从右杀来,李韦从右杀来,还有,还有……”偷眼看着曹休,却并不敢继续往下说。 “还有什么!!!”曹休心急如焚,哪里能容他如此,乃喝道:“但说无妨。”那军士才得道:“还有支数千人的骑兵只奔此处而来,旗上大书着生擒都督的字样。”曹休向那军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隐隐看见有支骑兵杀来。他在众人的救护之下,原本有些回转,听到这样的言语,心中大恨,不由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众人待要救时,曹休却先自己擦拭血迹,道:“本都督征战半生,岂惧郭淮?传令众将迅速向此处收拢防御,我军虽然中计,但人数远在郭淮兵马之上,不足为惧。”将令传下,曹休复强自上马,高声道:“男儿建功,只在今朝。”竟向着那队骑兵杀去。众将士见曹休重伤之身,尚能上马杀敌,也精神大振,不以中计为意,士气高昂,随着一起冲杀。 曹休所部亲兵皆是曹魏精锐铁骑,而奔袭前来的蜀汉骑兵,也是郭淮、于圭在荆州多年的心血“奔雷营”。两军交战,相比别处却是更加的惨烈,只听着振天的喊杀,漫天的血肉横飞,不论哪国的军士都是努力杀人,或者被人所杀。只有在战场上,才明白人命其实很贱,只需要一刀一剑,便有一条生命永远的消失。 曹休努力杀了数人,却因此而迸裂伤口,流血不止。但曹休却不以为意,继续冲杀在前,似乎要借着对方将士的鲜血来洗刷今日中计的耻辱,也借此来发泄对先帝、陛下以及这数万将士的愧疚。还是文休在前知道主将所困,急忙带兵杀回,好歹将曹休劝止下来,让军医再为之重新包裹伤口。 等伤口上的流血再次被止住,曹休只觉得身体虚脱,酸软无力,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勉强对着文休道:“吾伤重如此,前方战事,只得有劳将军了。”文休一抹脸上的血汗,道:“末将自当尽力。只是都督伤势不轻,还请先回樊城养息。”曹休却摇头,道:“将军好意,吾心领了。只是此次中计,皆吾之过,岂能弃众将而走?”文休还要再劝,却听得有人哭喊着“大都督”而来。众人望去,却是曹休爱将张普。 原来张普为报当日被郭统一枪之仇,所以今日仗着大军为后盾,督率所部竭力冲杀在最前。等到曹休鸣金之后,自然也是退在最后,郭淮伏兵出来之时,也正好遇上。所谓上阵父子兵,张普本来才庸,一人岂能挡郭淮、郭统父子二人之勇?而且魏军苦战半日,皆有退却之意,张普所部被夹攻之后,军心动荡,难以为阵。张普虽然督军苦战,却是大败而走,属下部曲或死或散,只带有区区数十骑走脱。 张普将败报禀出,只将曹休气得须发尽张,大叫一声:“痛煞吾也。”顿时晕厥。军医再救之时,却摇头道:“都督伤势过重,又强起杀敌,若不能早些回城静养,只恐……”曹休既是如此,三军失了主将,张普虽然素来受信任,但却不堪重任,文休倒是有几分本事,却是新来之人,如何能使唤动曹休属下宿将?再者曹休的伤势不能再拖,而且军心混乱,难以再与汉军精锐为战。两人商议之后,乃决定以文休带兵断后,张普与诸将保着曹休退回樊城,以图后计。 第四百一十七章 斩张普追击曹休 透过清晨淡淡的薄雾,曹休望着前后跟随自己的将士,这些都是曹魏的精锐之师,有的甚至跟随自己转战多年。可是昨日的那场大败,都让这些勇士心寒,由于自己重伤不醒,三军无帅,指挥不一,士气不振,数万大军土崩瓦解,或死、或降、或散,此刻仍在曹休身边的不足一万之数。而且文休为保证自己安然离开,甘心断后,至今没有传来消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曹休的心中将会更加的不安。 “停下。”经过一夜的休养,曹休渐渐恢复些气力,再次喊过张普问道:“可有文将军的消息传来?”这已经是曹休第五次询问,自从清醒之后,曹休便一直关心着文休的消息,但大军战败,虽然也陆续有败兵回来,却根本没有文休的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张普不愿意让曹休担心,却又只能实话实说,道:“还没有文将军的消息传来。但文将军英雄了得,定能杀出重围,回樊城小路极多,说不定文将军已经先回了去。 曹休如何不知道他是宽慰之言,郭淮此次处心积虑,不惜牺牲廖化性命,引自己入瓮,自然是精锐尽出,志在必得。文休打着自己的帅旗在重围之中,想要平安脱险,谈何容易?曹休轻轻一叹,也只得闭目不言,继续让亲卫抬着前行。 张普见曹休如此,不由靠近前道:“都督,我军已经行走整夜,将士既饿且疲,不如就地休息为食。末将亲自带人到后面去打探文将军的消息如何?”曹休却摇了摇头,答道:“郭淮大军在后,还是早日赶回樊城。吾虽然挂念文将军,却不能因他一人之故,再拖累身边将士。”张普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坚持,默然随在曹休担架旁边。 军马再转过一个路口,却见前面一路彪军拦路,正中树着一杆大旗,上书“汉征东将军江陵侯关平”。旗下一将,金甲绿袍,虎面长须,手中青龙偃月刀,坐下赤兔宝马,竟有几分为当年威镇天下的关云长神似,不是关平却是何人?曹休原是闭目养神,突然觉得担架停下,睁眼正要询问,却先看到前面军马,不由道:“细作回报赵舒欺主,关平忠君,二人不合。真不知道赵舒如何本事,竟然说得关平甘心为其卖命。”乃让左右扶坐于担架之上,道:“今日窘迫至此,只愿诸公拼死血战,杀出重围之中。” 张普见关平拦路,威风凌凌,心中先有几分怯意。只是曹休待自己恩高义厚,不得不拼死相报,乃转谓曹休道:“都督且安心,末将前去厮杀。”曹休急阻道:“汝非关平敌手,不可卤莽行事。”张普何尝不知自己本事,但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得曹休看重,得以重用,今日正是报答的机会,怎能畏死不前?当即笑道:“关平亦人耳,末将岂惧之?只是都督有伤在身,等末将厮杀之时,还请都督先走。”又吩咐左右诸将按计而行,自己却打马迎上关平。 关平与赵舒释嫌之后,赵舒得报曹真大军西去,只留下曹休镇守宛城,于是与众将定下此计。而廖化更是自己请缨,前往曹休帐前为死间,方能全此大功。旁人看来,廖化是忠君报国,关平却是明白廖化之所以愿意拼死前往曹营,乃是因为自己责其背叛故主,转投赵舒。廖化乃忠义之人,心中固然是佩服赵舒,却仍旧心向故主,可是为关平所疑,只能以死明志。关平本有心劝阻,但是廖化已经在众将面前请令,关平也只能是默默为其祈祷,但愿廖化能平安回来。 关平受命埋伏在此,便是要防备曹休漏网,免使其逃回樊城。他与赵舒相怨甚久,又长镇武陵,并无战事,今日交战,可谓多少年来的第一战,关平怎能不用心?远远看见曹休就在阵中,关平心中更是窃喜,能斩下曹休的首级,不仅仅能立下大功,继而北上宛城,还可以宽慰关羽在天之灵。没有看见廖化,自然是凶多吉少,关平见有人出阵挑战,也拍马上前,喝道:“尔乃何人?叫曹休出来说话。” 张普虽自知不敌,口气却十分强硬,道:“吾乃曹都督帐下大将张普,汝等乱贼,焉能得见大都督?”不等对方再答话,便舞刀上前,直取关平。关平冷哼一声,嗤笑道:“无名小卒,也敢如此猖狂?”乃挥刀相迎。战不数合,关平抖擞精神,隔开张普手中大刀,复一刀拦腰斩去。张普躲避不及,竟被生生劈成两截,坠落马下。 张普武艺虽然说不上高强,但能得曹休喜爱,却也不是无能之辈,三五回合便为关平所斩,且死得如此难看,后面魏军都不禁心惊胆寒。关平却是面色不改,似乎杀死张普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轻松,不放在心上。乃扫视魏军诸将,沉声道:“还有何人敢战?”众人被其威势所慑,皆不敢上前。 曹休见张普上前挑战,原是想乘机与众人冲杀出一条血路而走。却不想张普竟只是关平数合之将,还没有等曹休等人发动,便被斩于马下。今见众将都不敢上前,不由低声道:“诸公皆有妻子父母,不如将吾献与关平,可换众人平安无虞。” 曹休部下之将,都是随其多年,怎能忍受这样的言语,便有人高声道:“都督平日待我等恩深义厚,末将等拼死护都督突围。”言讫大喝上前,直杀向关平。众人都是血性男儿,有一人带头,自是一呼百应,左右平日跟随曹休的十余骁将都各自挥舞的兵器,一起杀向关平。剩下的魏军均知此乃生死关头,也都奋力上前。 关平乃回顾左右,高声道:“能得曹休首级者,赏千金。”大刀一挥,身后的将士也都冲杀向前。诸将都知道此刻魏军乃是强弩之末,己方占有明显的优势,谁人不想得到那千金的赏赐?就连关平自己也挥刀上前,一路斩将杀人,渐渐逼到曹休近前。 第四百一十八章 援军到退入樊城 曹休部下都是苦战半日,又连夜突围,整夜行军,虽然凭借着一股血气厮杀,但终究难以与关平这支生力军相抗衡。而且以关平之神勇,岂是曹休部下之将所能抵挡?青龙偃月刀,在今日又重现了它昔日的光芒,痛饮鲜血,关平满身的血迹,却几乎都是敌人的,越战越勇。曹休部下十余骁勇战将,不过只是关平练刀的活靶,运气好的也只能保个全尸而已。不消盏茶时间,只剩下三人还留有性命,却都各持兵器,远远看着关平,不敢上前抢攻。 关平长刀下垂,鲜血由刀尖如水注一般流下,傲然看着三人道:“谁敢上前?”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又有一人爆喝一声,舞着开山大斧,抡向关平脑门。此人在曹休帐下,乃以大力见称,从其武器便能看出气力不菲。关平却只是单臂举刀上迎,硬是将这断金碎玉的一击架住。对方见关平只用一只手便让自己动弹不得,脸色大骇,似乎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神力之人,于是复将平身之力用上,巴望着能胜过关平。只逼的面红耳赤,再看关平却仍旧神定气闲。 关平感觉对方已经后力枯竭,遂笑道:“该本将军动手了。”说完将另外一只手握在刀柄之上,一发力气便将那将的大斧荡开旁边,复一刀拦腰斩断。一阵血沫飞溅,那员魏将又成两截跌落马下。关平再看着其他二人,作势上前,那二人早吓得魂飞魄散,抛下兵器,向后便逃,还哪里顾得上什么大都督,什么恩义? 败局已定,曹休身为曹魏大司马,自然不愿意被擒受辱,眼看关平无人能挡,便摸出佩剑,不等关平近前,便要横剑自刎,也不能坠了大魏的威严。左右亲兵看到曹休动作,自然明白其意,急忙上前抱住,劝道:“都督,万不可如此。”曹休身体负伤,力气远不如对方,兵器竟被夺了去,不禁厉声喝道:“吾为国家上将,岂能被俘受辱?”那亲兵虽然清楚曹休的心意,但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将自刎,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极目望去,便见有一支曹魏兵马直插入关平阵后,看军中旗号乃知是建威将军贾逵,不禁喜道:“大都督且看,是贾将军的兵马。” 曹休也早看见那面“贾”字大旗,心中既喜且愧,暗思:万万想不到,在关键之时,居然是平日里最不和睦的贾逵相救。保命要紧,曹休也不多想,只得喊道:“贾建威带兵来救,吾等当奋力死战,以图活命。”所部将士本都士气消沉,但见来了救兵,也都是精神大振,忘死搏杀,向着贾逵靠拢。 关平奉命埋伏在此,部下兵马不多,与曹休败兵相比自然占尽优势,但却没有想到贾逵这支军马突然从背后一击,曹休又在前面挥军猛进。两下夹攻,饶是关平神勇,也只是一人之力,部下将士却是抵挡不住,渐渐溃散。看着曹休与贾逵两军突破汇合,关平自知再难以斩杀曹休,继续交战下去,只恐有败无胜,乃长叹一声,引军且战且退。 贾逵分兵为曹休后部,不管曹休大军在前如何追击,都是缓缓进兵,为的就是害怕中郭淮之奸计。曹休自信即便没有贾逵兵马,也能围歼郭统,而且贾逵不来,还少一人争功,是以不曾派人前去催促。所以贾逵军马竟落后曹休很远的距离,夜间本还在扎营休息,却见前面源源不断退来败兵,方才知晓曹休中伏,大败而归。贾逵虽然恼恨曹休不用己言,但征战乃国家大事,贾逵不敢丝毫的马虎,当即点兵来援,恰好在此时救下曹休。 两人见面,曹休固知错在自己,乃当先开口道:“悔不听将军之言,才有今日之败。”贾逵见曹休主动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便再言,只得道:“胜败兵家之常事,都督不必介怀。当务之急,乃退守樊城,收拢败兵,再图后计。”曹休落得如此地步,才知贾逵确实有先见之明,此刻自然依从道:“就依将军之言。”于是贾逵传令下去,不再追击关平兵马,大军调头,复退回樊城。 于路陆续收有败兵,到达樊城之时,连守军在内,曹休又复聚得三万之众,虽然有伤在身,但知道郭淮不日将抵达城下,只好勉力坚持,一面派人打探汉军消息,一面积极部署防御之策。 打探两日,没有得来郭淮的消息,却将文休带回城中。数日没有消息,曹休原本以为文休在重围之中,必死无疑,万万没有想到他还能活者回来,不由大喜,当即让人请入相见。看见文休满身血污,神情疲惫不堪,不禁又想起战死的张普等将,曹休虎目含泪,低声道:“不想还能与将军再见,将军能只身冲出汉军围困,果然英雄了得。” 文休却叹息道:“非末将武艺了得,乃是赵舒高义,释放末将回来。”众人皆不解其言,文休只得从头一一讲述。当日张普带兵保曹休突围,文休却仍旧打着曹休的旗号,坚持督军奋战。能甘心留下跟随文休断后的将士,自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拼死血战到底。郭淮汉军虽占尽优势,却急切难下,只得让大军暂退。复命军士就近架其高台,以连弩居高乱射,等文休所部死伤过半,锐气尽失之时,再以奔雷骑往来奔袭,一举突破魏军防线。 文休率部死战,但众寡悬殊,最后也只剩下寥寥数十人,徒步而战。文休本没有希望活着回去,所以即便处在完全劣势,也尽力作战,多杀一个就算够本。不想汉军却又停下攻势,只远远结成阵势,将众人围在中间,文休只道对方又要使用弩箭乱射,正要呼喊众人拼死向前,不能坐以待毙。复见汉军阵中缓缓出来数骑,为首一人虽然也是全副盔甲,但面目清秀,毫无杀意,一看便知不是征战之将。文休虽然不认识此人,但却认识跟在此人身后的郭淮,心道:以郭淮之尊,居然还在此人之后,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文休正打量对方,猜测其身份,便听得郭淮高声喊道:“尔等谁是主将?”文休心想横竖是死,也该让汉军知道文氏父子的威名,遂迈步上前,道:“吾乃大魏偏将军文休。汝等何人?”郭淮却并不答话,仔细向着阵中打望片刻,才转向前面的赵舒,低声道:“大将军,曹休果然不在。”赵舒点了点头,道:“朝廷能有廖元俭这样的忠贞之士,曹魏又岂无一二义士?”乃亲自打马上前,指着文休身后,道:“廖将军乃我国上将,还望将军能将其尸骨完好归还。” 原来廖化自刎之后,曹休敬其忠烈,乃命人将其尸体好生照看,就停放在原处。文休等人一直坚守在此,但忙于征战,哪里还顾得上敌将的尸体?所以就一直放在旁边,此刻廖化的尸体上面已经压着两具魏军的尸体,好在大部份还显露在外,而且曹魏的盔甲与蜀汉的略有几分不同,竟被赵舒发现。从交战之初,赵舒便下命全军务必要仔细打听廖化的消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却一直没有消息。现在攻到魏军的最后防线,赵舒自然更要仔细搜寻,果然见到了廖化的尸体,虽然明知道他没有活命的机会,但仍旧不免有些伤感。 对于廖化,虽然确实是因为他才让魏军遭到惨败,但文休也明白,那是敌国之间必然的欺诈,而最后能自杀全义,更是值得敬佩。当赵舒开口要求之后,文休想也没想,便吩咐两名部下将廖化的尸体抬到了阵前。赵舒将手一挥,便也有两名汉军上前,将廖化的尸体抬回阵中。赵舒瞟眼打量,见尸体上还插着几支箭矢,好在是个全尸,也算稍微有些安慰,乃转对文休道:“多谢将军高义。只是将军明知廖化将军对我军极为重要,何不以其尸首相胁,换取自己与部下众人活命?” 文休冷哼一声,嗤笑道:“廖将军死的英烈,某深为敬佩,若换成旁人,便是剁成数截也不会还汝。至于以尸体威胁,换取自家性命,某虽不算什么英雄,却也不屑为之。”赵舒点了点头,突然道:“将军如此美意,吾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乃复挥手,使汉军让开一条去路,道:“将军可带部下自去,日后战场相遇,再决生死。” 文休万万没有想到廖化的一具尸体,当真能换取这数十人的性命,愣了片刻,见对方不似作伪,不禁抱拳道:“多谢将军,敢问将军姓名?”赵舒微微笑道:“吾乃汉大将军赵舒,还请将军回复曹休大都督,就说当年许昌一别,赵舒甚为挂念,来日战场相遇,却是敌国交战,不能丝毫容情,望都督不怪。” 文休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双十年华的“青年”,居然就是传说中的赵舒,也就是害死自己养父的罪魁祸首,不禁杀意顿起,本待上前拼死刺杀,但又见赵舒旁边护卫深严,自己定然不能成功,反而害了身后将士的性命。只好作罢,口中却也不再言谢,只冷冷说了句:“定当转达。”便带着部下从汉军中缓缓而出。没有战马,所以文休等人才没有能够赶上曹休大军,迟两日到达樊城。 曹休听完文休之言,不禁叹道:“不想赵舒居然真来了樊城。”复又自嘲的说了句:“能败在他手上,倒也不枉。想当年在许都之时,太祖皇帝也对其赞誉有加,只是不想今日竟成我国之心腹大患。早知如此,当日在许都,吾便应该将其斩杀。唉!!!” 曹休自言自语地说完,突然有裨将来报,言郭淮大军已经抵达城下,正列阵挑战。曹休心中一惊,又连连咳嗽几声。文休才想起曹休身上的伤势,不禁问道:“都督伤势如何?”曹休好容易止住咳嗽,才摇头道:“这两日不过勉力支撑,好在将军平安回来,可助吾一臂之力。”文休当即答道:“末将自当尽力辅助都督守城。既然都督身体有碍,末将这便上城督战。”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将军且留步。”贾逵一声不吭的仔细听完文休的叙述,等他要离开之时,又起身喊止。文休随即停下,问道:“贾将军有何事吩咐。”贾逵凝视文休片刻,才不冷不热地答道:“将军刚刚归来,还不曾休息,岂可再战?还是想下去休息片刻,城上之事,不劳将军费心。”文休一介武人并不能听明白贾逵言外之意,还真以为对方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由笑道:“末将贱躯强壮,不必休息,战事正紧,还是即刻上城守御才是。”便又迈开大步,准备出去。 贾逵却使眼色,让门前护卫将其拦下,继续淡然说道:“城上自有人守卫,汉军新来,攻势未必凶猛,还请将军休息一日,等明日汉军强攻之时。将军再出来迎战不迟。”文休看见两名壮硕拦在自己的面前,似乎也明白了贾逵的心意,顿时怒气上涌,大声对着曹休道:“末将忠心为国,次番拼死血战,方才走脱,万望都督明鉴。” 听完贾逵的第一句话,曹休便明白了他隐含之义,心中也不禁打起鼓来。文休甘心断后,又与蜀汉有杀父之仇,原说曹休不该怀疑他的忠诚。但是文聘并非文休生父,而赵舒也未必是妇人之仁,肯平白无故的放敌方将领离开。此次之败,就是败在过于相信别人,现在还敢相信文休吗?曹休看了看文休,再看了看贾逵,觉得贾逵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何况就算文休一路劳顿,也该休息恢复体力,遂笑道:“贾将军并无他意。文将军征战辛苦,是该休息些时候,方可……” 文休本来是期盼着曹休能为自己说话,却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句。其实就曹休而言,不相信文休也只是一丝念头,更多的还是觉得文休确实该休息。但文休此刻怎能分辨出来曹休的好意?只觉得满腔的热血,被当头的一盆冰水泼了下来,心中不仅恼怒,更是觉得羞惭,为什么自己没有学廖化一样自刎明志,反而要留下在此受辱?一念至此,文休竟不愿再与二人争辩,乃将宝剑拔出,怒道:“既然都督不相信末将,末将只能以死明志,望都督好生保重!”便也要学那廖化横剑自刎。 第四百一十九章 疑文休再起内讧 曹休没有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能惹出文休如此大的反应,眼看文休要横剑自尽,急忙喊道:“将军万万不可。”一时忘记身上伤势,身体向前微动,便觉得伤口疼痛欲裂,不禁低呼出来。文休见主将如此,手上便略松缓了些,道:“都督若是疑心末将,何必阻拦?”曹休手抚伤处,叹道:“吾岂是怀疑将军?不过将军连日劳苦,今日汉军新来,需得休整两日,方可全力攻城?将军若要建功,便该好生休养,等来日何愁无杀敌机会?方才吾所言实为此也,将军万不可见疑,而行此不智之事。” 文休听他说的在理,心中遂信了几分,复将宝剑收回,道:“多谢都督爱护。”又瞟了贾逵一眼,道:“只是旁人未必都如都督所想,还请都督万勿听信小人谗言。末将来日必当死战,以报国恩。”贾逵听文休这样含沙射影,脸色微变,待要张口还击。曹休却恐二人闹将起来,不好收拾,急忙抢先说道:“将军忠心,天日可表。至于贾将军也并无他意,将军且先下去安心休息便是。” 曹休既然都这样说了,文休、贾逵二人也都只好各自住口。文休抱拳下去休息,贾逵却靠上前,道:“都督又要相信此人不成?”曹休望着文休远去的背影,道:“彼甘愿留下断后,以保全吾突围。方才又要以死明志,料来不会有投敌之举。”贾逵轻哼一声,道:“都督此言差矣。赵舒纵横天下多年,杀人无数,连本国主母都能逼迫而死,何况文休乎?所谓义而释之,不过是文休一面之言,怎可相信?再者方才文休虽然欲自刎明志,可是见到都督开口相劝,便立刻停下,其心意若何,自是不言而喻。郭淮大军数日没有消息,怎么就在偏偏文休进城之后,展开攻势?”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曹休被贾逵几句话一说,又不免有些犹豫,沉吟半响才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吾等并无确切证据。要是贸然有所作为,倘若文休并无此意,岂不让他寒心?”贾逵口中虽然说的起劲,但确实也不能就肯定文休一定已经投敌,万一真无此事,确实不便随意行事。思量片刻,猛然计上心来,低头在曹休耳边一阵细语。曹休先是有些不愿,但经不住贾逵的劝告,而且也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只得点头让贾逵便宜行事。 再说文休此次随曹休出战,一心只是想要斩将立功,为父亲报仇,是以甘愿替曹休断后,死战到底。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赵舒放条生路,回来樊城却遭受这样的猜忌,文休本是条血性汉子,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冤枉?才肯拔剑表明自己的心迹。可是曹休虽然嘴上说的好听,文休却感觉得出那个大都督有些口是心非,口中说的是相信自己,但又不肯命自己上城督战,反而让自己回帐休息。听着城上震天的喊杀之声,又想着贾逵对自己的猜忌,文休哪里还能安心入睡?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帐顶,恨不得就此拿上兵器,出城与汉军死战,就算是战死疆场,也总比受这窝囊气好。 终于天色渐暗,外面的杀声也逐渐停了下来,文休独自生了一天的闷气,此刻也觉得腹中空空。蜀军暂时退去,却不知今夜是否会连夜攻打城池,文休再不愿意继续躺在塌上,让别人在前方杀敌,于是起身出帐,想先去吃点晚饭,再前去向曹休请命。若是曹休不肯,文休便想自己上城杀敌,以明与蜀军毫无瓜葛。 刚出得帐外,迎面便有一人撞入怀中,那人来的十分匆忙,文休心中想的其他事情,竟没有躲开,下意识的伸手外推,将对方推倒在地。文休再看时,那人却是随自己突围出来的一名士卒,作战极为英勇,曾问得姓名,唤作张成,急忙双手扶起,道:“张成兄弟,什么事情如此的急?”张成起身之后,并没有回答文休问话,只是把手向后指,口中喊道:“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文休向其身后望去,就见不少曹魏军士远远站定,不住往自己两人打量。文休不明所以,乃问道:“莫不是你犯了军法?虽然随我征战,九死一生,但却不能因此而乱章法,最多我去向大都督代你求情两句。”张成却猛得摇头,道:“将军,并非小人触犯军法,乃是贾将军使人拿下我等后来之人,严刑拷问,要逼我等招供将军有通敌之罪。已经有几个兄弟吃疼不过,却又不肯冤枉将军,自尽身亡了。小人侥幸逃得性命,还望将军去请大都督主持公道。” 文休不听则已,一听便觉得血气上涌,怒气填胸,对着张成道:“带我去救众位兄弟。”张成虽然并非文休部下,但随着他征战多时,深知文休勇猛,心中十分佩服。听到文休肯救众人,便知众人性命已经保全大半,不由喜道:“多谢将军,请随小人来。”便转身向着来路而回。 贾逵本来派有一名裨将带人追捕张成,但看到文休之后,自知不能敌,于是只远远看着二人,使人前去通报贾逵。见到文休两人迎面而来,众人知道应该阻拦,却又畏惧文休武艺,被文休左右瞪了几眼,便不自觉地分开一条去路,任凭二人离开,然后再远远跟在身后。 文休心中气怒难忍,与张成三步并作两步闯入贾逵大营。老远就看见果然还有十余军士被捆绑在木桩之上,不用说都是随文休百战余生之人,文休不等有人前来阻拦,先大步上前厉声喝道:“贾逵奸贼,汝意欲何为?” 贾逵怀疑文休有诈,却又不能直接拿文休拷问,只好向那些随着文休归来的军士下手。然而这些军士能跟随文休死战到最后一刻,自然都是铁骨铮铮的血性儿郎。可怜这些人大多有伤在身,怎么能再抗得住刑讯逼供?不少人吃刑不过,便咬舌自尽,却无一人肯平白无故的冤枉文休。贾逵先只是想从这些人的嘴中弄出点东西,却没有想到事情闹到这般的田地。既然出了人命,贾逵便更想证实文休投敌,否则如何向曹休交代?于是刑罚更烈,死人也就愈多。等文休赶到的时候,三停人已剩下不足一停。 贾逵见文休怒气冲冲地望着自己,看神情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断,心中也不禁有些着忙。明知道自己理亏,乃勉强道:“本将军不过是奉命行事,清查奸细而已。” “谁的命令?”文休指着木桩上捆绑的军士与尸体,喝问道:“这些兄弟都是我大魏的英雄,为大都督断后血战,哪一个身上没有几处伤疤?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可是这满腔的热血,没有洒在与敌人交战的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贾逵,枉你是三朝老臣,世受国恩,怎么干出这样人神共愤之事?就不怕先帝在九泉之下不安,陛下圣闻之后,责罚么?” 被文休一阵质问,贾逵也觉得老脸微红,但骑虎难下。从最开始就怀疑文休是没有错,可是事情闹到这一步,死了数十条人命,贾逵此刻想要后悔,文休的架势又岂像是可以善罢甘休的?也恼羞成怒,喝道:“吾正是受朝廷恩养多年,方才尽心为国。不像汝等,久食朝廷俸禄,却干出如此叛逆之事。” 文休听他还敢提到“叛逆”二字,不禁愈加恼怒,提剑指着贾逵,道:“哪你且说说,有何证据?如若没有证据,便休怪本将军不念什么三朝老臣,要为死难的众位兄弟报仇。”浓浓的杀意,让贾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道:“若不成通敌,你却是如何逃得性命?”文休仍旧答道:“乃赵舒义而释之。”贾逵遂冷笑数声,道:“赵舒何人?明知你与蜀汉有杀父之仇,若不是别有隐情,怎肯留下你这样的祸患?” 这话却让文休语塞,能活着回来,本来就在自己意料之外,又何况是其他人?贾逵见文休不语,气势转盛,大声道:“你若是说自己死战突围,或者可信,却偏偏要说什么赵舒义释,嘿嘿,这等谎言如何能让人信服?”文休自知确实难以服人,乃道:“本将军据实而言,上无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即便有可疑之处,却也不能掩盖你擅杀之罪。”说着便迈步上前,欲拿贾逵,道:“且随我去见大都督,请他主持公道。” 去见曹休,贾逵倒不畏惧,一则他行此事原是得到曹休首肯,其二此刻战事方紧,曹休怎么可能为了这些无名小卒,来责怪大将?但文休来势汹汹,贾逵却担心他暗下毒手,急忙后退几步,传令左右道:“速将此人拿下。”众将士虽然知道文休之勇,但又不敢违抗本官将令,只得互望几眼,喝喊着一起挺刀上前,捉拿文休。 文休本来只是打算和贾逵一起去见曹休,可是对方却先行动手,文休又岂是善与之辈?自不肯甘心受擒,乃仗剑相迎,与众人厮杀在一处。文休武艺虽在众人之上,但数日体力消耗过度,还不曾恢复,而且念着对方也是大魏兵将,不肯痛下杀手,出剑之时,颇有顾及,竟不能突破众人围攻,杀到贾逵身前。 贾逵见部下将文休阻拦下来,心中稍安,含笑看着众人交战,心里却盘算着是否该将文休乘机除去,否则终是后患。心里主意还没有打定,却听着外面杀声大作,正要派人前去询问,复听得有人喊道:“汉军入城了,汉军入城了。” 第四百二十章 潜秘道郭统领命 且说赵舒下令放走文休,郭淮低声在其身后劝道:“文休作战勇猛,又与我军有杀父之仇,留下只是祸患,将军何不除之?”赵舒并不回答,只是回首问道:“伯济也觉得,我不该放他?”郭淮与文休交战多次,深知其勇,且父子二人俱忠于魏国,蜀汉既然要致力北伐,自然不该留其性命,乃点头道:“不该放。”赵舒遂不再答话,只是含笑望着文休远去的背影。郭淮见其不语,心中想问却又不便再问,眼看文休越走越远,好不着急。 “文休放得。”赵舒、郭淮二人转头看去,却是马秉稍微上前,施礼道:“属下斗胆,愿猜测大将军之用意。” 在西川之时,赵舒便常听郭淮书信之中,称赞马秉聪颖才智,可得大用。以赵舒与马良当年的交情,自是十分欣慰故人有后如此。到荆州之后,赵舒刻意观察试探,马秉果然如郭淮所言,遂带在身边参与军机。此刻赵舒故意不明言心意,也多是想看看马秉的反应。听到马秉这样说来,赵舒便点头道:“汝姑且试言之。” 当年马良故去之时,马秉年纪尚幼,只记得父亲丧失皆乃赵舒一手操办,心中感激不尽。后来拜在伊籍等人门下,年纪渐长,逐步接触荆州政务,听说更多关于赵舒的消息,更是敬佩不已,只望着有朝一日能再见这个传说中神一般的人物。此次郭淮北进,离间司马,攻陷樊城,乃至今日围歼曹休,都是赵舒之妙计,马秉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更庆幸自己能跟随这样的主公。 在赵舒鼓励的眼神中,马秉腹稿片刻,便朗声道:“文休虽勇,不过一人而已,何足惧哉?连郭将军也觉得文休不该放,哪曹休等人见其安然无恙回去,又该作何想?曹休虽败,但仍有数万士卒,力战并非上策,大将军此举不过是希望能让魏军能内部分化混乱,好从中得利。” 这几句话深得赵舒之心,不断点头示意。郭淮却又问道:“若能让曹休见疑,固然甚好。只是文休甘愿断后,代其死战,这等忠心,曹休若仍有怀疑,岂不有失本色风范?”马秉再看赵舒一眼,觉得这位大将军的眼光仍旧是在鼓励着自己,于是又道:“回郭将军,曹休刚被廖将军引诱至此,惨遭大败,自然再不敢轻信他人。即便曹休不疑,其部下也多会进言。再退一步,就算文休回去,不被猜忌,但大将军之高义也能扬播于天下。以区区文休一命,换取天下人望,也并不算亏。” 等马秉说话,赵舒乃哈哈大笑,上前轻拍其肩,道:“季常谦谦君子,怎么能有如此精明的孩儿?汝方才所言,尽得吾心。”马秉得赵舒夸赞,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兴奋固然兴奋,不免有些慌张。张口想要说几句感激的言语,抬眼见赵舒满面含笑,于是想乘机达成心中夙愿,急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这是何意?”赵舒也跟着下马,伸手欲将马秉搀扶起来,却听他道:“属下有一事,还望大将军成全。”赵舒初来三国,最先交到的朋友便是马良,而其后马良之死,也算是十分的壮烈,所以对马秉有着特别的感情,愿意为马良培养出一个扬名天下,青史留名的后代。听到马秉开口相求,虽然还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赵舒却已经答应道:“但说无妨。” 马秉还不及开口,郭淮在旁早先笑道:“恭喜大将军喜得高足,恭喜马世侄拜得名师。”马秉听后,也再拜道:“多谢恩师成全。”赵舒当即明白马秉所求,乃是欲拜入自己门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当年为了能用子为质,让李严、蒋琬二人不生异心,不得已收了李丰、蒋斌当弟子,现在已经后悔的要命,却没有想到马秉又要想拜入门下。 就赵舒而言,收了两个弟子,一不教人读书写字,二不教人武艺军略,不过是挂名而已。现在两人都已经长成,特别是李丰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下巴上的胡子不知是赵舒的多少倍。与赵舒那张不变老的俊脸比起来,走在一起,哪里还像是弟子?活脱脱的一个老大哥。听着比自己还成熟的李丰口口声声喊“师父”,赵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今马秉虽然还是白脸后生,再等几年之后,还不是跟现在的李丰一样?赵舒岂不是又要忍受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老的人,叫自己师父?想到此处,赵舒是万万不愿再收下马秉这个弟子,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婉言拒绝? 马秉却并不知道赵舒心中已经转过这样多的念头,仍旧叩拜道:“弟子拜见恩师。”赵舒急忙拿双手将其搀扶而起来,道:“吾与汝父乃生死至交,若如不嫌弃叫吾一声世叔便是,吾却没有本领收汝为徒。”这“世叔”二字看起来比“师父”要亲热些,但赵舒身为朝廷大将军,位高权重,马秉怎么可能时常挂在嘴边?正如郭淮等人,以前还能与赵舒称兄道弟,但现在却都喊的是“大将军”。赵舒这样说来,便是想免去被人再叫“恩师”的尴尬。 马秉一心想要拜入赵舒门下,连郭淮都能看出来,其心之诚,自不用言语。却不曾想到,赵舒会不答应自己的请求,若说赵舒不收弟子也还罢了,可他偏偏收下过李丰、蒋斌二人。马秉这满腔的热情,顿时化为乌有,但他向来要强,见赵舒不答应,便不再恳求,神色之间的不快也是一闪而过,改口道:“多谢大将军不弃。” 马秉脸色上的丝毫变化哪里逃不过赵舒的双眼?明白对方是以为自己厚此薄彼,有所不悦。赵舒却不便多作解释,更不能将自己怎么都不变老的苦衷告诉马秉,只得再道:“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不需如此客气。”马秉再拜言谢,却难掩心中的那一丝失望。赵舒出尔反尔,没有能答应马秉的请求,不愿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乃改口传令,使郭淮派人远远跟随在文休等人之后,大军休整一日,随后而发,直等文休入城之后,便准备攻打樊城。 白天强攻半日,汉军虽然刚获大胜,士气正锐,却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毕竟曹休部下的兵马也都是曹魏的精锐,凭借着樊城之固,殊死抵抗,双方都损失不少。望着樊城高大坚固的城墙,赵舒又不禁回想起当年,水淹七军,收降于禁,这都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蜀汉的五虎上将皆在,国势日隆,曹魏也是名将如云。如今蜀汉固然再无当年那般的先锋大将,而曹魏都督曹休却又哪能与号称铁壁善守的曹仁相比?樊城破灭,也就只在今夜而已。 郭统退出樊城乃是诱敌之计,在出城之时,已经受计在城中挖有一条秘道,直通城外。赵舒强攻樊城一则疲惫魏军,二来也是疑惑对方,让曹休觉得自己只有强攻一途。回营之后,诸将各回帐休息,准备夜间再行攻打,只余郭淮父子在中军帐中。秘道为郭统所挖,潜入城中内应,自然非他莫属,部下选取的三百死士也都在帐外侯命。 潜入城中得手肯定是大功一件,但危险性也相当之高,赵舒有意改派别将前往,郭氏父子却再三不肯。赵舒只好亲自置酒,为郭统壮行,其余军士也都赏有肉一斤,酒半瓶。当年离开荆州之时,郭统还是个半大娃娃,现在却已经成长为一员虎将,赵舒将酒杯举到郭统面前,道:“今夜之战,成败皆在少将军。吾敬酒三杯,望少将军马到成功。”郭统将酒一饮而下,朗声答道:“末将定不负大将军重托。” 赵舒虽然容颜不改,但经历这么多年的杀戮,心境却已经老了。看着郭统、马秉这样的少年英雄,才觉得血液还能沸腾起来。三杯酒敬完,赵舒复向着郭淮道:“伯济可还有话交代?”郭淮随手取过酒杯,满斟一杯,双手奉至郭统面前,道:“为父也敬你一杯。”郭统见父亲如此,急忙拜伏在地,道:“孩儿不敢。” “起来。”郭淮道:“为父敬你,乃国事。此次入城,你肩上担子不轻。为父也没有别的交代,只有一句,性命可以不要,但樊城的城门却必须给为父打开,为父亲自带兵在外接应。汝可能做到?”郭统遂答道:“孩儿定当死战,若不能完成任务,决不回来见大人。”说完又将郭淮敬酒喝下。才再对赵舒、郭淮二人道:“大将军,父亲,末将这便去了。”乃转身出帐。 赵舒、郭淮二人互望一眼,也都跟着出来,就见三百死士已经整齐列队。郭统再对着二人一礼,便带着部下缓缓里去。赵舒明明看着郭淮眼中的不舍,乃上前轻拍其肩,想要宽慰几句,却又说不出来。郭淮明白赵舒的心意,当即强笑道:“末将征战多年,生死早看得极淡了。”赵舒知他是口是心非,只得道:“少将军武艺不凡,定能达成使命。你我二人还是早作准备,好接应入城。” 第四百二十一章 破樊城郭统建功 郭统奉命率三百死士穿着曹军衣甲,由秘道潜入城内,吩咐众人以十人为一组,一面四下放火,一面高喊汉军已经入城。而自己却带着二三十人潜伏在城门两侧,等待时机夺取城门。两国处于交战状态,城中魏军自然防守的十分严密,但却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城外的蜀军身上,哪里想得到城内起火?不明虚实的,还真以为是蜀军从别的城门杀入城内,此时曹休重伤在身,贾逵又不城上指挥,眼见城中火势越来越大,城墙上的魏军都纷纷传言,竟有不少人开始偷偷下城,潜入民宅之内,以求城破活命。 郭统在下面看得真切,带部下从暗中杀出,高声喊道:“郭统在此。”直扑向城门,早砍翻几人在地。身后的二三十只猛虎,也顿时发威,四下砍杀魏军。城门口的守军原本就人心惶惶,此刻听得郭统大名,先有了几分畏惧之心,而且不知城中蜀军究竟多少,稍微抵挡一阵,便四散而去。郭统顺利夺下城门,暗道一声“侥幸”,马上命人将城门打开,并点火为号。郭淮引军在外,见到城内火起,早心急如焚,担心爱子安全,看着城门大开,遂率军杀入城门,但见爱子无恙,才十分欢喜地道:“吾儿立此大功,可速与为父去擒下曹休,献于大将军。”父子二人遂整兵杀入城内,欲活捉曹休。 且说文休与贾逵二人争执不下,听见城中有人高喊,汉军已经入城。文休正惊疑不定,贾逵却已先开口道:“好个文休,本将军果然不曾冤枉了你。你在此缠住本将军,却另使人引汉军入城。汝父为国捐躯,汝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无愧于九泉下的文将军么?来人,与本将军将此叛贼拿下。” 文休万万没有想到,都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贾逵居然还咬着自己不放,而且说得振振有辞,煞有其事,真是觉得哭笑不得,本待发作,却想着战事为重,不由忍气吞声道:“贾将军,某实无叛逆之心,如此汉军已经入城,还请将军速保大都督出城,某仍带人前去抵挡。”贾逵此刻倒不是刻意想去冤枉文休,只是文休前脚进城,汉军后脚即到;文休刚来缠着自己理论,汉军却又乘机入城。如果都用巧合来解释,未免也难以让人信服了。贾逵冷眼看着文休,道:“汝无需多费唇舌,今日本将军定要先除内奸,再御外敌。”挥手便要让部下上前捉拿。 “且慢。”文休喝止众人,道:“既然贾将军不肯相信,某只好自己了断,以安将军之心。”又将宝剑横于颈下,走上前几步,道:“还望将军能保护大都督出城,紧守宛城,以安社稷。”等所有都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宝剑之时,文休却突然发力,快速奔向贾逵。两人相距并不很远,贾逵前面虽然也有亲兵护卫,却都不曾想到文休会突然发难,没有提防,便有几人被文休推翻在地。文休武艺远在众人之上,一击得手,马上将贾逵制住,喝道:“某无叛国之心,奈何汝却再三迫之?”声色俱厉,显得十分气愤激动。 贾逵既然落到文休的手中,倒也不十分慌忙,只是闭眼道:“汝是否当真叛国,吾并不知道,只是本将军干系满城将士性命,不敢丝毫大意。此刻既然落在汝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文休重重哼了一声,将宝剑收回,道:“我若杀了你,岂非当真叛国?现下战事要紧,还请将军去保护大都督,某自带人抵挡。”言讫高声道:“大魏勇士,都随本将军前去杀敌。”说完便大步出营。在场众将军都不禁为其气度折服,顿时有不少人响应跟随。 看着自己部下不少随着文休前去,贾逵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愧疚,暗道:难道自己真的错了?文休既已走远,贾逵也不便再想,遂带人赶往曹休帐中。曹休重伤在身,在帐内听到汉军攻入城内,又连吐了几口鲜血,正要命人扶自己起来看视,就见贾逵带人赶来,不禁开口喝道:“汉军如何进城?”贾逵被曹休逼问,竟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起,只得道:“末将不知。” 曹休伤重,不得已将城中防务都交与贾逵处理,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便被汉军攻破,而对方却还不知道敌军是如何破城的?曹休怎能不怒,指着贾逵却不知道从何骂起,气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贾逵急忙上前搀扶,道:“汉军势大,还请都督保重身体。”曹休伸手将其推开,道:“本都督愧对朝廷,今日城破,有死而已。来人,取本都督兵器盔甲来。”部下亲兵还没有答应,又见一军士入内,禀道:“大都督,汉军攻城门,郭淮父子正率大军而来。文休正带人拼死抵挡,请大都督早些撤离。” “撤!”曹休狠狠地啐了那军士一口,道:“本都督还有何颜面后撤?传令众将,务要与城共存亡。”贾逵见曹休如此冲动,复跪下抱住其双腿,苦劝道:“请都督三思。樊城虽破,宛城却还仰仗都督守御。都督若是轻言生死,则宛城托付何人?宛城不保,则洛阳危矣,社稷危矣。都督身肩社稷之重,还请退保宛城,等候曹子丹将军回兵救援,再与赵舒决一死战。” 贾逵所言丝毫不假,樊城已经被赵舒攻破,若是宛城再失陷敌手,则曹魏京城洛阳将直接暴露在汉军兵锋之下,曹休就算是死,又岂能安心?乃长叹一声,道:“将军所言极是,吾死固不足惜,只是宛城却万万不能丢失。且先退回宛城,再作商议。” 贾逵见曹休答应,遂带人保护其向北门而退。其时蜀军虽然已经从南门杀入,但其余三门都还在魏军手中,曹休一行有惊无险,顺利从北门走脱。连夜逃出数十里,不见蜀军追来,才放慢行军速度,缓缓而行。曹休数日之内,连遭两次大败,连着逃亡两次,看着身旁的败军,不禁颇为感触,对着身旁的贾逵,道:“恨不听将军之言,误中廖化奸计,才有如今之败。”贾逵也长叹道:“末将也有料错的时候,文将军忠烈,末将军其疑其心迹。若文将军在城上镇守,汉军焉能如此轻易破城?” 两人正在自责之时,却听得前面传来阵阵马蹄声,似乎有军马迎面而来。曹休、贾逵都不禁失色,若是赵舒又在此伏下兵马,只怕二人都要成为阶下之求。曹休贵为魏国宗亲,又官拜大司马,自然不肯被俘受辱,当即暗中握剑在手,宁死也不能被蜀军擒获。 “都督,是宛城薛将军的军马。”贾逵极目望清对方的旗号,急忙欢呼着告诉曹休,可是一句话说完,整颗心又如同落入冰窖之中,喃喃道:“怎么薛乔会来此地?”曹休先听说对方是本国军马,十分高兴,但听到贾逵后面一句,也觉得心中不安,强行坐起身来,吩咐左右道:“命薛将军速来见吾。”传令官还没有离开,就听对方阵中薛乔先喊道:“来的可是曹大都督军马?” 贾逵见果是薛乔也高声答道:“大都督在此,薛将军还不速来拜见?”薛乔闻言滚鞍下马,赶到曹休担架之前,拜伏在地,不住磕头道:“末将该死,末将罪该万死。”曹休见其衣甲不整,又如此请罪,心中先凉了三分,却又不甘心,仍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是宛城出了什么事?”薛乔还是不敢抬头,趴在地上答道:“大都督率军走后三日,汉军便兵临城下,有两三万众。末将深知宛城重要,乃紧守不战,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曹休几乎用尽全身之力,吼了出来,指着薛乔道:“就算汉军居多,宛城城池坚固,粮草充足,便是你无退敌之能,也该坚守待援才是。” 薛乔见曹休发怒,将头埋得更低,差不多贴到了地面,继续道:“末将正是这般想的,只是当初我军大搜司马父子之时,扰乱城中百姓,城中百姓不堪其苦。在汉军围城之时,居然开门相迎,末将一时不察,被汉军夺了城池。末将本该以身殉城,只是想来为都督报信,故而苟且偷生。” 曹休听闻宛城已失,如同天雷击中身体,半响没有言语,良久才猛然拔剑刺向薛乔,喝道:“汝兵败地失,还有何面目来见吾?”只是体衰力弱,宝剑刺出一半便斜斜落下。贾逵却比曹休要冷静得多,如今宛城已经失陷,不该再来追求薛乔的责任,何况曹休自己轻信廖化之言,尽起大军南下,才致使宛城守备空虚被夺。归其根本,错在曹休,而不是薛乔,此刻曹休身边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将,若再杀薛乔寒了众人之心,激起兵变,则更是雪上加霜。于是贾逵伸手接过曹休的宝剑,道:“都督且息怒。如今赵舒、郭淮追兵在后,前又有强敌阻路,正是用人之际,薛将军固然有罪,还请都督饶其性命,使之戴罪立功。” 薛乔知道自己刚才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听着有人代为求情,连忙叩头道:“末将愿死战立功,还请都督饶末将一命。”曹休方才拼尽全身之力刺出一剑,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看了看薛乔,又抬眼望了望贾逵,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再次晕倒在担架之上。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返洛阳举荐曹植 曹休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军帐之中,外面还隐隐约约传来喊杀声。“是何处又在交战?”曹休伤势反复,此时只觉得浑身酸软乏力,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竟没有让就在身侧侍立的贾逵听清楚。但看曹休的神色表情,贾逵能明白他是在问外面的战斗,只得如实答道:“是末将请薛将军整兵强攻宛城。” “已经到宛城了?”曹休又喃喃自语一句,突然眼中精光闪露,尽全力地大声问道:“我军乃数败之师,怎么还敢强攻宛城,岂非自寻死路?”贾逵见曹休又激动起来,急忙解释道:“宛城被汉军夺取,已经将我军归路阻断。若是绕城而过,城中汉军必会随后追击,只恐我军难以抵挡。与其示敌以弱,不如整顿精锐,强攻一日,使城中汉军不知我军虚实。等到晚上再乘夜而退,方可走脱。” 曹休听他说的有理,始将心中巨石放下,道:“吾重伤在身,这上万将士能否回归洛阳,皆赖将军之力。”说着又引出连串的咳嗽。曹休昏迷之时,贾逵请有军医替他察看过伤势。曹休本身受伤就十分严重,这几日内又连遭打击,气怒攻心,伤势复发,军医已经断定是再无回天之力。贾逵虽然与曹休素来不是很和睦,但毕竟一殿为臣多年,此番又并肩作战,明知其剩下的时间不多,心中难免伤感。现在又听曹休说得悲凉,也暗自叹息,堂堂大魏司马,居然落得如此惨淡下场,乃宽慰道:“都督但请宽心,末将定当竭尽所能,护送都督返回洛阳。” 宛城失守,八万大军只剩下万余残兵,曹休还能有何面目再去见皇帝曹睿?此时此刻,曹休倒并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想能将剩下的将士平安带回洛阳,这些将士有不少都随曹休征战多年,怎么能忍心让他们都全部客死他乡?曹休勉强伸手握着贾逵,道:“多谢将军。”贾逵道:“同为国家效力,都督何出此言?”曹休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假寐,耳朵却在极力地听取外面的交战声。 日落西山,薛乔依计收兵回营,埋锅造饭。贾逵又下令每灶多升几堆柴火,以迷惑城中汉军。当夜便留下薛乔等三千将士,贾逵却保着曹休带人绕城而走。临行之前,又授计薛乔在营中多插旗帜,虚张声势,三日之后,方可撤退。薛乔丢失宛城,原是死罪,幸得活命,自然甘愿冒死掩护,遂依计而行。第二日,城中汉军果然中计,没有出城追击。 且说贾逵护着曹休离了宛城,紧赶慢赶,直到进入河南郡内,才总算是放心下来。连日急行军,曹休的伤势愈加沉重,一日之内,竟有大半时间昏迷不醒,军中仅剩的几名医士都束手无策。眼看着曹休伤情恶化,刚刚脱险,贾逵便让全军就地驻扎,使人四处招请名医。两天之内,医生倒是确实连请带绑地找了好几位,但却都只是摇头叹息,并无一人能将曹休治愈,不过都是开些名贵药材,为曹休延命而已。曹休也自知大限将至,不愿将生命的最后时间都用在找人治伤上面,乃下令大军随后而行,自己却让贾逵带人护送,匆匆赶向洛阳。 贾逵虽然不清楚曹休为什么要急着赶回洛阳,却不忍心违背其意,于是将曹休安置在一辆大车之内,带着所有请来的医生一起,日夜兼程前往洛阳。沿途换马换车,不停的赶路,终于在曹休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抵达洛阳城下。其时曹休兵败的战报早就送到了曹睿的手中,曹睿虽然深恨曹休大败而归,但毕竟是大魏的重臣,曹氏的宗亲。在知晓身负重伤的曹休将要回到洛阳之后,曹睿也还是带着御医出城迎接。 曹休还本在昏睡之中,被贾逵叫醒,告知皇帝亲自来迎,想要挣扎起身,却是力不从心,还是让军士抬着自己前去拜见。当日出征之时,曹休意气风发,如今却已经被伤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看到曹休如此,曹睿心中原有的恨意,也消失不见,亲自上前抚着担架,道:“数月不见,不想大司马竟……唉!来人,快为大司马察看伤逝。” “不必。”曹休开口制止御医上前,示意贾逵将自己身体搀扶起来,对着曹睿道:“微臣伤势如何,自己心中明白,只恐时候不多,还有几句话要向陛下讲明,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曹睿早得到贾逵奏报,知道曹休的伤势无救,只得叹息道:“大司马且安心养伤,其余之事,等痊愈之后再讲不迟。” 曹休摇了摇头,惨然笑道:“陛下不必再宽微臣之心。微臣早是该死之人,不过是想再见陛下龙颜,故而坚持到此刻。”说着又咳嗽之声,吐出几口鲜血,才继续道:“微臣误中赵舒奸计,致使宛城失陷敌手,有负先帝与陛下厚恩,罪该万死。微臣来见陛下,便是想要当面请罪。” 曹睿心中何尝不恨?只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能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朕已经下令曹子丹将军再率兵回驻鲁阳,以阻止汉军北进,大司马不必过于自责。”曹休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赵舒用兵诡诈,且又制出不少利器,还应请子丹多加小心。其二,微臣想请奏陛下答应一事,汉军如今已经攻克长安、宛城,直迫洛阳,情势危急。但京城乃国之根本,还望陛下能坚决守御,万不可轻言迁都之议。一旦洛阳失守,则大魏江山社稷堪忧。臣虽然丧师失地,但我大魏占有中原之地,带甲百万,只要将士一心,必能重整旗鼓,吞吴灭蜀,只望陛下能常怀此志,完成先帝遗愿。” “大司马尽管放心。”曹睿青年登基,常有荡平天下之志,虽然现在时势不利,可也不会甘心服输,乃道:“朕虽不及太祖皇帝神武雄才,却也不会将先帝留下的基业拱手让人。朕非但不会迁都避祸,还要亲征赵舒,夺回宛城。” 如今洛阳门户尽失,曹休担心皇帝懦怯,畏惧蜀汉兵锋,不及交战,便弃洛阳而走。若是那般则将尽失民心士气,曹魏社稷倾危。既然曹睿能有这样的气魄,曹休安心地点了点头,又复道:“臣所奏第三件事,还需陛下仔细考虑。臣伤势沉重,大限不远,臣死不足惜,请问陛下可有人选接任兵权?” 曹睿虽然口口声声让曹休安心养伤,但那只是宽慰之言,明知曹休将死,肯定要选好将领接任兵马。既然曹休问起,曹睿也不避讳,乃道:“大将军曹真与卿共事日久,可担重任否?”曹真与曹休同列,且都是曹魏掌兵重臣,曹休若死,其部归并于曹真麾下,乃是理所当然。曹休却摇头道:“曹子丹明于军略,却少于奸诈,只怕不是赵舒对手。再者东吴闻我军大败,定也会乘机出兵,以得渔利,举国军政皆赖曹子丹一人,臣恐其分身乏术,顾此失彼,还需另选一人为好。” “大司马所言甚是。”曹睿抬眼看了看曹休身旁的贾逵,突然道:“贾将军在军中征战多年,熟悉军务,又长于计谋,可能继任?”曹休也转头看向贾逵,见其欲欲跃试的神情,想到此次出战若非有他,自己怕是不能再活着回来。只是为人刚毅,且又颇爱猜忌,出谋划策还可以,真为三军主帅,气量上却还欠缺些。终于还是摇头,却又不便明言其短,只是道:“陛下心中可还有人选?” 以外姓为将,本来就非曹睿心意,但曹休与贾逵是一道回来,还以为是曹休属意于他。曹睿才不得已说出贾逵的名字,却没想到又不合曹休之意,实在不能想到旁人,遂问道:“大司马心中必是已有人选,何不明言?” 曹休的确心中早有人选,只是不好说明,见曹睿问及,遂道:“臣所荐之人,才可大用,只是,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合陛下心意。”曹休已是将死之人,曹睿岂忍拂他之意,乃接口道:“大司马但说无妨。” “陈王曹植。”曹休只把这四个字说出口,就见曹睿脸色已经大变,急忙道:“臣所奏别无他意,陈王素怀报国之志,又颇有才干,武皇帝在时,便有使其领兵之意,只是酗酒失职,才为武皇帝疏远。近几年闭门读书,大有悔过之意,陛下何不起用?” 曹植是曹操第三子,曹丕之弟,当年确实一度受宠,险些使曹操改易世子之位。所以自从曹丕继位,便十分排挤,数次贬其爵位,改其封地。曹睿得传大位,也秉承其父之风,又将曹植改封为陈王。当司马懿造反的檄文在洛阳四处张贴的时候,曹睿还动过杀曹植之心,只是被曹真、王朗等人劝阻。此刻曹休居然举荐他来带兵,莫不是重伤糊涂了?曹睿对曹休这个建议十分不以为然,口中却不愿就马上拒绝,于是道:“此事关系社稷安危,朕还要再与众卿商议才好最后定夺。” 曹休明知皇帝是推委之辞,便又说道:“臣还有一事启奏。”等曹睿同意之后,才道:“陈王志不在小,陛下若不能用之,便及早除之,不然吴蜀攻于外,臣恐陈王乘机乱于内。”曹睿仍是点了点头,道:“朕心中明白。”不愿再与曹休多说此事,便传令御医为曹休察看伤逝。曹休强撑着到达洛阳,便是想要当着皇帝的面,安排后事。虽然已经将要说的话说完,但是曹睿却对后面的几句不以为然,曹休又不便再继续争辩,心里又愧又急,张口想要喊住走快的曹睿,却是满口的鲜血脱口而出,身体再次软软地倒下。只不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驻宛城出榜安民 自从关平与赵舒屏弃前嫌之后,若说蜀汉的领军将领之中,还有谁不是赵舒的亲信,那无疑只有上庸守将镇远将军霍弋。霍弋乃是霍峻之子,其父在葭萌关被邓芝所杀,便一直被刘备恩养在宫中。后来还是赵舒将邓芝送到上庸,由霍弋亲自为父报仇。自此之后,霍弋虽然还是忠心刘氏,但对赵舒的却是充满感激之情。只要不看到他欺君夺位,都能睁眼闭眼,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 赵舒逼宫迫死国母的消息传到上庸,霍弋曾修书一封,送与赵舒,对所行大逆之事,痛加责骂。上庸左临汉中,右靠荆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赵舒有恩于霍弋,且知他对汉室十分忠心,倒不担心他效仿孟达,转头曹魏。但逼杀张皇后之事,吕容确实做的有些过分,赵舒只好回书霍弋,措词十分客气。仔细将张绍的阴谋说出,言“舒不杀人,人即杀舒,实不得已而为之”,又晓之以忠义,动之以恩情。霍弋也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毕竟独木难支。如今赵舒大权在握,霍弋又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是修书责骂,出口恶气而已。 赵舒心中也明白霍弋虽然受了自己大恩,但却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将领,因为他的心中更加忠于那个坐在宝座上的刘姓皇帝。所以在倾国伐魏国的时候,更本就没有怎么考虑上庸的这支军队。引诱曹休出战,赵舒其意只是想将其部全歼在樊城城下,然后再出兵进取宛城,但万万没有想到,兵临城下,却看着城上飘扬的是蜀军旗号。赵舒还正在纳闷,就见城门大开,数十百骑涌出,为首一将高呼道:“大将军何在?” 赵舒见是霍弋心中倒先明白了几分,打马出阵,问道:“霍将军如何在此?”霍弋在马上欠身,道:“末将闻知大将军与曹休在此决战,特引兵前来相助,宛城守备空虚,已经被末将拿下。”说拿下城池,却又没有请赵舒入城,甚至都没有派人报捷,言外之意,便是不想让赵舒进去。 赵舒现在才算是明白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宛城落在霍弋的手中,怎么也比在曹魏手中要强。而且霍弋晓畅军事,若是驻守宛城,必能保其不失,当下不愿与之发生冲突,随笑道:“将军得此大功,真是可喜可贺。”郭淮随赵舒征战而来,却看着即将到手的肥肉落到了别人手中,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也跟马上前,道:“曹休兵败而来,将军既然夺下樊城,怎么没有将其擒获?” 霍弋似乎有些吃惊,微怔道:“曹休果真是兵败而来?”郭淮冷笑道:“大将军精心设计,众将士拼死力战。霍将军这话问的似乎有些不对。”霍弋听后,良久才叹息道:“末将失职,夺取宛城之后。曹休便督率军马而来,猛攻城池,末将深以为宛城重要,不敢有丝毫大意,看到魏军势大,只是紧守城池,不复出战。不想竟中曹休奸计,被其走脱。” “将军不必自责。”赵舒看着郭淮又要出言相讥,急忙抢先道:“曹休远来,将军不知虚实,乃以城池为重,不出城交战,这也是老成持重之道。能夺下宛城便是大功一件,是否擒拿曹休倒在其次。” “多谢大将军不罪。”霍弋再欠身谢罪,遂又道:“宛城刚经战事,城中百姓不安,大军不宜入城。末将以为大将军可将大军驻扎在外,然后入城安民。”郭淮听他明言不肯放自己军马进城,不禁心中恼怒,喝道:“汝此是何意?”赵舒惟恐二人发生争执,急忙止住郭淮,道:“霍将军所言有理,伯济可带大军在城外休整,吾自与霍将军入城安民。” 郭淮本待要劝说赵舒不能轻易入城,但赵舒不等他再开口,便已经打马上前,转念又想霍弋不比张绍,受有赵舒大恩,不会使用强硬手段对付赵舒,只得转谓郭统、马秉二人,道:“汝二人可随大将军入城。”两人躬身领命,便紧随在赵舒身后。郭淮目送众人入城,方才带兵去择地而营。 赵舒随着霍弋入城,看着左右残破的街道民房,竟无多少百姓,不由道:“宛城乃南阳治所,司马懿在此经营多年,却被这一场战火破坏成这样。唉!”又想着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居然就是自己,不禁连连叹息。马秉紧随在其身边,乃接口道:“只有天下一统,百姓方可免去这战乱杀伐之苦。而要统一天下,必然要征战杀伐,以小杀而成大仁也。”赵舒也明白“以战止战”的道理,但看着两旁刚被战火燃烧过的房屋,以及剩下不多的如同乞丐一般的居民,心中总还是有些酸楚,乃转谓霍弋道:“吾闻二曹得占宛城之后,纵兵扰民,百姓不堪其苦,多遁入深山。将军来此多日,可有出榜召回流民?若有百姓回城安居,可赏赐粮食工具,替其修缮房屋,使之安居乐业。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曹魏既失民心,我等却不可再重蹈覆辙。” 霍弋一一领命,犹豫片刻才突然道:“末将已经派人前往周围山中招抚流民。”赵舒点了点头,道:“将军能有此意,足见心怀朝廷。”又问道:“城中粮食农具可够用否?若有所差,可使人前往荆州运些来。” “末将遵命。”霍弋再看了看赵舒,似乎有话要讲,却又始终不肯开口。赵舒见其欲言又止,便含笑道:“将军与吾同殿为臣,有话但可直言,不必吞吞吐吐。”霍弋心中确实有事,但又确实不知道该不该对赵舒说,此刻被赵舒看破,再犹豫片刻,才略微叹息地道:“曹休强攻宛城之时,曾有人进言末将,此曹休虚张声势之计,劝末将军连夜出城劫营,定能大破魏军,生擒曹休。末将却深恐中计,不敢擅自出战,以致曹休走脱。而招抚流民之事,也是此人建议。” “哦?”赵舒不禁大为诧异,想不到霍弋军中还有这等谋略之士,正要开口询问其姓名。霍弋却先缓缓从口中说出三个字,竟险些将赵舒惊落马下。 第四百二十四章 见仲达暗生提防 曹真、曹休二将攻破宛城之后,却不见司马懿父子下落,于是在宛城内外大加搜捕,又派军马封锁南下的所有道路,惟恐其投奔荆州郭淮。这些都是空费心思,司马懿知道南下危险,乃折而向西,前往上庸,想要通过霍弋引见,投入蜀汉朝廷。霍弋早闻其名,本待要将其推荐入朝,却又恐司马懿投效赵舒,则赵舒势力更增,对蜀汉大为不利,遂不肯上报,只将司马懿,司马师父子二人好生安顿在上庸。 司马懿何等奸猾之人,霍弋的这些小算盘又怎么能逃出他的算计?住入上庸之后,司马懿整日深居简出,每与霍弋见面之时,交谈都是隐约表露出对赵舒欺主之事不满。以司马懿之演技口才,自然很快就让霍弋渐渐放松了警惕之心,引为知己。自从郭淮攻打樊城,霍弋就一直都关注荆州战事,又知道司马懿谋略远在自己之上,时常请过府中商议。后来乘虚夺下宛城正是司马懿所献之计,只是霍弋在夺城之后,一心想要保住胜利果实,不听司马懿所言,不肯出城攻打魏军,才使得曹休走脱。 司马懿为霍弋献计,也不愿意久居人下,再请霍弋代为引见。霍弋已经见识过他的谋略,觉得司马懿若真的能效忠刘禅,或者还能牵制赵舒。可是两人如果联手,其后果又不堪设想,犹豫再三,霍弋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司马懿要是不肯效忠刘氏,也未必肯真心辅助赵舒。两人日后能有争斗,受益的只非刘禅莫属,于是霍弋还是将司马懿的姓名说了出来。 听说司马懿就是为霍弋出谋划策之人,赵舒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将司马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忧的却是自己究竟能否将司马懿掌握在手中?以对司马懿的了解,赵舒觉得最妥当的方法,就是将司马懿杀掉,永远消除这个隐患。可司马懿久镇宛城,甚得民心,且兵败来投,赵舒若贸然杀之,必然有失天下人望。赵舒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假名声,但此时已经和曹魏开战,却不能不考虑取胜之道。再者司马懿虽然老奸巨滑,只要不付与兵权,还怕他能翻天不成?留下为自己伐魏出谋划策,倒也不失为一位上等幕僚。 赵舒权衡再三,总觉得杀司马懿得不偿失,遂笑道:“吾欲见仲达久也,将军可速引吾前往。”又转身对郭统道:“速派人前往汝父营中,请司马二公子来与父相会。”原来当初虽然名义上是请司马昭入朝伴驾,但赵舒也不是傻子,明知司马懿父子三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怎么还敢将他们引入蜀汉朝堂,和那一帮子反对自己的人混在一起?不是自找麻烦么,于是将司马昭羁留在郭淮军中,随军征战,时刻掌握在手心。现在既然得知司马懿就在城中,赵舒也乐得做个人情,让他们父子团聚片刻。 再见到司马懿,给赵舒的感觉就是老了,当年在许都同殿为臣的时候,司马懿还是那样的神采奕奕,时刻期望着在曹魏大展拳脚。可曹操毕竟是雄才之主,明知司马懿怀有大志,且有“狼顾”之相,怎么敢交付其兵权?还是当初孙、刘两家三处并进,曹操一时失误,竟让司马懿与徐庶二人同镇宛城。而司马懿也没有错过机会,借赵舒逃出许都的借口,杀死徐庶,夺取宛城兵权,从此割据宛城经历十年之久。如今司马懿再回宛城,却是看着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为他人所用,心中难免有些悲凉,头上的白发,额头的皱纹,数夜之间也添了不少,看上去确实老了不少。 老是老了,但老而愈“奸”,赵舒总还记得“司马诈病赚曹爽”的典故,对眼前的这位老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之心。急忙下马,迎上前去,笑道:“仲达别来无恙?吾闻知宛城失陷曹休之手,不得仲达消息,寝食不安,于是亲自赶来赶来南阳,不想仲达竟在霍将军军中,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在赵舒打量司马懿的同时,司马懿也在打量着赵舒。没有见面之前,司马懿只是羡慕赵舒现在的权势,当初差点死在自己的刀下,而今却成了权倾一国的风云人物。见面之后,赵舒不变的容颜,仍旧年轻俊朗的面孔,更让司马懿艳羡不已,虽然明知赵舒口中说的全是欺人之谈,司马懿却不得不笑答道:“多谢大将军厚爱,赖陛下天恩,托大将军洪福,老夫才能与犬子保全性命。” 两人都知道对方言不由衷,却又要互相握着手,装成密友一般,饶是赵舒混迹多年,早习惯这样的虚情假意,也觉得难以忍受。又再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方与司马懿携手入内。坐定之后,司马懿便又道:“将军大破曹休,又得占宛城,威镇天下,却不知将军下一步打算如何?”赵舒并不回答,反问道:“仲达能归顺大汉,实是朝廷之福。实不相瞒,吾确有再进之心,只是曹魏势大,惟恐不能力敌,还望仲达能有以教我。” “不敢。”司马懿乃谦逊道:“大将军胸藏百万兵,熟知韬略,老夫岂敢班门弄斧,遗笑方家。”赵舒却坚持道:“仲达不可太谦,能在宛城屹立十年不败,岂是常人能及?吾以诚相待,还望仲达据实所言。”司马懿明知道赵舒对自己有防范之心,若是再行推辞,反而不好,遂答道:“曹休虽败,但曹真全军仍在,徐晃、张合二将在潼关也有不下十万兵马。恕老夫直言,曹魏之军力国力,仍在朝廷之上,将军虽然极善用兵,但曹真、徐晃等将只坚守不战,将军也难取胜。西川粮草转运不便,战事拖延日久,大军难以为继,启时进不能胜,退又恐为曹魏所袭,陷入两难之境。” 司马懿终于开口说了几句实话,赵舒不禁连连点头,复问道:“如之奈何?”司马懿遂道:“以老夫之见,朝廷与孙吴共结盟好,何不遣人前往江东,说其一道出兵,使攻汝南,则能分曹魏兵势。将军可暂休整兵甲,囤积粮草,等待时机再进不迟。” 看来只要稍微有些远见的人,都能明白吴蜀联盟的重要。赵舒所谓的“再进之心”也不过是试探之言,夺取长安、宛城之后,便有心止步不前,休养士卒。司马懿能与自己见解相同,倒也颇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之意。赵舒虽然心中称是,口上却并没有说出来。旁下马秉见赵舒不置可否,乃出列道:“属下不敢苟同司马大人之意。如今我军新胜,士气高昂,正该借此机会北进,兵锋直指洛阳。若是止兵不前,如大人所言,朝廷国力远不如曹魏,一旦等其恢复元气,我军再想取胜,岂不更难?” 马秉之言确实有几分道理,赵舒微微点了点头,转视司马懿道:“仲达以为如何?”司马懿认得马秉,知道他是赵舒心腹嫡系,不愿与之争辩,遂笑道:“马大人所言也甚是有理,老夫年纪大了,只为求稳,远不及大人少年壮志。至于何去何从,还请大将军定夺。”赵舒又在心中暗了骂句老狐狸,司马懿这几句话,既不否定自己刚才的建议,又不开罪马秉,而且将问题再还给了赵舒,可谓一举三得,看来这三国最大的赢家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赵舒也不便就此表露自己的心意,只是笑道:“那且待吾与众位将军商议之后,再作决断。今日能入宛城,皆仲达与霍将军之力,当设下酒宴为二位庆功。” 霍弋与司马懿拜谢之后,便差人下去准备。不时酒菜陆续奉上,还未及开席,却见有军士进来,报道:“严大人出使东吴归来,在外求见大将军。”严鹏奉命前往东吴,本来是借道荆州返回西川,在襄阳闻知赵舒在宛城,遂又改道北上,刚好在今日赶到。先在城外见过郭淮,才知赵舒已经入城,便又打马进城求见。 赵舒早想知道东吴消息,急忙命人请入。见赵舒有事商议,司马懿在旁起身,道:“既然大将军还有军务,老夫还是先行告退。”赵舒却示意他坐下,笑道:“仲达也是朝廷重臣,方要商议大事,岂可错过?还请安坐,少时吾还有事请教。”司马懿自见到赵舒,都是以老夫自称,似乎忘记了还受有蜀汉“宛城侯”与“镇军大将军”的官职。赵舒此刻却非要把话说明,便是想要司马懿明白,他已经是蜀汉的臣子,不要在生任何的幻想。 司马懿不肯以“下官”自称,固然是心有不甘,不愿意屈居在赵舒之下,其二却是不想从割据一方的诸侯,马上就改口称臣,以免被赵舒等人看轻了。现在既然赵舒这样说了,那无疑就是承认司马懿在蜀汉的地位,司马懿也好有个台阶可下,于是道:“如此,便多谢大将军。”又复坐下。 片刻之后,严鹏便迈步进来,先向赵舒施礼完毕,抬头却猛然看见司马懿也端坐在内。他原本在魏营住过一段时间,认识司马懿,不禁微觉吃惊,复近前道:“见过司马大人。”严鹏虽然认识驷马懿,司马懿却并不认识严鹏,见其施礼,也急忙起身还礼,问道:“恕老夫眼拙,大人是……” 不等严鹏自己介绍,赵舒便先道:“此乃国中才俊,姓严名鹏,表字生平。日后同朝为官,二位还要多多亲近。”严鹏乃笑道:“大将军谬赞了。司马大人威名远扬,下官日后定要好生讨教。”司马懿虽然并不知道严鹏何许人,但听赵舒如此赞誉,也不敢托大,急忙道:“不敢,不敢。” 赵舒见二人相互客气,遂止道:“两位这样客气,天黑怕也不能把话说完。还是言归正传,升平可向我等说说此去江东的情形。”严鹏因见司马懿在侧,所以没有提及江东之行,现在既然赵舒问起,只得道:“下官幸不辱命,吴王答应出兵汝南。”赵舒点了点头,问道:“何人为将?”严鹏又答道:“孙桓。”赵舒便不再多问,指着旁边一席道:“升平鞍马劳顿,今日酒宴也正好为汝洗尘。” 坐定之后,赵舒才转问司马懿道:“仲达以为如何?”司马懿明白赵舒言中所指,略作考虑答道:“原来大将军早谋划在胸。只是以老夫之见,孙桓勇猛有余,智略不足,怕难担大任。”说着又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赵舒地道:“东吴有擎天国柱,孙权却弃而不用,不知何故。”赵舒哈哈笑道:“孙权老矣。来,来,来,今日尽情畅饮,不醉不休。” 司马懿虽然知道孙权对陆逊素有猜忌之心,但征战乃国家大事,怎能儿戏?曹魏虽然将兵马都抽调到与蜀汉交战的前线,但留守汝南仍就数万之多,其将诸葛诞、文钦也非庸才,孙权怎么会弃陆逊而用孙桓?司马懿偷眼打量着谈笑风生的赵舒,暗自猜测,这其中莫不是他捣的鬼?若真是如此,那此人也未免太厉害了…… 司马懿正在胡乱猜想,赵舒却举杯,起身道:“司马大人归顺汉室,乃朝廷之幸。本将军愿代陛下与众将敬大人一杯,望大人能尽力为朝廷效力。”司马懿急忙起身拜谢,道:“多谢大将军厚爱,多谢陛下恩典。”赵舒一饮而尽,又复坐下,看着司马懿有些失神,知道已经暂时将他镇住。刚才故意让严鹏把这些话说出来,一是想让司马懿知道,联合东吴之事,自己早有准备;其二便是关于陆逊,孙权不用陆逊,中间确实有赵舒之计。至于究竟是何计谋,赵舒却不便明言,只是让司马懿暗自猜测,更加畏惧自己。 酒过数巡,赵舒听得外面一声“父亲”,便见有人大步赶到司马懿面前,倒头就拜,泣声喊道:“父亲,不想孩儿还能再见您。”不用说,正是司马懿次子司马昭。司马懿看着爱子无恙,倒也没有去计较原该在成都的儿子,怎么到了这里,伸手扶起司马昭,眼角滚落两行老泪,“吾儿……”只说了这两个字,由于太过激动,年纪又大,竟然晕厥过去,身体扑倒在地。 第四百二十五章 突晕厥仲达装病 司马懿父子别后再见,虽然时间不长,但却恍如隔世。司马昭本软禁在郭淮军中,听说宛城被二曹攻破,极为牵挂父亲兄长。此刻能再与二人相会,原本是大喜之事,却不想司马懿突然昏倒,急忙扶着父亲身体,连声呼喊,司马师与随之而来的臧艾也都围上前去。严鹏乃是华佗弟子,医术与叶枫不相上下,见状乃起身对赵舒道:“将军,下官去瞧瞧。”等赵舒点头示下,严鹏才走到司马懿跟前,道:“二位公子请让让。下官替司马大人把把脉。”司马师急忙道:“多谢大人。”便退开半步。 严鹏上前伸手握住司马懿脉,先是并无表情,越后却眉头皱得越紧。司马昭在严鹏对面,看着他面色的变化,急切问道:“大人,莫非家父病情严重?”严鹏并不回答,只是闭着眼睛继续把脉。司马昭心中着急,还要再问,臧艾却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不可打搅。司马昭只好把话咽下,静静等侯。房中众人也都不发一言,齐齐望着严鹏,等他说出司马懿的病情。 过了片刻,严鹏才收回手指,起身对着赵舒道:“司马大人悲喜交加,情绪变化过大,年纪大了些,难免出现晕厥的情况,并无大碍。下官开几副药,应该就能好转。”赵舒遂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二位公子可扶仲达下去休息,等升平将药方开好,再派人送去。”司马师兄弟二人急忙施礼拜谢,然后架着父亲回房。严鹏也迅速开好药方,命人抓好药再送去给司马兄弟。 等司马父子三人离开,马秉在旁不禁低声询问严鹏,道:“大人,这司马懿是真病,还是假病?”严鹏偷瞟了赵舒一眼,答道:“司马懿毕竟有把年纪,而且连日遭逢大变,这病不是装的。”马秉这点放心的点了点头。赵舒听得二人说话,知道严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不禁心中暗道:我可不是曹爽。当下不动声色,举杯道:“我等继续饮酒。”众人也都急忙举杯应和,司马懿与众人又无深交,就算重病将死,也未必能扫了众人的酒兴。几杯酒过后,房中又回复到最初地喧闹气氛。 且说司马兄弟二人扶着父亲回到房中,安置妥当,见司马懿仍旧不省人事,都不知如何是好。不久侍者送来配好的药材,才由司马昭亲自煎药,司马师则与臧艾侍侯在司马懿身边。他兄弟二人虽然广有才智,但对医术都是一窍不通。见父亲如此,都好不心焦,司马师坐在父亲榻旁,却不知如何是好。正手脚无措之际,只觉得父亲的小指似乎在自己的手上轻划了一下,司马师还道是父亲已经醒转,待要惊呼出来,却猛然省悟。乃转谓臧艾道:“不知二弟药可煎好?”臧艾已明其意,遂出房去寻问司马昭。 等臧艾走远,司马师复将房门掩上,转至榻前,低声道:“父亲,再无旁人。”司马懿却并不张眼,只是用极为细小的声音,道:“你且还是坐下,神色之间一如方才。”司马师明白其父之意,恐被外人知觉,遂领命坐下,便听司马懿道:“赵舒之智远在为父之上,不得不出此下策,诈病以松懈其防范之心,否则我父子三人恐性命难保。”司马师道:“孩儿明白大人之意,只是,只是……” “你是要问为何严鹏代为父隐瞒?”司马师被父亲说出心中疑问,只得道:“莫非父亲与他曾有旧交。”司马懿却答道:“为父与他也是今日才见。为父并不知其擅长医术,才敢诈病。但他却愿替为父隐瞒,这点为父也不清楚。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那臧艾虽在我帐下多年,却终是外人,此事万万不能向其透露丝毫。”司马师自然知道个中的危险,急忙道:“孩儿明白。” 司马懿又突然叹息一声,道:“为父苦心经营,竟还是落得这般下场。宛城失陷,士载下落不明,以后你兄弟二人更要好自为之,小心谨慎。”司马师还没有答应,便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司马懿急忙说了句:“让臧艾先去,药万万不能喝。”便又不发一言。司马师也恢复着最初的悲伤,就跟真死了亲爹一般。 听着脚步声走到门口,“二弟……”司马师刚两个字出口,转头却看见的是赵舒与司马昭等人一路而来,急忙起身道:“不知大将军前来,有失远迎。”赵舒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令尊病势如何,可有醒转?”司马师又是眼眶微红,梗塞道:“父亲病势沉重,未曾醒过。”赵舒微微点头,转对司马昭道:“快给仲达用药,升平医术高明,一碗药下去必能让令尊醒来。”司马昭并不知其父乃是装病,闻言便端药上前。 看着赵舒似笑非笑的表情,司马师突然心中一震,猛然想起严鹏不肯戳穿司马懿的谎言,莫不是受了赵舒暗示,想要在药中动手脚?一念至此,急忙脱口喊道:“不可。”司马昭正把药碗端到父亲面前,却兄长这么突如其来的大喊,差点将手中的药汤打翻,不禁转头看着司马师,满脸的疑惑。赵舒也很奇怪地问道:“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师喊出之后,就觉得不妥,等赵舒问时,脑中却已经找好借口,道:“家父这是旧疾,以往都是请城中名医‘赛华佗’诊治,药到病除……”赵舒“嘿嘿”一笑,道:“依照公子之意,还是要去请那位大夫来为令尊瞧病么?”司马师遂抱拳道:“在下以为既然家父是旧疾,而‘赛华佗’又能治好,就不用麻烦严大人了。”赵舒哈哈大笑,指着严鹏道:“这位便是神医华佗的亲传弟子。今日本将军倒要看看那‘赛华佗’的本事大,还是这真华佗的弟子医术高。”严鹏也笑道:“既然是旧疾再犯,那必然是‘治标不治本’,下官这一副药却保证能让大人无恙。” 司马师没有想到扯个谎,还居然真遇到华佗的弟子,顿时哑口无言。而司马昭端着药也不知道究竟该喂还是不喂。赵舒也似乎是铁了心,非要看着司马懿把药喝下去才甘心。司马师被逼不过,只得上前接过二弟手中药碗,道:“还是为兄来吧。”心中却在默默祈祷这药中没有被严鹏作手脚。拿起药勺,正准备给父亲喂药,却又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来,司马师转头就见郭统匆匆赶来,在赵舒耳边低身细语几句。赵舒顿时脸色大变,也不管司马懿喝不喝药,便出门离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援陈仓吕容随军 话说张嶷与王平二人分别督军前往长安,为魏延援军。魏延偷袭长安得手,但周围各地都还在魏军手中。赵舒命二人前往,固然是为长安之援,其二也是想要打通汉中与长安的通道。夏侯懋全军覆没,长安被蜀汉光复,各地的魏军早吓得肝胆俱裂,听得汉军兵临城下,都是望风而降。王平所部一路无阻,进驻眉县。张嶷出散关,至陈仓城下,却不见魏军来降。派出探马回报,那陈仓守将姓郝名昭,非但不可出降,还放出大言,有他活命一日,汉军便休想过关。张嶷听罢自是大怒,当即扎下营寨,督军强攻。张嶷所部约有万人,而陈仓守军只有千余,但郝昭极善守城之道,张嶷连攻三日不下,反而折顺近千军士,只得暂时休兵,派人前往汉中求援。 张嶷军报送至汉中之时,赵舒已经前往荆州,汉中一应军务都由桓易做主。桓易得报之后,本待亲自带兵前往,但汉中又不能无人支持大局,派遣旁人又放心不下,犹豫再三,始终不能定下人选。叶枫听得须人征战,他跟随赵舒以来,从未带兵出征,这次能有此机会,便毛遂自荐,请命前往。桓易素知其武艺了得,却并无带兵经验,恐其不能获胜,是以不肯答应。而叶枫遭小张皇后之变,一直郁郁不欢,不愿再待在汉中,一心想要带兵出战。见桓易不允许,便前往大将军府中,恳求吕容设法帮忙。 桓易主持军务,尽心尽职,吕容本不想干涉,但听到魏军守将乃是郝昭,想起当年说服曹彰兵变之时,曾有数面之缘,略有几分交情。知道郝昭对曹彰十分忠心,但曹彰却是被曹丕派人毒害而死,吕容顿时起了劝降之心,遂亲自前往桓易府中,道明原委,请其派叶枫出征,而自己也要随军而行。 叶枫带兵出征,桓易原就不十分愿意,如今吕容身怀六甲,居然也想到前线去。桓易哪里敢答应?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赵舒?于是再三不肯。吕容恳请多次无效,最后不得不道:“将军若不肯命我与叶枫前往,我便亲自去‘无当军’中,请天翼、鄂焕二位将军随我同去。”无当军都督本是张嶷,但奉命率军出战,营中主将便由天翼暂时接应。这两人都是卤莽汉子,要是听说有仗可打,必会欣然前往。‘无当军’乃赵舒私兵,桓易也并无权限制二人,听吕容如此一说,只能答应让叶枫带兵前往。非但‘无当军’随征,桓易又另拨三千兵马,由川将张翼带领,跟随吕容一同征战。再加上陈仓所在张嶷所部,汉军加起来近两万人,就算不能攻破陈仓,料来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吕容见桓易答应下来,便与叶枫各自回去收拾行装。赵舒远在千里之外,吕容作为妻子,自该为丈夫分忧,只是关统年纪还小,怕离不得父母,吕容便将傅俭叫到面前,想要嘱咐他在家好生照料弟弟。傅俭虽然年仅十四岁,但特殊的身世让其少年老成,平日极少与人说话,只是跟着叶枫等人刻苦学艺。在大将军府中居住五年,赵舒、吕容二人待之甚厚,傅俭却总不肯改口,还是‘大将军’,‘夫人’的叫喊。赵舒劝他几次,始终不改,也只好作罢。 听说吕容传唤,傅俭本来是在与关统玩耍,便急忙拉着他一起来见吕容。傅俭虽然对旁人冷漠,但知道关统也是父母双亡,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待之更甚亲兄弟。两人来到吕容房中,见她正在着丫鬟收拾东西,傅俭乃上前问道:“夫人是要远行?” 吕容见他兄弟二人前来,便点头道:“正是,我有事要离府一段时间,府中只有你兄弟二人。傅俭,你是兄长,可要好好照顾弟弟。桓叔叔也会经常来看你们。”傅俭向来不爱与人交谈,府中赵舒、吕容在不在,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关统好几日不见父亲,现在又听说母亲要远行,不由得鼻子两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道:“娘,我要和你一起。” 吕容见关统要哭不哭的,急忙将他抱起,笑道:“统儿乖,娘有急事要去办,最多也都三两天就回来。统儿在家与哥哥好生读书写字,等娘回来给你带果子吃。”关统小小年轻,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此刻哪里肯答应?紧紧搂着吕容的脖子,道:“不嘛,我就要和娘在一起。”吕容无奈只好轻拍着关统不住哄劝,奈何关统铁了心地不肯放手,又哭又闹。 “关统,下来。”傅俭见关统把吕容搅得没有办法,便上前将其抱下。关统平日里最敬怕这个兄长,被傅俭这样作色一吼,倒还真老实了不少。傅俭伸手把他脸上的眼泪擦掉,低声道:“给你说了多少次,男儿大丈夫,是不能随便流眼泪的。你老是这样爱哭鼻子,以后不想当将军了?”关统长在桓易、叶枫等武将周围,幼小的心灵里面早就认定了,当将军是最威风的事情,于是自己擦了擦鼻子,道:“我不哭了,我要当将军。”却又看着吕容,道:“可是我当了将军,还是想要和娘在一起。” 吕容被他最后这一句话搞得哭笑不得,好容易才忍住道:“好了,我还要收拾东西。傅俭,你先带着弟弟下去吧。”傅俭却不肯离开,问道:“夫人是要去哪里?”吕容不肯让二人知道自己是去打仗,乃笑道:“我只是去城外几日,很快就会回来……” “夫人不用骗我。”傅俭打断吕容的话,道:“上午叶叔叔来找夫人的时候,我听到了几句。张嶷将军也真是,区区的一个陈仓也打不下来,难道还要请夫人亲自前去么?若换成是我,根本不会劳烦众人。” 吕容虽然欣赏傅俭这充满自信的口气,但却不能纵容他如此轻看张嶷等将,乃低声呵斥道:“小小年纪,怎能出此狂言?还不下去。”傅俭听吕容这话,便知自己所言不差,吕容确实是要前往陈仓,于是道:“夫人,我要随你一同前往。” “你?”吕容突然之间才发现,傅俭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怀揣匕首,想要行刺赵舒的小孩。坚定的目光,让吕容将本来是“你胡说什么”,出口却改成:“小小年纪凭什么随我前去?”傅俭将腰间常佩的宝剑横举,朗声道:“我凭的就是这个。”不等吕容再说,傅俭已经大步走到房外,道:“请夫人指点。”说着便自顾自的演练起来。 关统原本还有些泪水没有擦干净,此刻却又高喊着:“噢,哥哥又要练武了,哥哥又练武了。”吕容也走出房外,见傅俭使剑,甚有法度,没有想到这个平日不爱说话的小孩,居然已经练成这样的本事。等傅俭收剑站定的时候,吕容也不禁喝了声:“好。”傅俭遂问道:“那夫人可是答应带我随行?” 吕容却摇了摇头,道:“你虽武艺不差,但战事凶险,我却不敢带你同去。而且留统儿独在府中,我也不放心。”关统这个时候却似乎突然懂事,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傅俭,再看看吕容,道:“娘,统儿一个人在家就好,让哥哥和你去吧。”吕容正觉得奇怪,便又听关统道:“等哥哥先当将军,我以后也要当将军。”说着又极力作出一副大人模样对着傅俭道:“哥哥要好好保护娘,然后多立功劳,爹爹回来一定会封你当将军。” 傅俭十分感激地看了关统一眼,对着吕容下拜,道:“男儿正当效命疆场。我知道将军与夫人待我甚厚,不肯让我征战冒险。但我乃将门之后,若整日只在府中享受,而不能战场立功,先父在天上看着,不仅会怪我无能,也要怪将军与夫人不给我机会。”吕容看着傅俭满脸的坚毅,也只得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着便又笑道:“只是大将军回来责怪我,你可要为我求情。”傅俭见吕容答应,说了声“多谢夫人”,便高高兴兴地拉着关统下去准备。 第二日,叶枫果然领着八千大军前往陈仓,吕容、傅俭皆在军中。非止一日,大军便到达陈仓城下。张嶷起先闻得是叶枫为将,便颇不以为然,等接入军营之后,才赫然发现吕容也在军中。升帐之后,便问道:“夫人如何来此?”吕容有孕在身,众人都知道,让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来前线,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吕容明白张嶷的疑惑,乃笑道:“我曾与郝昭有旧,此次前来,便是想劝其归降大汉,以免再行交战。”张嶷却道:“以末将之见,郝昭对曹魏忠心耿耿,怕是不会轻易投降。”吕容点了点头,道:“将军所言不假,但可先试上一试,就算郝昭不肯投降,于我军也并无损失。彼若不肯回头,再行攻城也不迟。”张嶷见吕容不改其意,只得道:“那末将这就去安排。”遂转身出帐。 第四百二十七章 破奸计傅俭遭擒 听到城下汉军又增兵,郝昭只是重重地叹息一声,再没有过多的言语。当夏侯懋全军大败的消息传来,郝昭就已经在积极备战,欲与陈仓共存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年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就是从这里夺取三秦,郝昭却不愿蜀汉的军队从自己镇守的关隘通过。尽管郝昭准备的十分充分,可魏延却没有如他所愿,并没有过陈仓,而是兵行险着,出子午谷袭取了长安。长安陷落,就意味着陇西各郡,也包括陈仓等关隘都被截断与曹魏的通道,而被蜀汉军队包围在内。若曹魏不能收复长安,那么陈仓陷落,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张嶷大军压境,其他各处的魏军都选择了投降,郝昭却毅然决然地选择继续抵抗。城中一千两百将士,也都愿意跟随郝昭与城共亡。张嶷连日攻打,现在城中可战之兵已经不足八百,但士气仍如最初一般的旺盛。郝昭走上城头,看着这些从晋阳带出来的部下,怕是再也不能带着他们重返故乡,与家人团聚了。一阵凉风吹来,郝昭越发觉得几分悲凉,猛烈地咳嗽起来。 “将军。”家将郝勇知道主将连日操劳,早染疾在身,急忙搀扶着道:“将军乃此城之保障,还要保重身体。”郝昭随手将手心咳出的血迹掩饰起来,不让周围的将士看见,笑道:“些须小恙,并无大碍。”说着又远望着城外的汉军营寨,道:“汉军增兵,不日便要攻打关隘。诸公当好生准备,来日与汉军决战。”左右将士都是郝昭多年部下,乃齐声道:“愿随将军死战。”郝昭才点点头,在城上巡视一遍,觉得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才下城休息。 回帐不久,郝勇又在外求见,唤入之后,却原来是城下汉军射来一封箭书,约郝昭来日阵前相会。看着“故人吕荣”四个人,郝昭又复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曹彰。当初曹彰便是受此人蛊惑,才冒然出兵南下,欲与曹丕争夺天下,却兵败陷身洛阳。不出两年,传来消息曹彰病死,但也有消息说是被皇帝曹丕毒死,这对郝昭来说都并不重要。这笔帐,郝昭不会算在死去的曹丕身上,而深恨始作俑者的吕荣,若不是他,曹彰或者应该叱咤疆场,为大魏开疆拓土,不该是这样的惨淡下场。 “将军?”看着郝昭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郝勇再问道:“城下汉军还在等着答复,将军见是不见?”郝昭才将思绪收拢回来,冷冷答道:“见。”等郝勇退下之后,郝昭便拔出佩剑,缓缓擦拭,喃喃道:“君侯,想不到末将临死之前,还能为你报此大仇!” 次日郝昭早早就看见汉军中有几骑直奔城下,为首之人,面下几缕长须,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眉眼正是当年的吕荣。郝昭在城上看得真切,吩咐几句,便也带着数骑人马出城。双方见面之后,吕容在马上欠身道:“多年不见,郝将军风采依旧。”郝昭也略微还礼,道:“先生也是销声匿迹多年,今日却怎么有空来与本将军相会?” 吕容乃答道:“吾自从跟随侯爷兵败之后,躲避曹魏追捕,只得流落蜀中。还好大将军赵舒礼贤下士,才不致吾饥寒而死,如今吾本在汉中为官,得知将军大祸将至,心中感念故人之情,故而前来相劝。” 郝昭“嘿嘿”冷笑几声,道:“本将军祸从何来?”吕容遂正色道:“如今我大汉已经夺取长安,中兴在即。大将军意在北伐,收复中原,十万大军枕戈待战。陇西各郡又平,长安以西全为大汉所有,陈仓孤城一座,兵甲不满一千,将军却妄图与我大军抗衡,岂非大祸?” 郝昭抱拳道:“本将军受陛下钦点,有守土之责,明知不可守,却也不得不尽职。汉军若想过此关,大可本将军的尸体上踏过去。”吕容闻言不禁皱眉道:“莫非将军以为曹魏皇帝调你守御陈仓,乃是重用么?当年侯爷兵败,部下将官都被分调各处。将军镇守陈仓,却只有千余将士,其用意不过是要借汉军之手,除去将军而已。其中原委,将军难道不明么?” 吕容这话却说的不假,陈仓是汉中与长安之间的战略要地,如果汉军有意北进,则陈仓必会如眼下一般,被数万大军围攻。曹丕调郝昭镇守此地,表面上是看重其才,又岂知他没有借刀杀人之心?见郝昭沉吟不语,吕容还以为对方已经心动,便又继续道:“常为将军乃侯爷心腹爱将,恩若兄弟。侯爷死得何其冤屈,怎么将军非但不想为之报仇,还要替仇人卖命?” 提到曹彰之死,郝昭又是一阵冷笑,看着吕容道:“先生所言正是,本将军定要为君侯报仇。”吕容并不知道郝昭所说的仇人指的是自己,也道:“吾跟随侯爷日久,也愿为侯爷尽些心意。将军若是有意,吾愿为将军引见,大将军早闻将军之名,定能重用。”郝昭再抱拳,淡然道:“多谢先生。本将军早有为君侯复仇之心,只恨力有不逮,今日能见先生,实乃大幸。就请先生随某入城,再仔细商议归降一事。” 吕容此次前来,便是有心要劝降郝昭,听到对方答应下来,心中大为欢喜,不疑有它,便要打马上前与之一道入城。郝昭在出城之前,就在城门左右设有埋伏,只等吕容入内,便要将其斩杀为曹彰报仇。此刻见吕荣就要中计,不禁面露喜色,勒马退到旁边,等吕容先行。 “先生且慢。”吕容本待上前,却被身后一少年骑士喊住,道:“小心有诈。”吕容本来就是有心计的人,只是刚才立功心切,才放松警惕之心,现在被人提醒,当即勒马,笑谓那少年道:“汝年纪轻轻,不知郝将军乃诚信之人,不可胡言乱语。”话虽然这样讲,却再不肯上前半步。 郝昭看乃少年年纪不大,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凌厉,目光中显示出来的气势,几乎有些让人难以直视。不由问道:“此何人也?”少年打马上前道:“晚辈傅俭见过郝将军。若将军有心归降大汉,可随某等一起回营,城中凶险,先生千金之躯,是万万不能轻易入内的。”傅彤代主而死的忠义之举,早传遍天下,郝昭也曾听说“傅俭”这个名字,不由道:“好个少年英雄!”随即又摇头道:“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傅俭刚问出口,便马上明白郝昭之意,急忙护在吕容身前道:“先生快走。”话音未落,就见城门内杀出上百骑兵,直奔众人而来。郝昭遂大喝道:“吕荣,汝谗言误君侯性命,今日某便要为君侯报仇。” 吕容这才省悟,郝昭口口声声所说的报仇,乃是指的自己。她这次前来,满心以为能凭着曹彰之死,说动郝昭归降,所以并不曾作有准备,身边只带了区区数骑。哪里是城中杀出来的上百骑兵的对手?自己死不足惜,但腹中还有赵舒的骨肉,于是顾不得众人,拔马便走。傅俭虽然平日冷漠,但心中却明白,这些年来赵舒与吕容待他都如家人,见到吕容受险,便生出拼死掩护之心,遂不后退,带着几名护卫,持枪迎向郝昭。 郝昭原是想将吕容引入城中,恐其生疑,身边也只带了数人。傅剑这一杆枪竟然死死将众人拖住,不让郝昭等人追赶吕容。郝昭见傅俭力杀数人,知道他武艺不弱,便亲自上前厮杀。傅俭虽然学有一身本事,但毕竟初次与人交锋,经验不足,怎能与郝昭这样马上争战多年的宿将相比?十余回合便被撅落下马,被魏军生擒。至于其他几名护卫,或者被杀,或者被擒,没有一人退后。 此时城中杀出的骑兵已经赶到跟前,郝昭见吕容跑远,正准备带兵追赶。拍马行出几步,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便有大口鲜血喷出。他本是有重疾在身之人,方才与傅俭交战,消耗过大,引动病势,故而吐血。左右将士见主将如此,还以为是方才交战受伤,都勒马靠拢,将其拱卫在中间。郝昭伏在马上喘息良久,才稍微好转,再看时汉军营寨之中已经有将领兵杀出接应。郝昭兵力不足,不能与汉军在城外硬拼,只得重重叹息一声,下令收兵回城。 且说吕容被叶枫救回营之后,知道傅俭被郝昭生擒,又不敢继续攻城,无计可施,只好修书飞报赵舒。赵舒得知以后,心中大急,想当年自己献计救出刘备,傅彤因此而死。赵舒对傅俭一直都怀有很大的愧疚之心,现在听到他失陷陈仓,便要赶去救援。至于宛城之事,司马懿既然有病在身,便将其送往襄阳闲置,不必过问军务。霍弋改任南阳太守,守御宛城;郭淮暂时兵退樊城休整,再图后计;至于关平仍镇江陵,以防东吴。 安排妥当,赵舒先飞鸽传书吕容,不可妄动,务必保证傅俭性命安全,然后再带着萧贲、严鹏等人一路赶往汉中。 第四百二十八章 明死志欲报血仇 还要几日才能达到陈仓城下,赵舒坐在帐中,心中总是七上八下,时刻不能安稳。傅俭才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要是就此遭到不幸,赵舒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唯一让赵舒现在觉得欣慰的是,还没有什么噩耗传来,等日后见到郝昭,就可以好生洽谈,只要能释放傅俭,任何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是郝昭会提什么条件呢?赵舒愿意用城中所有魏军将士的性命,换傅俭一人,这样的交易,不知道郝昭会不会答应? “将军。”萧贲掀帘而入,手中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道:“该用药了。”想着他常年拿刀握枪的手,天天为自己煎药,而自己却不能领情,赵舒不禁有几分歉意,道:“放下吧,我稍后再喝。”萧贲与往常一样将药碗放到赵舒身前,却并不像平日那样离开,反而站在赵舒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赵舒见他不走,便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事情?” 萧贲指着那碗药,答道:“这药将军可放心饮用,并不是严大人开的。乃是属下昨夜偷偷离营,另外找大夫开的。属下只是说了将军的症状,那大夫并未亲自为将军诊断,不知道这药用下之后,是否有效。将军的病情不轻,久不用药,怕不能坚持到陈仓。” 在荆州时,本来赵舒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但这些时日又马不停蹄的赶路,引得病势复发。赵舒却强打着精神,不敢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但严鹏乃是华佗的嫡传弟子,哪里能看不出来?当即为赵舒把脉开药,赵舒不便拒绝,只能任其自便,但每日萧贲端来的药,都是自行倒掉,没有饮用。萧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很和睦的两个人,私下却是如此的防备,但知道赵舒的病情严重,若是只这样扛着,也不是办法,便偷偷出营为赵舒另外找郎中开药。 对他的这番好意,赵舒心中充满感激,立刻将药碗端起,一饮而下,道:“多谢。”萧贲接过空碗,又道:“将军病情不见大好,严大人已经旁敲侧击地询问属下几次。属下都是答的将军病情已经好转,不知道这样答复可好?”赵舒点了点头,道:“很好。”然后又看着萧贲,道:“你是否觉得我疑心太重?”萧贲没有立刻回答,犹豫很久才答道:“属下只知道保护将军的安危,别的都不过问。” 赵舒明白他心中是那样认为,但却不便说出来,只得自嘲地笑道:“若不是这样小心翼翼,我现在怕是坐不到这个位置,早躺在哪片泥土下面,与青山为伴了。”萧贲曾随马超左右,耳濡目染的都是西凉大汉的豪迈,跟着赵舒确实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比如严鹏,在众人眼中,严鹏是蜀汉这些年来升迁最快的官员,应该算是赵舒的心腹,但就是他开的药方,赵舒居然一口也敢喝,而且还要强忍着病痛,在众人面前竭力掩饰。当然,其中的原因,萧贲不该问,也不愿问,只是抱拳道:“将军早些休息。”便退步出帐。 萧贲拿来的药虽然说不上是对症下药,但那大夫因为见不到病人,大约也十分的谨慎,没有让赵舒病情痊愈,却让他的病痛大减,终于坚持到了陈仓城下。赵舒与吕容已经多日没有相见,却没有那种久别胜新婚的感觉,想着傅俭在城内生死不明,赵舒就没有好脸色。吕容这些日子也是懊悔万分,见到赵舒冷冰冰的表情,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赵舒这次却是铁石心肠,而且见她的小腹已经显形,在军中格格不入,便让萧贲护送吕容暂回汉中。吕容虽然极不情愿,但却知道这次又闯了个不小的祸,只能乖乖地听从安排。 送吕容出营之后,赵舒也不回营帐,带着叶枫、天翼二人径自来到城下。城上军士见有三骑并行而来,便射箭示警,不让再靠上前去。天翼得赵舒示意,拍上前大声喊道:“汉大将军赵舒请见郝将军。”城上军士既然在跟汉军作战,对赵舒这个名字便不会陌生,急忙飞报郝昭。郝昭近日自觉病情转重,又见汉军多日不曾攻打,每天只是在城上巡视一次,便回帐休息。听说赵舒亲自求见,便急忙披挂上城,他并不认识赵舒,见对方三人,那喊话的自然不会的赵舒本人。其余两人年纪都不大,很难想象哪个是名镇天下多年的赵舒,不禁问道:“哪位是赵将军?” 赵舒稍微上前,抱拳道:“我便是赵舒,郝将军可否出城一叙?”郝昭看了看城外,确定赵舒只有三人,才带人出城。两厢见面,郝昭仔细打量赵舒,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双十年华的青年,会是成名二十载的赵舒,乃道:“不知将军有何指教?若是想开口劝降,某还是请将军免开尊口,回营整兵来战,本将军定奉陪到死。” “好,郝将军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客套。”赵舒指了指城外的蜀汉军营,道:“营中有精兵两万,城中大概不足千人,我虽素知将军极善守御之道,但寡不能敌众。以樊城之坚,文聘之勇,尚且不能阻我大军,何况区区陈仓?且长安失陷,陈仓孤城一座,将军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以一城而抗我倾国之兵,城破只是迟早之事……” 郝昭不等赵舒说完,便打断道:“各为其主,即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是我辈之幸。将军若是想以此恐吓,未免有失大将风度。” “将军误会了。”赵舒摇了摇头,道:“我并非恐吓将军,只是想与将军做笔交易。只要将军肯将前些日子擒下的少年释放出城,我可以答应送将军与城中所有将士前往潼关,而且城中粮草财帛皆丝毫不取,仍旧送还将军。” 陈仓再坚固,郝昭再有本事,但毕竟已经与魏国切断了联系,别说汉军强行攻打,就是围困数月,城中粮草告竭,也能不攻自破。赵舒开下的这个条件,可谓相当的优厚,不禁郝昭没有想到,便是身后的叶枫、天翼也觉得不可思议。 郝昭沉吟半响,才冷冷道:“将军的好意,某心领了。只是某受皇命镇守此关,便有守土之责,不能轻易将此关隘送与将军。”赵舒说出这个条件,原本以为郝昭会答应,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一口拒绝,不禁皱眉道:“那将军如何才肯释放那少年?”郝昭冷笑几声,道:“既然是身为武人,阵前被擒,还能指望活命么?现在囚在城中,一旦城破便随某一起与城同亡。” “你……”赵舒听得怒火上窜,乃强行克制,道:“他不过一无知少年,将军杀之何益?若能换得城中数百将士活命,对这些忠心跟随将军多年的部下,将军也算是有个交代吧。”郝昭转头问身后随从道:“汝等可有贪生之意?”郝勇遂答道:“属下等誓死追随将军,一切听凭将军做主。”郝昭遂再问赵舒道:“你以为我大魏儿郎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 赵舒见他说的毫无回旋余地,只得道:“好,我也佩服将军视死如归的豪情。就等来日攻城之时,再见分晓。”便要勒马回营。郝昭却见其唤住,道:“某有一事不明白,傅俭并非将军亲人,将军如何这般在乎他的生死?”赵舒知道郝昭以忠义闻名,想以之打动,便道:“将军既知其名,当知其父傅彤当年代主而死。而傅彤膝下只此一子,我实不忍见忠臣无后,故而恳请将军能将其释放,则国中上下皆感将军高义。” 郝昭似乎略有所动,沉思良久才道:“傅将军忠义之举,某也有所耳闻,素来钦佩。既是如此,某也不愿遭天下人唾弃,愿意释放傅俭,但将军需答应某一个请求。”赵舒见事情还有转机,急忙问道:“将军但讲无妨。” 其实郝昭早就知道傅俭的身份,也明白赵舒很在意其生死,刚才不过是故意用言语试探,等赵舒说了这句话,郝昭便道:“将军用八百人换一人,太过吃亏,某不忍为难将军。现在就一命换一命,将军若肯交出吕荣,某也愿意释放傅俭。”他认定曹彰之死,罪在吕容所献的谗言。郝昭立志要为曹彰报仇,好容易知道吕荣在赵舒军中,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赵舒更是万万没有想到郝昭居然是打算用傅俭来换吕容的性命,料想对方是不知道吕容乃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自己的夫人,否则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条件。傅俭在赵舒的心中固然重要,但总不能拿自己心爱的人去交换。赵舒冷哼一声,道:“将军这个条件未免太苛刻了,恕难从命。”郝昭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也很无所谓地答道:“既然将军不肯答应,那某也只能对不住傅将军在天之灵,送他父子二人团聚了。” 赵舒知道事情再没有希望,只好冷冷地丢下一句“再会”,便拔马而走。叶枫却伸手拦住,道:“将军且稍等。”复上前望着郝昭,道:“某也愿意和郝将军作笔交易,一命换一命。”郝昭漠然笑道:“这位将军打算用谁的性命来换傅俭?”叶枫随即伸手指着郝昭,道:“你。” 第四百二十九章 救傅俭叶枫治病 郝昭没有想到叶枫会说这样的一个字,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本将军已经立志要以死报效朝廷。不知这位将军此言何意?”叶枫冷笑几声,道:“将军心怀必死之志,不过是因为身患必死之病。若是某能治愈将军病痛,将军可还甘愿死战?”原来郝昭与赵舒说话之时,叶枫在旁边观察良久,以他多年的经验,早看出郝昭身患重病。而且已经是病入膏肓,绝非寻常医士能治愈,所以认定郝昭之所以不愿意答应赵舒的条件,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宁愿战死在陈仓,以博得忠义的名声。 郝昭确实知道自己身患绝症,但也确实不是叶枫想象中的那样卑鄙。他不肯答应赵舒的要求,乃是想在死之前为曹彰报仇,此刻听到叶枫如此污蔑自己,不禁怒道:“本将军病与不病,皆要死守此关……”叶枫却打断他说话,摇头道:“将军之病若无名医诊治,少则月余,多则三月,必死无疑。陈仓还能坚守多久?将军一死,固然能换得忠义之名,但城中数百将士又该何去何从,岂不成了将军的陪葬品?”说着便转对郝昭身后众人道:“诸位都是跟随郝将军多年的部下,忠心耿耿。郝将军却不肯为汝等打算,只望求得一己之名,哼,哼,似乎也不值得汝等誓死追随。” 郝昭患病之事,怕泄露之后,影响城中士气,所以一直都竭力隐瞒,但他重病之身,难免被人看出些破绽。众人也知他有病在身,在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绝症,此刻被叶枫这样一说,都不免有些疑惑。若郝昭真是明知必死,才甘愿死守陈仓,用城中数百将士的性命,换取他忠义之名,未免太让追随他多年的将士寒心。郝勇见左右袍泽都有些怀疑,不由大声喊道:“郝将军不过身染微恙,众位兄弟难道要相信敌人挑拨之言么?” 叶枫却又冷笑道:“郝将军,这位兄弟如此相信你,你却还隐瞒着他,就不觉得心中愧疚么?”随又语气加厉地喝道:“你敢摸着自己的胸口,指天发誓,说你自己只是所谓的‘微恙’么?”郝昭被叶枫如此逼问,又见身后众人都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轻叹道:“吾确实身患绝症,但绝无牺牲众位兄弟,换取自己名声之事。” 郝勇原本是十分相信郝昭,此刻听他亲口承认,不禁呆立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旁边的几位魏军骑士互相看了几眼,便有一人上前道:“我等跟随将军,就算是死,也无所畏惧。只是将军不该如此欺骗我等,未免太让人寒心。”言下之意,便是相信了叶枫所说的话,郝昭心中大急,道:“我郝昭若有用众兄弟换取名声之心,天诛地灭……” 叶枫却不失时机地又在旁边说道:“将军若无此心,怎不肯向众人明言?将军若真无私心,那病故之后,这些将士该当如何,将军又可曾为他们打算过后路?我大将军仁德,愿成全将军忠义之名,故愿意送将军与众位将士返回国中,可将军却执迷不悟,真是……唉!”赵舒明白叶枫说这些话,全都是想挑起城中将士对郝昭的不信任。赵舒虽然不知道郝昭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却也道:“将军能有这么多的忠心部属,真是让人羡慕,只是将军却不肯体恤部下,可惜,可惜!” 郝昭本是行伍出身,非以口舌见长,眼见部下众人越来越相信叶枫所说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解释。心中又气又急,忽觉胸口剧痛,连连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喷出,便跌落马下。叶枫明知郝昭的病情,不能过于激动,才故意激将,让众人能看明白郝昭确实有病。此时见郝昭落马,惟恐他被自己几句话激死,急忙翻身下马,便要上前为郝昭把脉。 魏军众人见主将落马,虽然心中更相信叶枫之言,但毕竟跟随郝昭多年,情谊深厚。见叶枫过来,恐其下毒手,便都护卫上前,郝勇更是持刀在手,喝道:“休得上前。”叶枫倒也不再前行,负手道:“不是我自夸,郝将军这病若不让我来诊治,普天之下怕再无旁人能救其性命。” 郝勇闻言,也不知当信不当信,只是看着郝昭面色煞白,竟像是再不赶紧救治,便要断气一般,只好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能救回我家将军性命?”叶枫点头道:“虽无十分把握,但总比任其等死强。”郝昭的病情容不得郝勇再多作犹豫,转看众人都没有异议,便道:“那就有请将军为我家将军治病。” 叶枫此时却并不愿意上前,乃道:“我方才说过,一命换一命。你先让人放回傅俭,我自会为你家将军看病。”郝昭现在昏迷不醒,郝勇应该可以做主,但是放人之后,谁能保证叶枫是否能如约为郝昭治疗,或者是否能治愈?所以郝勇不得不多长个心眼,道:“放与不放皆是我家将军做主,某不过是名护卫家将,不能擅自下令放人。” 郝昭病情转重,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叶枫也不急不缓地道:“那就等郝将军醒后下令放人,我再为其诊治。”说着又微微摇头道:“只是不知道郝将军还能否醒过来。”赵舒也明白郝勇心中的顾及,遂道:“不如这样,我等先在此为郝将军治病。你也派人入城将傅俭带出来,等郝将军清醒之后,再议放人之事。” 这样的条件郝勇几乎没有理由拒绝,当即派人入城,然后再次恳请叶枫相救。既然赵舒已经同意,叶枫也不再坚持自己先放人的意见,上前为郝昭把脉。直到傅俭被人押解出来,叶枫仍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郝勇早等得不耐,凑近前问道:“将军的病怎么样?” 叶枫观察郝昭面色,还觉得颇有可救的机会,等仔细把脉察看之后,才知道郝昭的病拖延时间太久,治疗起来相当的棘手。眉头深锁,道:“我确实没有把握,只能是尽力一试。”郝勇还道是叶枫欺骗自己,不禁怒道:“若是不能治好我家将军,休想放人。”说着便又示意将傅俭带回城中。 赵舒好不容易看到傅俭平安,怎么能再让郝勇将其带回陈仓,急忙道:“且慢。”走到叶枫旁边低声问道:“郝将军病情当真不能救么?”叶枫摇了摇头,道:“若早几日,属下还能有十分的把握。现在生死,都只在五五之数。”赵舒首次见到叶枫这样没有信心,也只得道:“就勉力一试。”转对郝勇道:“郝将军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见起色,总不能就在城下诊治,不如将郝将军送入我军营中,慢慢治疗。” 郝勇嘿嘿冷笑几声,道:“我不是傻的。郝将军入你营中,还能活着回来么?”叶枫遂道:“不如我入城为郝将军治病,但却要先放傅俭。”郝勇还没有开口回答,傅俭却先道:“不行。”他失陷城中,本就没有想着再能活命,此刻肯定不会愿意用叶枫的性命换自己的安全。赵舒也不肯让叶枫入城冒险,乃道:“不可。” 郝勇却觉得叶枫的建议十分可行,留下一个傅俭明显不如能治疗郝昭病情的叶枫有用,当即道:“你若能进城为将军诊治,我这便释放傅俭。”叶枫点头道:“一言为定。”便伸出手掌,道:“可击掌为誓。”郝勇惟恐赵舒等人劝阻,立刻伸手在叶枫的手掌上轻击三下,道:“放人。”魏军有数十人在此,而赵舒等只有区区四人,所以郝勇也不怕叶枫反悔。 傅俭一得自由,便跑到叶枫身前,道:“叶叔叔,万万不可进城。”叶枫笑道:“已经击掌为誓,难道要我做无信之人么?”又转对赵舒道:“大将军可先带傅俭回营。属下先入城为郝将军治病,三两日内必有消息。”叶枫艺高胆大,敢于孤身入城,赵舒也只能道:“万事小心。”便带着傅俭、天翼策马回营。叶枫等三人走远,才招呼郝勇等人将郝昭抬入城中。 第四百三十章 返汉中筹办婚礼 叶枫虽然称得上神医手段,但药医不死病,郝昭病情已经是晚期,想要将其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十分的困难。整整两日,叶枫片刻不离地守护在郝昭身旁,用药施针,郝昭的病情终于有些起色。在第三日上,郝昭竟然清醒过来,看着身前满面倦容的叶枫,不用细问,郝昭也明白了大概,长叹一声,便请叶枫下去休息。叶枫这几日也确实十分疲惫,而且见郝昭醒来,知道他的病有回旋的余地,心中欢喜,交代郝勇几句,便让家将引去客舍休息。 郝昭见叶枫离开,才问道:“傅俭已经放了?”郝勇拜倒在地,道:“将军昏迷不醒,属下私自做主,还请将军责罚。”郝昭摇了摇头,示意郝勇起身,然后环视房中众人道:“我不肯用傅俭换诸位性命,确有私心,但并无贪好虚名之意。诸位无不是跟随我多年之人,难道还不相信本将军为人?”郝勇转头看了看众人,道:“属下等并无怀疑将军之意。”那日上前斥责郝昭之人,此刻也拜伏在地,道:“属下胡言,望将军不要在意,善自保重身体。” 郝昭让人将其扶起,继续道:“其实叶枫所言不假,汝等跟随我多年,应该给你们谋条后路。当初我被陛下谪调至此,诸位甘愿离乡背井,跟随而来,数年如一日,毫无怨言。这样的情谊,我郝昭没齿不忘。只是我自知时日不多,而越骑将军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故欲在临死之前,替他报仇,才想用傅俭性命,去换吕荣。此刻想来,死者已矣,越骑将军去世多年,仇能报则报,不能报也不该如此勉强。现在傅俭已经释放,我实在是愧对诸位。” 郝勇乃上前宽慰道:“将军不必自责,属下等跟随将军坚守此关,便都怀必死之心。大丈夫在世,恩情最是重要,将军要为侯爷报仇,属下等都能明白将军苦心。”郝昭点了点头,道:“只要诸位能相信我不是贪图虚名,也便心满意足了。我有些乏了,只留下郝勇一人,你们都退下吧。”众人都知道郝昭身体不便,遂行礼告退。 郝勇正要服侍郝昭睡下,却听他道:“去拿笔墨来。”虽不知其用意,却还是依言,将笔墨取来,放在郝昭面前。郝昭提笔便写,片刻而就,吹干纸上的墨迹,道:“你将此信送于叶枫,让他转呈赵舒。”郝勇大字不识几个,但总觉得这书信之上,必然什么重要事情,隐隐有些不对,不禁迟疑道:“将军,这信上写的是什么?”郝昭看了他一眼,缓缓答道:“不过是请求赵舒释放尔等北归,并无他事。”郝勇虽然心中疑惑,却不便再问,急忙转身出去。 但郝昭的表情始终在郝勇的脑海之中挥洒不去,犹豫再三,最终在将信交给叶枫之前,请了为识字的同袍解读。不读则已,读了之后,郝勇才知道这确实是郝昭请求赵舒释放城中将士北归的信涵,但最后却有“昭不知深浅,妄以一城之地,阻抗大将军天兵,实罪该万死。然皆昭一人之罪,与众将士无关,昭愿以一己之身,换城中将士性命。自昭死时,城中将士必弃械投降,望将军能释其北归,与家人团聚。则将军之高义,名扬四海,昭在九泉之下也深感将军大德。” 郝勇再没有文化,也能明白这几句话的含义,不等对方把信读完,便又赶回郝昭帐中。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郝昭早已经伏剑自刎,郝勇只能抚尸大哭。城中将士也多得到消息,陆续赶来,明白郝昭是想用一人的性命,换城中将士活命,都拜倒在地,失声痛哭。前几日斥责郝昭之人,更是高声道:“属下误解将军之意,罪该万死。”也饮剑自尽于郝昭尸首之前。 叶枫原本在帐中休息,听得外面动静,急忙赶来察看。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禁问道:“郝将军怎会突然去世?”旁边有拿着郝昭书信之人,便将书信递到叶枫跟前,道:“这是郝将军让交于将军的。”叶枫还不曾接手,郝勇却先跳了起来,三两步抢上前,将书信撕成几片,怒道:“便是郝将军故去,我等也要坚守此关,不让汉军一人一骑过去。” 叶枫并不理会,径自将那封信的碎片拾起,大略看了看,便明白其中原委。冷笑道:“郝将军如此高义,愿以一人性命,保诸位平安。汝却还要拼死抵抗,置城中数百将士性命于不顾,岂是郝将军之本意?”郝勇却道:“将军愿以死,换我等众人性命。我等又岂不能拼死守城,换得郝将军忠义之名?” 叶枫又是一阵冷笑,良久才道:“你这样作为,岂不是让郝将军白白牺牲?”又看着帐内众人,道:“诸位难道都愿意随着这莽夫一起送死,若有愿意依照郝将军遗命者,吾必上禀大将军,送其平安返回潼关。” 郝昭已死,郝勇的威望远不能及,且郝昭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让众人放弃抵抗,有活命的机会,谁愿意送死?叶枫一句话问出,便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都有投降之意。郝勇见众人犹豫不定,知道是叶枫在言语煽动,当即喝道:“便是你这小人爱嚼舌头。”一拳击向叶枫面门。 叶枫知道郝勇是郝昭手下第一心腹家将,存着杀鸡给猴看的心思,侧身闪到郝勇身后,便在其背心重重一掌。虽不致命,却足够让郝勇昏迷几个时辰。收拾完郝勇,叶枫轻松地拍了拍手掌,再问道:“愿随我出降都站在右首,不愿的就在原地不动。”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保命,有少数人确实有些犹豫,但看着叶枫轻易就制服郝勇,且知抵抗下去,陈仓必破,也必死无疑。既然有人带头投降,也不差自己一个,都跟着众人选择,帐内十人之中倒有九个半,站到了叶枫右首。剩下的半个,也只是躺在地上的郝勇。 赵舒在城外得到消息,固然欢喜,不仅傅俭平安救出,而且得占陈仓。既然郝昭已死,赵舒也不会为难剩下的将士,如郝昭遗书之意,发放川资让其北归。只有郝勇执迷不悟,竟胆敢刺杀赵舒,不得已将其斩首,就葬在郝昭墓旁,让二人做伴。 陈仓既得,长安与汉中便畅通无阻,张嶷仍旧进兵雍县,为魏延之援。赵舒却折返汉中,一来养病调理身体;二来吕容再有几个月便要生产,怎么能忍心留下她一人?三来桓易也该出镇秦州,汉中不能无人坐镇;四来曹真得知宛城失陷,又匆匆带兵赶回洛阳拱卫京畿,长安暂时无忧。赵舒不愿去强攻潼关,曹真也不敢冒然出击,双方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战期。 傅俭既然平安回来,赵舒也不忍再责怪吕容,回到汉中之后,并没有再提此事。吕容自不敢再多说,只是安心在家中待产。而刘禅赐婚的诏书已经下来,赵舒随即着手为桓易、孟倩二人操办婚事,只是前方战事并无完全停息。赵舒有心为二人大办,却要顾念着朝廷上下的风评,只好一切从简。虽然说的是“简”,但该请的人一个也没有漏下,朝中百官诸将各有贺礼送来,远在长安的魏延也派其子前来祝贺。南蛮王孟获也在婚礼前两日赶到汉中,赵舒不敢怠慢,忙带着城中大小将官出城十里,设下酒宴迎接等候。 第四百三十章 吴来使应允出兵 自从得到孟倩将要嫁给桓易的消息,孟获便用心打探了下桓易的来历背景,知道他在蜀汉军中是除了赵舒、魏延等区区数人之外的高级将领。虽然女儿没有如愿地嫁给赵舒,但总算也还是有了个好的归宿,孟获膝下只此一女,当然要亲自赶来汉中参加婚礼。北上的途中,路过成都,又被皇帝刘禅重重地赏赐一番,孟获自是心情大好。将到汉中城下,又见赵舒带人亲自迎接,便远远下马,步行上前相会。 两人有数年不见,这次见面,又逢喜事,自然格外亲热。互相客气之后,孟倩也带着桓易上前拜见,孟获看桓易身体魁梧,相貌堂堂,虽然不是丈母娘看女婿,却也是越看越喜欢,当即道:“本王只此一女,交付给将军,还望将军好生看待。常听说你们汉人大官总是喜欢三妻四妾,我们族中却是一夫一妻,日后可不要弄一大堆女人回来,让我的宝贝女儿吃醋。”其实孟获的族中也并不是什么一夫一妻,只是他自己惧内,不敢再娶。至于孟倩是他女儿,自然要说话叮嘱桓易不能多娶。 桓易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准岳父,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私房问题,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舒不忍见其窘状,乃哈哈笑道:“孟王还是这般耿直。快请入席,本将军要与孟王痛饮几杯。”孟获行了半日的路,早觉得腹中饥饿,见有酒菜,也不客气,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赵舒便要请孟获入城。孟获却道:“大将军如此盛情款待,本王也有分大礼相送。”说着旁向旁边属下交代几句。片刻之后,就见后面的蛮兵赶着二十辆马车上前,上面都装满了东西,只是均用粗布遮住,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何物。赵舒早注意到这些马车,还道是孟获大老远带来的嫁妆,却没有想到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不禁道:“孟王太客气了。” “这是哪里的话。”孟获乃道:“本王在南方,闻得将军决心与曹魏开战,且连连获得大胜。只是本王族中事务缠身,不能亲自带兵前来助战,只好备下这份厚礼,希望能帮助将军完成大业。”说着便走到第一辆马车之前,将上面粗布掀开,道:“此物乃是乌戈国中所产藤甲,此藤生于山间,本就十分坚韧,彼国中人采集之后,在油中数浸数晒,方才制成此甲。穿在身上虽然十分轻巧,但却刀枪不能入,在彼国中极为珍贵。本王以厚礼相求,方得这一千五百副,全转送将军,希望能助将军大破魏军。” 在场众人怕也只有赵舒听说过藤甲军的威名,尽管也知道此甲有个致命的弱点,极易燃烧,但其刀枪不入的防御能力,足可以让赵舒装备出一支虎狼之师,乃大喜道:“多谢孟王。”其余诸将却是首次听说此物,不禁上前围观,看着那些毫不起眼的甲走胄,似乎都不相信真能刀枪不入。孟获看出众人眼中的疑惑,当即取过一副藤甲,命人穿上,然后持刀劈刺。果然不能伤此甲分毫,众人始信世间真有此奇异之物,不禁啧啧称奇。赵舒得孟获如此大礼,再三称谢,然后一道入城。 又过两日,便是桓易、孟倩的大好日子。桓易的将军府中掌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桓易在汉中并无亲属,赵舒只好以上司的身份帮其支持大礼,又体谅桓易还要洞房花烛,不能多饮,只好代为向来贺的宾客一一敬酒。赵舒多时不曾如此豪饮,且人数又实在太多,只挑些有头脸的敬了一圈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遂向众人告罪,躲到后面房中休息。 刚休息片刻,又见叶枫小心翼翼地进来,赵舒还不至于烂醉如泥,迷朦着双眼道:“天涯来此何事?”叶枫上前答道:“东吴孙权派中郎将张温为使,已至汉中,闻桓将军大喜,也前来祝贺。” “张温?”赵舒听说东吴来人,敲了敲有些发昏的脑袋,起身道:“出去瞧瞧。”叶枫却道:“张大人奉吴侯之命前来,是有紧急之事求见将军,已经在房外等候,将军若是方便,但可请其入内。”赵舒虽然有些酒醉,但还不至于不能理事,遂道:“快快有请。”叶枫忙转身请张温进来。 张温本是奉有孙权之命前来汉中,商议大事,却没有想到恰巧赶上桓易的婚事。他知道桓易乃是赵舒心腹将领,在蜀汉军中地位颇高,于是采购厚礼,前来道贺,顺便求见赵舒。见到赵舒醉醺醺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大将军若是不方便,温改日再登门拜访。”赵舒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大人既是奉吴侯之命前来,吾不曾远迎,便十分失礼,岂能再让大人久候。大人有话,只管说来,吾虽饮了几杯,却还不至大醉。” 张温听赵舒如此说,只好道:“吴侯遵守与大将军之约定,使孙将军出兵汝南,已获大胜。所以遣下官前来请将军如约进兵,共破曹魏。”说着又拿出孙权书信呈上,道:“这是吴侯亲笔书信,还大将军阅览。” 听到汝南已经被东吴所得,赵舒倒真是酒意全无,双手接过孙权书信,上面果然是说东吴军马大败魏将诸葛诞,斩杀魏将文钦,夺取汝南,希望赵舒也能兵进潼关,东西并进,共破曹魏。严鹏从东吴回来,曾说过孙权使孙桓为将,赵舒却没有想到吴军会这么快就获胜,想是曹休在宛城大败,汝南魏军守备空虚,才被东吴所乘。现在蜀得长安、南阳,吴得汝南,洛阳已被三面围困,确实是该一起进兵,消灭曹魏的大好时机。 赵舒点了点头,道:“吴汉本为同盟,既然吴侯有请,本将军即刻上奏朝廷,整备军马北进。大人可先返回吴下,面禀吴侯,本将军定不负约。”张温见赵舒应允出兵,急于回吴禀告,便道:“下官定将将军之意,转达吴侯。下官既然完成使命,也不便多作逗留,就此动身返回吴中。” 赵舒本要挽留其在汉中稍住数日,以尽地主之谊。张温再三不肯,乃道:“国事为重,等两国共破曹魏,下官定会再来汉中,叨扰将军。”赵舒于是不再挽留,使人备下厚礼,又亲自送其出城数里,方才挥手作别。 第四百三十一章 拒忠言魏吴交战 当初魏延攻取长安,赵舒惟恐曹魏倾全国之力来争,所以用吕容之计,派遣严鹏为使,前往建业请求孙权出兵,并且修书孙权,劝其称尊位,以正出师之名。孙权占据江东多年,却迟迟没有称帝,也难免有些心痒难奈。明知赵舒此举,不过是为了请求自己出兵,孙权也不禁心动,乃召张昭、顾雍等人商议。众人有言此乃赵舒之计,不可;也有言主公称雄江东数十载,登极称尊,是顺应天意民心之举,可行。意见不能统一,张昭遂奏请孙权召回江夏陆逊询问。 陆逊到建业之后,得知其事,力谏孙权不可,并道:“方今天下三分,曹魏雄居北方,国力强盛;蜀汉占据荆、益二州,既有天府之国的富饶,又有荆楚豪杰之士;而东吴偏居江东,在三国之中,实力最弱。赵舒兴兵北进,与曹魏争夺天下,主公不宜轻动,只可坐观其成败。若蜀汉获胜,主公可进取汝南,北上青徐;若曹魏得胜,主公可侍机进占江陵,夺占荆州,全拒长江天险。此时主公正该养精蓄锐,蛰居潜伏,冒然称尊,实非上策。赵舒修书主公,不过是欲请主公兴兵伐魏,并非其真心,还望主公明察。” 吴中群臣本来还有不少人劝请孙权登极,被陆逊这一番陈词之后,又都倒了过去。孙权本来有心即位,却讨了一场没趣,只得作罢,心中又更加忌惮陆逊一层。既然不能称帝,孙权便又想答应赵舒之请,出兵攻魏,一则显示国力,二则也是想在群臣之中,显示威信。陆逊虽然苦劝不可,孙权乃道:“江东与蜀中份属同盟,如今赵舒在雍州鏖战,孤却按兵不动,岂是同盟之理?且曹魏大军结于长安、宛城,汝南守备空虚,此时不取,更待何时?”遂不用陆逊之言,下诏淮南诸将,以孙桓为主将,朱桓、全综为左右都督,出兵伐魏国。 孙桓在淮南多年,早有心北进,得到诏命,立刻点齐军马,浩浩荡荡杀奔汝南。曹休出征宛城,留下诸葛诞为将,文钦为副,同守汝南。二将闻吴军杀来,便聚将商议,文钦意在坚守,而诸葛诞却认为吴军新来,应该乘其立足未稳之时,带兵出城决战,以挫其锐气。他乃城中主将,文钦争执不过,只得道:“将军乃三军主将,不宜轻出,出城征战,但付末将。”诸葛诞素知其勇,遂从其言,点精兵三千,随文钦一道出城迎战吴军。 文钦出城列阵已毕,东吴朱桓先到,乃出马骂道:“吴狗安敢犯我边界?”朱桓闻之大怒,更不答话,舞刀直取文钦。两马交锋数十回合,朱桓不敌文钦之勇,渐渐力怯,拔马便走。文钦遂挥兵赶杀,追出不远,又见东吴后军赶至。文钦兵少,又思:首战已经获胜,足挫吴军士气,于是不再追杀,收兵回城。 诸葛诞在城上观战,见文钦获胜,正准备点兵出城接应,却又见其收兵回城,心中大为不悦,道:“吾正要出城接应将军,将军缘何退兵?”文钦答道:“吴军势大,城中兵力不足,只宜坚守,等待朝廷援军。”诸葛诞满腔杀敌立功之心,哪里能听得进此言,见文钦明明取胜却不肯继续杀敌,不由怒道:“将军久食朝廷俸禄,却贪生怕死,不肯力战,还谣言惑众,莫不是有意降敌?” 文钦敬诸葛诞是主将,言语之间十分客气,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得寸进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作色道:“末将忠义之心,天日可表。今日之战,若非末将出城,焉能得此大胜,将军却如此诬陷末将,居心何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眼看就要拔刀动粗,却被左右诸将苦苦劝止,各自回营。 且说文钦回帐之后,怒气不息,其子文鸯正在帐中,见父亲如此,还道是为城外吴军之故,乃进言道:“父亲勿忧,明日孩儿提兵出战,吴狗纵有百万,儿岂惧之?”这文鸯本名文淑,小字阿鸯,现年只有十四,却生得虎背熊腰,力大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文钦向来爱其武艺,只是今日自己一心要守,他却如诸葛诞一般要战,不由呵斥道:“孺子安知军事,还不速去?”文鸯被父亲责骂,也不着恼,默然退下。 是夜,文鸯却引着平日所带数十儿郎摸黑出城,前去截营。朱桓自侍兵力远胜城中,不曾提防,被这数十只雏虎杀入营内,左右冲突,四处放火,顿时大乱。朱桓亲自提刀来战,与文鸯撞个正着。文鸯见对方装束,知是东吴大将,有心建功,舞枪直取朱桓。朱桓本来欺其年幼,等交手才觉得这少年武艺过人,且力大无比,心中大为惊骇。两马交蹬之际,文鸯拨开朱桓大刀,抽出背后钢鞭,在其后背用力一鞭。朱桓顿时口吐鲜血,吓得魂不附体,弃下兵器,伏鞍便走。左右心腹急忙上前相救,才勉强逃得性命。吴军见其落败,黑暗之中又不知魏军多少,无心恋战,各自溃散。朱桓重伤在身,不能弹压,只得引残兵去见孙桓求救。 文鸯等人在吴营中冲杀整夜,斩首数百,等到天明时,还剩下十余骑,才缓缓返回城下。城外一夜鏖战,早将诸葛诞、文钦等人惊动,只是不知是何处军马,不敢出城接应。见文鸯等人回转,文钦又气又喜,急忙命人打开城门,本要开口斥责,左右魏军将士却已经高呼文鸯之名。有子如此,文钦也觉得十分欣慰,只好将话咽回腹中,与子携手而入。 城中众将皆来贺喜,只有诸葛诞一脸铁青,远远站立,不肯上前。文钦此时心情大好,有心与其化干戈为玉帛,乃带着文鸯步行至诸葛诞身前,道:“犬子出城破敌,皆托将军之福。”他本是一番好意,在诸葛诞耳中听来,却是莫大的讥讽,不由怒道:“来人,将文鸯拿下。”左右侍卫虽然不解,但也只能依命上前。文鸯本要反抗,却被父亲眼色阻止,只得高声喊道:“无罪。” 第四百三十二章 顾大局忍气吞声 吴军远来,诸葛诞本是一心求战,但文钦再三劝阻,可是私下却纵子出城,立下如此大功。诸葛诞怎能不怒?乃道:“未奉将令,私自出战,侥幸获胜,若是失败,岂不折我军锐气?如此视军纪为无物,怎言无罪?”文钦知诸葛诞心中不悦,虽然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但文鸯私自出战,也确实是有错可纠,于是下跪道:“犬子年幼无知,还请将军念其破敌有功,将功补过,饶其不死。”诸葛诞冷笑道:“本将军为城中主将,若是赏罚不明,怎能统率三军?”定要将文鸯正法,严肃军纪。 文钦知道自己理亏,遂苦苦告饶,诸葛诞却丝毫不肯松口,反而道:“汝身为大将,却纵子胡为。此刻还百般阻扰本将军执法,莫不是当本将军军令如儿戏?”乃下令部下,也将文钦绑上。文鸯早就是一腔的怒火,只是碍着父亲之意,不曾发作,此刻见诸葛诞连文钦也不放过,遂挣脱绳索,高声道:“我父子二人为国征战,将军却无滥杀,是何用意?” 诸葛诞见文鸯双拳紧握,有上前相搏之意,他素知文鸯之勇,心中颇为惧怕,手按剑柄道:“汝父子欲反耶?”文鸯大步上前,护在其父身前,冷笑道:“将军如此赏罚不明,滥杀有功之人,反又如何?” “你……”诸葛诞惟恐文鸯突下杀手,拔剑再手,喝令左右军士道:“来人,将叛贼拿下。”周围将士皆知文氏父子冤枉,不肯动手,虽有诸葛诞心腹之人,也忌惮文鸯之勇,拿着兵器却都不敢上前。文鸯见无人敢动,心中恨极诸葛诞,便要将其拿下,为他父子二人雪耻。 文钦见其子动作,惟恐将事情闹大,外面重兵压境,城中岂能再生祸乱?急忙呵斥道:“逆子,还不退下。”文鸯转头答道:“父亲,此人是非不明,有意为难我父子,不如杀之……” “放肆。”文钦又喝道:“诸葛将军乃三军主帅,岂能容你如此无礼?还不速速退下。”文鸯不得已,只好心有不甘地退开。文钦走到诸葛诞身前,抱拳道:“犬子无礼,让将军受惊了。只是我父子实无罪过,还望将军以国事为重,暂时摒弃私怨,共保城池。”诸葛诞见文鸯仍旧在旁虎视眈眈,虽然虽然恨不得将这父子二人千刀万剐,嘴上却只能道:“将军说的是,当以国事为重。”文鸯见诸葛诞这样没有骨气,不由在旁边低声骂道:“无耻。” 文钦听在耳中,恐将诸葛诞激怒,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复对诸葛诞道:“如若无事,末将先行告辞。”文鸯口中骂的那两个字,诸葛诞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惧于文氏父子之勇,假装不曾听见,道:“将军请自便。”等文钦父子二人离开,诸葛诞才吁了口气,看周围将士都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自觉没趣,乃喝道:“吴军虽然暂退,仍会再来,尔等还不上城好生准备。”这些将士明知他是受了气,发泄在众人身上,只是他们没有文鸯武艺,只好懒洋洋地冲着诸葛诞行礼,道:“谨遵将军之命。” 文钦回到帐中,明白今日已经得罪诸葛诞,只怕再难握手言和。将帅不合,乃军中大忌,恐城池难守,文钦急忙修成军报,派心腹之人送往大将军曹真处求救。刚送走军报,文鸯却又火急火燎地赶来,禀道:“父亲,诸葛将军带兵出城与吴军交战了。”文钦顿时大惊,知道诸葛诞是因为见他父子二人立功心中不服,故而带兵出战。含怨出兵,必然心浮气躁,难免为吴兵所乘,城中兵力本就不如东吴,哪里还能经得起诸葛诞这样折腾?文钦也不说话,急忙带着文鸯赶向城墙。 等二人登上城楼,却早看不到诸葛诞军马,遂问左右将士。答曰:“诸葛将军出兵,正与吴将全综。全综不敌我军之勇,引军败走,诸葛将军率军赶杀而去。”文钦听后心中稍安,随即又道:“不好。”文鸯见父亲神色大变,不解道:“诸葛诞获胜,父亲为何如此惊慌?”文钦乃道:“吴军昨夜败走,今日复来,怎会不使精兵悍将,以雪昨夜之恨?今日又败,为父担心其中有诈。”于是下城点兵,复谓文鸯道:“为父出城接应诸葛将军,汝可紧守城池,等候为父归来。”文鸯却道:“吴军势大,诸葛诞自去寻死,父亲何必冒险前往……” “胡闹。”文钦沉声喝道:“诸葛诞乃是城中主将,若彼有失,必然军心大乱。再者彼虽然无礼,但总与为父共事多年,岂能忍心见死不救?”文鸯被父亲呵责,脸上微红,遂道:“父亲尽管放心,有孩儿在,定不叫吴狗一人一骑入城。”文钦拍了拍文鸯肩膀,又叮嘱几句,才带兵出城。 文钦担心诸葛诞军马,出城之后,一路急赶,于路果然遇到魏军败兵,声言诸葛诞果然中了吴军之计,陷如重围。文钦听后,更不敢片刻耽搁,催军急行。不出数里,便听得前方杀声震天,文钦登高而望,果见吴军不知多少将魏军团团围住,而诸葛诞所部军马几乎死伤殆尽,情势十分危机。文钦乃谓左右将士,道:“贼兵势重,诸公可惧否?” 文钦身后只有千余骑,而对面吴兵却漫山遍野,魏军诸将看着,都有些色变。但被文钦这样一问,不由激起好胜,齐道“不惧”。文钦哈哈一笑,知道众人回答的都十分勉强,乃道:“吴军虽众,但怎能敌我大魏铁骑?诸位且看我斩杀一将,便齐冲入阵中,救诸葛将军出来。”话音落地,便一马当先杀向东吴军中。恰遇吴军一员裨将,文钦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将其斩于马下。后面魏军见状,士气高涨,皆大呼:“将军威武。”文钦割其首级在手,高举喊道:“吴狗嬴弱,岂是大魏好儿郎敌手?众将士可随吾冲杀,挫败吴军。”一声令下,千余铁骑都跟随其后,直插入东吴阵中。正如文钦所言,吴军虽众,却远不及曹魏铁骑神勇,兵锋所到之处,吴军尽皆避退,浑如无人之境。 第四百三十三章 文钦死其子显勇 诸葛诞被围困在乱军之中,以为必死,却见文钦带兵来救。也顾不得早晨的言语龌龊,急忙高声喊道:“文将军救我,文将军救我。”文钦远远听得,便带人奋勇杀来,吴军众将难挡其锋,两下合在一处。诸葛诞绝境逢生,喜出望外,连声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兵败丧师,文钦虽然很想一拳将诸葛诞那张脸揍得稀烂,但还是生硬地道:“末将在前,望将军紧随在后,突围回城。”诸葛诞那里需要他吩咐?打马跟在文钦身后,生怕文钦弃他不顾。 孙桓远远看见文钦带兵杀入阵中,不禁感叹道:“曹魏竟有如此猛将?”却恼了旁边一员老将,乃琅邪莒人徐盛,出马道:“某愿取文钦首级来献。”徐盛曾随周瑜等人征战,与之同辈者,诸如凌统等都以亡故,他自己也是年过半百之人。孙桓见其请战,乃劝止道:“文钦勇猛,老将军恐难为其敌。”徐盛顿时须发倒立,大声道:“廉颇七十不言老,何况某才过半百之数?若不能取文钦首级,某提头来见都督。”遂不等孙桓下令,便打马杀向文钦。 朱桓在后,深知文钦之勇,乃进言道:“文钦勇猛,恐非老将军所能敌。”孙桓斜看他一眼,道:“本都督却以为,斩杀文钦非徐老将军不可。”朱桓听出其言外之意,满脸通红,不复再言,心中却始终不信徐盛能战过文钦。 文钦护着诸葛诞眼看要杀出吴军包围,却听得一声大喝:“文钦休得猖狂,可识得上将徐盛。”文钦闻得徐盛之名,抬眼见其须发多已斑白,不由道:“将军老矣,不在家中清闲,何敢再战?若有闪失,岂不徒损多年威名。”徐盛闻之大怒,不再答话,挥刀直取文钦。文钦见其刀势沉重,固知其勇,不敢大意,乃小心应战。 两人交战,十余回合,不分胜败。眼见吴军又围至,文钦转头喊道:“诸葛将军可先去,末将随后便到。”却哪里还能看到诸葛诞身影,后面军士乃高声道:“诸葛将军见吴兵围来,已先带人逃命去了。” “无耻小人。”文钦只轻骂了一声,知道自己部下只有数百骑,远非吴军之敌,便撇下徐盛,望斜里冲杀。徐盛杀得兴起,哪里肯舍?乃喝道:“文钦休走。”一路赶杀在后。孙桓在高处观战,早部下重兵围堵文钦,且悬有重金欲得文钦首级。文钦往左,他手中红旗便向左;文钦往右,他手中旗子却又向右指,东吴兵将见其令旗,争先恐后围杀。 文钦厮杀半响,却始终不能破围为出,左右兵将也越战越少,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又见徐盛赶来,不由怒道:“老匹夫欺人何其甚也?”不复逃遁,转而与之再战。徐盛虽有心与文钦独自交战,见个雌雄,奈何孙桓重赏已下,吴军众将皆贪其赏,尽数上前围攻。文钦久战之躯,便是独战徐盛也十分吃力,何况众人围攻?自知必死,乃握短刀在手,高声喝道:“且住。” 众人皆停住手中兵器,徐盛乃上前问道:“将军欲降否?”他与文钦交战多时,佩服其武艺,便有相惜之意。文钦却大笑,道:“吾为大国上将,岂能降贼?”乃将短刀插入胸口,自尽而亡。周围吴将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想上前割其首级请赏,徐盛却将刀一横,喝道:“谁敢?”众人忌惮其勇,皆不敢动手。直到孙桓前来,下令将文钦斩首号令军中,徐盛才只能长叹一声,打马自去。 再说诸葛诞引败兵逃回城中,文鸯开门接入,不见其父,乃问道:“将军,家父何在?”诸葛诞不好说自己临阵而逃,只得道:“文将军甘愿断后,使吾先回城中。少将军尽可宽心,以文将军之勇,必能平安回城。”文鸯心知吴军有十万之众,其父断后,九死一生,便要带人接应。诸葛诞早被吴兵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使人出战,急忙劝道:“文将军吩咐我等好生守城,少将军不可意气用事,违了文将军之令。”文鸯被他用父命一压,只得隐忍退回城中,等候消息。 直到吴军齐聚城下,文鸯在城上望去,军中旗杆下悬着一颗首级,不是父亲文钦,还是何人?文鸯只“啊”得大叫一声,便晕厥过去。左右将士急忙将其救醒,文鸯大哭着来见诸葛诞请求出兵,去夺取父亲首级。诸葛诞搓了搓手,故作无奈地道:“文将军为国尽忠,本将军心中也十分悲痛。但城中兵马不多,只宜坚守,哪里还能有多的兵将派与少将军出战?”文鸯再三请求,诸葛诞却执意不肯。文鸯激得兴起,勃然骂道:“匹夫,我父拼死救汝出围,汝非但独自逃生,此刻却连派兵夺取我父遗体也不肯,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诸葛诞早就怨恨在心,虽然文钦之死,让他有些惭愧,但被文鸯这样一骂,也不禁怒道:“汝父已死,本将军身担守土之责,岂能因一死人,而置满城将士百姓于不顾?” “怕不是被吴军吓破你的狗胆了吧?”文鸯冷哼一声,复道:“某自出城厮杀,吴军纵有百万,某岂惧之?”乃转身出帐。诸葛诞恐其出城时,被吴军乘势夺了城门,便下令将其阻拦。但左右诸将皆鄙视其人品,不为所动。诸葛诞见号令不行,只得讪讪笑道:“其孝心可嘉,本将军就不阻拦了。”心中却将众人记下,暗道:等吴军退后,本将军再一一收拾你们。 文鸯离开诸葛诞大帐之后,只身上马,径自出城,来到东吴阵前,喝道:“小爷来取父亲遗体,要命得闪开。”乃纵马踹营。吴军先时见其独自一人,都蜂拥上前,但被文鸯枪挑鞭打,杀了数十百人,都不敢上前,急忙报向主将。孙桓等将急忙出帐观看,果见文鸯少年英雄,一杆枪,一条鞭,在吴军阵中,左右冲突,直如无人之境。 孙桓才被文钦杀了一阵,此刻又见来了员小将,复叹道:“曹魏果然多猛将。这员小将比文钦更狠。”朱桓在后认得便是将自己打伤的文鸯,乃告道:“这小将便是文钦之子,文鸯。还请将军下令围杀,为末将报仇。”孙桓点了点头,见文鸯一路直奔文钦首级,便知其意,道:“彼意在其父首级。来人,在文钦首级周围多下几道绊马索,再挖几个陷坑。”然后使别将带兵上前阻拦文鸯,等陷阱布好,才能放其近前。 孙桓既然下令,几个陷坑还是顷刻而成。文鸯一路奋战,杀至父亲首级旁边,只觉得马下一空,便跌入陷坑之中。朱桓早等候在旁,见其中计,急忙上前笑道:“小贼,中某家都督之计了。”说着便挺枪向陷坑中刺去。 文鸯在陷坑之中,听得真切,但身体辗转不得,被一枪刺在肩头。他却顺势抓住枪杆,借力跃起,左手钢鞭照着朱桓天灵盖,便是狠狠一下。朱桓哪里想到文鸯竟有如此神勇?躲避不及,被打个正着,顿时头骨迸裂,死于非命。文鸳却夺下其枪,步行至旗杆下,割断绳索,放下父亲首级,放声大哭。左右吴军一则忌惮其勇,二则感念其孝心,皆不复上前。文鸯乃将其父亲首级包裹妥当,系于腰间,复持枪鞭,喝道:“来啊,让小爷送你们一程。”他身上尽是鲜血,神色狰狞,如同厉鬼一般。吴军尽皆胆寒,便有两员裨将坐马不稳,跌落下地。 正相持不下,却见东吴军中一骑飞来,高声道:“孙都督敬佩少将军忠孝,愿放少将军入城,众将不得阻拦,请少将军自便。”说着又派人送上一匹战马。文鸯翻身上马,抱拳道:“多谢孙都督好意。只是父仇不共戴天,来日阵前,某定不留情。”那将也点头道:“少将军保重。”挥手便让吴军闪开一条大路,让文鸯通行。 见孙桓释放文鸯回城,周围诸将皆有不悦,全综乃道:“都督怎可不报朱将军大仇,而纵虎归山?”孙桓冷笑几声,道:“文鸯一人生死何惜?本都督早密令人马埋伏在后,只等城中开门迎其入内,便杀出争夺城门。若能拿下汝南,岂不比斩文鸯一人胜过百倍?”众将方才心服,齐道:“都督高见。” 孙桓算盘虽然打得精细,却高估了诸葛诞的人品。那诸葛诞在城上见文鸯回来,却不敢下令开门。任凭文鸯在城下高喊,诸葛诞却始终不出面相见。城中本有将欲开城相迎,诸葛诞却下令斩杀,诸将心中敢怒而不敢言。文鸯叫喊半日,天色渐晚,无奈只好打马投别出去。孙桓见诸葛诞始终不肯开门,也不禁哑然失笑,道:“本都督倒高看了诸葛诞。”恰巧朱桓之弟朱据在旁,乃道:“既然都督计谋不得行,末将请带兵追杀文鸯,以报兄长之仇。”孙桓见计不行,只得点头应允。朱据遂率部下百余骑,出阵追杀文鸯。 文鸯不得入城,正欲绕城而走,投洛阳而去,一则为父亲请求封谥,二则也要状告诸葛诞。行不数里,却听后面蹄声大作,立马视之,却是吴军旗号,乃横枪喝道:“贼人不惧死也?”朱据心忌其勇,不敢出战,乃喝令部下军士上前,众人却都迟疑不敢进。文鸯遂大笑道:“无胆鼠辈。”乃持兵器,纵马杀入朱据军中,枪条鞭打,连杀十余人,复出阵喝道:“念在孙都督高义,吾也放汝等狗命。”便打马而去。 朱据来是夸下海口,哪里舍得?又带兵跟出里许,却始终不敢上前。文鸯被跟得怒起,喝道:“鼠辈何不惜命也?”复调转马头,直取朱据。朱据急欲使兵阻拦,部下却先四散而走,眼见文鸯杀来,心胆俱裂,急忙拔马而走。文鸯又杀得二三十人,方才勒马,徐徐前行。朱据收拢败兵,叹道:“此子神勇,非常人能及也。”遂不再追赶,收兵回营。孙桓见其形状,便知必是吃了苦头,也不责怪,复命众将扎下营寨,来日攻城。 再说诸葛诞在城中,见文鸯远去,始才心安,命诸将严守城池,自己却回帐休息。是夜噩梦惊醒,惟恐吴军夜里偷袭,乃亲自提剑巡视。却听得有几名军士私下商议,一人道:“诸葛将军无义,且城中兵少,难以久守,不如缚而杀之,去吴营中请降。”众人皆点头称是,又有一人道:“大家小声些,再去多联络些弟兄,然后行事不迟。”诸葛诞听得军心变动,心中大骇,急忙回帐收拾妥当,便带着心腹,偷偷出北门而逃。等魏军将士得知,已经追赶不及,城中主将,文钦战死,诸葛诞又弃城而逃,魏军走的走,降的降。孙桓兵不血刃,便得了汝南。 诸葛诞一路北逃,到了颖川地界,却听说右将军徐晃带兵驻在邵陵,急忙赶往求见。原来曹真得知东吴兴兵攻打汝南,恐他将难以抵挡,乃调徐晃带兵赶往救援。但徐晃兵马未至,汝南却已经失守,只得驻兵邵陵,以防吴军再进。听得诸葛诞求见,徐晃急忙命人请入。诸葛诞一入帐中,便哭拜在地,道:“末将失了城池,还请将军责罚。” 徐晃奉命救援汝南,却并无专征杀伐之权,乃将其扶起,道:“将军不必如此。只是汝南城中兵马虽然不多,但坚守有余,怎么这么快便失了城池?”诸葛诞却哪里敢说真相?眼珠一转,便道:“吴军虽然势大,但如将军之言,城中坚守有余。奈何文钦父子自恃武艺,不听末将良言相劝,执意带兵出城交战。却中了吴军的埋伏,自己身死不说,还折损大半将士。城中军心惶惶,皆欲投降,末将无力坚守,只得弃城而走。险些被那些乱兵抓住,献于孙桓为进见之礼。” 徐晃并不知其有假,乃叹息道:“文钦恃勇好胜,非将军之罪也。但吴军已得汝南,必会北进许昌,还请将军赶往洛阳曹大将军处求援。”诸葛诞正巴不得远离前方战事,急忙应承道:“末将这便赶回洛阳,向陛下请罪。”徐晃又复赠其干粮、马匹,亲自送出辕门,才长叹一声,迈步回帐。其子徐盖问道:“父亲何故长叹?”徐晃摇了摇头,道:“为父跟随武皇帝征战半身,已是将死之人,却还要看着这大好河山沦于贼手,岂不可叹?”徐盖乃宽慰道:“大人勿忧,我军虽然数次失利,但国中还有数十万精锐,大将军坐镇洛阳,岂惧吴蜀二国?”徐晃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心中却有着从所未有的悲凉。 第四百三十四章 谎军情忠臣蒙冤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昔乐毅奔赵,心不忘燕;廉颇在楚,思为赵将。臣生乎乱,长乎军,又数承教于武皇帝,优见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暗与之合。窃揆之于心,常愿得一奉朝觐,排金门,蹈玉陛,列有职之臣,赐须臾之间,使臣得一散所怀,掳舒蕴积,死不恨矣……” 曹睿拿着叔父曹植写下的奏表,不禁想起曹休临终之言,这位三皇叔当真不打算清闲度日,做个太平逍遥王。“唉!”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各路小丑似乎都想出来跳跳梁,曹睿重重叹息一声,将表章扔回御案,道:“诸位爱卿以陈王此表如何?”陈群首先出列道:“陈王千岁上表请战,表章之中固然是忠心可嘉,但其心难测,臣以为不可。” 曹睿微微点头,扫视群臣,道:“诸位爱卿可都是此意?”众人皆道:“陈大人所虑甚是。”曹睿遂道:“原表批回,另彰其文采,厚加赏赐。”复又问道:“只是东吴又侵我汝南,曹子丹将军疲于应付,总该再选一将为辅方可。众位爱卿可有人选?”还无人举荐,就听外面内侍奏道:“曹大将军殿外求见。” 自从宛城失守,曹真便带兵进驻鲁阳,防止郭淮北上。此刻无诏回朝,必有重大之事,曹睿急忙命入。片刻就见曹真复带一将入内,齐向曹睿参行大礼。曹睿认得曹真身后之将,乃是汝南守将诸葛诞,心中顿时凉了大半,略带恼怒地问道:“诸葛将军何以在此?”诸葛诞听出皇帝口气不悦,乃伏地道:“微臣罪该万死,汝南已被吴军夺占。” “混帐。”曹睿猛然拍案而起,怒道:“汝既知罪该万死,如何不自行了断,还来见朕何干?”诸葛诞早吓得心胆俱裂,连连叩首道:“微臣该死,还请陛下开恩。”一面说该死,一面又求着不死,若不是失了汝南,曹睿还真要被他逗得笑出来。 曹真也有些看不下去,乃道:“陛下容臣启奏。汝南失守,实非诸葛将军之罪,乃文钦父子恃勇出兵,致使大败。诸葛将军能不忘国恩,杀出重围,亲来御前请罪,还请陛下能网开一面,饶其不死,使之带罪立功。” 既然曹真开口求情,曹睿也只好道:“既是如此,就发回将军麾下效力。”诸葛诞得以活命,又急忙拜谢天恩。曹睿挥了挥手,示意他住口,然后转问曹真道:“如今汝南又失,吴军必然兵临许昌,如之奈何?” 曹真赶来洛阳,便是为了此事,遂奏道:“微臣愿带兵征讨,收复汝南。”曹睿却摇了摇头,道:“将军若亲征东吴,倘若蜀汉兴兵来犯,洛阳岂不危矣?”曹真复道:“陛下勿忧。洛阳西有潼关之固,赵舒若从长安来,以张合将军之勇,必能坚守无虞。至于荆州郭淮,可令建威将军贾逵代臣镇守鲁阳,贾将军素有谋略,又有文休等将为辅,足挡郭淮。东吴兵将弃舟楫而来,不过是以为我国连败,欲分得渔利,不足为惧。臣愿带精兵十万,会同右将军徐晃,克日讨平。等收复汝南之后,微臣再回师,全力攻打蜀汉。” 曹休去世之后,曹睿确实再难找一人与曹真共掌军事,此刻见到曹真才从潼关进驻鲁阳不久,便又要兵进汝南,不由叹道:“卿真乃国之柱石。”曹真遂复拜道:“微臣受太祖、世祖厚恩,岂敢不以死相报?南征孙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奏凯歌,还请陛下安心。” “好。”曹睿乃吩咐内侍取酒入内,道:“朕敬大将军水酒三杯,祝大将军马到功成。”曹真拜谢皇恩,正要接杯饮酒,却听得有内侍禀道:“启奏陛下,有一位少年将军昏倒在宫门之外,身上满是血污,像是死战逃命而来。我等皆不认识,但他怀中却有颗首级。”曹睿虽不知是谁,但近来烽火连天,或者是那处逃回来的将士也说不定,遂道:“先派人诊治那人,且将那颗首级取来。” 内侍奉命退出,片刻之后便取来一颗首级,还好天气不是很热,那首级虽然有些时候,却还面目可辨。曹真一眼就认出,道:“陛下,此便是文钦首级,想来那少年将军必是文钦之子文鸯。”本来曹睿见到首级,还有几分怜惜之意,听说是文钦,不由怒从心起,喝道:“将首级仍出去喂狗,至于文鸯也不用救了,割下首级,让他父子团聚。” 诸葛诞见到文钦首级,心知文鸯逃回洛阳,早吓得背心冷汗直冒。等听到曹睿下旨,大为欢喜,急忙道:“文钦父子丧师辱国,罪该万死,陛下圣明。”曹真在旁却微微皱眉,奏道:“陛下,文氏父子虽然不晓军机,致使我军大败。但文钦已经战死,文鸯不远千里携父首级来到洛阳,足见其心存忠义。望陛下怜其父子二人,可饶文鸯活命。” 曹真地位尊高,见他开口求情,诸葛诞只怕曹睿会答应下来,又急忙道:“万万不可,此父子二人目无军纪,擅自出战,兵败城陷,正该明正典刑。”曹真知诸葛诞与文钦共事多年,此刻非但不肯帮忙劝谏,反而一味落井下石,只道他是为了逃避罪责,才所以如此,顿时觉得此人天性薄凉,便有几分不悦,乃道:“文将军与你共事多年,汝此刻行为,岂不有愧?”诸葛诞被曹真斥责,老脸微红,强辩道:“文钦虽然与下官多年交情,但触犯国法,下官不敢徇私。” “好一个不敢徇私。”曹真勃然怒道:“你为三军主帅,不能节制部下。即便文钦要战,你怎么不肯阻拦?你如今死罪得免,他二人便罪不可恕?文鸯兵败,死战突围,不曾降敌,足见其忠;千里怀抱父亲首级,足见其孝。如此忠孝之人,饶他一命又有何妨?”诸葛诞被曹真一席话骂得哑口无言,只得道:“还请陛下圣裁。”曹睿思量片刻,还是道:“就依大将军之言,文鸯年纪尚小,出战之事,多是随父而行,罪不在死。” 第四百三十五章 议迁都骂死王朗 从大殿出来,诸葛诞故意落后,不想与曹真同去。而曹真却偏偏走到他旁边,问道:“诸葛将军不随本将军去看望文鸯么?”诸葛诞原本不想去,心中却又关切文鸯生死,遂笑道:“下官正有此意,不想大将军先说出来。”曹真这才点了点头,道:“汝与文钦同镇汝南多年,文鸯算是子侄之辈,原该去探望才是。本将军也想见识一下能杀出吴军重围的少年,究竟是何模样。”诸葛诞唯唯应诺,跟在曹真身后。 曹真向内侍问明文鸯所在,便与诸葛诞一道而来。文鸯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国家重臣,所以虽然有皇帝下诏救治,也只是随便一间偏房之内。医士也只是御医里面,平日最不起眼的两人,见曹真前来,急忙上前行礼。曹真瞟了一眼榻上的文鸯,只见其衣甲残破不堪,身上多处包有白布,却仍能看见不少血迹,不禁心酸,道:“他伤势如何?” 两名御医互看一眼,由着一个山羊胡子答道:“这位小将军身体多处负伤,又不曾及时救治,不少伤口已经溃脓,只怕难以回生。”曹真只得长叹一声,转眼却见诸葛诞面有喜色,心中顿觉疑窦,就算诸葛诞想要推卸责任,也不必如此期盼文鸯死亡,难道其中别有内情?想到此处,曹真便要开口询问,却又见一名内侍匆匆赶来,道:“大将军,潼关战报,陛下急召将军前去议事。” 在曹真的心中,便是千百个文鸯也不能及潼关之战事,方才的念头一闪而过,丢下一句:“尽全力救治。”便又急忙赶来大大殿。至于诸葛诞,皇帝不曾召见,也只好返回自己住处,心中却还在不住的盘算,怎么将文鸯致于死地,才能高枕无忧。 再说曹真回到殿内,还不及向曹睿行礼,便看见左将军张合之子张雄一身狼狈地拜伏在地,不禁问道:“汝缘何在此,张将军何在?”张雄见曹真进来,膝行上前,抱着曹真双腿,放声大哭道:“大将军,汉军夺了潼关,家父已经为国尽忠了。”曹真只觉得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身体连连摇晃几下,才勉强站立,压住心中悲愤,问道:“张将军智勇双全,又有潼关之固,十万精锐之师,如何便被汉军破了?” 张雄呜咽道:“赵舒亲自督军而来,父亲见汉军势大,坚守不战。赵舒连续挥军强攻两日,都无功而返。直至第三日夜间,末将随父亲巡视关防,却平地一声巨响,山摇地动。潼关中间被炸出一道缺口,父亲被飞石所伤,仍旧带兵抵抗汉军。奈何关隘已破,且军心震恐,不能与汉军抗衡。家父知潼关不保,乃命末将前来洛阳禀报,自己却……”说到此处早已是泣不成声。 曹真拍了拍张雄肩膀,望着龙椅上失魂落魄地曹睿,道:“陛下……”曹睿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喃喃道:“潼关已破,难道是天绝我大魏?”转看着曹真,神色之间好象老了不止十岁,又道:“大将军,如之奈何?”一句话问出,忽然大叫一声,便倒在龙椅之上。左右内侍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上前抢救。 “陛下。”曹真再顾不得身下的张雄,三两步迈上前去,见曹睿面如淡金,昏迷不醒,乃大声喝道:“快传御医。”皇帝得病自然非同小可,不到盏茶工夫,便有几名御医气喘吁吁地赶来为曹睿把脉。曹真认得那年纪最大的御医姓张,医术最为高明,乃问道:“张大人,陛下龙体如何?” 张御医摸了摸脸下仅剩的几根胡子,道:“陛下乃急怒攻心,只需老朽开一帖药下去,自然便能好转。”曹真方才放心,抱拳道:“有劳大人。”张御医遂命从人取来笔墨,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方,又看了看,自觉十分满意,才道:“这帖药下去,保管陛下即刻全愈。”曹真懒得听他罗嗦,急忙命内侍去抓药熬来,给曹睿服下,然后派人护送回宫。曹真虽然是大将军,又是宗亲,但毕竟是外臣,不得皇帝明诏,不能擅入内宫,只能回府等候消息。 那张御医牛皮吹得大,可曹睿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一连昏迷三日,方才醒转。也不管自己身体如何,便下诏急召曹真入宫议事。曹真奉诏,不敢丝毫耽搁,马上更换朝服入宫。入殿之后,见司徒王朗已经在旁,复见曹睿斜靠在龙床之上,原本一位朝气蓬勃的帝王,却被疾病折磨地不成人形。心中大是悲凉,乃道:“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善保龙体要紧。” 曹睿轻咳几声,苦笑道:“汉军攻破潼关,不日便要兵临洛阳城下,朕如何能放心得下?大将军还是将前方战事详细说来。”曹真本不想让皇帝忧心,但关系到社稷危亡,曹真也不得不具实呈报,道:“赵舒大军已经进驻弘农,臣已经派曹遵、张雄等将在渑池、涵谷关一线布下几道防线,定不让赵舒再东进一步。” 曹睿摇了摇头,道:“将不如张合勇,关不如潼关固,军士也未必有潼关之精锐。唉,大将军真能阻止赵舒否?”其实曹真的心中也在不住问自己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潼关失陷,几乎打击了整个曹魏的军心士气,也包括曹真自己。潼关之固,闻名天下,张合之勇,名镇八方,可是这些在赵舒面前,几乎弱小到了不值一提。曹真叹了口气,道:“陛下,微臣世受天恩。只等陛下病情好转,便亲自带兵与汉军决战,以此身回报陛下与先帝之厚恩。”说完之后,见曹睿面色更加沉重,才觉得自己所言确实有些伤怀,便又道:“陛下勿需忧心。虽然数战失利,但我大魏仍有全中国之地,带甲数十万。臣已经下令征调各处兵马,必能大败赵舒,将其赶回西蜀。” 曹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了句:“赵舒兵锋已至,征调兵马勤王,未免耗时日久。若此时赵舒大军东进,而荆州郭淮、汝南孙桓尽皆北上,将军如之奈何?”三路齐出,确实让曹真难以应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曹睿却又道:“朕有意暂避汉军锋芒,迁都邺城。大将军以为如何?” 曹真没有想到一向怀有大志的皇帝,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个决定,抬眼看了看旁边的王朗,大声道:“臣以为万万不可,不知是谁向陛下进此谗言,论罪当诛。”旁边的王朗被曹真这句话骂得满脸通红,问道:“有何不可?”曹真乃道:“臣闻大司马临终之前,曾向陛下进言,万不可轻言迁都。京师乃国之重地,若陛下弃而北往,则我大魏将士再无心奋战,还请陛下三思。” “大将军之言差矣。”王朗又复道:“此一时,彼一时。大司马临终之时,潼关还在我大魏手中。如今潼关失守,天险不在,赵舒兵锋将至洛阳。陛下乃万金之躯,关系国家社稷,怎能再留此险地?” “住口。”曹真乃呵斥道:“本将军念你是三朝老臣,故而言语客气,却不想汝生此亡国之言。赵舒举兵而来,陛下正当奖励三军,鼓舞士气,与之决战。怎可弃城而走,则将士灰心,百姓失望,司州不为国家所有。陛下纵在邺城安居,又有何面目面对太祖、世祖二位先帝?” “大胆。”曹睿少年登极,常有大志,从未想过迁都之事。只是潼关失守,赵舒兵进弘农,京中震动,王朗等一干文官恐怕魏军不能抵挡赵舒之锐气,于是私下商议迁都之事。并由王朗转呈曹睿。曹睿听后,才确实觉得洛阳已经被蜀吴三面包围,若不早点打算,自己怕就要从高高在上的帝王,沦为阶下之囚。至于曹真说的,曹睿也不是没有考虑,但自己留在洛阳激励士气,魏军都能抵挡得住赵舒的进攻吗?谁能保证涵谷关不会如潼关一般,一夜而破?若是那个时候再想着迁都,只怕为时已完。曹睿可不想尝试做俘虏的滋味,所以竟也有了迁都的心思,心中固然觉得十分愧对太祖皇爷爷。但曹真这几句话却说得有些过火,不由怒道:“大将军当面辱君,不知罪么?” 曹真也是一时情急,口无遮拦,急忙伏地请罪,道:“微臣该死。但却是满腔报国忠心,还请陛下三思。”王朗见皇帝斥责曹真,心中欢喜,道:“大将军欲置陛下于生死险地,何言满腔忠心?” “老匹夫。”曹真深恨王朗蛊惑圣听,乃骂道:“汝久食朝廷俸禄,不思为国效力,汉军攻来,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死战报国。而汝却一味弃逃,就算在苟活七十载,又有何益?”王朗年纪老迈,哪里能受得了曹真这样辱骂,只觉得胸闷气短,指着曹真道:“你,你……”曹真却骂得兴起,又道:“我若是汝,即便不敢上阵杀敌,为国尽忠,也该在家中安享天年。如何还敢出来狺狺狂吠?岂不知我三军将士还在边关血战,大魏儿郎尚在疆场拼搏?汝有何脸面去面对为国捐躯的将士,又将以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王朗听候,怒气填胸,大叫一声,扑地不起。左右侍者急忙救时,却没了气息,急忙禀道:“陛下,司徒大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曹子丹。”曹睿也勃然大怒,厉声道:“当朕之面,你居然敢辱骂重臣,致其死亡。目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曹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席话,居然将王朗生生气死,只得连连请罪道:“微臣该死。但微臣句句实言,陛下若真依了王朗之言,则我大魏社稷危矣。”曹睿见其叩首出血,也明白其忠心,乃叹息道:“也罢,朕便给卿一个月时间,若不能击退汉军。朕便要迁都邺城,以求万全。”曹真无奈,只能领命而出,心中却暗自苦笑,一个月自己拿什么去破汉军?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反算计大破魏军 潼关是通往洛阳的第一雄关,又有张合这样的名将镇守,赵舒心知强攻不易,只好投机取巧。一硝二硫三木炭,虽然这几个字背起来十分的简单,但数年来,自赵舒当政以来,在川中命人反复试验,才最终取得了成功。可是原料有限,再加上生产也不如想象的那么方便,赵舒好容易才攒下了几吨,却都全部花在了张合的身上,就算是死,他也应该瞑目了。攻克潼关,天下震动,弘农魏将早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赵舒大军到时,立刻出城请降。赵舒要收揽魏国人心,当即加官晋爵,好吃好喝地招待的,想要再继续东进,曹真却早已经在渑池、涵谷关一线派驻重兵。虽然汉军连胜,士气高涨,但曹魏的铁骑也不是纸做的老虎,赵舒于是暂时驻兵马弘农,想等等东吴的消息。 东吴的消息还没有等来,却先传来曹真尽起大军,杀奔而来。先锋孙礼已过陕县,诸将急欲求战,赵舒也知大战在所难免,乃仍以魏延为前督部,迎战魏军。两阵对圆,魏延本欲自战,姜维却抢先出马,喝道:“吾乃天水姜维,谁敢来战?”孙礼尚不及答话,旁边转过副先锋朱赞,道:“杀鸡焉用牛刀,将军且看某斩姜维首级。”乃出马大骂道:“叛国之贼,还不速速下马受死?”姜维闻之大怒,跃马持枪来战。朱赞却哪里是他对手,战不数合,姜维抖擞精神,一枪将其刺于马下,复一枪结果性命。 魏延在后见姜维获胜,将刀一摆,挥军攻杀。孙礼也驱兵混战,奈何魏军连败,早失锐气,今又见朱赞失利,士气更为低落。交战不久,便纷纷后撤,孙礼喝止不住,也只能随军溃败。魏延掩杀一阵,亲自掌鼓回营请赏。 却说孙礼引败军来见曹真,曹真见又败一阵,心下不悦,只是安抚几句,便让其退下。他受皇帝一月期限,此刻非但没有妙计破敌,反而再遭败绩,自然闷闷不乐。旁边中护军费耀见主将低头不语,乃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蜀军连胜,士气正盛,自难攻破。大都督不必急于一时。”曹真闻言叹道:“公有所不知,本都督出征之时,朝中那些贪生怕死的无能鼠辈,已在劝谏陛下迁都。陛下犹豫不决,只给本都督一月期限,若是不能击退汉军,则要迁都邺城。如今我军又败,若传到京中,只恐陛下……唉!” 费耀思量片刻,乃进言道:“都督不必忧心,末将有一计献上,可破汉军。”曹真顿时大喜,道:“公且道来。”费耀遂在曹真耳边低语数句,曹真乃摇头道:“赵舒奸诈过人,此计恐难奏效。”费耀却拜倒在地,道:“汉军连胜,军心必骄,早不将我军放在眼中。末将甘行此计,即便不能成功,不过是以此贱躯报答朝廷厚恩。”曹真犹豫再三,看着费耀满脸的期待,自己又无计可破赵舒,只得道:“将军忠心报国,一切还请将军小心。” 是夜费耀只带着心腹数十人,来到蜀汉营前,求见赵舒。赵舒闻其身份姓名,不由暗笑,乃升帐聚将,请其入内。费耀入帐见汉军诸将全身披挂,各自手按剑柄,先自有些心惊,急忙上前行礼,道:“拜见大将军。”赵舒也不请他起来,只是冷笑道:“将军乃魏国上将,如何肯降我大汉?”费耀答道:“某受朝廷重恩,本不该降。只是曹真不听忠言,败亡无日,某虽不才,却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的道理。岂能与之同亡?” 赵舒微微点头,又复问道:“将军言曹真不听忠言,所指何事?”费耀遂道:“魏军连遭败绩,士气低落,某进言曹真,望其能退守渑池,凭借坚城,抵御将军大军,而后坚壁清野,等将军粮草尽时,自会退兵。奈何那曹真执意要与将军在此地决战,非但不用良言,反诬陷某谣言惑众,扰乱军心,当众责打五十军棍。某为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此折辱,故而来降将军。”说着便将衣甲解开,露出背上的棍伤。 确实打得皮开肉绽,见之心酸。赵舒遂亲自上前,将其扶起道:“天幸曹真不用将军之言,否则我大军危矣。将军能弃暗投明,实我军之鸿福也。”费耀正欲谢恩,却听桓易道:“大将军不可中了此人苦肉计。”心中顿时大惊,又忙伏拜在地,泣声道:“某真心来降,大将军若是见疑,就请将某就地斩杀,只怪某双眼不明,错看大将军。”赵舒再次将其扶起,呵斥桓易道:“汝这等度量,怎能得天下豪杰之心?”复谓费耀道:“将军且宽心,吾素知将军心怀忠义,不是反复之人,既来归降,定然无诈。吾部下有一人,极善医术,可为将军治疗伤口,等伤势好转之后,再为将军设酒接风。”乃命叶枫带费耀下去治伤休息。费耀只道赵舒被其蒙蔽,心中大喜,千恩万谢退出营帐。 桓易见其离开,乃不悦道:“将军岂能真信其言?”赵舒笑道:“吾岂不知费耀乃是见我军连胜,以为军心必骄,且又善待降将,故来诈降。只是谅他区区数十人,留在营中又有何惧?等其安心之后,勾结曹真来攻,正好将计就计,大破魏军。”桓易听其早有打算,复笑道:“将军成竹在胸,是末将多虑了。”赵舒又笑道:“若非将军如此,费耀也未必能信。明日曹真定会派兵来战,诸位且回营休息,等来日与魏军决一雌雄。” 次日,曹真果然亲引大军至汉军营前挑战,口口声声要叛贼费耀。赵舒闻曹真自来,也带同费耀与诸将列阵而出。两军各以强弓硬弩压住阵脚,曹真指着费耀,回顾诸将,道:“谁人与本都督擒下此贼?”话音刚落,便有一将大声道:“末将愿往。”声若闷雷,体如熊罴,纵马而出,手中大刀直取对阵费耀。汉军阵中转出桓易,横刀喝道:“来将何名?休要冲吾阵脚。” 那员魏将乃勒马,道:“吾乃大魏虎威将军王双。汝乃何人?”桓易冷哼一声,道:“无名下将,可识得上将桓易?”王双见其无礼,怒气添胸,舞刀来战。两人均使得一口大刀,一个刀法精妙,一个刀势沉重,都是当世猛将,交战数十回合却难分胜负。早恼了汉军阵中魏延,乃提马出阵,喊道:“谁敢与某决死?” 魏军诸将多识得魏延,忌惮其勇,皆不敢出阵。只有曹遵拍马道:“别人皆怕你魏延,本将军却是不怕。”挺枪迎战。两人交战只三五回合,魏延卖个破绽,大喝一声,便将曹遵斩于马下。复笑道:“这等本事,也敢出来献丑?”乃舞刀直取曹真。曹真哪能敌魏延之勇?急忙退马入阵。赵舒转谓众将道:“文长威风不减当年啊。”于是挥军上前冲杀。魏军诸将见曹真先走,也都纷纷后退,部下将士就更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王双虽然与桓易不分胜负,但独力难支,只好保着曹真退走。 汉军又胜一阵,赵舒回营之后,便下令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席间费耀乃献计,道:“曹真今日大败,若退回渑池,则我大军难以攻破。不如乘今夜,以得胜之师,再劫魏营,曹真必不提防,定可得全胜。”赵舒乃抚掌道:“将军之计大妙。”于是命人撤去酒菜,当即分派诸将,夜间去劫曹真营寨。众将各自下去准备,赵舒又笑对费耀道:“今夜将军就与吾在营中等候众位将军捷报。”费耀答道:“末将先预祝大将军立此不世之功。”两人各怀鬼胎,俱哈哈大笑。 费耀回到帐中,急忙让心腹之人偷偷出营,前往曹真营中报信。曹真原与费耀约好,今日阵前之败,也多是诱敌之计。得知赵舒果然上当,当即命孙礼、张雄埋伏在中途,等候汉军前来劫营。自己却以王双为前部,亲引精兵,乘虚去劫汉营。 当夜三更,果然见到赵舒营中火起,曹真只道费耀得手,急忙命王双率军杀入营中。王双一马当先,冲入营内,却不见汉军一人,便知中计。急欲退时,听得几声梆响,黑暗之中箭如飞蝗。可怜北魏猛将,寸功未立,便被射成刺猬,一身武艺也都化为乌有。 曹真在后,知道中计,急忙退兵,左右却杀出无数汉军,为首大将桓易立马大笑道:“曹子丹,汝中我家大将军之计也。”魏军人人自危,哪里还敢应战,都四散逃生。曹真得部下骁将保护,好歹杀出重围,于路收拢败军回营。 再说孙礼、张雄二将久等不见汉军前来,正觉得奇怪,就见一队军马远远而来,也不曾分辨,便挥军冲杀。交战片刻,才发觉居然是自家人马,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曹真败兵。当即高声喝止,战事刚要平息,后面又杀来大队汉军,孙礼定睛望去,主将乃是魏延。自知不敌,急忙引兵败走,于乱军之中又遇到曹真,乃合兵一处,退回本寨。计点人马,三停少了一停。 魏延等将赶杀一夜,斩获颇丰富,都来赵舒帐内请功。赵舒命人一一记下,复将费耀斩首。费耀知道自己计谋被对方识破,且害得曹真损兵折将,懊悔万分,乃坦然受死。赵舒念其忠义,与王双尸首一起厚葬。正要商议进兵之事,探马又来报,曹真已经带军退走。 第四百三十七章 魏迁都庞德留守 曹真夜间大败,军士死伤惨重,又折了王双、费耀二人,自知不敌赵舒,乃与孙礼带兵退回渑池,守将乐綝接入。刚升殿聚将,却听洛阳有天使前来,曹真等人急忙设香案接旨。却原来是曹真兵败的消息传入洛阳,朝中又有不少人奏请皇帝曹睿迁都。曹睿病情未愈合,闻此噩耗,又复加重,也就决心迁都,于是下诏曹真,召其回京。曹真得报之后,心下大感惊骇,留下乐綝、张雄二将镇守绳池,自己却带兵星夜兼程赶回京中。 及至洛阳,曹真不及更换衣甲,便入宫求见曹睿。曹睿既然已经下诏迁都,宫中宫女、宦者都难免要收拾自己仅有的家当财物。一路行来,曹真看到的都是惶惶不安的人群,不禁有些悲从中来,见到曹睿之后,也不说话,只是不住磕头。曹睿见他将地板磕得“咚咚”作响,明白他心中之意,乃示意左右内侍将其扶起,道:“朕知大将军忠心,只是赵舒兵势强大,朕留在洛阳,岂不是坐以待毙?” “微臣……”曹真本要劝说皇帝不可迁都,但是自己确实连战连败,怎么来保卫洛阳,保护皇帝的安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微臣请旨留镇洛阳,誓与城共亡。” “大将军何必如此?”曹睿连连咳嗽几声,道:“朕自觉病体难愈,迁都之事,体大繁杂,大将军当常伴朕之左右,为朕分忧。”曹真看着皇帝年轻的脸庞,又比前次相见消瘦一圈,只得道:“陛下保重龙体。”曹睿点了点头,道:“大将军且下去休息一晚,明日在分派将领镇守洛阳。后日朕便起驾邺城,大将军千万要随军护驾。”曹真不得已,只好告退回府。 次日曹真召集众将,既然皇帝明令不让其留镇洛阳,只好在众将之中挑选一人,但何人能担此重任呢?曹真目光缓缓在众人的脸上掠过,却始终难下决断。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曹真乃喝道:“何人在外喧哗?”便有军士入内禀道:“禀大将军,庞老将军在外求见,不得将军将令,小人等不敢让其入内。老将军又不肯走,故而争执起来。” 这军士口中所说的庞老将军,乃是当年跟随马超,威镇西凉的庞德。于禁在樊城归降刘备之时,曾放其性命,所以后来曹丕斩杀于禁全家之时,庞德冒死救下于圭一命。以致终曹丕一世,庞德都不受重用,直到新帝即位,才勉强给了个虚职,如今听闻皇帝要迁都,猜想曹真定在为镇守洛阳之人选为难,他虽年过六旬,却还有着一腔报国热血,于是前来求见。但门口军士知他乃久闲之人,怎肯放其入内,便是通报也不肯,所以便争执起来。 曹真听得是他,倒不由思量起来,若论武艺军略,庞德并不在五子良将之下,只是跟随曹操日浅,后又因于圭之事,被曹丕赋闲在家。若是他肯镇守洛阳,或者还能抵挡些时候。曹真遂道:“请老将军进来。”那军士领命而去,孙礼便出列道:“大将军,庞德乃先帝罪臣,怎可召入商议大事?”曹真摇了摇头,道:“于圭之事已经过去多年,庞老将军素怀忠义,这本将军是知道的。”孙礼又道:“即便如此,他已经年过六旬,又不堪大用……” “是谁说老夫无用?可取兵器来比试一番。”孙礼只觉耳膜嗡嗡作响,转头就见庞德怒目圆瞪,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孙礼还要说话,曹真却先起身道:“老将军不必气恼,孙将军乃是无心之言。老将军请上座。”庞德见曹真言语客气,怒气稍减,乃道:“老夫来见大将军,是有事相求,请大将军恩准。”曹真答道:“老将军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庞德遂道:“老夫知陛下有意北巡,这洛阳乃朝廷京都,不可轻弃。老夫愿为将军镇守此城,等候将军重整大军,再来与赵舒决一死战。”曹真心中固然有意让其留守,但却仍旧故作犹豫道:“洛阳乃我大魏都城,干系重大,老将军恐怕难以……” “若有闪失,老夫愿以死相谢。”庞德说着便单膝跪地,道:“当年老夫与赵舒一战,若非于文则临阵降敌,未必老夫便败。今正好一雪前耻,请将军成全。”曹真见其意志坚决,乃道:“好。吾便拨五万大军,骁将十员与老将军镇守洛阳。且渑池、涵谷关等地将士,也归老将军节制。”庞德夙愿得偿,心中大喜,对着曹真道:“老夫定不让汉军入城半步。”曹真咸壮其言,命人取酒过来,亲自为之斟酒,预祝旗开得胜。孙礼等将,却是暗暗摇头。 又次日,曹睿果然带着文武百官,由曹真护驾出城往北,迁都邺城。离开洛阳,曹真的心里固然惭愧难受,曹睿的心中又何尝好过?于路寝食不安,病情愈加严重。数日之后,队伍渡过黄河,进入河内郡。河内太守知天子驾临,急忙腾出自己的官邸,暂为行宫。国难至此,曹睿也只能免强将就,只用了些晚膳,便上榻休息。迷迷糊糊之间,却听见太祖皇爷爷在呼喊自己,曹睿睁眼果然见曹操站在前面,急忙道:“皇爷爷……” “住口。”曹操却突然变色,厉声骂道:“汝这不肖子孙,竟然将皇爷爷征战一生,辛苦创下的基业拱手让人。” “不,不是。”曹睿还要上前取抓扯曹操衣服,又听着一阵阴冷的笑声,转眼却见父亲曹丕满脸诡异笑容,望着自己,道:“吾儿,这皇位坐着可塌实?”随即换过一副面孔,七窍流血,圆瞪一双死鱼眼,阴森森地道:“你勾结外人,谋害亲父。虽然能瞒过天下,却能瞒得了上天么?报应,报应啊!”说着便伸出一双血淋淋地大手,来抓曹睿。 “不!”曹睿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外面侍卫听得动静,急忙入内问道:“陛下,发生何事?”却听曹睿道:“鬼,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便下床抢夺侍卫的佩刀。那侍卫不敢躲避,被曹睿抢刀在手,连杀两人,其余侍卫纷纷逃到房外。曹睿待要再追,却被门槛绊倒,昏死过去。众侍卫见他良久不动,才敢上前抢救,然后派人去请御医以及曹真等人。 御医虽然很快就赶到,但是察看曹睿病情之后,都面色沉重,没有一人敢出声。曹真赶来之后,见一屋子医士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由怒道:“陛下龙体如何,尔等给句准话。”众位御医都知道曹睿病势沉重,回天乏术,但谁又敢开口说出来?被曹真一阵喝骂,只能是将头埋得更低。曹真看众人神色,也明白了大概,又道:“汝等须要尽力施为,若陛下龙体……哼,你等都是灭族之罪。”众位御医心中大恐,便要去为曹睿再诊治,却听得曹睿轻微的声音道:“大将军……” 曹真在皇帝醒转,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御医,急忙上前道:“陛下,微臣在此。”曹睿在内侍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来,道:“让这些人都退下。”那些御医都如逢大赦,急忙谢恩出去。曹睿才道:“大将军,朕自觉得病势沉重,怕时日不多。可速召右将军徐晃回来,与卿共嘱大事。”曹真闻言,泣声道:“陛下年华正茂,当宽心养病……” “朕命在天。”曹睿咳嗽几声,苦笑道:“但天要亡朕。”复伸手去拉曹真,道:“迁都之事,朕有负太祖皇帝。但赵舒兵势之盛,洛阳必不能守。望卿等到邺城之后,能重整军威,收复两京。”曹真还要再说些宽慰之言,曹睿却挥挥手道:“卿先退下安排,朕乏了。”曹真无奈,只好行礼告辞。 陈群、孙礼等一众文武大臣都等候在外,十分焦急,见到曹真出来,都围上前询问。曹真尽量掩饰心中悲伤,勉强道:“各位大人不必担心,陛下微恙,现在已经服药睡下,请各位大人各自回去。”众人听他这样说,方才放心,三三两两离开。曹真却将孙礼喊住,私下交代几句。孙礼遂收拾行装,连夜赶往许昌,去替换徐晃回来。 徐晃得到如此惊天的消息,即刻交割兵马,马不停蹄地赶往河内。曹睿闻徐晃赶来,知自己时日不多,乃召曹真、徐晃、陈群三人入内,遗诏后事。其时曹睿子芳,只有四岁,立为皇太子,以继承大位。当夜便死于军中,临终之时,大呼“洛阳”三声,方才吐血而亡。 皇帝驾崩,曹真等三人,按照遗命,布告天下,立曹芳为帝。只是河内郡中如何能举办大行皇帝的葬礼以及新帝登基之礼,于是曹真秉承曹睿临终之言,准备还军洛阳。大军还未动身,却得庞德急报,赵舒已经连克渑池、涵谷关,兵临洛阳城下。曹真乃与徐晃商议,洛阳暂不能回,只得继续北上,前往邺城。 第四百三十八章 苦肉计曹植夺权 邺城城头,曹植紧捏着手中的奏折,心中十分的矛盾。从曹睿继位以来,边境战事不断,曹植不止一次的上书请求带兵出战,可惜曹睿却是秉承其父旧习,对曹植的文采大加褒扬,至于出战之事,只是简单四个字“忠心可嘉”,便没了下文。曹植已经是年过四旬之人,自从失宠于父亲曹操,便至今碌碌无为,而且还要被曹丕、曹睿父子两人一再禁锢。曹植就算是泥巴做的,也早怀恨在心了。 皇帝曹睿迁都邺城,却在途中病死,曹植以为机会来了,再次上奏请旨,愿与老将庞德同守洛阳旧都。可是上面的批复,仍旧是“忠心可嘉”,曹子丹这个混帐得了大权,也拿鸡毛当了令箭。隐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向一个四岁的孙儿辈的娃娃低头,曹植狠狠地将手中的奏折撕成数片,转喝道:“来人。”朱晨立刻跑上城墙,答道:“属下在。” 原本该是在疆场上立功杀敌的猛将,却只能跟随自己一起作个普通的侍卫,曹植知道朱晨的心里也在期盼着有一天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准备的怎么样?”曹植淡淡的问道,多年如囚徒般的生活,早已经让他觉得厌倦,急于改变这一切。 “已经准备妥当。”朱晨的语气之中,也透露出一丝难掩的兴奋,继续道:“刚才探子回报,曹真带着先帝灵柩,只有十五里便可到达。”曹植长吁口气,道:“从今日之后,将军与孤都将得尝所愿。”朱晨知道曹植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遂抱拳道:“末将誓死追随殿下。”曹植遂点头道:“将军可在城中等候,孤与德祖前去迎接先帝灵柩。” 再说曹真等人一路捧棺而来,将至邺城,远远就见一队军马,皆着白盔白甲而来,只到是城中官吏将士出迎。及至近前,才发觉当先一人竟然是陈王曹植,曹真顿时心中一紧,与徐晃道:“如何陈王在此?”徐晃看了看远处的曹植,低声道:“只怕来者不善,将军还要多加小心。”曹真略微点头,乃打马上前道:“陈王殿下如何在此?” 曹植恨极曹真不准自己所奏,却不能丝毫显露,乃拜答道:“小王听闻先帝驾崩,特前来拜祭。固知私离封地有罪,还望将军念在小王一腔赤诚之心,能让小王在先帝灵前亲自参拜。”曹真见他不奉明诏,私自前来邺城,本有几分不悦,此刻却听曹植说的至诚,复想起曹睿驾崩,朝廷群臣人心惶惶,心中先自有了几分悲切。便下马扶起曹植道:“殿下不必如此,可随吾前去拜谒先帝。”乃与之携手而入。 徐晃在后见曹真仁厚,密谓其子徐盖道:“陈王此来必怀奸诈,汝带好心腹,只看为父眼色行事。”徐盖答应之后,却又问道:“陈王总是太祖皇帝亲子,父亲欲如何处置?”徐晃摇了摇头,道:“当年为父亲授他武艺,素知其志不在小。方今国遭大变,内忧外患,不可再生祸端,先行拿下,再作定论。”徐盖遂受命离开,徐晃自步行远远随在二曹之后。 曹植行到曹睿棺木之前,便伏棺痛苦,起先还只是有些故作,到后来联想自己多年不得志,犹如囚徒般的生活,不禁悲从中来,号啕大哭。曹真在旁观看,原本对曹植还有几分防范之心,此刻见其情真意切,也觉得心中难受,上前劝慰道:“还请殿下节哀,前去拜见新主。”曹植于是急忙擦拭眼泪,道:“还请将军引路。”遂与曹真一起来见曹芳。 那曹芳只有四岁不足,哪里明白眼前这些人给自己下跪是什么意思,只是搂着乳母嬉闹。曹植必恭必敬地叩头行礼,等着曹芳在乳母的教导下,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平身”。才起身对着曹真道:“小王在城中已经准备好行宫,还请陛下与大将军入城。”曹真早没有防范之心,而且曹睿的棺木与小皇帝也都该入城,便道:“有劳殿下。”正要下令人城,却听徐晃大声道:“大将军且慢。” 曹植见到徐晃走来,也暗自心惊,急忙上前道:“见过徐老将军。”徐晃瞟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敢。”又转向曹真道:“大将军不可轻易入城。”曹植心中有鬼,不由问道:“老将军这是何意?”徐晃冷冷答道:“王爷心中明白。”说着便向徐盖示意动手。徐盖得奉父命,急忙带人上前将曹植及其所带随从围住。曹植被徐盖拿剑架住,怒喝道:“徐晃,你要造反么?” 曹真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满,道:“老将军为何如此?”徐晃答道:“大将军,陈王既先入城中,必安排有埋伏在内,将军万万不可轻进。可先带陛下驻扎在外,等老夫先带人入城清查明白,将军再入城不迟。”曹真看了看被制住的曹植,又看了看还在乳母怀中抱着的曹芳,点了点头道:“有烦老将军了。” 曹植见徐晃将要离开,心知自己设计已被识破,乃高声道:“将军既然怀疑本王,孤无话可讲。但孤乃太祖皇帝亲子,怎可受此折辱?”伸手握着徐盖长剑,就向颈下划去。徐盖没有想到曹植会突然自己寻死,急忙收手,宝剑却已在曹植脖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流出,将他胸前的丧服染红大片,身体向后便倒。 曹真急忙过去将其扶住,转对旁边吓呆的徐盖喝道:“还不快去叫御医?”又吩咐将小皇帝抱走,不要惊了圣驾。曹植这次确实是拿性命相搏,反正计谋不成,也是一死。现在觉得血液从自己身体流出,拉着曹真的手道:“大将军既然疑心本王,就不必让御医相救。”杨修没有想到曹植会这样行险,抢上前泣声道:“殿下何苦如此?”曹植惨然笑道:“孤乃太祖皇帝之子,帝室亲贵,但自文皇帝时,便倍受猜忌,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如今蜀吴相攻,战事不息,孤非但不能为国效力,杀敌疆场,反为人所忌,真生不如死,生你如死。” “徐老将军!”杨修大声道:“我家王爷心忧国事,欲以身报国,将军乃一介外臣,却如此相逼,是何道理?”徐晃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曹植颈下血流不止,知道如若不是徐盖收剑得早,只怕曹植已经毙命当场,并非作假,只得道:“微臣身负先帝托付之重,不过小心谨慎。若有得罪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此刻御医已经赶到,急忙为曹植上药包扎,而曹植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杨修便道:“我家王爷伤势颇重,请大将军早入城中,使殿下好生将养。”曹真转看徐晃,见他还是微微摇头,但见到曹植的样子,最终还是道:“入城吧。” “大将军……”徐晃待要再劝,曹真却摇手道:“老将军不必再言,如今外患不息,我等怎可再互相猜疑。老将军若是不肯,可带本部人马在外,吾保护陛下入城。”徐晃见曹真深信曹植之言,只得叹道:“既然大将军心意已定,老夫愿随大将军入城。”曹真点了点头,方才下令全军进入邺城。 曹真之所以入城,一方面确实是被曹植苦肉计所迷惑,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曹植被禁锢多年,部下无兵无将,兴不起什么波浪。他却不知曹植这些年表面上当孙子,暗中养有数千死士,在邺城之内已经部下埋伏。而皇帝驾崩,在曹植的威逼利诱之下,邺城守将也倒戈过来,整个邺城都在其掌握之中。等曹真、徐晃二人保着小皇帝的车驾刚入城门,朱晨便带人从左右杀出,并关闭城门,将后面大队魏军阻挡在城外。 曹真此刻方信徐晃之言,再看曹植时,已经逃到本方阵中,虽然脖子上还围着厚厚一层白布,脸上却尽是得意笑容,不由怒骂道:“曹子建,汝当真要造反?”曹植却答道:“先帝军中亡故,汝等擅立幼帝,把持朝政,意图不轨。本王奉太后密诏,除乱扶正,岂是造反?”曹真还要再言,徐晃却道:“大将军与他说这么许多有何用处?曹植蓄谋已久,太后密诏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小儿与将军部下诸将皆在城外,知有变故,必会尽力救援。大将军且保定陛下,老夫上前先斩了这乱臣贼子。”说着便抡起开山大斧,来杀曹植。 徐晃虽然年迈,但威风不减当年,曹植见他奔自己而来,急忙喊道:“朱将军何在?”朱晨遂抱拳道:“末将去取他首级。”纵马来战徐晃,这二人都是使得一柄大斧,当真是斧斧生威。二三十回合之后,徐晃终是年迈之人,又使得这等沉重兵刃,哪里能与朱晨正当壮年相比?渐渐气力不继,大斧抡动之时,逐渐生涩不显灵活。朱晨看在眼中,喜在心内,越战越勇。又过得十余回合,朱晨大喝一声,一斧直劈徐晃顶门。徐晃举斧相迎,只觉得双臂发麻,再拿捏不住,兵器脱手而飞。 朱晨本要再一斧取其性命,却听身后杨修喊道:“刀下留人。”于是变化招式,将徐晃掀翻落马,让部下擒住。曹植恨极徐晃无礼,见杨修留其性命,乃不悦道:“德祖为何出言相救?”杨修低声答道:“自任城王入京之后,徐晃便镇守并州,其子现在城外,若闻其父被杀,必然星夜赶回并州,则并州非王爷所有也。”曹植遂点头称是,再看向曹真道:“大将军若是肯束手而降,本王绝不为难将军。”曹真冷哼一声,道:“本将军乃先帝托孤重臣,岂能屈膝降贼?” 曹植见他不降,复下令部下攻杀。曹真部下入城不足千人,哪里能是曹植对手,高声喊道:“曹植汝要弑君么?”曹植“嘿嘿”冷笑道:“本王无意刀兵,只是大将军一味固执己见,不得已为之。若是陛下有所闪失,亦大将军之罪也。”曹真转看身后的曹芳,早吓得放声大哭,只得将手中兵器抛下,道:“本将军愿降。”左右部下见他如此,也都纷纷放下兵器。 曹植见大事将济,心中狂喜,吩咐杨修带人保护好小皇帝,又让朱晨在城上守卫,自己却让人押着曹真、徐晃二人回帐。进入帐中,左右军士都喝令曹真、徐晃下跪,两人却哪里肯跪曹植?押解军士讨好曹植,都是连踢带打,希望能迫使二人跪下。 “住手。”曹植此刻却是表现大度,喝止部下道:“二位将军都是朝廷重臣,岂容汝等胡来?”复笑谓曹真道:“孤向来敬重大将军,若是将军肯以大将军印绶相让,并向孤效忠,孤定不薄待将军。” “呸!”曹真重重地啐了一口,道:“亏你还是皇室血亲,竟然做出这等叛逆之事,日后如何有脸去见太祖皇帝?” “孤不用去见他。”曹植猛然挥手道:“论文学,论才干,孤哪一点不如子桓?当日饮酒误事,也是子桓设计陷害,父皇他却是非不分,黑白不辩,将孤疏远、贬斥,而让子桓继承大位?既然大局已定,孤也不愿意去争,心甘情愿接受现实。可是这些年来,子桓父子二人待孤如何,你曹子丹难道还不清楚明白?孤空用一腔报国之心,却只能做一个无权无势,日日夜夜战战兢兢如囚徒一般的王爷。你说,孤需要什么脸面去见太祖皇帝?孤不需要。孤现在只要挺起身来,堂堂正正地做人!” 曹真见他如此激动,也知道这些年来,确实过得委屈,过得难受,但即便如此,就该做这样无君无父之事么?遂放缓语气道:“我等也知殿下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但文皇帝与先帝都体念骨肉之情,没有为难殿下。殿下却不该这样以怨报德。” “嘿嘿……”曹植一阵冷笑,道:“不要以为孤不知道,毒死曹子文的那盒糕点是谁送的。孤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装孙子装得好,可是从今天之后,孤不要再对着那小娃娃装下去,孤要主宰自己的生死,更要主宰天下人的生死。”说着便哈哈大笑,大约是过分激动,又牵动了颈下的伤口,鲜血浸出白布,曹植自己却浑然不觉。 “殿下……”曹真看着曹植接近疯狂地大笑,有心再劝几句,徐晃却打断道:“大将军不必与他罗嗦,既然落在他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曹真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将军以为吾贪生怕死?只是想着如今汉军攻打洛阳,吴军将进青徐,国中再生大乱,这太祖皇帝辛苦经营起来的基业……唉!” “放心。”曹植笑声乍止,道:“大将军只要把军权交付与孤,孤定能西御赵舒,东退孙权,保存我大魏江山社稷。”漫不说曹真不相信他有这天大的本事,便是曹植真有此能耐,曹真又能将军权相让?乃答道:“殿下不必枉费心思,要吾性命容易,要大将军印绶却比登天还难。” “好,很好。”曹植拍了拍手掌,便有军士捧着一壶酒入内。曹植看着那酒道:“既然大将军不肯相让,孤只好忍痛送大将军上路。来人……” “不必劳烦旁人。”曹真明白那壶中必是剧毒之物,既然曹植执意如此,自己必是难逃一死,于是道:“吾为三朝老臣,希望殿下能让吾自己了断,保存最后的颜面。”曹植点了点头,示意军士为他松绑。曹真手臂恢复自由,便亲自拿过酒壶,道:“殿下今日杀吾,夺取大权,吾不怪殿下。但殿下若不能保全大魏江山设计,使太祖基业落入他人之手,吾便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说完便仰头将一壶酒全部喝进肚内。 “大将军……”徐晃想要上前阻拦,但却被身后几名粗壮军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曹真将酒喝完,乃怒骂道:“曹子建,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曹植被他骂得兴起,复命军士道:“送老将军上路。” “不可,不可。”曹真喝下毒酒之后,只觉得腹中如同刀绞一般,额头汗珠直冒,听到曹植要杀徐晃,乃强忍剧痛,道:“殿下杀吾,便得大权。徐老将军却万万杀不得。”曹植冷笑道:“如何杀不得?”曹真嘴角已经开始渗出血丝,声音渐渐微弱道:“殿下若杀老将军,则并州非国家所有。殿下若能将其释放,当可为冀州西面屏障。” “你当孤是三岁小孩么?”曹植冷哼道:“放他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让他去并州整顿军马,再来征讨孤?” “不会……”曹真喝完之后,一直是盘腿坐着,此刻却有些支持不住,身体微微摇晃。徐晃猛然挣脱后面军士,扑到曹真身前,用身体靠着他,大声喊道:“大将军,大将军……”曹真口中已经吐出大量污血,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徐晃道:“老将军,我受两朝先帝托孤之重,不能以身从贼。但希望在我死之后,老将军以陛下为重,以天下大局为重,不要再与曹植争了,返回并州镇守,保住我大魏江山。” 徐晃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不禁老泪纵横,道:“大将军,老夫但有一口气在,必竭力辅佐新主,中兴大魏。”曹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尽力伸出手臂,指着曹植道:“殿下,若真有心保全太祖皇帝的基业,就请放过,放过……”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便又吐出大口的污血,倒地身亡。徐晃自是抚尸大哭,帐中左右军士,也无不含泪。曹植略带失落地坐下,喃喃道:“我是大将军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战庞德棋逢对手 曹真退兵之后,赵舒带兵直逼渑池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日夜攻打。守将乐綝见汉军势大,乃请副将张雄计议,道:“汉军势大,陛下与大将军都迁都避其锋芒,我等何不弃城而走,前往洛阳与庞老将军合兵一处,再作打算?”张雄急于为父报仇,哪里肯带兵后撤?大骂道:“汝父子世受国恩,却不肯死战报国,岂不有愧?”乐綝被他骂得默不作声,只好闷闷而退。当夜却在城中放起火来,带着家眷打开城门,投奔汉军而来。 赵舒得之大喜,下令三军乘势强攻,城中魏军知主将已降,哪里还肯用心抵抗?要么四散逃亡,要么也弃械投降。张雄喝止不住,只带着自己心腹死士尽力抵抗,怎能与赵舒大军抗衡?战死乱军之中,赵舒怜其忠勇,命人收好尸体,送往潼关葬在其父墓旁。 得占渑池,大军休整两日,便又继续东进。将至涵谷关下,乐綝献言道:“此关守将,乃是曹魏名将李典之子李祯,与末将素来交好,愿前往说降。”赵舒然其言,许诺二人高官厚爵,送乐綝入关。 李祯在关内听得乐綝求见,猜得其来意,稍做安排,便命人开关请入。见面之后,李祯抱拳笑问道:“听说渑池张将军力战而死,乐将军却是怎么逃出重围?”乐綝脸上微红,讪笑道:“李兄不要取笑,小弟这点微末本事,哪里能敌得过赵大将军的十万精兵?” “哦?”李祯明知故问,道:“哪乐将军却是如何来到此关?”乐綝只得道:“汉军势大,赵将军用兵如神,朝廷都被迫北迁,小弟不过是顺应天命,降了赵将军,才免得一死。”李祯点了点头,又问道:“哪不知乐将军来此何干?”乐綝遂道:“小弟是奉赵将军之命,前来劝李兄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李祯突然笑道:“是让你来劝降吧?”乐綝也笑道:“正是,李兄是明白人,小弟就不多说了。”李祯点了点头,却又问道:“请问乐将军先父是谁?”乐綝见李祯脸色有变,顿时心中一紧,勉强笑道:“李兄说笑了,先父是谁,李兄还不知道?” 李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然后猛然一拍身前木案,大声道:“乐文谦将军何等英雄,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来人,把这忘了出身的孽障抓起来。”顿时帐外进来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将乐綝捆绑起来。乐綝急忙喊道:“李兄……” “住口。”李祯断然喝道:“我李祯堂堂男儿,岂能与你称兄道弟?”乐綝知道求饶无益,便转而道:“好,好。你李祯是大英雄,大豪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难道这个道理,李将军也不明白么?”李祯冷哼一声,道:“杀你不过如杀一犬耳,何来使者一说?”不等乐綝再言,便喝令军士将其推出斩首,并将首级悬于关上示众。 赵舒在营中等候乐綝消息,却得报是他首级被悬挂出来,明白李祯拒绝投降,勃然大怒,乃亲自带兵到关下挑战。李祯在关上看得真切,呼喊赵舒上前答话,却乘赵舒不备之际,暗使善射之人,突放冷箭。赵舒躲避不及,正中左肩,叶枫等人急忙上前救护。李祯却乘机带兵杀出关来,汉军不及迎战,败退回营。从此次北征以来,赵舒都不曾败绩,今日却败在一个后辈手中,且身上负伤,拔箭之后,不禁狠狠道:“我誓杀此人。”旁边张嶷遂出列道:“末将明日率部攻城,必为大将军报仇。”赵舒点头答应,便让众将各自回帐休息。 是夜,赵舒在睡梦之中,被外面喊杀声惊醒,急忙起身喝问道:“外面是什么动静?”便听萧贲在外答道:“禀大将军,李祯带兵前来劫营,魏将军正在抵挡撕杀。”汉军共计有十万,而函谷关上最多不过五千守军,李祯居然敢带兵下关劫营,赵舒不由冷笑道:“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李祯究竟有何本事。”遂着甲起身,带着萧贲等人到前面观战。 汉军仍旧扎的五方营,魏延为前督部,等赵舒带人登上箭楼之时,前营的战事已经趣于平静,远远看着魏军整齐有序地退入关内。赵舒不禁叹道:“李祯进退知机,攻守有道,实是难得将才。”张嶷待要请命追击,赵舒却道:“黑暗之中,恐其有伏,还是天明在攻打关隘不迟。”复与诸将回帐休息。 次日,张嶷带兵攻打函谷关,虽然汉军势众,且有强弩利器为辅,但李祯深谱守城之道,关内滚木巨石,火油人粪,又准备极为充分。强攻一日,徒自损伤上千军士,却不能攻破关隘,张嶷无奈退兵回营,欲请兵来日再战。赵舒却摇头道:“李祯坚守不战,我军强攻即便能胜,怕也损失惨重,还是另谋他策。”严鹏遂献言道:“下官有一计,可迫使李祯出战。”便将计谋详细说出,赵舒深觉可行,急命人下去准备。 再说李祯在关上,抵挡住汉军的进攻,也觉得筋疲力尽,乃谓左右道:“汉军精锐,果然非比一般。今日不胜而退,来日定会更加疯狂,吾等还需尽力。”可是次日关上魏军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死战,而汉军却并没有大举进攻。李祯深感诧异,深恐汉军别有诡计,仍旧与众将在城上巡视。 不久之后,汉军营中出来两队人马,一队在关下弓箭射程自外列阵防御,并不上前进攻,后面一队却是拿着锄头等工具,就地挖掘。李祯身后众将都不由纳闷,副将典满乃道:“这汉军若是想要挖地道潜入城中,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才是。难道欺我城中无人?”李祯却是脸色大变,道:“汉军是要迫吾出战。” 典满却不解道:“将军此言何意?”李祯指着城下汉军,道:“潼关败兵回来,曾言不知赵舒制成何等利器,爆炸威力奇大,足可开山碎石,潼关便是被他如此炸开。我关中兵少将寡,若是失了关隘屏障,哪里能是汉军敌手?赵舒故意让人当着我等挖掘,便是想迫我出战,否则困守此关,也是无益。”典满也知潼关之败,并非败在军略,而是败在汉军炸开关隘的利器上,当下抱拳道:“既是如此,末将此刻便带本部军马出战,不让汉军挖掘地道。”李祯摇了摇头,叹道:“外面汉军准备充分,我军出战,必是羊入虎口。” “哪该如何是好?”典满急得连连用手击打城墙,道:“难道我等就在关中,等着汉军来炸?”李祯望着汉军,淡淡道:“关内兵少,不足与汉军抗衡。将军可带将士撤回洛阳,与庞老将军合兵一处,则可挡汉军兵势。”典满复问道:“将军不去洛阳?”李祯叹道:“吾奉命镇守此关,有守土之责,当与关共存亡。”典满急忙劝道:“明知不可守,将军却怎能在此白白送死?不如留得有用之身,撤回洛阳,与庞老将军一起作战。陛下虽然北迁,但还有数万大军在彼,当不惧汉军炸城。” 李祯决心与关共亡,还待再言,典满却高声道:“诸位将军可愿让李将军在此等死?”众人皆道:“请李将军随我等同去。”典满于是抱住李祯道:“带将军走。”后面急忙上来数人,将李祯牢牢架住。李祯乃高声骂道:“典满,你违抗军令,该当何罪?”典满嘿嘿笑道:“末将自知罪大,不必让将军责罚。”遂命众将集合军士,焚毁关中粮草辎重,带着李祯弃关而走。典满自己却带着部下五百死士断后。 接着三五日,赵舒仍旧使人在关下挖掘地道,其实他所制炸药在潼关已经用完,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迫使李祯出来交战,但关上却几天没有动静。赵舒诱敌不成,又不愿在此关多耗时日,复命张嶷督军攻打。没想到一日之内,居然又将函谷关拿下,赵舒当真是苦笑不得,早知如此,何必费那么几天功夫?入关询问降卒,才知李祯早带兵撤走,只留下典满等五百人守关,而典满在城破之时,已经自杀殉国。 赵舒恐吓魏军,虽然没有如愿让李祯出战,但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算是心满意足,只是走脱了李祯,有些遗憾。汉军在关内稍作休整,便又继续前往洛阳城下,安下营寨,还不及攻城,却得报庞德自引军在外挑战,赵舒遂亲带诸将迎战。两军对圆,各自压住阵脚,赵舒见对阵庞德须发尽白,却仍威风不减,乃打马上前道:“老将军安好。” 庞德冷哼一声,道:“赵舒,你犯我疆土,杀我将士,扰我百姓。今日老夫便要为死难的弟兄报仇。”转谓身后诸将道:“谁与吾拿下此人。”其子庞会抱拳道:“孩儿愿往。”乃绰刀出阵。汉军阵中转出大将魏延,纵马迎向庞会。两骑交锋,庞会却不是魏延敌手,十余回合便显不支。庞德在后看得真切,喝道:“吾儿退下。”遂亲自提刀在手,来战魏延。 这两人却都是当世难得虎将,在阵前大战,两边军士连连喝好。魏延这些年来,已是少有对手,今日与庞德棋逢对手,不禁激起好胜之心,招招发狠,一口大刀使得虎虎生威。庞德老当益壮,竟也丝毫不逊魏延之勇。两人大战近百回合,不分胜败,庞会在后恐其父年老有失,命人鸣金收兵。庞德不知其故,只好勒马回阵,魏延甚忌其勇,也不追赶。 且说庞德回阵,问明原由,大骂其子,便又想回马再战,却见赵舒出马道:“今日天色已完,不如暂且收兵,来日再战如何?”庞德终是年迈之人,也觉得气力不继,遂道:“好,且让汝多活一日。”于是各自收兵。 第四百四十章 围洛阳怂恿出兵 魏延与庞德大战,确实是赵舒自五虎上将亡故之后,这么些年以来所见的最精彩的一场撕杀。实在没有想到曹魏还能剩下这样一员老当益壮的猛将,回营途中不住感叹。旁边魏延平日自视甚高,今日却不曾战胜庞德,心中便有几分不悦,遂请命来日再战,赵舒自无不允之理。只可惜魏延摩拳擦掌准备了一晚,当夜曹睿驾崩的消息就传来,皇帝驾崩,洛阳城内军心动荡,庞德也不敢再带兵出战,只是严守城防。 洛阳为数朝故都,城高池深,又有庞德等将以死相守,赵舒也不敢强行攻打,只好将城围定,另议破敌之计。数日之后郭淮传来消息,贾逵与文休镇守鲁阳,因为失了洛阳补给,城中乏粮,又闻皇帝北巡驾崩,城中军心哗变。贾、文二将知孤城难守,于是带兵突围,但寡众悬殊,双双战死。郭淮大军已过鲁阳,一路向北,来与赵舒合攻洛阳。 两军会师之后,于圭听闻洛阳守将乃是庞德,便请命至城下劝降。赵舒添有援军,也有心攻打洛阳,知道于圭定不能说服庞德,于是尽起军马至城下。于圭单骑前往,高声喊道:“请庞老将军出来答话。”城上庞德见来将面熟,但却又不记得是谁,遂问道:“城下何人?”于圭见其出来,在马上欠身道:“叔父安好,小侄于圭。”庞德才觉得眉眼之间确实十分相似,只是多年不见,于圭早从一个年轻后生磨练成为一员成熟的大将。心中猜得其来意,乃沉声道:“你我份属敌国,这叔父二字可担当不起。” 于圭又道:“昔年若非叔父拼死救下小侄一命,小侄早成曹丕刀下之鬼,焉能活至今日。叔父再造之恩,小侄没齿难忘。”庞德当初救下于圭,只是为了报答于禁不杀之恩,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于圭兵临洛阳城下?叹道:“吾若知有今日,当初必不会救你。”于圭再劝道:“叔父为何如此固执?今我大将军大军压境,洛阳朝夕难保,曹睿、曹真尚且北逃以避锋芒,叔父何苦强逆天意?” “不必多言。”庞德在城上打断于圭说话,道:“吾知汝来意,但老夫深受太祖皇帝厚恩,岂肯改投他人?汝父忠汉,老夫忠魏,各为其主。昔日汝父将我擒住,刀斧加颈,老夫尚且不降,何况今日城中带甲十万,粮草充足,怎会降敌?汝父当初饶我一命,老夫救你,足以相当。从进而后,你我再无瓜葛,若要想进洛阳,尽管带兵来攻,老夫誓死奉陪。” “叔父……”于圭还待再劝,庞德早命城上弓弩手准备,喝道:“汝若在不退去,老夫便不客气了。”于圭无奈,只得回转来见赵舒,言庞德顽固,不肯投降。赵舒也不觉为怪,庞德若是肯投降的话,也不必等到今日,当即下令全军,强行攻打洛阳。此时郭淮的荆州军也至,城外共有汉军十余万,于是赵舒自在西门,分命郭淮在南,魏延在北,桓易在东,四面攻打。 汉军虽然是得胜之师,士气高昂,但也是久战之兵,稍显疲惫。而城中魏军将士却是在守卫都城,无不舍生忘死,血战到底。连续攻打数日,城墙上下都堆满了两军将士的尸体,赵舒见伤亡惨重,不得已只好暂时停止进攻,复召众将商议对策。郭淮乃道:“洛阳城池坚固,兵甲充足,不如暂且围住,分兵攻打孟津、成皋等地,则洛阳孤城一座,不攻自破。” 赵舒却摇了摇头,道:“计虽是好计,只是洛阳乃曹魏旧都,城内粮草充足,而我军千里运粮,这样围而不攻,僵持下去,只怕城中粮草未尽,我军却先粮草告罄。而且曹睿迁都北去,若是等其休整完毕,定会倾国而来,我军也不好抵挡。”众人又多献计谋,但都不得万全。正七嘴八舌商议着,外面萧贲匆匆进帐,道:“大将军,万千之喜。” 赵舒急忙问道:“有何喜事?”萧贲乃禀道:“探子回报,曹真带幼帝进入邺城,却被曹植所杀,如今曹植自封大将军,掌握曹魏军政。”听到魏国内乱,曹真已死,帐中众将皆十分欢喜,桓易便道:“此天助大汉。将军可将此消息绑在箭上,命军士射入城中,城中兵将多是曹真旧部,必可是军心动乱,人人自危,到时再起兵攻打,当可获全胜。”赵舒深然其言,乃命人将曹植篡权的消息,抄录上千份,当夜便命军士射入城中。 次日再进兵攻打城池,曹军果然抵挡不如前几日那般凶狠,汉军攻上城的几次越来越多。赵舒知急切不可下,又收兵回营,再命人抄录曹真死讯,以及劝降言语射入城内。过得两日果然有了回报,城中诸葛诞射出降书,他本是奉命守卫南门,愿意乘夜间举火为号,献了城门,迎接汉军入城。诸将见到大喜,皆摩拳擦掌,请命出战。此时汉军连连获胜,且又因曹魏内部变故,都不疑心其中有诈,南门乃郭淮屯兵所在。于是赵舒就命郭淮见机而行,另外三门却也要出兵攻打,以分散庞德兵力。 魏延没有被分派到主攻入城的任务,心中大是不快,回到帐中便有些闷闷不乐。姜维随他多时,岂能不知?乃密告道:“将军不得领兵入城,是福非祸。”魏延不悦道:“我为前部大将,如此大功却送于郭淮,便是大将军偏心。”姜维却笑道:“大将军连续取胜,又只道曹魏生变,便不作提防。末将却料那诸葛诞之信,必然有诈。” “这却是为何?”魏延不信道:“如今洛阳被围,且上官曹真又死,他此刻来降,当在情理之中。”姜维复摇头道:“诸葛诞在拼死从汝南逃回洛阳,不肯投降东吴,可见其还有几分忠义之心。如今洛阳城池坚固,兵甲充足,而曹真死讯乃是我军散布,他岂能当真相信?所以末将料想其中必然有诈,乃是庞德见我军久围不退,诱敌之计。”魏延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哪为何在大帐不说出来,反而与我等一起极力请战?” 姜维遂拜倒在地,道:“末将心中只有将军。明知大将军排挤将军,重用自己心腹郭淮、桓易等人,故而不肯当面说明。此刻告诉将军,是否提醒大将军,就请将军自己定夺。”魏延看了看伏地请罪的姜维,犹豫良久才缓缓道:“你起来说话。” 再说郭淮回到营中,便开始着手安排入城之事。征战多年,终于要完全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夙愿,想着今夜一战之后,自己的名字就要永载史册,郭淮显得格外的兴奋。“父亲。”郭统不等其父分派诸将,便先出列道:“孩儿愿为前部。”马秉在旁,也不甘落后道:“将军,属下愿随少将军一道。”郭淮正准备点头答应,却听帐外侍卫道:“将军,大将军派人前来求见。”郭淮遂让二人暂且退下,道:“快快有请。” 片刻之就,就见叶枫入内,郭淮走下帅位,问道:“天涯前来,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叶枫乃道:“大将军再三思量,觉得诸葛诞书信有诈,请将军小心行事。”郭淮已经打算整兵出征,没想到赵舒会突然派叶枫前来说诸葛诞有诈,不禁道:“那大将军之意,是要取消今夜之战?”叶枫点了点头,道:“正是。”郭淮遂笑道:“大将军未免过于谨慎?”叶枫乃答道:“我军胜利在望,大将军不肯冒险,理所当然。还请将军遵从大将军之意,末将还要赶去向桓将军转达此令。”郭淮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但赵舒素来料事不差,便点了点头,送叶枫出帐。 回来之后,郭统便抢先问道:“父亲,真的不出兵了?”郭淮点头答道:“既然大将军有令,为父自不能违背,吩咐下去,众将各自回营休息。”郭统轻叹一声,便要领命出来,旁边马秉却道:“少将军且慢。”复上前道:“将军,属下有话要讲。” 郭淮转身看着,眉头微皱,问道:“汝有何言语?”马秉遂道:“属下以为今夜之战,不可取消。”郭淮心中又何尝愿意就此取消,但军令不可违,乃轻喝道:“大将军之令,谁敢违抗?”马秉却拜倒在地,道:“将军,我军围城多时,久攻不下,士卒死伤惨重。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攻下洛阳,大将军却迟疑不进,属下心中实有不甘。” 想着连日来死伤的军士,郭淮也觉得有些伤感,将马秉扶起道:“本将军也觉得可惜,只是大将军有令,吾岂敢擅自出兵?”挥了挥手,叹道:“下去吧。”马秉无奈,只好转身出帐,但走了两步却又转身拜倒道:“将军,若是我等出兵取下洛阳,大将军谅也不会责罚。”郭淮还在犹豫,郭统也跟着道:“是啊。父亲,若是父亲出兵攻占洛阳,大将军怎会怪罪?” 郭淮见二人都急切欲战,自己心中也活动几分,迟疑道:“只是大将军言诸葛诞有诈,这该如何是好?”马秉听他口风松动,心中大喜,急忙道:“大将军过于多疑,想魏军连败,洛阳孤城一座,且朝中生有变故,诸葛诞来降,岂能有诈?即便有诈,破之甚易,属下自带兵在前,将军引大军在后接应。若有变故,将军可起兵于外,属下由内杀出,两下夹攻,何惧魏军诡计?”郭统年轻气盛,又与马秉素来交好,也跟着道:“孩儿愿随之同往。”郭淮也想乘今夜夺取洛阳,但却终不愿违背赵舒之命,复道:“还是先请示大将军。” “将军。”马秉再道:“大将军素来谨慎,必不会同意此事,白白浪费良机。将军身为镇东将军,总督一方军事,又奉有大将军‘见机行事’特命,不必每次出兵皆禀告大将军,只等取胜之后,再说不迟。”郭淮看了看二人,还是点了点头,道:“罢了,汝等下去准备,今夜进攻洛阳。”马秉从拜师不成,心中深觉赵舒偏心,于是早想立下大功,以展现自己才能,故而急欲求战。听郭淮同意之后,十分欢喜,乃与郭统一同出帐准备。 郭淮在帐中犹豫片刻,最终提起宝剑,出帐而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中伏计身陷洛阳 洛阳连日攻打不下,军中粮草将尽,赵舒也不禁有些着急,所在诸葛诞降书拿来之后,不及细想,便安排出兵。等到诸将各自回营准备,赵舒越想越觉得不妥,时间急迫,又不曾思得良谋,只好先让叶枫四营奔走,下令取消今夜的作战计划。等到叶枫回来禀告,说众位将军都觉得取消计划,未免过于小心谨慎了。赵舒只能是微笑不答,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小心些总没有错,免得阴沟里面翻了船。 让叶枫退下之后,赵舒仍旧没有睡意,掌着油灯,又在地图上点点画画,盘算着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少的时间攻下洛阳。众人急于求战的心理,赵舒都能体谅,征战多时,谁不想早点打下洛阳,暂时停止这场战争,回家与亲人团聚?想到亲人,赵舒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一丝微笑,算日子,吕容也该分娩了,不知道是给自己生下的儿子,还是女儿呢?若是儿子一定要让他远离战场,不要再沾染血腥。 帐外突然响起的战鼓声,打断了赵舒弄儿膝下的美梦,急忙起身喝道:“哪里的交战声?”萧贲掀帘入帐道:“好象是城南郭将军那边。”赵舒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喝道:“什么‘好像’,速去查明报我。”萧贲退出之后,赵舒只觉得心中烦闷无比,坐立难安,在帐中来回走动。 “将军。”萧贲还没有回来,叶枫却先进帐道:“将军,郭镇东带兵杀入城去了。”赵舒顿足道:“唉,怎么伯济也如此莽撞。快,传我将令,其余三门全力攻打城池。再让张嶷带兵去南门接应,侍机……罢了。”赵舒将旁边佩剑拿起,道:“我亲自去南门看看。”叶枫不敢耽搁,急忙下去传令。赵舒则自与张嶷、天翼等将带兵匆匆赶向南门。 及至城下,便见数十骑从城内杀出,黑暗之中,难以分辨。张嶷上前高声问道:“前面是哪里人马?”对方见到火光下的赵舒,复再加几鞭,喊道:“大将军,末将李韦。”赵舒急忙迎上前去,接近之后,李韦滚鞍下马,拜伏在地道:“大将军,郭镇东被困城内,请大将军速速派兵救援。” “末将愿往。”张嶷抱拳请战,赵舒却伸手揉了揉额头,道:“容我再想片刻。”李韦再拜道:“等不及了,大将军。马秉与郭少将军带兵入城之时,城中并无动静,可是等郭镇东二队军马进入之后,却四面杀出无数魏军,重重围住。数千将士被困其中,末将拼死突围,将军若再迟疑,城内将士可就全完了。” 赵舒遥望着洛阳城下,道:“伯济被困,我心中岂能不急?只是魏军早有准备,城门必然伏有重兵,若无良策,怎能杀入救援?”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此刻除了强攻一途,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办法?赵舒又不由地重重叹息一声。 张嶷心知现在时间紧迫,未必能想到好的计谋,遂再次请命道:“末将先带人抢下城门,将军可再思良策。”他素来以剽悍著称,部下又是汉军精锐,赵舒也只得道:“非将军不能,还请多加小心。”张嶷略微抱拳,只丢下句:“多谢将军。”便带部下千余人,杀向城下。将至城门,张嶷便听前面军士回报道:“将军,魏军正要关城门了。” 张嶷近前观看,果然见两扇城门正缓缓合拢,明白这要是被关上,里面郭淮等人生还的机会可就十分的渺茫。张嶷急忙纵马向前,城上见又有汉军杀来接应,便乱箭射来。黑暗之中不好躲避,张嶷自己还好,坐下战马却身中数箭,惨嘶一声,载倒在地。张嶷落马之后,不能使用长兵器,只好拔出长剑,徒步跑向城门。好在城下护城河早被填平,张嶷落马处又离城门不远,几步跑入城门洞内,反而躲开了城上的弓箭。 此时城门只差一条缝隙就要完全闭合,张嶷不及喘气,便将整个身体撞在城门上。这一下力道沉重,竟将后面推门的几名魏军撞倒在地。门内魏军见有人阻止,也都各自拿着兵器杀来。张嶷刚才那一下撞得自己五脏六腑翻滚不停,复见魏军杀来,急忙挺剑相迎。连杀数人之后,身上也受了几处刀伤,还好后面部属陆续赶来,才暂时稳住局面。 城上魏军在有人抢夺城门,源源不断地赶来援助,而张嶷部下却因为城上弓箭阻拦,很少能冲到城下。交战良久,张嶷周围汉军死伤殆尽,自己也是多次受伤,浑身鲜血,兀自拼死力战,不让魏军关闭城门。城内的喊杀声也是越来越近,张嶷再砍翻两人,极目望去,有不少汉军突围而来。张嶷心中大喜,精神复振,换过一把兵刃,继续扼守城门。 城内被困汉军见城门还未曾关闭,知活命有望,都尽力杀来。汉军陆续从身边出城,却始终不见郭淮父子,张嶷抓过一名军士,喝问道:“郭镇东何在?”那军士答道:“郭将军亲自断后,中箭受伤与少将军被困在后面。”张嶷随手将其扔在地上,喝道:“汝等在此守住城门。”便又抢过一匹战马,杀入城内。 此时城门之内密密麻麻全是魏军,水泄不通,张嶷仗着一股血性,举刀胡乱砍杀,也是寸步难行。终于听着里面魏军骚动,抬眼望去,正是郭统带着部下数十骑杀来,而郭统背后却还载着一人,不用问便知是其父郭淮。张嶷急忙高声喊道:“少将军,这边。”在乱军之中,郭统哪里能听到他的喊话?只是知道城门在这个方向,所以拼死杀来。 及至近前,郭统终于见到张嶷,也是一喜,喊道:“可是大将军派兵接应我等?”张嶷点了点头,道:“城门尚未关闭,少将军且随某来。”便又勒马杀回。城门守卫的汉军人数本来不多,而且并非人人都如张嶷一样浑不畏死,等张嶷单骑再杀到城门,两边魏军又已经将城门合得只剩一条缝隙。张嶷看得真切,将手中大刀飞掷而出,刚好卡在两扇城门中间。 张嶷失了兵器,被周围魏军连续刺伤,更有一名士兵长枪刺入其腹中。张嶷乃暴喝一声,用手斩断枪杆,拔出枪尖,反刺入对方胸膛。这一喊一杀,竟将周围魏军将士吓得呆住,张嶷却很快用腰带勒紧伤口,复抢过一把兵器,杀到城下,推开城门。放郭统等人出城之后,张嶷松了口气,方才觉得身上伤口十分疼痛,听着郭统喊道:“张将军,快走。”张嶷微微一笑,便跌撞马下。 第四百四十二章 闻噩耗郭淮寿尽 一夜血战,汉军死伤八千,其中还包括近千名无当军。无当军都督张嶷力战殉国,镇东将军司马马秉失陷城中,生死不明。而镇东将军郭淮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还在帐中任由叶枫、严鹏抢救。从北伐开始,汉军从未遭此大败,赵舒气得几乎眼珠都快喷出火来,望着下面跪着的郭统,问道:“本将军已经下令取消夜间之战,汝等为何不听?”现在郭淮生死未卜,赵舒尽量地想放缓语气跟郭统说话,但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气恼。 郭统明知此次交战,汉军损失惨重,都是违背赵舒将令造成的,惟恐牵连父亲,乃详细将马秉与自己劝说其父出战之事说出,最后道:“父亲本不愿出战,皆是马秉与末将再三劝说。一切罪责末将愿只身承担,还请将军念在家父跟随多年,此时又……,能饶过家父之罪。” 以郭淮与赵舒的交情,不说郭淮现在还在抢救之中,便是无恙归来,也不会过分责怪,本要开口让郭统宽心。旁边魏延却不冷不热地道:“郭伯济也是多年宿将,岂不知军令不可违,怎能受你两个后生晚辈唆使?再者出兵作战之事,若无他之将令,汝等又怎能有权调动军马?不过是些搪塞之言罢了。” 郭统听他这样说自己父亲,便要作色争辩,赵舒恐两人争执起来不好收场,乃挥手道:“文长说的是,不过伯济也是忠心为国,胜败兵家常事,不必过于责罚。”魏延冷然道:“若是依照军令而行,失败自然罪不在他,但大将军明明传下号令,郭伯济却置若罔闻,招致兵败,难道不该问罪么?那将军如何告慰张将军,如何告慰死难的数千将士?” “末将自以死相谢。”郭统被激不过,当即要拔剑自刎。桓易急忙上前将其佩剑夺下,转谓魏延道:“若说到违抗军令,魏将军难道便没有么?”魏延知他所指乃是自己偷袭长安之事,不由冷笑道:“某攻占长安,兴复旧都,岂与郭伯济损兵折将相提并论?”桓易也“嘿嘿”笑道:“不过是将军运气好些罢了。”魏延便又要开口再争,赵舒却拍案喝道:“如今伯济昏迷不醒,城内魏军虎视眈眈,尔等不思商议破敌对策,反而在这里唇枪舌战,成何体统?” 魏延心知赵舒偏心郭淮,大声道:“郭伯济,违背将令,招致惨败,大将军若是如此不闻不问,末将心中不服。”重重哼下一声,便大步离开。帐中众人见其如此无礼,都是面面相觑,齐齐望向赵舒,赵舒却神色不变,淡淡一笑,对着郭统道:“走,去看看你父亲。” 来到郭淮的帐外,叶枫、严鹏二人仍旧在内施救。赵舒等只好在外等候,良久才见叶、严二人出来,赵舒急忙迎上前问道:“伯济伤势如何?”两人互望一眼,还是由叶枫答道:“郭将军那一箭伤了心脉,救治的又稍微晚了些。” “你什么意思?”赵舒一把抓住叶枫肩膀,喝道:“你们两的医术难道还有救不了的人?”叶枫瞟了旁边郭统一眼,叹道:“将军怎么也糊涂了。药医不死病,我等医术再高,也不能跟天争啊。”赵舒还不及再说话,郭统却已经哭喊着闯入帐内,叶枫也跟着道:“大将军进去吧,或者还能与郭将军说上几句话。”赵舒也只好重重叹息一声,带着桓易入内。 郭淮在叶枫、严鹏尽力施为下,终于苏醒过来,但见爱子泪流满面,不禁开口道:“男儿流血不流泪,你怎可哭成这般模样?”声音已经是虚弱至极。“父亲……”郭统只喊了一声,便又呜咽不能言语。赵舒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道:“伯济不过伤势沉重些,静养些时日便可好转,少将军不必如此。”郭统被这一提醒,知道此刻不该让父亲见自己如此伤心,于是急忙伸手去擦眼泪,可是却越擦越多,始终停不下来。 郭淮便道:“吾儿先行退下,为父有些话要与大将军说。”郭统只得再拜退下,赵舒看了桓易一眼,也让他暂时出帐。等二人都退了出去,郭淮才道:“自从汉中归降将军,迄今十余年,能从裨将小吏,得做方面大将,皆将军恩德。本欲再助将军北并曹魏,东吞孙吴,创建不世之基,奈何事与愿为,饮恨于此。” “伯济……”赵舒想要说话,却被郭淮阻止,道:“方才统儿行状,我也自知命不长久。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末将跟随将军多年,还有几句话要交代。”赵舒只得叹道:“伯济请讲,吾自牢记在心。”郭淮遂道:“末将虽然不能夺占洛阳,但曹魏内乱,曹植新掌大权,必然以稳定北方为先,则洛阳再无外援,将军假以时日,破之必也。则两京光复,不知将军接下来又有何打算?”他虽是在问,但不等赵舒回答,便又接着道:“军中如魏文长等,必然极力劝说将军乘势北征,一举灭亡曹魏。末将窃以为不可,曹魏虽然败,但仍全有青、徐、幽、并、冀五州之地,带甲百万。我军若是继续北进,魏军新逢国丧,必然举国同仇敌忾,拼死报效。将军若能以其国丧,伐之不义为由,暂停进兵,一则可获信于天下,二则曹魏不见外患,必生内忧。曹植要想完全掌控魏国政权,必会大兴征讨,排除异己。将军却整养甲兵,与民休息,侍机而动,天下可定。” 赵舒本来就打算攻下洛阳,便不在继续进兵,此刻遂道:“伯济所言极是,吾也是如此打算。”郭淮见赵舒答应,点点头又道:“征战之事,将军长于用兵,末将自不再多言,只是还有一处隐患,将军还需及早提防。”赵舒知其所指,乃道:“我理会的。”郭淮明白赵舒虽然心中清楚,但却总是难下决心,叹道:“将军休要妇人之仁。末将之所以冒险入城,也是不愿意再将这收复洛阳的功劳让与魏文长。彼攻克长安,便骄横跋扈,若再立大功,哪里还肯再屈居将军之下?又有姜维在旁,此人心术不正,迟早必生祸乱,将军不可不察。” 魏延与姜维二人,赵舒不是不清楚,但此时魏吴尚且虎视在旁,怎能擅自惩罚大将?不得已只能睁眼闭眼,暂时隐忍。郭淮看出赵舒为难,便道:“劳烦将军去请桓将军进来,末将也有几句话交代。”赵舒点了点头,便出帐唤桓易入内。 第四百四十三章 破洛阳庞德尽忠 郭淮伤势严重,与桓易交谈之后不久,便逝于军中。赵舒痛失一臂,放声大哭,良久不息。郭淮在荆州多年,素爱士卒,所部荆州军士,也无不落泪。郭统更是悲伤过度,晕厥数次。赵舒乃将其遗体放置中军,传下号令,定要攻下洛阳,拿庞德、诸葛诞首级与郭淮陪葬。消息传入城中,庞德心知明日汉军攻势必然更加凶猛,急忙召集众将商议。 诸葛诞诈降计谋,乃是李祯所献,他本身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却万万没想到这笔帐回算在自己的头上,听到庞德把城外消息说出,吓得面如死灰,道:“郭淮乃赵舒爱将,明日汉军必然拼死攻城,这该如何是好?”庞德瞪了他一眼,道:“老夫也是觉得明日汉军必然更加凶猛,所以才请诸位将军商议对策。”洛阳被困多时,虽然说曹植篡权的消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援兵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听庞德问起,在座众将都不禁有些黯然。 李祯见众人默然不语,乃起身道:“末将有一计,可破汉军。”庞德听从他的计谋,不仅大败汉军,更射杀郭淮,对其才智十分佩服,此刻听得又有计谋,不禁喜道:“将军可速速道来。”李祯遂笑道:“昨夜汉军大败,今日郭淮又死于营中,必然军心惶动。夜间吾率兵潜出劫营,赵舒必无准备,当可破之。”庞德深然其言,转问诸将,皆无异议,于是商定今夜三更,出城劫汉军营寨。 是夜李祯自引兵在前,冲入汉军营寨,却空无一人,知道赵舒早有准备,急忙下令撤退。但左右两边早杀出两支伏兵,截断李祯归路。赵舒所伏汉军,都是郭淮部下,又是郭统亲自带领,心中各怀着满腔愤恨,杀入魏军队中,自然是所向披靡。庞德虽然带兵在后,却始终不等突破包围,接应李祯,眼看汉军越杀越多,只得长叹一声,率部先退回城中。李祯在前撕杀半夜,最终力竭被擒,押到赵舒面前。 在函谷关下,赵舒便被他所伤,洛阳城下,又损失爱将郭淮,赵舒下定决心,城中兵将,只要不肯归降,便都要处死为郭淮报仇。见李祯立而不跪,知他必不肯降,便要下令推出斩首示众。还不及开口,外面军士入内禀报,言城中有使者求见。赵舒深觉奇怪,庞德这个时候派使者来干什么?难道是要请降不曾?便命其入内。 使者不是别人,乃是庞德之子,庞会。入内之后,见李祯还在旁边,顿时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赵将军,家父愿为将军交换人质。”原来庞德知道李祯必败,回到城中,一直关注城外战事,见到战事结束,急忙派庞会出使,若是李祯死了便罢,若是活着被擒,便打算用昨夜擒到的马秉交换。算是李祯命大,若是再迟得片刻,怕不身首异处了?赵舒听其道明来意,虽然心中恼恨马秉蛊惑郭淮出兵,但念着马良的交情,还是同意来日在阵前交换。庞会见赵舒轻松答应,十分高兴,再行礼告辞,又向李祯作别,方才回城。 次日赵舒尽起营中军马,带着李祯至洛阳城下,庞德也早押着马秉列阵等候。既然已经商议妥当,赵舒也不愿意再多跟庞德废话,示意叶枫上前喊道:“老将军若无疑问,便可开始交换。”庞德点头答应,于是双方各将人质捆绑着放在马上,轻轻抽打一鞭,任由二人各自回阵。马秉平安回到阵中,自被人松绑,带到后面。李祯回到庞德身前,庞德正要使人去松绑,李祯却突然跌落马下,七窍流血而死。见其死状,显然是中了剧毒,庞德没有想到赵舒如此不讲信义,乃拍马上前骂道:“无信小人……” 赵舒哪里肯听他多骂,将手中令旗一指,喝道:“攻城。”汉军便又开始新一轮的进攻。庞德本要在上前交战,却被庞会死死拉住马缰,道:“父亲,汉军势大,还是入城坚守为上。”庞德又恨又怒,只得暗怪自己过于相信对方人品,重重叹息一声,让人抬好李祯尸体入城。 与赵舒在西门进攻的同时,汉军在其他三门也都发起了攻势。郭淮物故,荆州军马暂时由于圭统率,攻打南门。与其他三门不一样,这支军队是郭淮一手训练出来的,主将身亡,群情激愤,攻势更比别的地方更加凶猛。城上守将诸葛诞被下面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汉军,早吓得有些腿软,虽然口中不住地喝喊魏军上前抵挡,自己却又在不断地向后面退却。 从早上杀到中午,从中午又杀到傍晚,汉军非但没有丝毫要撤退的意思,反而攻势更加猛烈,冲上城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诸葛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添了添干裂的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头看着一名军士居然也站在自己身后偷懒,不禁喝骂道:“还不到前面去…...”话没有骂外,却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由失声道:“文鸯,你……,还没有死?” 文鸯将头盔取下扔掉,狠狠道:“诸葛将军,你当然是希望我死!”原来当日曹真请求那两名御医为文鸯治伤之后,便又立刻出征,将他忘在脑后。而曹睿身为国君,哪里会记得文鸯的生死?再后来迁都,更是忙得焦头烂额,谁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还是那名医治他的御医好心肠,将其送回自己家中疗养,也算是文鸯命不该绝,竟然被救治转来。这几日刚见大好,知道外面汉军围城,文鸯本是要出来报效朝廷,偏偏又听说诸葛诞诈降赵舒,引诱郭淮入城,大败汉军。才知道原来诸葛诞还在城中,而且立下大功,甚得重用,文鸯这一腔报国之心,就全都化成浓浓地恨意。他一心要为父报仇,打听到诸葛诞负责守卫南门,便摸到城下,杀了一名魏军,更换衣甲,偷偷来到诸葛诞的身边。城上魏军都被下面的汉军吸引注意,哪里觉察得到文鸯这副生面孔? 诸葛诞见对方咬牙切齿地望着自己,急忙笑道:“少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文鸯冷哼道:“汝临阵先逃,害我父惨死,又不肯派兵助我,在我回城之时,竟不开门接应,欲置我于死地。这都罢了,你为掩饰兵败之责任,陷我父子不忠不义,使先父含冤,我岂能饶你。”诸葛诞只道此事文鸯并不知晓,哪知那名御医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文鸯,心中暗自叫苦,看着对方步步进逼,急忙连连后退,大喊道:“来人,将这奸细拿下。” 文鸯手持钢鞭,虽有魏军阻拦,只是三两下便解决,直接赶到诸葛诞跟前,手起鞭落,将他脑袋打了个粉碎。城上魏军见主将身亡,便有不少来擒文鸯,文鸯虽然不愿多杀本国军士,但为求自保,也不得不痛下杀手,一根钢鞭,染满鲜血。诸葛诞既死,城上防御无人指挥,军心动荡,被汉军几员悍将杀上城来,夺占城门。奔雷营早等候在外,见城门打开,便飞驰入内,后面汉军更是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中。 城门失陷,魏军纷纷后退,庞德听到消息,急忙命子庞会带兵赶来增援,两军就在城中展开激烈的巷战。但其他各门守军听说南门失陷,难免士气低落,北门、西门又相继告落。庞德父子虽然苦苦支撑,却也难以挽回败局。 夜幕降临,两军皆是苦战一日,都疲惫不堪,但汉军人多势重,又突入城中,士气高昂;相反魏军失去了用来阻挡汉军的坚固城防,明知对方数倍于己,必败无疑,都纷纷后退。此消彼长,魏延、桓易、于圭等将便迅速占领大半个城池,然后命士兵高喊:“降者免死。” 魏军将士并非人人都如庞德一般忠心,本来对那个抛下他们北逃的皇帝就有些不满,再加上困守洛阳多日,却没有听到半点援军的消息,自然更是心灰意冷,值此生死关头,便有几名偏将率部归降。再用投降之人在前面招降,效果更加明显,很多事情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到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整个洛阳城,只有庞德父子扼守的东门,还在魏军的手中。 一夜之间,庞德似乎显得更老了些,城墙下传来的阵阵香气,让城楼上一整天滴米未进的魏军将士,不住地吞咽唾沫。庞德知道汉军正在用饭,目的之一固然是为了填饱肚子,然后再继续进攻,其二还不就是想引诱更多的人下去投降。庞德转看周围剩下并不多的士卒,都用一双渴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知道其中大部分人并不想死。可是庞德却怎么能带着他们去投降呢?只能是长长地叹息一声。 “父亲。”庞会走上前来,道:“于圭在城下请求父亲会面。”庞德摇了摇头,道:“为父不必见他。你可转告于圭,为父誓死不降,让他不需顾念,只管带兵来攻打。”庞会知父亲心意甚坚,只得回去将原话转告于圭。 赵舒本无意再招降庞德,只是禁不住于圭苦苦请求,便让其再试一次。等听到庞德不肯投降的消息,立刻又下令攻打。此时城上只有区区两三千魏军,且都是筋疲力尽,哪里能是吃饱喝足的汉军对手?何况赵舒又传令全军,能得庞德首级者,封邑五百户,汉军诸将自是人人争先。 再战至正午,庞德已经手刃近百名汉军,但周围部属或死、或降,所剩无几。汉军越围越重,庞德年纪老迈,又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体力早消耗干净,身上多处负伤,自知难以幸免。乃再杀两人,走到城墙边缘,高喊道:“陛下,微臣不能再尽忠了。”便一跃而下,坠城而亡。庞德既死,剩下魏军尽皆投降,庞会被桓易擒下,送到赵舒面前。 于圭得庞德活命之恩,却没有能够救下庞德,但见庞会被擒,便再求赵舒能网开一面,饶其性命。赵舒不曾开口回答,而是转问庞会道:“汝可愿降否?”庞会只是狠狠望着赵舒,并不说话。赵舒看他目光之中,尽是恨意,突然想起在本该有的历史上,庞会因为关羽杀了其父,而在破蜀之后,斩杀关羽全家。这样强烈的报复心,赵舒哪里还敢留下活口?冷冷从牙缝里面蹦出个字:“斩。” 于圭本还想开口求情,但想着郭淮损命洛阳城下,以他与赵舒的交情,庞氏父子断然没有活命的希望,只好将话咽下,眼睁睁地看着军士将庞会的首级献上。 进入洛阳之后,赵舒遍求诸葛诞为郭淮报仇,却始终没有找到,虽然有投降的士兵说,诸葛诞已经被汉军的内应所杀,可是赵舒并没有派内应入城,而且也没有人献首级请功。诸葛诞乃是导致郭淮战死的罪魁祸首,赵舒虽不愿意扰民,但还是下令封锁城门,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索其下落。 文鸯只顾杀诸葛诞为父报仇,却没有想到无意之间,帮了汉军的大忙。他孤身一人,面对十余万汉军,也只能是躲回那名御医家中,等机会北逃。汉军在城中大肆搜捕,也搜到这名御医家中,虽然赵舒下严令不得乘机抢掠民财,欺压百姓,但这些军士征战日久,九死一生,难免有些违背军令。偏偏这御医的女儿生得有几分姿色,被那领头的小头目看见,顿时起了歹心。那老御医夫妻想要保全女儿,却被利欲熏心的汉军头目一刀一个,当场杀死。文鸯躲在暗中看见恩人被杀,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跳出来,把这一屋子十几名汉军,杀死大半,剩下三两个连滚带爬跑去报信求救。 文鸯杀了众人,知道满城都是汉军,逃也无益,便将老俩口的尸体安放在堂上。那女孩子家家的,见到双亲被杀,早昏厥过去,文鸯想着将她救醒,还是难免受到惊吓,不如就将她放在父母旁边。自己却手持钢鞭,拖过一张木凳,坐在门口,等候汉军到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躲罪责蒙骗魏延 文鸯恃勇杀散那些为非作歹的汉军,便握着钢鞭坐早门口,等候对方前来。不过片刻,便见一员小将打马而来,旁边一名被自己赶跑地汉军正在指指点点,低声说话。文鸯知那人必然是在向上官禀告自己杀人之事,乃起身将钢鞭横举,道:“人是我杀的,有种就放马过来。” 汉军那员小将不是别人,正是与赵舒有着半个义子关系的傅俭。在陈仓被救之后,赵舒本不想再让他上前线战场,可是傅俭生是将门之后,再三请求随军出战。赵舒虽然执意不肯,奈何大军出征之后,傅俭却私自尾随在后,被汉军斥候发现。赵舒明白他血管里面流流淌的是傅彤的忠魂热血,本就是该属于疆场之上,与其让傅俭自己卤莽行事,还不如带在身边朝夕照应,只好勉强答应留在军中,但是在攻诚交战之时,却吩咐萧贲将其牢牢看住,不能使之冲锋陷阵,直到城破之后,才稍微放松。 这几日两军激烈交战,傅俭却只能在后面当个看客,早就觉得十分憋屈,等到萧贲再没有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傅俭便带着几人帮助巡城,巴望着能找到些魏军的漏网之鱼。真是天遂其愿,刚好撞上被文鸯杀散的几名败兵,听手还有魏军奸细,当即打马赶来。当见到文鸯之后,却又不禁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孤身在城中为间,又能打败十余军士,还能力杀数人的魏国奸细,怎么也该是员悍将,却没有想到竟会是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年。听着文鸯的挑衅,傅俭更有几分相惜之意,乃道:“汝是何人?” 文鸯剑眉上挑,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傅俭不由轻笑起来,觉得眼前的少年与自己当真相似,道:“我叫傅俭。你现在总可以说你的姓名了吧?”文鸯久随父亲在汝南,对蜀汉将领并不十分熟悉,傅俭更是听也不曾听过,只是对方既然将姓名说出,自己也不得不答道:“我叫文鸯。要打要杀,只管上来,尽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傅俭见文鸯钢鞭上血迹还不曾干,便也从背后抽出钢鞭,跳下马道:“好,我便来会会你。”文鸯见他也是用的钢鞭,也觉着有几分诧异,乃道:“看看是你的鞭硬,还是我的厉害。”只等傅俭站稳,便一鞭横扫。傅俭急忙抬手格挡,两鞭相交,各自觉得手上一麻,都退开两步,再从新打量对方。 文鸯从小便力气过人,勇猛不比,今日明知不能走脱,难得还能遇到这样一位对手,不觉有几分兴奋,夸赞道:“好力气。” “彼此彼此。”傅俭说完之后,也跟着上前一鞭,道:“看鞭。”文鸯也不闪不避,仍用钢鞭格挡,又不分上下。傅俭退开之后,深吸口气,将钢鞭握紧,笑道:“来,该你了。”文鸯一怔,随即也笑道:“你要跟我比力气?”傅俭点了点头,略带挑衅地问道:“莫非你不敢?”文鸯哈哈大笑,道:“爽快。”又一鞭打向傅俭。如此你来我往,不久两人便互相打了十余鞭。旁边汉军越聚越多,见二人这样的打法,都觉得新奇,便围成一圈观看。刚开始还只是为傅俭喝彩,到得后来,竟忍不住也在文鸯出手的时候,叫起好来。 又打了三五鞭,再次轮到傅俭出手,但右臂早酸麻难奈,缓缓将钢鞭举起,却再也无力打出。文鸯同样不好过,只是稍微比傅俭舒服一点,便道:“你可以休息片刻再打。”傅俭遂将钢鞭扔在地上,笑道:“阁下果然好力气,我不如你。” “承让,承让。”文鸯也将钢鞭收回,杵在地上,笑道:“你若再有一记,我也要弃鞭认输了。”说完两人便都大声道:“爽快。”复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傅俭先问道:“我看你年纪轻轻,不像是魏国奸细,怎么与我军动起手来,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出来,我禀明大将军,可以为你求情。”文鸯与他比试之后,有了相惜之意,一时忘了恩人夫妻被杀之仇,现在听到傅俭提起, 复怒火上涌,恨恨道:“好意心领。我父乃大魏将官,我自然也是大魏臣子。至于方才杀人之事,你且问问你那部下,干得什么勾当。” 傅俭虽然承袭父亲爵位,在军中却没有职权,至于那两名汉军,也并不认识,只好转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人答道:“小人王五,在骠骑将军军中效力。”既然是魏延的部下,傅俭也不敢大意,遂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王五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另外一人却抢先道:“小人陈七。回禀少将军,我等奉命巡视此处,见这户人家可疑,仔细搜查之下,果然藏有魏国奸细。但这奸细拒不肯降,反而恃凶杀人,我等不是其敌人,那几位兄弟都被他所害,若非少将军……” “住口。”文鸯见其信口雌黄,早听得怒火中烧,大声喝道:“汝等见色起意,我才痛下杀手,现在却颠倒黑白。”说着便要上前动手。周围全是汉军,一旦动起手来,傅俭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敌人,只好急忙劝道:“且暂请息怒。容我再详细询问,若真如阁下所言,我必然禀告大将军。大将军早下有严令,不可欺压良民,他们若真干出这样的勾当,大将军必能给阁下一个交代。” 傅俭与文鸯交手之后,觉得对方脾性直耿,不像是说谎之人。再转看陈七,却是獐头鼠目,眼神流离不定,料想多半是他在说谎。于是再问王五,道:“你说,刚才陈七可说的是真话?若胆敢欺瞒,我定奏明大将军,取了汝项上人头。” 王五为人却比陈七憨实,在那些汉军行凶之时,本就看不惯,只是他们人多势众,不能劝止。只好躲在院子外面,不肯与之同流合污,后来才得已最先逃得一条性命。现在被傅俭问起,王五有心实话实说,却又看着陈七一双期盼的眼睛,知道说出实话,他必死无疑,只好低声答道:“陈七所言属实。” 傅俭察言观色,早明白了七八分,乃上前轻拍打着王五肩膀,道:“你比我年长很多,我该称你一声大哥。王大哥,你我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兄弟义气固然重要,但却不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王五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张了张,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陈七与王五相处很久,知道他生性憨厚,再被傅俭劝说几句,怕就要说出真话,心中焦急不已。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抬眼却见魏延带人数人打马而来,急忙跑上前去,哭拜道:“将军,为小人等做主啊。” 魏延向来与士卒共甘苦,虽然并不晓得陈七姓名,但却知道他是自己军中之人,再看了看后面的傅俭,顿时皱眉问道:“发生何事?”陈七又急忙哭诉起来,仍旧只字不提自己等人杀人劫色之事,只说遇到魏军奸细,被对方杀了不少兄弟。魏延听得怒起,乃喝令身后侍卫,道:“将那奸细给本将军拿下。”左右听后,便都上前来捉拿文鸯。 “且慢。”傅俭惟恐文鸯再失手伤人,则不好向赵舒告饶,急忙出声阻拦,对着魏延抱拳道:“将军请慢。这其中怕还另有隐情。”魏延平日骄横,对于这个小辈自然不放在眼中,只是淡淡道:“什么隐情?”傅俭不及回答,陈七便抢先道:“将军,此人确系魏国奸细,方才已经当着大伙的面承认,说自己是大魏的臣子。”魏延斜眼看着文鸯,问道:“你叫什么姓名?” 文鸯虽然久闻魏延威名,但初生牛犊不惧虎,朗声答道:“我乃大魏上将文钦之子文鸯。”魏延点了点头,复对傅俭道:“既是魏将,那便没有什么隐情可言了。”随即再使部下上前捉拿。傅俭知文鸯若是落在魏延手中,必然凶多吉少,于是再道:“将军,文鸯虽是魏将,但却是将军部下作恶在先,才动手杀人,望将军明鉴。” “可有此事?”面对魏延的询问,陈七急忙道:“绝无此事。将军,我等奉命搜查到此,户主窝藏奸细,且阻扰我等拿人,故按军法杀之。”魏延再次点了点头,道:“这户人家不奉迎天兵,却私藏奸细,确实该杀。”傅俭还要再言,文鸯却道:“多谢少将军美意。今日某既陷身城中,便欲以死报国。”遂转向魏延道:“魏延,有种就下马与小爷单打独斗,方不负你多年威名。” 他直呼魏延之名,且言语不敬,旁边众多魏延心腹,都不由大怒,便有人高声喊道:“杀了这狂徒。”魏延也勃然变色,冷哼一声道:“无名小辈,也配让本将军动手?”文鸯遂“嘿嘿”笑道:“莫不是将军怕了?”周围多是汉军,魏延岂能拒绝一个小辈的挑战?当即下马道:“好,本将军便成全你。” 魏延成名多年,武艺高强,文鸯固然少年英雄,但刚才与傅俭比试消耗过大,此刻断断然不是魏延的敌手。只是文鸯自知陷入汉军重围之中,必死无疑,所以才会想着与魏延叫阵,就算他的刀下,也比死在那些无名小卒的手上强。傅俭有心阻拦,但见魏延气得满脸怒火,只好低声吩咐旁边心腹几句,复上前道:“魏将军,文鸯方才与小侄比试力气,消耗甚大。将军身份高尊,与之动手,本来就有些不妥,不如让其休息恢复,用些饭菜,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将军威武。” 魏延虽然明明知道傅俭是在帮助文鸯,只是话说得十分体面,不好回绝,乃道:“也罢。本将军可不想背上趁火打劫的骂名,就让他休息些时候再战不迟。但是……”说着又重重哼一声,道:“这小子言语无礼,又杀我部下军士,今日本将军定不会手下容情。” “多谢将军。”傅俭于是命人去取来酒菜,送与文鸯食用。文鸯本不该接受,但是刚才比试,确实消耗过大,现在用些饭菜,一则补充体力,二来也要再多些时间恢复,于是盘腿坐下,大吃大喝起来。酒足饭饱之后,文鸯一跃而起,抹了抹嘴上的油腻,道:“来吧。” “文将军且慢。”傅俭却端过酒碗,道:“你我一见如故,奈何立场不同,不能结为知己。只好以水酒一碗,敬将军,祝将军走好。” “好说,好说。”文鸯哈哈一笑,拿着碗一饮而尽道:“难得这些为非作歹的汉军之中,还有你这样的好男儿。文某临死之前,能结交将军,也不枉此生。”说着便又斟满一碗,道:“只是文某还有一请求,望将军能应允。”傅俭虽不知其所求何事,却仍旧一口答应,道:“将军请讲。” 文鸯指着院子里面,道:“这家二老皆死,只留下一位年轻少女,希望将军能保全其性命名节,不使受小人之辱。若是如此,某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将军大恩大德。”傅俭也将酒饮下,道:“某定不负将军托付。”文鸯遂说了声“多谢”,便提着钢鞭上前,道:“让将军久等了。”魏延点了点头,拔剑道:“本将军不愿以大欺小,你若能器械归降大汉,本将军还可以饶你一命。”文鸯冷哼一声,道:“汉军尽是些欺凌妇女,滥杀无辜之辈,我堂堂丈夫,岂能与之同流?” 魏延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只道是文鸯又在借机骂自己,当即喝道:“好个狂妄无礼的小辈,今日本将军便要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文鸯知他自恃身份,不会先动手,于是打算先行抢攻,以占得先机。这钢鞭还没有挥出,却远远听见有人道:“是谁刚才在辱骂我大汉将士。” 傅俭听得赵舒声音,知道救星来了,心中大喜,急忙迎上前去,道:“参见大将军。”赵舒下马步行到文鸯面前,仔细打量几眼,问道:“你便是文鸯?”文鸯虽然不认识赵舒,但从傅俭的称呼之中,猜得对方身份,乃答道:“我便是。”马上就听得赵舒连说几个“好”字,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勇武早流传后世,赵舒已是耳熟能详。只是望着赵舒面带微笑,始终不能明白,自己杀了他的部下,又向其爱将挑战,究竟好在什么地方。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明军纪当众受罚 傅俭不忍心眼巴巴的看着文鸯死在魏延刀下,于是故意拖延时间,却命心腹之人,去回报赵舒。那名军士赶到赵舒帐中,禀明情况,赵舒倒并在意搜查到有魏军奸细,但听到“文鸯”这个名字,便十分心动。这位三国后期出了名的猛将,赵舒是早有耳闻,又仔细盘问其中原委,明白了几分,于是想亲自前去收服此人。 出帐之后,赵舒应入眼帘的便是跪在地上的马秉。这马秉自知罪大,在入城之后,便求见赵舒,但赵舒始终不肯相见,只好一直跪在帐外。此时见到赵舒出来,急忙膝行两步,喊道:“大将军……”赵舒却理也不理,径自上马而去。马秉两喊几声,不见赵舒回头,反而越行越远,更觉心中悲苦,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赵舒隐隐能听到后面马秉的声音,只是默默叹息一声,仍旧继续策马前行。等赶到地方,就听见文鸯在大骂汉军,于是上前喝问。确定对方就是文鸯之后,赵舒便笑问道:“本将军入城之后,虽然为求诸葛诞,下令搜查全城,但却三令五申不可欺压良民,方才你所骂之言,未免欠妥?”文鸯指着陈七道:“他们进门之后,先时确实不曾为难这家主人。但后来见这户人家女儿生得好,便起了歹心,见色起意,杀其父母,都是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赵舒于是转向陈七,问道:“他所言可属实?”陈七却哪里肯承认?跪倒在地,道:“将军切不可听信这奸细的一派胡言。”魏延见傅俭去把赵舒请来,先有了几分不悦,此刻也道:“将军不信自己军士,难道还要去信魏国奸细?” 傅俭见陈七矢口否认,于是又向赵舒耳语几句。赵舒点了点头,复问道:“谁是王五?”王五见魏延来后,便一直躲到后面,此刻被赵舒问起,只好再硬着头皮上前,跪答道:“小人便是。”赵舒亲自将其扶起,道:“你且如实说来,究竟发生何事?本将军可赦免你所有罪过。但若是有半句谎言,本将军不仅要杀你,等日后回到汉中,还要责罚你的家人。” 王五始终顾及着与陈七等人的交情,又不知道本官魏延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垂下脑袋,不肯回答,眼睛却偷偷地望向魏延。赵舒知其心意,遂笑谓魏延道:“此二人都是文长部下,还是文长来问吧。”魏延见王五默不作声,又见赵舒笑吟吟地望自己,只得喝道:“有话就实说,婆婆妈妈算什么男儿。”王五原本有些犹豫,现在听到魏延开口,于是再跪下,道:“文鸯所言句句属实,但小人却不曾参与其事,还请将军明查。”陈七听他说出真话,急忙破口大骂:“王麻子,你胡说些什么?” 赵舒冷哼一声,道:“当时在场现在只有三人,偏生他们二人都是胡言乱语,只有你一个人在说实话?”陈七见隐瞒不过,只得求饶道:“大将军饶命,都是他们干的好事,小人也没有参与其中。”边说边将脑袋磕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赵舒却不理他,转问魏延道:“文长看此事该如何处置?”魏延素来带兵如子,本是相信陈七所言,现在却知他在撒谎,顿时恼羞成怒,狠狠踹上一脚,骂道:“不争气的东西。”然后对着赵舒道:“一切大将军处置便是。末将告辞。”便打算带人离开。 “文长且慢。”赵舒开口喊住魏延,道:“此人违背军纪在先,欺瞒我等在后,吾有心当着全军重责,以儆效尤。希望文长能随吾一道,也好向诸将表示文长公正严明。”魏延想了想,觉得无妨,便道:“就依将军。”赵舒于是命人将陈七押至法场,然后传令诸将齐来监斩,复命军士在城中张贴榜文,让百姓知晓其事,前来观看。 一切吩咐妥当,赵舒才走到文鸯面前,道:“若是将军无事,也可前往观看,看看我大汉的军纪如何。”文鸯点了点头,却道:“那房中……”傅俭急忙道:“文兄但可放心前往,房中女子小弟必使人好生照料。”文鸯也想看看赵舒究竟要如何处置,再听傅俭改了称呼,难免心中微动,抱拳道:“多谢。”便与赵舒、魏延等人一同来到刑场。 不过多久,诸将陆续赶来,而外面却围了很多百姓。赵舒遂走上高台,大声道:“本将军入城之时,严令军士不得欺压良民,但此人违我将令,杀人行凶,今日便当中斩首,以示军纪。”乃示意行刑,刀斧手立刻手起刀落,砍下陈七首级。外面百姓早听闻其事,见陈七被斩杀,无不大声叫好。 魏延在下面也微微点头,方才本来还有些怒气,现在看到赵舒安抚了洛阳的民心,也就把气消了下去。原本以为事情完了,却又听见赵舒喊道:“魏延。”魏延心中一惊,见赵舒望向自己,只得上前道:“末将在。”赵舒继续道:“陈七是你部下军士,犯事杀人,本将军问你御下不严之罪,重责二十军棍,你可心服?”魏延心中怒火顿时又“噌”地一声窜了上来,抬眼望着赵舒,“不服”两个字正准备从嘴中蹦出来,却听旁边姜维上前道:“大将军,那人乃是末将部下,与魏将军无关,这二十军棍,末将愿意代为领受。” 赵舒瞟了他一眼,道:“魏延是你上司,我自然责问于他,至于他回营后,罚不罚你,那便是他的事。你且退下。”姜维无奈,只好暂时退下。魏延被姜维这样一阻,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知道现在当着众将以及外面数千百姓,不能公然违抗,只好冷冷道:“末将心服。”赵舒知他不服,却管不了那么许多,便示意旁边军士将其带下行刑。 “我自己来。”魏延喝退执行军士,自己缓缓除去衣甲,露出脊背,道:“打吧。”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赵舒身上,恨意浓浓。等到军士军棍之时,赵舒却又道:“本将军身为三军主帅,也有失察之过,当责三十军棍。”乃去下外甲,走到魏延身旁一起趴下。 “不可。”桓易等人急忙上前劝阻,赵舒却喝道:“本将军在执行军法,难道尔等也要违反军纪,遭受惩罚么?”众人无奈,只得退下。赵舒转对旁边魏延低声道:“辛苦文长了。”然后大声道:“行刑。”魏延看了看赵舒,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只好长叹一声,将头转到一旁。 原本以为三十军棍数数便过去了,身体能承受得住,可是当棍子一下一下打在身上,才知道三十下是何其得多。执行军士还好不是傻子,明白赵舒是要安抚民心,刚开始几棍确实用力,等白衣上浸出几丝血迹,明白戏已经做足,后面的棍子也就稍微轻了些。饶是如此,赵舒还是痛得死去活来,但当着众多人的面,硬是咬牙抗了下来,没有大呼小叫失了身份。 终于三十棍挨完,赵舒才被萧贲扶起,转看魏延先受完刑,已经回营去了。只好大声道:“诸位父老,洛阳本是我大汉旧都,为曹氏逆贼所夺。尔等也都是大汉的子民,以后但有汉军欺压,本将军都会严厉惩处,希望列位父老能各自回家,安心操持家业。若有亲朋好友还逃亡在外,也可使人召回,绝不加罪。”洛阳城中居民原本担心汉军入城,会有累卵之危,现在见到赵舒军纪如此森然,无不欢呼雀跃,各自散去。 等这些人三三两两离开,赵舒更觉得背上疼痛难忍,身体有些站立不住。萧贲急忙将其搀扶下来,众人早准备好担架,将赵舒安置在上,叶枫便着手为之用药。不愧是国手,赵舒只觉得背上一阵清凉,疼痛大减,道:“这药也给魏将军送些去吧。”叶枫答道:“方才属下送了些给魏将军的家将,却被他退了回来。”赵舒明白魏延心中有气,只得道:“一起拿上,随我去看看文长吧。”再命桓易等将各自回去,只让叶枫、萧贲陪着自己前往魏延营中。 走了几步,就见马秉还直挺挺地跪在不远处,赵舒遂命将自己抬到他跟前,低声问道:“你可知我让你来此观看,是何用意?”马秉终于盼到赵舒来和自己说话,急忙拜伏道:“犯官明白。将军是想告诉犯官,任何人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受到惩罚。”赵舒点了点头,道:“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犯任何的过错,特别是关系到别人生死的事情。这次我本不该饶你,但季常只你一子,你下去吧。” “是,犯官告退。”马秉正要起身离开,赵舒又复道:“今日我教明白你这个道理,也算是授业之师了吧?”马秉抬眼望着赵舒,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答应收自己为徒,眼眶之中顿时有层薄薄的雾气,急忙再拜道:“弟子拜见恩师。”赵舒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看着马秉离去的背影,赵舒突然很后悔,当初为什么就没有肯收下他,留在身边,大概也就不会有这次兵败。现在马秉正是失意之时,赵舒答应将他收在门下,也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不要被这次的阴影所遮蔽,至于日后究竟成就如何,那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道内情挑动夺权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洛阳虽然是我大汉故都,但被曹魏窃居多年,百姓只知有魏,不知有汉。如今我大军进城,不仅城中富豪皆随曹魏北迁,便是乡间小民,也都逃遁入山,惟恐祸及家族。今日之时,文长部下违背军纪,吾有心借此安抚民心,召拢流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文长不怪。”赵舒这一席话,说得魏延哑口无言,若只是他一人受责,心中自然会深恨赵舒,可是赵舒自己也甘愿受了三十军棍。魏延心里即便再有恨意,也不得不道:“大将军哪里话,今日之事,若非将军如此处置,则洛阳民心难安。以末将贱躯,这些区区小伤,还承受得住。倒是将军贵体……” 赵舒哈哈笑道:“从征多年,早练得一身糙皮厚肉,不碍的。”复谓叶枫道:“将伤药送与魏将军。”叶枫一直等候在旁边,此刻闻言,急忙上前献上自己所制的伤药。魏延再不回绝,伸手接过,道:“多谢大将军。”赵舒遂点了点头,道:“那就请文长上药休息,吾先行告辞。”魏延本要起身相送,赵舒又道:“文长身体不便,就不必客套了。”魏延于是命姜维代为送赵舒出帐,自己却拿着叶枫呈上的伤药不住把玩。 不久之后,姜维回到帐中,见魏延面色平静,知道心中怒气已经消得大半,遂道:“末将为将军上药?”魏延点了点头,将药瓶递于姜维,道:“伯约觉得赵舒今日如此,可另有深意?”姜维拿过伤药,迟疑道:“末将倒是有几分想法,却不知当讲不当讲。”魏延轻笑道:“你随我并非一日两日,有话直说便是。本将军总觉得,赵舒今日行事,大异往日,并非他所言的那般简单,只是为了安抚民心。” “将军说的是。”姜维点头道:“大将军今日责罚将军,固然有心安抚民意,但末将以为另外还有三层意思。” “哦?”魏延顿时收敛笑容,道:“本将军素知伯约眼光独到,可细细说来。”姜维遂再靠上前半步,低声道:“自从将军攻克长安,朝廷上下无不称赞将军之功。大将军独掌朝政多年,怎能甘心看着将军威望日隆,功勋日渐显著?末将以为今日责罚将军,还有三层意思,一则告诉朝廷上下,他赵舒始终都是大汉朝堂上的第一人,其二便是想让将军当众出丑,以减低将军在军中之威望。” “这个……”魏延打断姜维说话,道:“今日非止我一人受责,赵舒自己也还当众受了三十军棍。” “这便是赵舒高明之处。”姜维又道:“若是只责罚将军一人,将军必然心中不服,赵舒坦然与将军一起受这军棍,便是想要消除将军心中恨意。将军试想,赵舒乃是自己责打自己,与将军受他责罚,可是一样的性质?旁人见了,只会说大将军公正严明,可会取笑他被当众责打之事?而将军,怕就不一样了……” “容某想想。”魏延敲了敲额头,沉吟片刻,道:“赵舒如此心机,若非有伯约在,险被他所蒙蔽。那第三层意思,又是何指?”姜维看了看魏延,突然跪拜道:“末将只是胡乱猜测,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魏延见他又不肯直言,乃叱呵道:“有话便直说,本将军不会怪罪于你。”姜维于是答道:“这第三曾意思,便是要提醒将军,需得小心谨慎,你的生杀大权都还掌握在他手中,不可生有不敬之意,否则……” “不要说了。”魏延大喝一声,打断姜维说话,看着他手中拿着的药瓶,猛得一把抢过来,狠狠扔在地上,砸得粉碎,大声道:“赵舒,欺某太甚。” “将军小声些。”姜维急忙劝止,道:“当心隔墙有耳。如今赵舒又得洛阳,军威正盛,将军此时万万不可因小失大,还需忍让些时日。” 魏延何尝不明白,如今洛阳城中有汉军十余万,而自己部下只有区区两万人,哪里能是赵舒的对手?不忍,又能怎样?乃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恨啊,我魏延纵横天下数十载,竟被他赵舒玩弄于鼓掌之间。今日之辱,若不能加倍还报,我魏延誓不为人。” 姜维偷眼看了看魏延,心中暗自窃喜,又进言道:“若将军有心如此,末将倒有三策,可供将军选择,非但可以报今日之恨,还可以成就大事。”魏延也再次打量了几眼姜维,缓缓道:“起来说话。” 姜维于是靠在魏延耳际,低声道:“赵舒独霸朝纲,朝廷上下但凡忠义之士,皆怀恨在心,只是迫于其势,不敢显露。如今赵舒又得洛阳,朝廷上下在庆贺大捷之余,必然人心惶惶,惟恐赵舒乘机篡位。将军可请求回镇长安,然后于两川之地,广布谣言,使人密告于陛下,讨得明诏,便可兴兵入主成都,奉迎天子,联合关平、霍弋等忠于汉室的将领,共同讨伐赵舒。启时赵舒虽然握有重兵,但却断了归路,失了补给,且部下皆是川中将士,必然军心惶动,一战可擒。此上上之策。” “此计虽妙,可是……”魏延微微摇头,道:“魏吴两国虎视眈眈,国中若生动乱,则后果难以设想,不妨再说说中,下二策。”姜维点了点头,道:“中策,将军回镇长安,联络诸将,凭借关中之利,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日后时机。至于下策,赵舒攻克洛阳,必然要设宴庆祝,启时军中众将皆要参与,将军可借故不去,然后带兵将众人围住,假传陛下诏书,先杀赵舒,再除不服之人。然后以将军之威望,安定军心,取赵舒代之。” 魏延听完之后,仍旧是摇头道:“中策太缓,下策太急,看来只有上策可行。”姜维接口道:“所以末将愿请将军用上策,即便魏吴来犯,拼着损失些土地,将军却能除去赵舒,掌握两川之地,再图后计。”魏延虽然深恨赵舒,但却从未曾想过起兵之事,还是摇了摇头,道:“你且退下,容某再想想,再想想。”姜维明白魏延恨固然恨,但久在赵舒帐下,对他却还有几分畏惧之心,不肯当机立断,只得告退出帐。 第四百四十七章 驻洛阳修养生息 挨了这顿棍子,身体上的疼痛几乎让赵舒忘记了还有文鸯这么一个人。从魏延那里回到帐中,傅俭带着文鸯前来求见,赵舒才想起还有这样的一员猛将等着自己收服。于是整理衣衫,强打精神,请文鸯入内相见。 文鸯本来对汉军十分不满意,可是遇到傅俭这样的少年英雄,又见赵舒赏罚公正,以身受罚,敌意已经消去大半。进帐之后,对着赵舒抱拳行礼道:“见过赵将军。”赵舒急忙还礼,请其入座,问道:“不知刚才这样处置,文将军可满意?”文鸯点了点头,道:“将军军纪严明,某心中十分敬佩。”赵舒见他言语由衷,更是暗自欢喜,复问道:“既是如此,将军日后又有何打算?” 言外之意,就是想要相留收纳。这层意思,傅俭也向文鸯表露过,但文鸯却不能答应留在汉营,起身道:“某身在营中,生死皆凭将军一句话。但只要某侥幸不死,定当北归朝廷。”傅俭没想文鸯会拒绝归降,不由道:“文兄……” 赵舒挥手示意他住口,转对文鸯道:“将军忠心,吾深为佩服。只是曹魏遭逢大变,大将军曹真被诛,大权皆落于曹植之手,将军现在回去也并不见得就是效忠曹魏。”文鸯哈哈笑道:“赵将军错了。某只是一介武夫,并不曾受有曹魏官爵,说不上什么效忠,即便现在转投将军,也并不算变节投敌。只是当今天下,三国鼎立,汉吴联盟,先父却是死在吴军阵前,文鸯要报父仇,自然不能投在将军帐下。” “原来如此。”赵舒转看左右,只有傅俭、叶枫等人,沉思片刻乃道:“将军也错了。如今曹魏连败,而曹植又是初掌大权,军心不稳,民心不附,自保尚且是难事,哪里还有能力为将军大此大仇?”文鸯明知现在汉吴共同北进,曹魏内部又生出这样的大变,形势相当危险,根本不可能出兵击吴,为自己报父仇。可是即便曹植不能,难道赵舒就能么?文鸯望着赵舒,道:“就算曹魏不能替某报此大仇,但总是与东吴为敌。将军与孙权却是盟友,某怎能认敌为友?” 赵舒微微笑道:“现在曹魏形势危急,国力大损,吾料曹植绝无能力中兴,更没有能力为将军报仇。现在吾虽然不能许诺将军任何事情,但将军试想当今天下,还有几人能为将军复仇?何去何从将军自己拿主意吧。若仍是执意要北归,本将军绝不阻拦。” 赵舒虽然没有明言,但句句都是在向文鸯透露,只有他赵舒才能为文鸯报此血仇。只不过现在蜀汉与东吴还是盟友,不能说破罢了。文鸯猛然之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以赵舒的雄才大略,怎么可能甘心与东吴公分天下?击败曹魏之后,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东吴。与其现在回到连战连败,内忧外患的曹魏去,还不如留在赵舒军中,等待日后与东吴决战之时。文鸯立刻拜倒在地上,道:“末将愿跟随将军,鞍前马后,任凭将军驱使。” 赵舒见他答应,顿时大喜,打不打东吴是日后的事,现在先把文鸯骗留下再说,当下不顾背上伤痛,亲自上前将其扶起,道:“吾观将军与傅俭年纪相仿,又十分投缘,不如就与他一处,早晚照应。”他二人早就各自心慕对方武艺人才,此刻自是欣然领命。 赵舒收得这员猛将,心情大好,又想起诸葛诞之事,乃仔细询问。文鸯从汝南战事说起,一一回答明白。赵舒听完之后,大骂诸葛诞小人,下令将其首级悬挂示众,又知死的那名御医是文鸯救命恩人,于是将其夫妻二人厚葬。只是那名小姐,双亲俱亡,又无其他亲人,不知该如何处置。倒是傅俭点醒赵舒,才知文鸯在养伤期间对这小姐暗生情愫,于是做主为二人定下亲事,等小姐孝满之后,再举行大婚。 洛阳攻克之后,周围孟津、成皋等地魏军都不战而降,司州大半为蜀汉所有。而许昌魏将孙礼得知曹真被杀,开门投降孙桓,吴军遂得豫州全境。孙权于是再谴派使者来洛阳,约会赵舒继续北进,共图曹魏。赵舒得郭淮临终嘱托,知汉军连年征战,已是疲惫不堪,于是借口魏国新丧,伐之不义,而且本国粮草转运艰难,难以为继,暂时回绝,不肯出兵。 使者回东吴禀报之后,孙权勃然大怒,大骂赵舒无信,仍欲派遣孙桓等将继续北进,单独与曹魏作战。张昭持重老成,陆逊小心谨慎,都劝谏孙权不可轻易进兵。孙权被二人劝说之后,稍微回心转意,但孙桓却派人送来急报,声言曹魏徐州刺使,镇东将军毋丘俭不满曹植专权,假借太后诏命,兴兵征讨,并向孙桓求取援兵。 东吴既得豫州,徐州便是三面临敌,曹植恐其有失,欲派心腹朱晨为将,主持青徐军务。毋丘俭乃是曹真旧将,听说本官本杀,原本就有几分忧心,又得曹植这样的旨意,以为朱晨督军是假,惩治自己是真,于是掀起大旗,矫借太后名义,广发檄文,征讨曹植。又知自己部下兵力不足,乃派人前往孙桓处求取援兵,相约共同北上。 孙权得到这样的消息,自是欣喜若狂,再不顾张、陆二人劝说,命孙桓配合毋丘俭进兵,攻打曹魏。而曹植得知消息,留下杨修总理朝政,自己亲自带兵南征,与东吴毋丘俭联军交战。 曹魏与东吴狗咬狗的消息传来,赵舒自然是万分的高兴,两国这一开战,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蜀汉正好可以乘此机会,休养生息,以图将来。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赵舒这次却是走了大运,双喜临门,魏吴交战的好消息刚刚传来,西北凉州又送来喜讯。曹魏凉州刺使徐邈见汉军势大,夺取雍州、司州,断绝了凉州与曹魏的联系,而且曹植篡权,大失民心,于是徐邈谴使来洛阳,表示愿意归顺汉朝。 赵舒当然是求之不得,当即上表刘禅,册封徐邈为槐里侯,仍为凉州刺史,领车骑大将军,镇凉州。他虽然归降,赵舒现在却没有能力多派兵将前去收复,只好暂时加封徐邈,让其继续坐镇凉州,只要能保证蜀汉有个安稳的后方,能送来战马、粮草,赵舒也就谢天谢地,再无他求了。 第十六卷 白马再盟 魂断三国2960464第四百四十八章 喜得子取名为疆 攻占洛阳之后,赵舒奏请刘禅改元兴始,以示大汉中兴,由此为始。桓易曾建议赵舒奉迎皇帝刘禅迁都,但是赵舒却觉得虽然洛阳已经攻克,可是河内等地还在曹魏手中,洛阳并不是万全之地,还不是迁都的时候。只是在洛阳选一处地方作为临时的大将军府,魏延仍然回镇长安,汉中则由王平镇守。 赵舒运气不错,吕容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本来赵舒的意思是想让儿子远离疆场,但吕容却说:“我父亲驰骋疆场,号为飞将;我夫君以谋略纵横疆场,战无不胜;我儿子取名为‘疆’,日后也要像他父亲、外祖一样,开疆拓土,横扫四方。”赵舒听得哭笑不得,只是吕容产后身体虚弱,也懒得与她争辩,反正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爱叫赵疆就叫赵疆吧。 等赵疆满周岁的时候,曹魏与东吴的争夺战,终于告一段落。诸葛谨之子诸葛恪向孙权献计,派人前往辽东联合公孙渊,进取幽州,两下夹攻。那公孙渊身在极北苦寒之地,早就不甘寂寞,等到孙权使者一到,便尽起兵马,杀奔幽州而来。曹魏大军全在南线防备蜀汉与东吴,幽州守备空虚,被公孙渊连下几座城池。曹植得报,暗叹天意不公,后院起火,只得分兵前往救援。 孙桓得知曹植分兵,与毋丘俭一起奋力攻打。魏军军心不稳,曹植虽然下令死战,诸将却各怀心意,不能用心作战,不得已只好暂时退兵兖州。吴军顺势进取,兵威大胜。战报传到洛阳,赵舒心知时机已至,乃使人密请桓易过府商议。 坐定之后,赵舒将魏吴战事细细说明,复问道:“现下曹魏两面受敌,曹植独木难支,疲于奔命。吾有意再次出兵伐魏,易简以为如何?”此时魏延在长安,于圭镇秦州,洛阳大将只有桓易一人,他随赵舒日久,深知其并无图霸天下之心,所以眼看着魏吴交战,而蜀汉大军却丝毫不动,心中早有不甘。现在听到赵舒主动开口,决心再伐曹魏,不由喜出望外,急忙起身道:“大将军奉天伐罪,末将自当效死力战。” 赵舒看在眼里,明白这一年魏吴大战,众将心中都是急不可待,当即含笑道:“收复洛阳之时,非吾不愿继续北进,只是时机未到。现在魏吴交战经年,我军休整完备,正是出兵北伐之时。”桓易本有建功之心,急忙道:“将军北进,末将愿为前部。不知将军可要征调魏文长,王子均等将,还是独自北伐?” 赵舒答道:“我意先由易简挂帅,出兵攻打河内,吾再征调诸将。将军攻克河内之时,诸将也就汇齐洛阳,然后共同北进。”桓易抱拳领命,道:“末将定不辱使命。”之后却又低声道:“将军,魏文长在长安这一年来,招兵买马,增长自己实力,又多派人与朝廷以及霍弋等将来往。此番将军倾力北进,还需早做些提防。” 魏延种种所为,赵舒早有耳闻,此刻听桓易再次提起,乃笑道:“易简还是不够了解文长,我料其必不会反。”桓易不想赵舒会如此自信,遂再道:“即便魏延无心,奈何旁人挑唆?当日将军在众人面前责打魏延,他表面上虽然不说,心中却着实怨恨将军。那王五回营便被他斩杀,可见其心中对将军处罚十分不服。”赵舒仍旧摇头道:“易简不必担心,安心前去河内便是。文长之事,我自理会的。”桓易多次谏言赵舒小心魏延,但都被对方当着耳边风,只得作罢,转身离开,自去准备出兵事宜。 三日之后,桓易起马步兵五万进驻孟津港,再次拉开蜀汉伐魏的序幕。赵舒也谴派使者,征调诸将。魏延在长安得到将令,便着手准备起兵。姜维风闻消息,也当这是一次难得机会,再赶来魏延帐中。魏延本是在与二子商议军务,见姜维进来,似乎明白其意,遂先让二子退下。姜维见帐中只有他与魏延二人,便靠上前,道:“大将军调令已至,说的明白,桓易带着五万兵马北进,洛阳兵力空虚,将军如何打算?” 虽然姜维说的隐讳,魏延却明白其中含义,当初洛阳受辱。魏延心中确实十分不平,回到长安,也确实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想要行险一搏。可是怒气消去之后,魏延又不禁犹豫起来,他先随刘备,再跟赵舒,南征北战数十年,才打下这蜀汉的半壁江山。一旦祸起萧墙,魏延知道损失的是蜀汉的国力,刚刚光复的两京,只怕又要落于贼手。这些年来,为了蜀汉的基业,魏延付出了多少心血,怎么忍心眼看着自己亲手打下来的城池,再拱手于人?对赵舒恨固然是恨了,魏延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起兵与之争夺蜀汉权柄。 时下看着姜维再次来劝自己,魏延只好长叹一声,道:“大将军这次北伐,魏军主力正与东吴交战,必能取得大胜。以吾之见,还是先随大将军攻下曹魏,再作其他打算。”姜维不是傻子,当初将魏延激怒回到长安之后,曾尽心尽力帮着魏延打理,但是后来魏延越来越冷静,便知道事情又回复到了以前。就算长安之兵已经从两万扩充到三万有余,魏延还是不敢于赵舒争夺。眼下桓易大军不在洛阳,正是难得良机,可惜魏延又要白白错过,姜维心中也是跟着长叹,道:“既然将军是这样打算,末将自然遵从。只是这次出兵,将军打算带多少人马前往?” 魏延以为姜维又要提醒自己隐藏实力,便道:“伯约替吾镇守长安。至于出兵伐魏,我以为万人足矣。”姜维却道:“不可,将军还是应多带人马。”魏延大是不解,问道:“伯约平日不是要吾隐藏实力么?现在怎么又要多带人马?”姜维答道:“长安兵马增多,大将军定然有所耳闻,心里不会不清楚。若将军只带一万将士前往,必然让其生疑。还不如多带人马,以示将军在长安增兵,并无私心。” 魏延点了点头,道:“伯约高见,就依你所言。”两人遂又商量些出兵之事,姜维才告退回帐,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第四百四十九章 伐并州桓易为帅 曹植独掌曹魏大权,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只要曹丕父子重用的,他都裁撤;只要曹丕父子冷落的,他都重用。河内守将也就自然而然地替换成了,故任城威王曹彰之子,曹楷。曹楷被曹丕父子压制多年,虽然背着王爷的爵位,但还是战战兢兢地小心过日,直到曹植掌权,才被起用为将。为了报答这位王叔的栽培,曹楷是卯足了劲,想要将桓易的大军阻截在滔滔黄河之上。 可惜曹楷毕竟从未带过兵,更不能深悟兵法之中的虚虚实实。桓易在上游陈兵,便将主力部署在上游,等到探子密报,下游发现大量汉军,才“恍然大悟”,桓易是在声东击西,又急忙亲自带着主力前往下游。等曹楷在下游安好营寨,桓易大军在上游抢渡成功的军报,就已经传了过来,才真正的恍然大悟,对方是在声东击东。黄河天险,一日便失,曹楷还没来得及考虑好下一步的行动,郭统的奔雷铁骑已经奇袭河内城下,守将只道神兵天降,急忙开城投降。曹楷无可奈何,只能收拢兵马,北退魏郡。路上又被汉军截杀几次,曹植分派的五万大军,一路死的死,降的降,跑的跑,剩下不足两万。 曹楷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带兵打仗的那块材料,急忙修成表章,向曹植请罪求援,顺便请求另派他将前来,否则“以臣之能,定不能阻挡汉军锋芒”。东吴与幽州的战事早让曹植筋疲力尽,难以应付,现在蜀汉大军又过了黄河。曹植纵有三头六臂,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坐在帐中,徒呼“奈何”。 “王爷。”朱晨步入帐内,打断曹植的思绪。曹植看着这员心腹猛将,身上已经有好几处裹上白布,不由问道:“这一年将军与孤的夙愿都得以实现,将军过得舒服么?”朱晨虽然是粗人,但连日征战败绩,也看得出来,曹植也不是刚得大权时候那个春风得意,壮志满怀的曹植了。而自己呢?也实现了纵横疆场的愿望,可是武艺再高强的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也就什么都不算了。所谓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不知道是谁他妈造的谣。前几日与吴军交战,朱晨一人独战对方三员大将,虽然斩杀一人,但身上也受伤不下十处,更有两处刀伤,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想着这些,朱晨也不禁有些黯然,却转而又想,大丈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比起老死床塌,幸福何只千百倍?乃道:“王爷,既然您与末将夙愿得尝,又何必在乎其成败生死,只需尽力而为足矣。东吴大军征战一年,后继粮草颇感吃力,我军再坚持些时候,彼自然可退。那公孙渊乃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只有汉军已过黄河,乃心腹之患。王爷若是信得过末将,末将愿前往接替任城王千岁。” 这样的勇气,这样的血性,这样的忠诚,曹植都深为所动,但是朱晨万万不是赵舒的对手。摇了摇头,道:“现在我大魏将官之中,能抵挡赵舒者,只有一人而已。只是,只是……”曹植起身踱开两步,长叹一声,道:“只是他未必肯出兵相助。”朱晨知道曹植所指何人,复道:“就算他肯出兵,王爷能放心将兵权交付于他么?” 曹植自嘲地笑了笑,道:“将军所言极是。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便是指的现在。孤纵使大权在握,数十万雄兵在手,却苦于无人为将,唉!”重重叹息一声之后,又高声道:“朱晨。”朱晨急忙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在。” 曹植刚要开口命其前往魏郡阻击汉军,却听帐外军士禀道:“殿下,朝中杨大人派人前来求见。”曹植出兵之时,很想带着杨修一起,但朝中却不能不留下心腹之人,现在听说他派人前来,也不顾朱晨还跪在地上,急忙道:“快快有请。”复命朱晨起身。 使者入内之后,先行大礼,后呈上杨修书信。曹植仔细看完,脸上阴情不定,神色之间,似乎有大事难以作下决断。朱晨暗恨那使者来的不是时候,又见曹植如此,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大人信上所言何事?”曹植才答道:“徐晃上奏朝廷,请求带兵前往迎击汉军。德祖信中,希望孤答应其请求。” “可是……”朱晨还想再说,曹植却挥手道:“徐公明乃武皇帝旧将,素来忠义,必然会以国家为重。孤倒不担心他此刻如何,但若真击退汉军,启时又该如何?罢了,且先顾了眼下再说。”这几句话似在与朱晨说,又似自言自语,朱晨倒不知该如何答复。曹植复抬眼看了看朱晨,明白他心中也想带兵出战,只是才干兵略却远远不能与徐晃这样的宿将相提并论,于是道:“孤意以徐公明为征南大都督,将军为副都督,一同征讨赵舒。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朱晨明白,这是曹植不信任徐晃,却又必须起用徐晃的最无奈的选择,他随曹植多年,倒不在乎这“正”与“副”的名衔,只是自己在军中究竟能否起到监视住徐晃父子的作用,怕还是难以预知。只得道:“末将明白,定当尽力。”于是曹植立刻起草任命诏书,着朱晨携带,前往并州,请徐晃出兵。 当初曹植毒杀曹真,却留下徐晃一命,徐晃并不因此而感谢曹植。他心里十分清楚,曹植留下这把老骨头,便是等着今日之用。如今曹魏被三军南北夹攻,曹植分身乏术,徐晃心忧武皇帝传下来的基业,不得不请命出战。虽然儿子徐盖再三劝说,应在并州静观其变化,不可出山。因为败固然是死罪,即便获胜,也只是更加增添曹植的猜忌,招来祸端而已。道理徐晃明白,只是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魏江山社稷沦亡?接到朱晨带来的诏书,徐晃默然不语,带着五万并州子弟兵,前往魏郡。 出兵之前,帅旗被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怪风吹折,这样不祥的征兆,更加让徐晃这次出征,平添几分悲凉。 第四百五十章 结密盟许以重利 徐晃亲带大军赶到魏郡之时,蜀汉各路军马也在河内完成集结,不仅魏延、于圭、王平等宿将齐至,就连凉州徐邈为了表现他对新主子的忠心,也派遣上将徐质带着五千骑兵,粮草若干前来助战。对赵舒来说,徐晃算得上是老对手,而且还在他手下吃过好几次亏。虽然这次不论从战事大局,还是从本身的兵力而言,汉军都远胜魏军,赵舒却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军徐徐而进。越是在得意的时候,越不能出任何的纰漏,这么多年,赵舒早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格。 两军尚未开战,东吴孙权却派来使者,那使者不是别人,乃是历史上东吴后期的权臣,诸葛恪。在这节骨眼上,孙权突然派人前来,诸将皆不明其意,倒是赵舒成竹在胸,只留下魏延、桓易二人在帐中,然后命人将诸葛恪请入。且不说诸葛恪在历史上的名气,就是这次向孙权献计,联合公孙渊共破曹魏,也能显示出其卓越的政治军事眼光。入内行礼之后,赵舒也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而诸葛恪的心中,也同样对这个闻名多年的赵舒有着同样的好奇与钦佩。 片刻之后,赵舒为主,先开口问道:“不知吴王派大人前来,有何贵干?”诸葛恪笑答道:“吴王得闻将军兴兵北伐,故使下官前来恭贺将军旗开得胜。”赵舒哈哈笑道:“吴王曾数次派使者约会本将军出兵,只是蜀中粮草转运不便,直到现在才出兵相助,实在惭愧。” “将军哪里话。”诸葛恪急忙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将军自汉中出兵,先占陇西,再取长安,最后攻克洛阳,大军疲惫,粮草不继,自该休整些时候。”赵舒只道孙权这些派人前来,是要兴师问罪,责怪自己不顾同盟之谊,不肯出兵呼应,现在听诸葛恪这样说话,也只好跟着笑道:“多谢吴王体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诸葛恪正色道:“吴王体谅将军难处,也希望将军能体谅我东吴将士的难处。征战一年,前方将士早疲惫不堪,孙桓将军上书吴王,请求暂且休战。吴王顾念同盟之谊,所以才派下官来与将军商议此事。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这几句话出口,赵舒便明白其意。孙权深恨自己不肯按约出兵,非等到东吴与曹魏两军都疲惫的时候,才出来想获取渔翁之利。东吴群臣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赵舒的用心?十万大军辛苦征战一年,倒头来便宜全让赵舒一个人占了,孙权怎么能甘心?至于孙桓上书等等,不过是些借口罢了。现在曹魏虽然局势紧张,但如果东吴撤出战斗,凭借蜀汉一国之力,与曹植手下数十万大军较量,未必就能占到便宜。赵舒不得不暗自苦笑,江东多才俊,没有人谁傻到替人作嫁。抬眼看着诸葛恪,赵舒又心中一动,孙权如果当真要退兵,大概也就不会让诸葛恪前来商量,必然是想要在自己口中得到些许诺,于是开口问道:“不知吴王是何打算?” 诸葛恪遂答道:“魏国曹植派使者前来吴下议和,愿将我军所占之地尽数割让,群臣皆以为该暂时停战。吴王仁得,体谅将士疾苦,也有心言和,只是将军恰巧此时出兵,吴王本着同盟之谊,又不愿让将军孤军作战,所以十分为难。” 表面上把话说的十分客气,但言外之意,便是如果赵舒不能许下比曹魏更丰厚的好处,那东吴便要置身战局之外。魏延在旁听二人对话,早明白孙权的意思,乃高声道:“如今我军在此屯有精兵二十万,剿灭曹魏,只在眼前。贵军既然已经疲惫,大可暂时休整,我军自可取胜。”诸葛恪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既然魏将军如此胸有成竹,倒是吴王多虑了,下官这便告辞。” 赵舒不会相信曹植肯派人以这样的条件与东吴议和,但是东吴按兵不动,曹植肯定是求之不得,而对于汉军来说,无疑是十分不利的。魏延乐观,并不代表情势真正乐观,赵舒急忙开口道:“大人留步。”诸葛恪奉命而来,没有达到目的,自然也不会当真离开,于是顺势停下,道:“大将军既然有必胜之把握,我吴下兵马何必来自讨没趣。” 魏延听其言语无礼,又想发作,却被赵舒眼色制止,笑对诸葛恪道:“从来战局瞬息万变,本将军又岂有必胜之心?若吴侯本着同盟之意,有心相助,本将军倒是有几分浅见,可使汉吴大破曹魏。”说着便示意桓易将地图取来,平防在案上。 诸葛恪本是奉命来谈判获胜之后,双方所占土地问题,但赵舒却假意装着不明白,开口讨论兵事。军略并非诸葛恪所长,也不知赵舒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只好道:“还请将军赐教。”赵舒谦逊一句,便指着地图道:“现在汉吴再加上辽东公孙渊,共有三支兵马齐攻曹魏,曹植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分身乏术,无力支撑如此局面。”诸葛恪并不是不知道现在曹魏的处境,明知在三路齐攻的情况之下,又加上曹植篡权,曹魏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才以退兵为由,要挟赵舒,于是点头道:“只是我军乃久战之师,将士生怨,怕难以再继。” 赵舒瞟了他一眼,假装没有听见,又继续道:“公孙渊自辽东起兵,攻占幽州非他莫属。现在曹植主力大军屯在青、兖二州于贵军对峙,冀州守备相对比较空虚,我军正可以优势兵力推进。只要贵军能将曹植拖在兖州数月,本将军有信心能打败徐晃,启时曹植不得不回援邺城,吴王再起大军随后掩杀,则青州、兖州尽在吴王治下。” 这一席话说起来,与军略沾不了多少边,但确实是诸葛恪最想听到的,言下之意,赵舒是要将青、兖二州让与东吴。诸葛恪心下十分满意,乃笑道:“将军高见。只是下官也有一策献于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现在曹魏只占五州之地,既然公孙渊起兵,幽州肯定要分给他,而剩下四州,赵舒将青、兖二州划与东吴,条件已经是相当的优厚,可诸葛恪却还不满意。主要舒也不禁有几分着恼,淡淡道:“大人请讲。” 诸葛恪遂道:“徐晃坐镇邺城,彼乃曹魏名将,下官非是不相信将军能够取胜,只是以为将军不宜正面强攻,徒损士卒。如今徐晃率并州大军南下,将军兵力远胜于彼,何不使别将驻扎河内,牵制徐晃,而将军自引大军北上,先占并州。上党、晋阳为将军所有,则邺城难守,曹植必然北退冀州。吴王再起倾国之兵北上,与将军合攻冀州如何?” 赵舒听完之后,不由暗自冷笑,看来孙权比自己想象的胃口要大,不仅想要青、兖二州,还想再分占部分冀州。魏延、桓易二人同样觉得孙权的要求有些过分,都欲开口,却听赵舒道:“大人之议甚是。只是此朝廷大事,本将军不敢擅专,还需奏报陛下,方能定夺。” 蜀汉权柄皆在赵舒一人之手,所谓上奏朝廷,不过是推委之辞,诸葛恪淡笑道:“将军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事迫在眉睫,将军却还要千里转奏朝廷,空耗时日,贻误战机,岂是善策?” “可是……”赵舒刚说出两个字,诸葛恪却又打断道:“大将军手掌数十万雄兵,正该当机立断。吴侯还要等下官回报,若是延误了时日,吴王先行退兵,那下官也就无能为力了。”他是看穿赵舒不愿意,也没有把握单独与曹魏交战,所以步步紧逼,不肯退上。 “好。”赵舒不得已暂时答应下来,道:“就依大人之议。”诸葛恪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将军英明。”于是二人又商议些细节问题,就在这军帐之中,由赵舒代表蜀汉,诸葛恪代表东吴孙权,订下了共同攻打曹魏的盟约,约定曹魏破灭之后,东吴占青、兖州二州以及冀州高阳以东之地,而蜀汉只取并州以及高阳以西的冀州。虽然看似简单的盟约,却一直商讨到深夜才结束。这样的密盟,并不适合闹得人尽皆知,所以赵舒只是命人简单的准备些酒菜,就帐内四人浅饮几倍,聊示庆祝。 次日诸葛恪便告辞回吴,赵舒亲自带诸将相送。到分别之时,赵舒突然笑问道:“本将军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不知该不该问?”诸葛恪春风得意,笑答道:“将军尽管开口。”赵舒便道:“不知吴王派遣大人前来交涉,底线究竟是什么?”诸葛恪复笑道:“不瞒将军,吴王只言,得青、兖二州足矣。”赵舒也跟着笑道:“如此说来,大人此番为吴侯多争得半个冀州,岂非立有大功?”诸葛恪道:“还得多谢大将军慷慨。”二人于是挥手作别。 看着诸葛恪远去的背影,桓易打马上前,低声道:“此人倒是不可小觑。”赵舒却含笑道:“易简可听过这样的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着便勒马回营,丝毫不以多亏了半个冀州为意。 第四百五十一章 攻上党徐盖密降 与诸葛恪订盟之后,赵舒确实按照盟约而行,留下魏延在河内牵制徐晃,自己却带大军被上攻打上党。军报传到曹魏营中,又引发了一次不小的争议,徐晃久镇并州,深知其乃冀州西面屏障,不容有失,便打算带兵回援。而朱晨却认为徐晃私心过重,舍不得并州,坚持要乘汉军分兵,出兵反攻河内,若是能打下河内,则上党汉军粮道断绝,并州之危,不救自解。这样的计谋固然不假,但汉军号称二十万,确切人数也在十五六万,就算分兵攻打上党,河内魏延等部兵力,也与魏军不相上下。而且赵舒用兵多年,怎么可能不派重兵保护自己的粮道?与其在河内与汉军纠缠,还不如早些回援,以保全上党。 朱晨虽然有曹植撑腰,但徐晃却掌有军权在手,两厢争执的结果,自然还是徐晃获胜。只是徐晃的三万援军赶到上党的时候,赵舒早已经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无奈之下,只能远远安下营寨,再思良谋。立营未稳,便有汉军使者求见,徐晃命人请入,原来是赵舒谴人来下战书,约会两军决战。徐晃缓缓看完,就在书后回复:“来日决战。” 汉使离开,徐盖便道:“父亲,汉军数倍于我,又以逸待劳,战则不利,怎么如此回复?”徐晃微微摇头道:“汉军能三日而破樊城,一夜炸开潼关,却迟迟不肯攻克上党,便是要引诱为父来战。”说着又叹息一声,道:“为父受有武皇帝知遇大恩,国难如此,自然不会退避。明日之战,胜,则皆大欢喜;败,为父便以此躯报答武皇帝大恩。” “父亲……”徐盖看了看父亲花白的头发,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父亲,如今曹植窃取权柄,排除异己,朝廷上忠直之士,无不被其迫害。父亲与赵舒血战,即便是胜了,曹植能容下父亲么?迟早也还是要向父亲下手,左右是死,以孩儿之见……” “住口。”不等徐盖将话说完,徐晃就厉声喝道:“为父受两朝先帝厚恩德,岂能临阵变节,汝若再有此言语,休怪本帅不顾念父子之情。”徐盖本无劝降之意,见父亲作怒,急忙跪拜道:“父亲且请息怒,孩儿决无此意。只是父亲已年过六巡,为我大魏征战数十载,名镇天下。明日之战却是寡众悬殊,倘有不敌,非但父亲一世英名不保,还恐……。以孩儿之见,父亲何妨将兵权尽数交付朱晨这莽夫,归隐山林,得养天年。” 徐晃明白爱子的一片至孝之心,可是自己身为武人,怎么可能临阵退缩?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正是自己多年夙愿。“你且起来。”徐晃伸手将徐盖扶起,道:“汝所言不假,我军兵少,不宜与汉军决战。明日为父带五千军马吸引赵舒主力,汝却带剩下的人马侍机冲入城中,凭城拒守。” 徐盖明白父亲突然改变主意,是想保全自己,保全麾下大部分将士的性命。复道:“既然父亲定下计谋,孩儿愿在城外吸引汉军,父亲乃三军主帅,引兵入城,更可鼓舞士气,抵挡汉军进攻。” 徐晃却摇头道:“为父老了,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若能杀出重围,必然入城与汝汇合,若是有什么不测,汝可便宜行事,不必以为父生死为念。”这话就等于是在交代徐盖后事,如果他自己战死沙场,徐盖便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思,返回晋阳,带着家人远离战场。 “父亲……”徐盖跟随父亲多年,何曾见过他未战先言败?若仅仅只是寡众悬殊,倒不在话下,徐晃也有很多次以少胜多的战例,可是如今曹植在朝廷中倒行逆施,民心不附,军心动荡,实在难以与连战连胜,士气高涨的汉军相抗衡。明日之战,还没有开始,魏军却已经先输了大半。父子二人心中都明白,在帐中默然良久,最终还是徐晃开口,让徐盖退下休息,准备明日之战。徐盖不能违背父亲之命,只能含泪退下。 回到自己帐中,却见早有人等候在内,正是方才汉军派来的使者,严鹏。严鹏看到徐盖脸上神情,心中便已了然,微笑道:“莫非徐老将军仍是执迷不悟?”徐盖点了点头,叹道:“家父深受曹魏大恩,实在不忍此时归退,还请大将军再宽限些时日,某自当尽力劝说。”严鹏脸上笑容顿去,略带不悦地道:“若非大将军仁德,又敬佩徐老将军,此刻我大军早已突破上党,杀到晋阳。到时玉石俱焚,就算大将军有心保全你徐氏一门,只怕麾下众将士也不肯答应。” 早在曹植窃取魏国权柄之后,徐盖便在为自己族人的前景,以及自己前程担心。徐晃固然是想死战报国,但徐盖却不愿意让徐氏一门,就此破败。严鹏刚好奉命前往并州游说,徐盖起先还有些犹豫,但等到徐邈归降蜀汉,受封槐里侯,车骑大将军,之后,才下定决心归附。两厢约定,由徐盖劝说其父,或者归降,或者放弃兵权归隐,而赵舒却是许诺封徐盖为镇北将军,领并州刺使,晋阳侯。 可是现在徐晃始终不肯放弃对曹魏的最后忠诚,而赵舒也急于攻占并州,不肯再等。徐盖满心的如意算盘,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打下去。严鹏见徐盖不语,便又问道:“老将军既已批复来日决战,方才必是与少将军商议明日战事。不知老将军是作何打算?”徐盖虽然有心归附蜀汉,但却不肯出卖父亲,现在让他泄露军事部署,更是摇头道:“某确是诚心归降,奈何家父不肯。若是大将军不肯再宽限些时日,某又岂能出卖父亲,以换取官爵性命?” 严鹏见其语气坚决,惟恐事情闹僵,便又堆笑道:“少将军这话说的未免过了。只要少将军真心归降,必担保老将军性命无虞。只是现在我大军在上党城下耗时已久,再不能拖延下去。还请少将军能诚心合作,将老将军计划说去,以便我等早日成事,少将军也可早日安心。” 徐盖也明白,上党城下有十万汉军,拖延一日,便要消耗许多粮草。一旦赵舒失去了耐性,撕毁以前的约定,仅仅凭借这三万人马,怕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汉军前进的步伐,到时候威镇并州多年的徐氏家族,怕也要从此烟消云散。两厢权衡之后,徐盖还是缓缓将明日魏军的安排说出。严鹏含笑听完,乃道:“果然不出大将军之所料。少将军不必忧心,明日必能迫使老将军归降,也定不会让老将军疑心到少将军身上。”徐盖最担心的便是,归降蜀汉之后,事情败露,无颜面对父亲,遂急道:“愿闻大将军妙计。”严鹏哈哈一笑,便低声将次日的安排说去。 次日一早,徐盖先带兵离营,埋伏在城外,只等两军交战,便冲入城中。徐晃带着五千将士,大张旗鼓地来与赵舒交战。两阵对圆之后,徐晃有心混战,为其子制造机会,也不派将出战,便亲自督军上前撕杀,顿时上党城下杀声震天。 这一战,徐晃是抱着必死之心,以求报答曹魏大恩,麾下将士,也都是随其征战多年的精锐。虽然汉军多出数倍,却也急切难以获胜。从早上战到中午,魏军固然死伤过半,而汉军死伤人数也不在其下,只是死了一人,便又有人顶替而上,不像魏军,死一个便少一个。徐晃虽然竭力指挥作战,但苦于兵力过于悬殊,又被汉军团团围住,于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其子徐盖身上,遥望上党,默默祈祷爱子能带兵顺利地进入城中。可是当徐晃的目光移到上党城头之时,身体猛然一振,还道是自己大战之后,老眼昏花,复对旁边亲兵道:“你看看那城头上,是哪家的旗帜?” 左右亲兵都是跟随徐晃死战,哪里顾得上四下打望,此刻听主将问起,才极目望去,大惊道:“将军,城上是汉军旗帜。”徐晃闻言,几乎从马上坠落下来,大骂道:“这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左右魏军将士都还在忘死血战,可上党失守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之后,在重围之中,他们凭的就是这一股血气,艰难地支撑着防线,如今上党已失,士气大为失落,更加不能抵挡汉军的凌厉攻势。 左右亲兵见败势已定,便劝说徐晃暂时退避,徐晃乃高声道:“今日之战,惟死而已,再有言退者,斩。”说完便一马当先,继续带兵向前冲杀。没过多久,却又听乱军之中,有人高喊道:“父亲。”徐晃抬眼望去,正是徐盖满身狼狈而来,急忙打马上前,喝问道:“上党如何失守?”徐盖滚鞍下马,拜伏在地,道:“孩儿本是奉命带兵入城,不想赵舒早洞悉父亲计谋,埋下伏兵,乘机袭占城池。孩儿死战得脱,只身来见父亲。” 徐晃无论如何也不会疑心到自己的儿子会与赵舒勾结,只得叹道:“为父早该想到,赵舒诡计多端,这点小计谋,是瞒不过他的。你且上马,随为父死战,今日定让汉军知晓我徐氏父子威名。”徐盖哪里还肯再战?再膝行两步,挡在其父马前,道:“父亲,大势已去,不如……”话未说完,徐晃手中的大斧已经在他眼前划过,怒道:“你又想劝说为父投降?” “不是投降。”徐盖再拜道:“父亲,只要您老人家答应弃官归隐,赵大将军答应一切既往不咎……”直到这一句话说出,徐晃心中才猛然省悟,厉声喝道:“你早与赵舒有所来往?”心中已是怒极,须发倒立。徐盖不敢仰视其父之威,乃道:“父亲明鉴。大魏皇帝年纪幼小,曹植切居朝廷,而吴蜀联合北上,情势已有累luan之危。父亲固然忠心耿耿,名镇天下,奈何独木难支,岂能逆天而行?” 徐晃只气得是浑身发抖,巨斧就要当头劈下。徐盖跪伏在地,并不知道父亲已经恼怒到突下杀手的地步,根本不曾有任何躲避的动作。眼看徐盖就要命丧在其父的战斧之下,他身后两名亲兵齐齐抢出,两把钢鞭一起将徐晃的大斧架住,才救下徐盖这一条性命。 徐晃本是怒极出手,根本不曾加以考虑,但毕竟父子连心,在砍出之后,便清楚地知道,儿子徐盖这条性命怕是保不住了,心中正有些懊悔。不想后面却抢出两个少年军士,生生挡住了这雷霆一击。徐盖身边亲兵,徐晃也大都熟识,此刻却见那二人面生得很,顿时明白,必是汉军跟来的奸细,不由将对儿子徐盖的满腔愤怒,转到这二人身上,反手便横扫向二人腰间。 徐晃所料不假,这二人便是蜀汉军的中两员少年猛将,文鸯、傅俭。赵舒生怕徐盖独自前来规劝其父,有所不便,遂令二人乔装改扮,跟在徐盖左右护卫,果然在这关键时刻救下他一条性命。徐晃乃是当世猛将,又是含恨而发,巨斧在他手中使得是虎虎生威风,左右心腹见其被二人围攻,也都赶来相助。虽然汉军在外围占有绝对的优势,但在这一小片范围之内,无疑魏军却是将二人团团围住。 好在那文、傅二人都是少年英雄,所谓初生牛犊不惧虎,虽在魏军重围之中,仍旧各挺钢鞭为战。徐盖先是长跪在地,苦苦相劝,但见双方交战不休,既担心其父又失,又担心伤了这两位赵舒身前的红人,只得起身道:“父亲,您若再不住手。过得片刻,赵将军大举进攻了。” “好。”徐晃本在与文鸯交战,听到徐盖说话,便又弃了对手,纵马过来,大声道:“那我便先宰了你这孽障。”文鸯却哪里肯舍?乘着徐晃不备,一鞭扫在其坐骑腿上。文鸯这一鞭是何等力道?那马腿当场被钢鞭打断,徐晃也从马上跌落下来,徐盖惟恐其父受伤,急忙上前搀扶而起,问道:“大人可安好?”关切真情,显露无疑。 徐晃却一掌将他推开,骂道:“滚开些。”徐盖还待说话,忽又听得外面杀声大作,知道是约定时间已至,赵舒不见众人回去,便下令进攻了。汉军人数岂止十倍于魏军,而且新占上党,士气如虹,魏军自是难以抵挡,不多时便突破防线,杀到徐晃周围。徐晃仍旧喝令部下死战,却哪里能挡得住这潮水一般涌来的汉军。 徐盖见大势已去,复上前道:“父亲,何苦再让弟兄们做这无谓的牺牲?”徐晃看了看他,又复看了看四周陷入绝境的将士,怒道:“堂堂大魏儿郎,岂都如你一般贪生怕死?”徐盖却跪抱住其父双腿,道:“父亲纵使不为这些弟兄着想,怎也不想想晋阳嗷嗷待哺的幼孙?这些将士哪个没有父母妻儿?父亲怎能为一己之名……” “你胡说什么?”徐晃平生以忠义自诩,只有一腔的忠心,倒头来自己的儿子不仅投敌,而且说出这样的言语,早已是怒发上冲冠,一脚踹开徐盖,喝骂道:“我岂是哪沽名钓誉之辈?”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周围心腹将士发出的声声惨叫,却如钢针一般,扎在徐晃的心间。突然之间,徐晃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城墙上的“赵”字大旗还在迎风飘扬,似乎是在预言大魏即将败亡的将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平并州再结私约 与诸葛恪订盟之后,赵舒确实按照盟约而行,留下魏延在河内牵制徐晃,自己却带大军被上攻打上党。军报传到曹魏营中,又引发了一次不小的争议,徐晃久镇并州,深知其乃冀州西面屏障,不容有失,便打算带兵回援。而朱晨却认为徐晃私心过重,舍不得并州,坚持要乘汉军分兵,出兵反攻河内,若是能打下河内,则上党汉军粮道断绝,并州之危,不救自解。这样的计谋固然不假,但汉军号称二十万,确切人数也在十五六万,就算分兵攻打上党,河内魏延等部兵力,也与魏军不相上下。而且赵舒用兵多年,怎么可能不派重兵保护自己的粮道?与其在河内与汉军纠缠,还不如早些回援,以保全上党。 朱晨虽然有曹植撑腰,但徐晃却掌有军权在手,两厢争执的结果,自然还是徐晃获胜。只是徐晃的三万援军赶到上党的时候,赵舒早已经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无奈之下,只能远远安下营寨,再思良谋。立营未稳,便有汉军使者求见,徐晃命人请入,原来是赵舒谴人来下战书,约会两军决战。徐晃缓缓看完,就在书后回复:“来日决战。” 汉使离开,徐盖便道:“父亲,汉军数倍于我,又以逸待劳,战则不利,怎么如此回复?”徐晃微微摇头道:“汉军能三日而破樊城,一夜炸开潼关,却迟迟不肯攻克上党,便是要引诱为父来战。”说着又叹息一声,道:“为父受有武皇帝知遇大恩,国难如此,自然不会退避。明日之战,胜,则皆大欢喜;败,为父便以此躯报答武皇帝大恩。” “父亲……”徐盖看了看父亲花白的头发,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父亲,如今曹植窃取权柄,排除异己,朝廷上忠直之士,无不被其迫害。父亲与赵舒血战,即便是胜了,曹植能容下父亲么?迟早也还是要向父亲下手,左右是死,以孩儿之见……” “住口。”不等徐盖将话说完,徐晃就厉声喝道:“为父受两朝先帝厚恩德,岂能临阵变节,汝若再有此言语,休怪本帅不顾念父子之情。”徐盖本无劝降之意,见父亲作怒,急忙跪拜道:“父亲且请息怒,孩儿决无此意。只是父亲已年过六巡,为我大魏征战数十载,名镇天下。明日之战却是寡众悬殊,倘有不敌,非但父亲一世英名不保,还恐……。以孩儿之见,父亲何妨将兵权尽数交付朱晨这莽夫,归隐山林,得养天年。” 徐晃明白爱子的一片至孝之心,可是自己身为武人,怎么可能临阵退缩?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正是自己多年夙愿。“你且起来。”徐晃伸手将徐盖扶起,道:“汝所言不假,我军兵少,不宜与汉军决战。明日为父带五千军马吸引赵舒主力,汝却带剩下的人马侍机冲入城中,凭城拒守。” 徐盖明白父亲突然改变主意,是想保全自己,保全麾下大部分将士的性命。复道:“既然父亲定下计谋,孩儿愿在城外吸引汉军,父亲乃三军主帅,引兵入城,更可鼓舞士气,抵挡汉军进攻。” 徐晃却摇头道:“为父老了,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若能杀出重围,必然入城与汝汇合,若是有什么不测,汝可便宜行事,不必以为父生死为念。”这话就等于是在交代徐盖后事,如果他自己战死沙场,徐盖便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思,返回晋阳,带着家人远离战场。 “父亲……”徐盖跟随父亲多年,何曾见过他未战先言败?若仅仅只是寡众悬殊,倒不在话下,徐晃也有很多次以少胜多的战例,可是如今曹植在朝廷中倒行逆施,民心不附,军心动荡,实在难以与连战连胜,士气高涨的汉军相抗衡。明日之战,还没有开始,魏军却已经先输了大半。父子二人心中都明白,在帐中默然良久,最终还是徐晃开口,让徐盖退下休息,准备明日之战。徐盖不能违背父亲之命,只能含泪退下。 回到自己帐中,却见早有人等候在内,正是方才汉军派来的使者,严鹏。严鹏看到徐盖脸上神情,心中便已了然,微笑道:“莫非徐老将军仍是执迷不悟?”徐盖点了点头,叹道:“家父深受曹魏大恩,实在不忍此时归退,还请大将军再宽限些时日,某自当尽力劝说。”严鹏脸上笑容顿去,略带不悦地道:“若非大将军仁德,又敬佩徐老将军,此刻我大军早已突破上党,杀到晋阳。到时玉石俱焚,就算大将军有心保全你徐氏一门,只怕麾下众将士也不肯答应。” 早在曹植窃取魏国权柄之后,徐盖便在为自己族人的前景,以及自己前程担心。徐晃固然是想死战报国,但徐盖却不愿意让徐氏一门,就此破败。严鹏刚好奉命前往并州游说,徐盖起先还有些犹豫,但等到徐邈归降蜀汉,受封槐里侯,车骑大将军,之后,才下定决心归附。两厢约定,由徐盖劝说其父,或者归降,或者放弃兵权归隐,而赵舒却是许诺封徐盖为镇北将军,领并州刺使,晋阳侯。 可是现在徐晃始终不肯放弃对曹魏的最后忠诚,而赵舒也急于攻占并州,不肯再等。徐盖满心的如意算盘,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打下去。严鹏见徐盖不语,便又问道:“老将军既已批复来日决战,方才必是与少将军商议明日战事。不知老将军是作何打算?”徐盖虽然有心归附蜀汉,但却不肯出卖父亲,现在让他泄露军事部署,更是摇头道:“某确是诚心归降,奈何家父不肯。若是大将军不肯再宽限些时日,某又岂能出卖父亲,以换取官爵性命?” 严鹏见其语气坚决,惟恐事情闹僵,便又堆笑道:“少将军这话说的未免过了。只要少将军真心归降,必担保老将军性命无虞。只是现在我大军在上党城下耗时已久,再不能拖延下去。还请少将军能诚心合作,将老将军计划说去,以便我等早日成事,少将军也可早日安心。” 徐盖也明白,上党城下有十万汉军,拖延一日,便要消耗许多粮草。一旦赵舒失去了耐性,撕毁以前的约定,仅仅凭借这三万人马,怕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汉军前进的步伐,到时候威镇并州多年的徐氏家族,怕也要从此烟消云散。两厢权衡之后,徐盖还是缓缓将明日魏军的安排说出。严鹏含笑听完,乃道:“果然不出大将军之所料。少将军不必忧心,明日必能迫使老将军归降,也定不会让老将军疑心到少将军身上。”徐盖最担心的便是,归降蜀汉之后,事情败露,无颜面对父亲,遂急道:“愿闻大将军妙计。”严鹏哈哈一笑,便低声将次日的安排说去。 次日一早,徐盖先带兵离营,埋伏在城外,只等两军交战,便冲入城中。徐晃带着五千将士,大张旗鼓地来与赵舒交战。两阵对圆之后,徐晃有心混战,为其子制造机会,也不派将出战,便亲自督军上前撕杀,顿时上党城下杀声震天。 这一战,徐晃是抱着必死之心,以求报答曹魏大恩,麾下将士,也都是随其征战多年的精锐。虽然汉军多出数倍,却也急切难以获胜。从早上战到中午,魏军固然死伤过半,而汉军死伤人数也不在其下,只是死了一人,便又有人顶替而上,不像魏军,死一个便少一个。徐晃虽然竭力指挥作战,但苦于兵力过于悬殊,又被汉军团团围住,于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其子徐盖身上,遥望上党,默默祈祷爱子能带兵顺利地进入城中。可是当徐晃的目光移到上党城头之时,身体猛然一振,还道是自己大战之后,老眼昏花,复对旁边亲兵道:“你看看那城头上,是哪家的旗帜?” 左右亲兵都是跟随徐晃死战,哪里顾得上四下打望,此刻听主将问起,才极目望去,大惊道:“将军,城上是汉军旗帜。”徐晃闻言,几乎从马上坠落下来,大骂道:“这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左右魏军将士都还在忘死血战,可上党失守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之后,在重围之中,他们凭的就是这一股血气,艰难地支撑着防线,如今上党已失,士气大为失落,更加不能抵挡汉军的凌厉攻势。 左右亲兵见败势已定,便劝说徐晃暂时退避,徐晃乃高声道:“今日之战,惟死而已,再有言退者,斩。”说完便一马当先,继续带兵向前冲杀。没过多久,却又听乱军之中,有人高喊道:“父亲。”徐晃抬眼望去,正是徐盖满身狼狈而来,急忙打马上前,喝问道:“上党如何失守?”徐盖滚鞍下马,拜伏在地,道:“孩儿本是奉命带兵入城,不想赵舒早洞悉父亲计谋,埋下伏兵,乘机袭占城池。孩儿死战得脱,只身来见父亲。” 徐晃无论如何也不会疑心到自己的儿子会与赵舒勾结,只得叹道:“为父早该想到,赵舒诡计多端,这点小计谋,是瞒不过他的。你且上马,随为父死战,今日定让汉军知晓我徐氏父子威名。”徐盖哪里还肯再战?再膝行两步,挡在其父马前,道:“父亲,大势已去,不如……”话未说完,徐晃手中的大斧已经在他眼前划过,怒道:“你又想劝说为父投降?” “不是投降。”徐盖再拜道:“父亲,只要您老人家答应弃官归隐,赵大将军答应一切既往不咎……”直到这一句话说出,徐晃心中才猛然省悟,厉声喝道:“你早与赵舒有所来往?”心中已是怒极,须发倒立。徐盖不敢仰视其父之威,乃道:“父亲明鉴。大魏皇帝年纪幼小,曹植切居朝廷,而吴蜀联合北上,情势已有累卵之危。父亲固然忠心耿耿,名镇天下,奈何独木难支,岂能逆天而行?” 徐晃只气得是浑身发抖,巨斧就要当头劈下。徐盖跪伏在地,并不知道父亲已经恼怒到突下杀手的地步,根本不曾有任何躲避的动作。眼看徐盖就要命丧在其父的战斧之下,他身后两名亲兵齐齐抢出,两把钢鞭一起将徐晃的大斧架住,才救下徐盖这一条性命。 徐晃本是怒极出手,根本不曾加以考虑,但毕竟父子连心,在砍出之后,便清楚地知道,儿子徐盖这条性命怕是保不住了,心中正有些懊悔。不想后面却抢出两个少年军士,生生挡住了这雷霆一击。徐盖身边亲兵,徐晃也大都熟识,此刻却见那二人面生得很,顿时明白,必是汉军跟来的奸细,不由将对儿子徐盖的满腔愤怒,转到这二人身上,反手便横扫向二人腰间。 徐晃所料不假,这二人便是蜀汉军的中两员少年猛将,文鸯、傅俭。赵舒生怕徐盖独自前来规劝其父,有所不便,遂令二人乔装改扮,跟在徐盖左右护卫,果然在这关键时刻救下他一条性命。徐晃乃是当世猛将,又是含恨而发,巨斧在他手中使得是虎虎生威风,左右心腹见其被二人围攻,也都赶来相助。虽然汉军在外围占有绝对的优势,但在这一小片范围之内,无疑魏军却是将二人团团围住。 好在那文、傅二人都是少年英雄,所谓初生牛犊不惧虎,虽在魏军重围之中,仍旧各挺钢鞭为战。徐盖先是长跪在地,苦苦相劝,但见双方交战不休,既担心其父又失,又担心伤了这两位赵舒身前的红人,只得起身道:“父亲,您若再不住手。过得片刻,赵将军大举进攻了。” “好。”徐晃本在与文鸯交战,听到徐盖说话,便又弃了对手,纵马过来,大声道:“那我便先宰了你这孽障。”文鸯却哪里肯舍?乘着徐晃不备,一鞭扫在其坐骑腿上。文鸯这一鞭是何等力道?那马腿当场被钢鞭打断,徐晃也从马上跌落下来,徐盖惟恐其父受伤,急忙上前搀扶而起,问道:“大人可安好?”关切真情,显露无疑。 徐晃却一掌将他推开,骂道:“滚开些。”徐盖还待说话,忽又听得外面杀声大作,知道是约定时间已至,赵舒不见众人回去,便下令进攻了。汉军人数岂止十倍于魏军,而且新占上党,士气如虹,魏军自是难以抵挡,不多时便突破防线,杀到徐晃周围。徐晃仍旧喝令部下死战,却哪里能挡得住这潮水一般涌来的汉军。 徐盖见大势已去,复上前道:“父亲,何苦再让弟兄们做这无谓的牺牲?”徐晃看了看他,又复看了看四周陷入绝境的将士,怒道:“堂堂大魏儿郎,岂都如你一般贪生怕死?”徐盖却跪抱住其父双腿,道:“父亲纵使不为这些弟兄着想,怎也不想想晋阳嗷嗷待哺的幼孙?这些将士哪个没有父母妻儿?父亲怎能为一己之名……” “你胡说什么?”徐晃平生以忠义自诩,只有一腔的忠心,倒头来自己的儿子不仅投敌,而且说出这样的言语,早已是怒发上冲冠,一脚踹开徐盖,喝骂道:“我岂是哪沽名钓誉之辈?”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周围心腹将士发出的声声惨叫,却如钢针一般,扎在徐晃的心间。突然之间,徐晃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城墙上的“赵”字大旗还在迎风飘扬,似乎是在预言大魏即将败亡的将来…… 第四百五十三章 急称帝贪慕虚荣 建业的吴王殿内,传出一阵阵大声的争吵。殿中只有四人,端坐在王位上的孙权,默立在旁边的张昭,以及争得面红耳赤的陆逊与诸葛恪。“够了。”孙权终于忍耐不住,开口喝止两人的争吵,转问张昭道:“老大人一直不发一言,现在可否说句话?”这三人中,陆逊、张昭是东吴重臣,而诸葛恪乃是孙权新宠,所以重大之事,孙权都是召集三人一起商议。偏偏陆逊与诸葛恪的意见相反,争执不休,孙权只好转问张昭。 张昭闭目站在那里,确实有些老态龙钟,但睁开眼睛之后,却又显得还是那样精神。看了看满面殷切的孙权,又看了看一脸怒容的陆逊,张昭只是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缓缓道:“事关重大,主公还请三思。”话虽然说的极其委婉,但无疑是在帮着陆逊,并不同意诸葛恪的意见。只可惜孙权打心眼里是站在诸葛恪一边,听到张昭这样说,顿时脸色一沉,道:“时候已经不早,你们暂且退下。” 陆逊、张昭施礼而退,只有诸葛恪站着不肯离开。陆逊看着他不走,也想跟着留下,张昭却暗中一扯他的衣袖,示意离开。陆逊只好狠狠瞪了诸葛恪一眼,方才随张昭一起下去。孙权也看了看不肯离开的诸葛恪,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诸葛恪复上前两步,答道:“主公可是犹豫了?” 孙权点了点头,道:“他二人乃国之重臣,既然都反对,孤也不好坚持己见。再说……”瞟了诸葛恪一眼,继续道:“再说赵舒劝孤进位,只怕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诸葛恪也跟着道:“赵舒确实不安好心。” 诸葛恪带着蜀汉使者回吴之后,便秘密请求孙权能顺应天意民心,登极继位。孙权虽然早有此心,但却不敢草率行事,召集陆逊、张昭二人商议。奈何这两人都不能体谅孙权之心,陆逊更是坚决反对,声言此乃赵舒诡谋。孙权此刻来问诸葛恪,满以为他会否认赵舒的用心,却不想诸葛恪竟然一口承认,不由微恼,道:“既然赵舒不怀好意,你怎么还一味地劝孤进位,莫不是……” “主公息怒。”诸葛恪不慌不忙地道:“赵舒虽然居心叵测,但却并不是对主公。”孙权“哦?”了一声,道:“你且说说。”诸葛恪不答反问道:“赵舒此病乃是心病,眼看曹魏将败,主公可知他心中此刻最想的是什么?”孙权眼中精光闪烁,略带几分欢喜地道:“莫非他想……”诸葛恪点了点头,道:“正是。赵舒为汉室江山劳心劳力数十载,而今两都兴复,得占半壁江山,难道他真肯将这些都交给刘氏么?” “不错,不错。”孙权含笑点头,道:“此人志向高远,又岂是久居人下之辈。他派人来劝孤进位,也不过是想换取孤的支持。”这道理诸葛恪早就想明白,现在见孙权也明白了,于是笑道:“主公英明。” 孙权更是哈哈大笑,皇帝的宝座是那么的具有诱惑力,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自己想要位登九五,赵舒又怎么可能甘心一世向刘禅称臣?原本以为赵舒会有什么阴谋,现在孙权却是放心了许多,笑了片刻,又想起陆逊,不由道:“虽然如此,可子布、伯言二人仍旧反对,孤……” “主公。”诸葛恪急忙道:“此非常之事,主公一人决断即可,何需在意此二人之言?想当年曹操大军压境,张子布也曾劝主公归降曹操,若非主公英明决断,怎有今日?”孙权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子布行事未免过于小心谨慎,畏首畏尾。”诸葛恪见孙权点头,心中一喜,复又道:“至于陆将军,下官以为他是怀有私心。” “这话从何说起?”孙权虽然素来有些不信任陆逊,但也只是在心中猜忌,听到诸葛恪当面说出来,难免故意道:“伯言一心为公,汝不可乱言。”诸葛恪当即拜伏在地,道:“主公有所不知,市井之内皆有传言,陆逊百般劝阻主公进位,绝非如其所言,为江东基业着想,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孙权见他只说一半,心中更是焦急,喝道:“你只管说来。”诸葛恪只得道:“臣以为陆将军劝阻主公进位,乃是怀有私心。这私心便是,这私心便是……”诸葛恪重复几次,才似乎最终下定决心,道:“这私心便是觉得主公不该称尊,应该是由……” “住口。”孙权猛然拍案而起,勃然怒道:“你再敢胡言,孤割了你的舌头。”诸葛恪顿时汗流浃背,连连叩首,道:“臣也是偶然听闻此事,惟恐主公受人蒙蔽……”诸葛恪虽然没有将话说清楚,孙权的心里却是雪亮,尽管他深居在宫中,但外面的流言却哪里能逃得出他的耳目?当年兄长孙策英年早逝,其子年幼,孙权得以担起江东基业。自汉以来,君主之位都是父死子继,这样的兄终弟及,难免让孙权在内心深处有一丝的不安。特别是侄儿孙绍日渐长成,颇有其父之风,孙权在深感兄长有后的同时,心中也有着一丝的畏惧。 近年来,外间传言孙绍当立,孙权怕是敌国奸细所为,只派人秘密查询,表面上却装得毫不知情。现在诸葛恪把话说了出来,怎能不让孙权气恼?陆逊是孙策的女婿,是孙绍的姐夫,这也正是孙权为什么一直猜忌陆逊的最根本的原因。他再三劝阻自己进位,难道真的是怀有这样不可告人的私心?孙权看着诸葛恪,眼光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狠,只把诸葛恪看得全身发毛,背心发凉,才沉声道:“来人,去传陆伯言进见。” 内侍应声而去,孙权又才命诸葛恪先行退下。诸葛恪行礼告退,暗自松了口气,心道:陆逊啊,陆逊,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作对?内心深处一阵狂笑,但却不知道他干出这样的事情,远在千里之外的赵舒,笑得更加开心。 第四百五十四章 信谗言逼死陆孙 陆逊跟着张昭一起来到张府。宾主坐下之后,陆逊便有些不满意地道:“大人怎么不肯当殿直谏?如今的局势,岂是主公进位之时?”张昭长叹一声,道:“怎么不是?我军在前线连战连捷,魏军已无还手之力。眼看曹魏就要败亡,主公若不能正位,待曹魏灭亡之后,刘氏名为皇帝之尊,主公将如何与之抗衡?” “这,这……”陆逊大为吃惊,道:“这是大人的意思?”张昭摇了摇头,道:“这是主公心中的意思。将军当知此次主公已是决心进位,又有诸葛恪在旁挑唆,只怕你我二人再无力阻止此事。” “不能阻止,也要阻止。”陆逊大声道:“前方将士死战经年,未得丝毫休息安顿,主公却在后方称帝,能不寒前方将士之心?且赵舒派人前来,怎会如此好心?其中必有图谋,主公怎可贸然轻信?”张昭看着陆逊,仍旧是长长一叹,道:“将军如此忠心,只怕主公非但不会体谅,反而……”说着又低声问道:“难道将军近日不曾听到外间传言么?” 陆逊心中一凛,不悦道:“老大人也相信这些谣言?”张昭道:“老夫虽然不信,可是谁能担保没有人以此进言主公,而将军力阻主公进位,岂不又正好……唉!!!”陆逊原本慷慨陈词,此刻却有如雷击一般,怔在当场,良久才缓缓坐下道:“主公疑我?”这句话早在他的心中自问了千百遍,只有这次才说了出来。语气之中,包涵着万千的委屈,万千的悲痛。 张昭跟随孙权多年,可以说是看着他从稚嫩走向成熟,现在却又从成熟走向糊涂。从陆逊大败刘备之后,再不曾有机会带兵作战,这“主公疑我”四个字,当真是丝毫不假。可是谁又敢说?张昭拉扯陆逊退出来,便是想他不要再让孙权的猜忌加深,于是劝道:“主公现在是在兴头上,将军不必再强逆其意,明日再商议之时,还是顺从主公之意吧。”陆逊看了看张昭,终于明白这老头子为什么能在东吴的官场上数十年不败,苦涩地笑道:“大人好意,某心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张昭之子张承道:“父亲,主公派人前来,急召陆将军议事。”张昭顿时心中一紧,转看陆逊道:“怎么主公又要召你?莫不是诸葛恪又进了什么谗言?”陆逊淡淡一笑,道:“小人谗言,吾岂惧之?”当即起身告辞。张昭本打算与之同行,却被陆逊劝止,道:“主公既然没有召见大人,大人还是不去的好。方才听老大人一席话,已是茅塞顿开,明白该如何应对。”言讫大步而去,张昭望着陆逊的背影,不禁又是重重的一声长叹。这些年来,张昭的叹息声是越来越多了。 陆逊来到大殿,只有孙权一人高高在上,满脸阴沉。大礼参拜之后,孙权也没有让陆逊起身,只是冷冷地问道:“伯言为何阻拦孤进位称尊?”陆逊还不曾开口回答,孙权却早已经大声道:“莫非是觉得孤名不正,言不顺?”一拍坐下宝座,喝道:“这个位置也该由旁人来坐?”陆逊顿时明白,张昭所言不假,已经有小人借机发挥,诬陷自己,本想要张口分辩,却又觉得心中一阵悲凉,不知该何从说起。跟随孙权这么多年,当初若不是自己一举击败刘备的十数万大军,哪里能有孙权现在的基业?满腔的忠心,换来的却是更多的猜忌,陆逊抬眼看着孙权,面无表情地道:“主公,臣劝止主公,绝无丝毫私心,皆是为我东吴基业着想……” 孙权冷笑几声,道:“怕是为了别人的基业吧?”陆逊只觉得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打在自己的心窝,一颗心直沉到冰底,半响才道:“既然主公执意要进位,臣也只能跟随百官上表庆贺。”孙权却并不能体会到陆逊的心痛,道:“只怕你心中还是不服。”陆逊木然地摇了摇头,道:“臣不敢。”又复道:“若是主公无事,臣便告退,回府修表,奏请主公进位。” 孙权此刻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挥了挥手,示意陆逊退下。陆逊僵直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殿外。不过片刻,就听外面内侍惊呼:“不好了,陆都督吐血晕倒了……”孙权心中大惊,匆匆迈出两步,却又停下,沉声喝道:“来人,送大都督回府安养。” 陆逊连气带恨,一病不起,既没有再劝止孙权进位,也没有上表奏请孙权称帝。但是无论他的态度如何,都不能阻止孙权称帝的心意,终于在百官的朝贺之下,孙权在建业继承皇帝之位,国号大吴。张昭等一般旧臣都加官进爵,至于有拥立首功的诸葛恪更是倍受封赏,一时风光无限。 陆逊本是在家中静养,但这样重大的喜讯,他又岂能不知?辅佐孙权成就帝业,本是他多年的夙愿,可是现在陆逊的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无比的忧心。但此刻的孙权刚刚有位登九五之喜,哪里还能再听得进去丝毫的忠言?更何况陆逊本身还被孙权一直猜忌着。“大祸将至。”陆逊反反复复地低声念叨着这四个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安静下来。旁边侍奉的陆抗明知父亲心中的痛苦,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轻轻为父亲盖紧棉被,然后悄然退出房间。 第二天清晨,孙权还沉浸在登极的喜悦之中,高卧未起。便有内侍来报,大都督陆逊已于昨夜病故在府中。就在这一刹那,孙权的心中有些许的自责,又回想起八年前的那次大战。如果不是陆逊,刘备复仇的兵锋只怕已经打到这建业城下,再也没有自己登基称帝的一天。“传朕旨意,以王公之礼厚葬。”孙权没有想到称帝之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安葬这位辅佐自己成就帝业的功臣。 内侍却并没有退下,孙权遂又问道:“还有什么事?”那内侍急忙答道:“陆都督之子陆抗让下臣转奏陛下,陆都督临死之前,曾留下遗言。”孙权微微点头,道:“你说吧。”那内侍未曾回答,却先伏地请罪,道:“下臣斗胆,那遗言只有四个字‘大祸将至’。” “混帐。”孙权一声怒喝,吓得左右众人全都伏地求饶。过了许久,孙权才缓缓道:“去吧。”那内侍如逢大赦,急忙起身逃似地离开。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报血仇隐忍多年 严鹏很顺利地完成了这次出使的任务,又带着东吴的使者返回洛阳。这一路上,严鹏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从睡梦之中笑醒。因为他知道,孙权称帝的消息传到洛阳之后,赵舒就将会有所动作。复仇,这是让严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父亲的仇,大伯的仇,正个严氏家族的仇,都要用血来偿还。等了这么多年,这一天总算要到了,怎能不让严鹏高兴? 到了洛阳城下,远远就看见有一队人马在道旁等候,为首的正是赵舒心腹大将桓易。严鹏急忙打马上前,抱拳道:“有劳将军久候。”桓易却一改往日的和蔼,阴沉着脸,冷冷道:“大将军知大人今日回来,特吩咐本将在此恭候。”看着桓易满脸的冷漠,严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住,大感不解地道:“桓将军这是……” “圣旨,严鹏接旨。”桓易大喝一声,严鹏急忙滚鞍下马,伏地道:“万岁。”心中却不停地嘀咕,赵舒这厮又在发什么神经?桓易见他跪下,便朗声念道:“诏曰:‘……江东叛逆孙权,窃居帝位,万恶不赦。而严鹏身为朝廷天使,不顾朝廷尊严,竟然附从叛逆,罪无可恕,当诛九族。’……” 严鹏千算万算,实在没有算到回到洛阳,等待他的居然是这样的诏书,抬眼望着桓易,一时竟然呆了。桓易却是将手一挥,道:“拿下。”左右便抢出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士,用铁索将严鹏捆绑起来。严鹏这才仰天大笑,道:“我早知该有今日,却没有想到赵舒能隐忍到今天。”桓易冷哼一声,让人封住严鹏嘴巴,又低声吩咐几句,旁边副将便带人将严鹏押走。再看那东吴使节,早被吓得瘫软在地,桓易也让人将其押下,才赶往大将军府复命。 赵舒本来是木然坐在房内,见到桓易进来,似乎才有了生气,起身问道:“事情办了?”桓易点了点头,赵舒又问道:“一个也不剩下?”桓易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的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只说话这一个字,赵舒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不对,或者他本来就是在哭。 又过了很久,赵舒才抹去脸上的泪珠,道:“你可是觉得我手段毒辣了些?”桓易看了看赵舒,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孩子总是无辜的。”赵舒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然道:“我若只是想杀严鹏一人,又岂会等到今日?”桓易张了张嘴,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因为这件事情本来也牵涉到他自己。 七年之前,在白帝城内,桓易清楚得记得,是严鹏来告诉自己,要小心戒备,防止有人偷偷救出刘备的两个儿子。就是在那个夜晚,桓易误伤了关凤。桓易不是个多疑心的人,根本没有把严鹏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赵舒却不一样,痛定之后,便详细询问当夜的情况。慢慢地调查清楚,严鹏不仅仅只是通知了桓易,而且还利用为刘备看病之便,偷偷地安排关凤进入行宫救援刘永。关凤之死,无疑是与他有极其重大的关系。桓易甚至不明白严鹏为什么要害死关凤,但赵舒却心里清楚,严鹏一心想要复仇,一心想要赵舒登上蜀汉权力的颠峰。他知道有关凤在,赵舒必然狠不下心,所以才要设计除去这个障碍。 对于赵舒而言,严鹏或者是帮了大忙,可是赵舒却不承情,多少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关凤报仇。但是只杀严鹏一人,对赵舒要说,根本不能湮没心中的仇恨,所以赵舒为严鹏加官进爵,为他取妻,让他生子,只是今日能多杀几个人,也让严鹏尝尝眼看亲人死去的滋味。赵舒本是个宽仁的人,但是越是宽仁的人,在真正恨一个人的时候,越是会接近疯狂的报复。这样的复仇,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赵舒一个人,而很不幸,严鹏成了这唯一的一个对象。 这件事情只有桓易知道,甚至连吕容都不知情。严鹏百分之百的该死,可是他的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只刚学会了说话,现在也被关押在牢中。桓易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抬眼看着赵舒,道:“能不能……” “不能。”赵舒很干脆地拒绝了桓易的问话,尽管对方还没有说出口。桓易只好再次叹气,不再多说半个字。赵舒此刻的心情已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冷冷道:“汝身为大将,想的不应该是这些小事,该想的是军国大事。”桓易垂首答道:“末将明白。”赵舒又道:“明日正午,我自会前往监斩,若是少了一人,我拿你是问。”桓易的头垂得更低,仍旧答道:“是。”赵舒才点了点头,道:“且随我来。” 桓易跟着赵舒从后面书房走到前厅,却见魏延、王平等人都已经等候在此。赵舒居中坐下,才示意众人也都落座,问道:“诸位想必已经知道孙权称帝之事,不知诸公有何高见?”文鸯侍立在旁,当即出声道:“孙权大逆不道,妄自称尊,大将军正该兴兵征讨,以昭朝廷之威。”他虽然深受赵舒喜爱,但地位远不如在座诸人,喊出之后,赵舒便喝道:“朝廷大事,岂能由你多嘴?”文鸯只好默然退开。 桓易深知刚才文鸯之言,便是赵舒之意,于是道:“文将军之言,甚是有理。朝廷乃汉室正统,怎能容忍旁姓窃居帝位?孙权如此作为,形同篡逆,正该出兵讨伐。”便有数人出声附和。但魏延、王平等却是面面相觑,虽然现在曹魏已露败像,但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兵与东吴为敌。一向小心谨慎,畏战如虎的赵舒,怎么就突然又想与东吴交战了呢? 赵舒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们的心中不是不愿意与东吴交战,也不是不愿意一统江山,只是觉得现在起兵,为时过早。北面曹魏的曹植还在,贸然与孙权开战,只怕难以取胜。赵舒微微一笑,招手让文鸯取来地图,指指点点说了几句,众人脸上顿时轻松起来,魏延也不禁叹道:“原来大将军早就谋划在胸,倒是某等多虑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伐东吴偷袭许昌 孙权称帝的消息传到洛阳,赵舒立刻昭告天下,声言孙权叛逆,起兵十万东进许昌。赵舒虽然返回洛阳,但是诸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新开赴战场,十万大军只用两日便集结完毕,浩浩荡荡杀奔许昌而来。相反东吴方面万万没有想到赵舒说翻脸就翻脸,而举国大军也都在前线与曹魏作战,轻而易举的就让赵舒攻占了许昌。 吴军劳师远征,离江东故乡之地,何止千里?赵舒攻取许昌,等同一把尖刀插入吴军心腹。虽然还不至于后路断绝,但对于在前线征战有年的东吴将士来说,怎么也算是个天大的噩耗。孙桓匆匆与曹魏议和停战,便带兵南下,准备返回江东,因为他明白,以这支疲惫之师,实在是难以与赵舒的精兵相抗衡。可是孙权却已经被赵舒气糊涂了,竟然执意让带兵亲征,并严令孙桓不可撤兵,要在许昌与他一起合攻汉军。 这样的乱命孙桓本不该受领,但是孙桓的大军退到徐州的时候,孙权已经从吴下尽起大军,到了淮南。而且传令的使者络绎不绝,定要孙桓答应前去回合。孙桓不得已,只好顺从皇命,带着麾下十余万众,直奔豫州。两军汇合之后,又扑向颖川,声势极为浩大。 这一路上,东吴诸将皆有怨言,诸如徐盛等旧将更是极力劝谏孙权,不可轻易言战。奈何孙权此时已是怒极攻心,根本听不进去众人的言语。将至许昌城下,眼看大战在即,众将都不约而同的来到孙桓的帐中。现在陆逊已死,虽然孙桓的声望与才智都不如他,却好歹在与曹魏的战场上拼杀多年,隐隐成为诸将之首。 看着满满一帐的将军,孙桓明白他们的来意,可是孙桓自己也没有办法。如果说现在孙权还能听得进去一个人的话,那就只有诸葛恪,而诸葛恪为了弥补他犯下的过错,正在极力的劝说孙权进兵决战,哪里还会劝他收兵?孙桓重重地吐了口气,首先打破帐中的沉寂,道:“大战将至,诸位将军还是各自回营准备去吧。”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还是徐盛起身道:“大都督,我军已经征战多时,将士们早都疲惫不堪。实在不该再与汉军交战,还是……”这道理孙桓不是不明白,但又能怎么样?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这一战未必就一定会败。孙桓挥手打断徐盛说话,正色道:“交战在即,徐将军实在不该出此惑乱军心之言。” 谣言惑乱军心,这可不是小罪。徐盛一怔,只得默默坐下,只是两边的胡须已被气得不住抖动。孙桓看了他一眼,又环视帐中诸人,道:“战与不战是陛下说了算。我等身为臣子,只该遵循陛下圣意。诸公还是回去好生备战吧。”众人明知再无可挽回,却又都不舍离去。只见徐盛猛然起身,大声道:“既是如此,我等便血战到底,难道江东儿郎,还惧怕蜀猪么?”说完便大步出帐而去。众将也都跟在他身后,陆续离开。孙桓看着众人的背影,心中也不仅升起一阵凉意,不知此战之后,这些人之中,能有多少可以返回江东。 众将在孙桓帐中聚会的时候,诸葛恪也在孙权的帐中,与众人不一样的却是,他正在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这次征战将会大获全胜。在赵舒起兵之后,孙权勃然大怒,本来想将诸葛恪斩首灭族。可是诸葛恪却先光着上身,背着荆条,趴在宫门之外请罪。毕竟是多日宠信之人,只跪了一日一夜,孙权便命其入内。诸葛恪便仗着那根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的性命保全下来。其实诸葛恪本就没有与赵舒勾结,也更不知道劝说孙权称帝之后,赵舒便会出兵。在他的小算盘里,只是想着拥立大功,以及排除陆逊这个“异己”。却哪里晓得,任他奸似鬼,总还是喝了赵舒的洗脚水。 如果诸葛恪仅仅是想保全性命,那就罢了。只可惜人都是贪心不足,得以活命之后,诸葛恪却又想再次像以前那般获得孙权的宠信。他跟随孙权日久,对孙权的脾性已是了如指掌,知道孙权断断不会这么轻易地咽下这口气。于是又怂恿孙权出兵,与赵舒决战。在诸葛恪看来,吴军在对曹魏的战场上连战连胜,必然是士气如虹,锐不可档。如果再能与曹植联手,打败赵舒并不是件难事。而孙权此时也正好恨赵舒恨得咬牙切齿,当即下令亲征,要与赵舒一决雌雄。 诸葛恪不懂军略,却知道顺着孙权的心意说话,眼看就要与汉军正面接触,他便忙着赶来先向孙权说些奉承话。孙权坐在龙榻上,满意地听着诸葛恪的话,虽然他一生多次带兵打仗,但这一次却意义非凡。不只是东吴立国以来的第一仗,也是他称帝以后的第一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诸葛恪的话,听在耳朵里面是相当受用的。 赵舒,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若不是他背信弃义,兴兵来犯,孙权倒真愿意按着昔日的盟约,各守疆界,这个人确实是个难惹的角色。只可惜赵舒贪欲太大,居然当真敢起兵前来,虽然偷袭得手,但是现在自己手中有着二十万精兵,难道还惧他不成?想着不久之后的大战,孙权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此战成功之后,天下都将是孙氏的。听惯了诸葛恪的好话,孙权的心中似乎也认定,这一战吴军必胜,而赵舒必败。 然后事实总是残酷的,孙权的美梦还没有作完,外面的喊杀声却将它打断。“怎么回事?”诸葛恪匆匆跑出帐外,又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道:“陛下,北面营寨起火了。好象是汉军前来劫营。” “怎么可能?”孙权霍然起身,怒骂道:“准是哪个营中不小心走失了火种。传令下去,三军不可慌乱,但有谣言迷惑军心者斩。”诸葛恪还没有将这道旨意传达出去,外面却早进来一名侍卫,跪拜道:“启禀陛下,毋丘俭反了,就在营中放起火来,与汉军呼应。孙都督正带兵抵御,请陛下先行出营。” 第四百五十七章 败孙吴孙亮称臣 毋丘俭并不是个忠臣,如果他当真对曹魏忠心耿耿,就不会联合孙桓进攻他的父母之邦。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担心曹植掌权之后,对他不利。可是当东吴孙权与曹魏停战,共同对付赵舒的时候,毋丘俭又要开始担心,他自己的前程与性命。与孙桓并肩作战一年多,毋丘俭深深地明白,在江东诸将的眼中,自己只是个叛臣。表面上客客气气,不过是因为他手中还有几万兵马,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是现在东吴与曹魏议和停战,一致对抗蜀汉,谁又能保证毋丘俭的生命安全?谁有能保证越老越糊涂的孙权不会在某一天拿毋丘俭的人头去向曹魏示好?战战兢兢地跟随孙桓来到颖川郡,毋丘俭才终于明白,只有一个人,不仅能保全他的性命,还能给他锦绣前程,这个人就是赵舒。反叛一次是叛臣,反叛两次也是叛臣,更何况毋丘俭与孙权并没有君臣关系。所以蜀汉与东吴的这场大战,首先便是在毋丘俭的营寨里打响。 毋丘俭属下的士兵原本是魏军,在与东吴将士并肩作战的时候,难免要被这些人看轻,甚至于欺负,本来在心中已经憋着一股火。又加上毋丘俭亲口许诺下的重重赏赐,正如火上浇油,一起发作起来,顺风放火,见人就杀。 紧挨着毋丘俭军营的是吴将唐咨,虽然知道与蜀汉大战就在眼前,但却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后院起火。被这两万乱兵涌入营中,唐咨还没有来得及上马,就被乱刀砍死。孙桓在营中得到军报,正分派兵将镇压,却又有探马传来消息,许昌城中的汉军已经分几路杀来。吴军征战多时,早已是疲惫不堪,心存怨恨,此刻未曾交战,已先乱将起来。孙桓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以挽回劣势,只好请孙权先退,自己带着诸将且战且走。二十万大军浩浩而来,却只在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固然是因为毋丘俭这个内应,但孙权不听忠言,不体恤将士疾苦,执意要与蜀汉开战,也是此战失败的重要原因。 兵败如山倒,孙权车驾一直逃到淮南,才勉强停下来休整败卒。孙权本来年事已高,突逢如此变故,身体竟也有些吃不消,到了淮南便一病不起。两天之后,孙桓才带着诸将赶来,这一次君臣相见,都不免有些伤感。看着众人满脸疲倦,孙权悠悠叹道:“悔不听诸位爱卿之言,以至如此惨败。”孙桓等人见到孙权如此,也都各自黯然,只有徐盛在后猛然喊道:“陛下,此战之败,皆诸葛恪谗言误国,还请陛下将其正法,以慰战死将士在天之灵。” 这几日孙权病势沉重,诸葛恪自知罪大,在旁边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此刻听及徐盛之言,顿时哭拜在地,道:“微臣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只求陛下能宽恕罪臣数日,等罪臣伺候陛下龙体大愈之时,再将臣正法不迟。”孙权固然深恨诸葛恪,但这两日见他为自己端药送汤,怒气已经消了大半,此刻又见其自请死罪,心中更有些不忍,乃道:“众位爱卿都辛苦了,还是先请下去休息。至于诸葛恪之罪,且等回到京城,再交付有司论处。” 徐盛还待要争,却被孙桓眼色所止,心不甘情不愿地拜辞出来。刚出殿外,徐盛便拦着孙桓道:“都督缘何不让某谏言陛下,杀了那奸恶小人?”孙桓叹了口气,道:“陛下病势沉重,当静静调养。诸葛恪虽是小人,但却最能体会圣意,为陛下排解烦忧。我等若是强谏陛下斩杀此人,陛下心中必然不快,必然有损龙体。反正诸葛恪之罪,天下皆知,将军还怕他跑了不成?”徐盛恍然大悟,咧开大嘴,笑道:“还是都督顾及周全。”遂抱拳告辞。 等徐盛远去之后,孙桓又才微微摇头,其实他拦下徐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孙桓深知孙权的脾性,明白现在若是逼迫他杀了诸葛恪,等日后孙权回想起来,必然觉得这些武将,特别是徐盛让他大失威严,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个徐盛穿只小鞋。孙桓这样做,非但是救了诸葛恪,也还是救了徐盛。只可惜孙桓千算万算,却低估了一个人,那就是诸葛恪。 诸葛恪在孙权面前虽然表现的唯唯诺诺,忠心耿耿,但孙权当真让他去死,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甘心的。在徐盛众将面前,孙权确实保全了诸葛恪,但回到建业之后,又将如何?更何况孙权病势沉危,一但驾崩,孙桓等人第一个便不会放过诸葛恪。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夜诸葛恪便召集武卫将军孙竣与其弟孙綝入帐商议。 坐定之后,诸葛恪便地道:“今日之事,贤昆仲都已看见,徐盛等人自己兵败,却将责任尽推于吾,欲致吾于死地,还请贤昆仲救救在下。”孙峻二人掌管武卫军,是孙权近臣,对今日之事早有耳闻,但诸葛恪突然说这些话,也不禁互望一眼,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孙峻轻咳一声,笑道:“陛下虽然还不曾赦免大人之罪,但言外之意,无不是在帮大人开脱。大人何必担忧,末将兄弟位卑职浅,哪里能帮大人什么忙?” 诸葛恪似乎料定二人会这样回答,“呵呵”一笑,道:“孙桓等人虽然入城,但大军皆在城外。城中武卫军又都是将军属下,如此重要的职位,怎能说是地位卑微?”孙竣顿时心中一惊,沉声道:“不知大人要某兄弟帮什么忙?”诸葛恪遂从旁边拿过一纸诏书,道:“孙桓、徐盛二人身为国家上将,却不知兵机,不辩忠奸,养虎为祸,致使我大军惨败,其罪当诛杀。这是陛下亲发诏书,二位将军现在就可调派人手,将二人拿下正法。” 孙竣又不是傻子,名知诸葛恪手中所拿诏书是伪造的,哪里还肯奉命?冷笑道:“这纸诏命,末将兄弟还要亲自向陛下奏明之后,放可执行。”他兄弟二人平日里虽然与诸葛恪关系极近,但说到这样杀头的大事,却不得不小心。诸葛恪也哈哈笑道:“好,本官也正有事要启奏陛下。听说将军私下与鲁班公主来往密切,却不知是真是假?” 孙竣原本板着一张脸,听了这话,顿时堆起笑容,道:“这些市井流言,大人怎能当真?”原来他与孙权女儿孙鲁班私下有那么一小腿,却不知怎么被诸葛恪知晓。须知与公主私通,是何等大罪?也难怪孙竣会突然软了下来,其弟孙綝在旁却道:“大哥休要怕他。他参你之事无凭无据,咱兄弟参他却是证据确凿,还怕陛下不肯相信?” 诸葛恪随手将诏书扔在火烛上,片刻就烧为灰烬,笑道:“不知贤昆仲要参下官何事?”说着又道:“下官却知道公主身边一个婢女,叫秋香的,就是脸上有酒窝的那个。将军每次去与公主幽会,可都是她开的门,将军难道忘了?”孙竣听得是目瞪口呆,头上冷汗直冒,良久才叹道:“大人当真是神通广大,末将服了。”诸葛恪此时却还要谦虚道:“哪里,哪里。那今夜之事……”孙竣将牙一咬,道:“既然有陛下明诏,末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诸葛恪见他答应,顿时正色道:“贤昆仲二人定要小心行事,事成之后,吾必不忘二位恩德。”孙竣也道:“我兄弟二人以后便都要仰仗大人栽培。”说完便告辞出帐。 等走出诸葛恪营帐,孙綝便开口问道:“大哥当真要跟着诸葛恪一起?”孙竣冷哼一声,道:“你真当为兄怕了他?”孙綝一怔,还不及再问,便又听孙竣道:“咱兄弟出头的日子到了。”说完便低声笑了起来,片刻才道:“你带人去抓徐盛,为兄去杀孙桓。”说完又低声吩咐几句,孙綝向来为其兄之命是从,何况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应了一声,便点兵去杀徐盛。 孙氏兄弟走后,诸葛恪在帐内也是坐立不安,虽然知道孙竣这人心狠手辣,断不会手软,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当诸葛恪第三次抹去额头的冷汗时,终于听到外面孙竣的声音,道:“大人,末将求见。” 诸葛恪急不可待地请孙竣入内,第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提着的包袱,果然下面还滴着鲜血。诸葛恪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本官没有看错,将军确实是成大事之人。”孙竣伸手便将包裹打开,正是孙桓首级,只见其两眼圆瞪,威风仍在。诸葛恪轻轻一叹,道:“都督,徐盛一心要置下官于死地。下官为求自保,不得已如此,还请都督不要怪罪才是。” 诸葛恪大约是欢喜的过分了,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才记起还有徐盛,复问道:“怎么还不见徐盛首级送来?”孙竣也故作惊讶地道:“莫非二弟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末将这便去瞧瞧。”不等他离开,就听外面孙綝大声喊道:“大人,兄长,大事不好了。” 诸葛恪颜色立变,急忙迎出帐外,劈头问道:“发生何事?”孙綝气喘吁吁地答道:“那徐盛十分神勇,末将一不小心,便让他逃了出城去了。”诸葛恪本来是想拿着这二人的首级去见孙权,然后逼迫其将军权交付自己。只要孙桓、徐盛二人死掉,其他诸将皆不足为惧。可是现在徐盛却逃出城外,要是联合城外军马杀来,诸葛恪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孙竣也明白其中道理,急忙道:“大人,快拿主意。否则我兄弟二人就要随大人一起……,唉!”诸葛恪倒反应神速,森然道:“一不做,二不休。先去行宫控制住陛下,徐盛投鼠忌器,也奈何不了我等。”孙竣心中大喜,嘴上却装着十分犹豫,道:“这,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诸葛恪冷哼一声,道:“擅杀重臣,难道就不是死罪么?汝兄弟二人现在难道还想有退路不成?”孙竣只好哭丧着脸,道:“罢了,全凭大人吩咐。”然后转头对其弟道:“你去城门拦住城外军马。”孙綝急忙应命而去。 诸葛恪倒是说一不二,立刻就与孙竣带兵闯入行宫。及至孙权寝宫之外,孙竣乃道:“大人且请入内,末将在外护卫。”诸葛恪不疑有他,遂大步而入。孙权本来已经入睡,却见诸葛恪满身披挂进来,不由惊道:“爱卿这是干什么?”诸葛恪现在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将孙桓首级投掷于地,道:“陛下,孙桓等将谋反,微臣已经将其斩杀。徐盛逃出城外,还请陛下降旨擒拿。”孙权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君主,尽管十分的意外,很快便镇定下来,知道孙桓等人造反是假,诸葛恪谋逆才是真,遂冷冷道:“卿言众将造反,可有证据?”诸葛恪知孙权不甘心为自己所用,复进逼上前,道:“陛下有所不知,现在叛军皆在城外,城内只有微臣与孙竣将军麾下兵马。实难与叛军相争,还请陛下早下明诏,使微臣招抚叛军,平定此难。” 孙权自然知道城中有哪些兵马,现在听诸葛恪缓缓道来,心下暗道:莫非孙竣也随他谋反不成?正想间,便听得外面杀声大作。诸葛恪心中更是吃惊,转身喝道:“外面发生何事?”话音刚落,就见孙竣兄弟引着徐盛等将闯入殿内。诸葛恪此刻方才恍然大悟,手指孙竣,还未及出言,便被孙綝抢上前道:“反贼还不快快受死?”言讫刀落,将其斩于孙权御前。 原来孙竣见诸葛恪意图不轨,便乘此时机,将孙桓斩杀,却让孙綝暗中放掉徐盛,然后联合众将再诸杀诸葛恪,成就了平叛的第一功。孙权本就有病在身,再经过这一番惊吓,病势复沉,回到建业便自觉大限将至。于是召孙竣、孙弘等人嘱以后事,次日驾崩。其时陆逊、孙桓等人已死,孙竣独掌大权,任丞相,封富春侯。 孙亮登基第二日,便有军报称赵舒大军进逼淮南,孙竣自知许昌之败,国力大损,难与蜀汉抗衡,于是联合众臣上书,请求孙亮去尊号,向汉称臣。孙亮准奏,去皇帝号,称吴王,派使者前往赵舒军中议和。 第四百五十八章 生变故吕容坠崖 孙权去世,孙亮称臣,赵舒收到表章之后,知道孙氏盘踞江东多年,根基稳固,急切难下。遂答应孙亮之请,带着十数万大军北归。 当此之时,东吴新败,遭逢国丧,又上表称臣;曹魏惨败之余,一时之间元气难以恢复;而辽东公孙渊虽然已经攻占幽州大部,但见东吴大败,便见风使舵,转而向赵舒示好,蜀汉形势一片大好。桓易于是又旧话重提,建议奏请刘禅迁都洛阳,复言:“以当前局势,将军若不请陛下迁都,而仍居于益州疲敝之处,则难免让天下人猜疑将军有不臣之心。”这话说的十分在理,中国自古都是天子居中,现在赵舒在洛阳,而将刘禅留成都,自然会让人觉得其用心不正。 此事干系重大,赵舒召集众人商议,有赞成者,也有反对者。但总体而言,赞成的居多数,也大约是蜀汉在军事上的连续胜利,让众人都觉得还于旧都,收复中原是指日可待的事。赵舒对皇位并无觊觎之心,为了避免遭人猜忌,于是上表刘禅请求迁都。表章到日,在成都朝堂之上,又难免引发一场争论。虽然有少数人觉得成都乃先帝创业之基,但以蒋琬为首等人却觉得赵舒之议可行,还于旧都,兴复汉室是先帝刘备遗愿,如今时机已至,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刘禅传旨司天监择良辰吉日,准备迁都。 得到同意迁都的诏书,有人劝赵舒亲自前往奉迎圣驾,以提高威信。桓易却劝道:“如今天下未定,大将军岂可轻离洛阳要地?迁都事宜朝廷之中,自有蒋、费二位大人操持,将军不必前往。若有不放心之处,末将愿代将军一行。”赵舒心中本不十分愿意劳顿奔波,而且对桓易也十分放心,便答应其请,命桓易前往成都,护送圣驾迁都。皇帝迁都不同于老百姓搬家,等诸事妥当,刘禅拜别祖陵,动身上路,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北魏曹植听说刘禅迁都,明白一旦蜀汉都城迁至洛阳,以及进军中原,便更加方便,于是连续用兵,袭扰边境,有意让刘禅收回成命。但镇守并州的徐盖、河内的于圭都是难得将才,以曹植之能,也只是无功而返。 曹植退兵的消息,与刘禅已出汉中的消息一起传到大将军府,赵舒大为高兴,在府中设宴庆贺,与诸将尽兴而散。回到内室,赵舒虽不是烂醉,却有了七八分酒意。吕容等候在内,见他如此,脸上似有不悦,默默替赵舒洗漱之后,待要说话,却听见微微的鼾声,原来赵舒已经倒在榻上睡着。吕容轻叹一声,将棉被盖好,便轻声出门而去。 直至三更过后,赵舒才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立刻翻身起来,喝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便听萧贲道:“禀将军,侍侯公子的丫鬟禀报,公子不在房中。”语气之中,显得颇为焦急。赵舒听得爱子不见,心中更是紧张,一面着衣,一面问道:“夫人也不在么?”萧贲在外失声问道:“夫人不在房中么?”显然并不知道吕容的踪迹。 赵舒枕边却哪里有人?匆忙出门,问道:“门上可曾问过,可见过夫人带公子出去?”萧贲又答道:“属下问过,皆不曾见公子出去。”他并不知吕容不在,故而只问了赵疆的下落。但见赵舒脸色已变,复又道:“将军放心,属下已派人知会个城门守军,片刻当有回报。只要夫人与公子还在城中,属下等天明之前,总能将二位救回。”此时此景,便是傻子也该猜出吕容与赵舒疆出了意外,所以萧贲用的是“救回”二字。 赵舒的大将军府虽然比不上皇宫内苑,但也算得上是戒备深严,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能不惊动他人就将吕容与赵疆虏去?赵舒着实猜想不透,只好吩咐萧贲用心查找,又恐府中家将不足,派人前往营中调兵相助。萧贲抱拳领命,还不曾离去,却又见外面家将跑进院内,道:“将军,夫人回来了。”话音刚落下,便见吕容进来。 赵舒暗怪自己过于惊慌失措,急忙迎上前去,道:“容儿,你……”转眼不见赵疆,不禁问道:“疆儿不和你在一起?”吕容本是满面失落,听夫君问及,顿时泪如雨下,哭倒在赵舒怀中。赵舒原本放下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一面轻拍着爱妻,一面问道:“疆儿出了什么事?”吕容好容易才收住哭声,道:“疆儿落在高大哥的手中。” 赵舒一时没有明白这“高大哥”是什么人,问道:“高大哥是谁?”吕容又答道:“是高平。他要你明天亲自前往城外西山,才肯放了疆儿。”高平为东吴江夏太守,与赵舒夫妻多年不见,怎么会突然来到洛阳?赵舒心中疑问重重,却又不便当场问出,只得先命萧贲等人退下,才扶着吕容进房详细询问。 原来赵舒带兵突袭许昌的同时,关平也在荆州起兵,攻打江夏郡。虽然高平武艺兵略都不在关平之下,但是东吴国内精锐皆在曹魏前线,江夏等郡守备空虚,经不住关平连日攻打,最终告破。高平只身逃脱,打算转回建业,请兵再战。但是当初陆逊在时,高平与他走得极近,被孙权视为陆逊一党,本就不十分喜欢,现在见他兵败,便准备乘机将其除去。高平到了武昌就被守将擒下,只是他武艺高强,在押解回建业的途中,乘看押军士不备,杀了几人,夺得马匹逃脱。 高平既然是孙权钦命要犯,便不敢在东吴停留,北魏又是原来背叛之国,更不能归。只有蜀汉,偏偏又有赵舒这个大敌,天下虽大,却再难有高平安身之地。为了躲避东吴的追捕,高平每日夜行昼息,尽捡山夜小径逃窜,历经各种苦难。每逢噩梦惊醒,高平便更恨赵舒、吕容二人。他是高顺之子,只要能放下父仇,在曹操麾下,也算是很有前途的青年将领,却因为喜爱吕容,舍弃锦绣前程,随之一起图谋。但最终佳人却归了赵舒,高平反而赔上了一只眼睛。因爱不成,反生恨,高平知道赵舒在蜀汉掌权,便努力为东吴效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在疆场上亲手斩杀赵舒,报这夺“妻”之仇。 然而事与愿违,吕蒙战死,高平不得已转向陆逊示好,等得到陆逊肯定之后,偏偏陆逊又不受孙权信任,以至高平这样的人物只能委屈在江夏,而不能去淮南前线立功。高平一心只与蜀汉为敌,倒不介意如此,可当陆逊死讯传来之后,才明白自己又所靠非人。他这些年机关算尽,却最终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赵舒、吕容二人,高平又怎能不恨?所以高平一路北逃,潜入洛阳,就是想要杀赵舒报仇。 打听好赵舒将军府的位置,高平便等候在门外,恰好当天赵舒在府中设宴,整天宾客不绝,而且赵舒又不出门。高平正叹息自己运气不好,却见吕容从府中出来。吕容自生产之后,更显得成熟妩媚,高平再见昔日的心上人,更是妒火中烧,冲上前去就想将其杀死。但高平还没有将怀中的利刃掏出,吕容却早将他认了出来,喊了一声:“高大哥。”就是这三个字,让高平的心中一软,松开了原本握着刀柄的手。 吕容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独眼壮汗,居然会是当年那个英气神武的高大哥。一时泪眼朦胧,竟不能觉察出高平的异样。高平见她情真意切,不忍再下杀手,便要匆匆离开。吕容自嫁与赵舒之后,便深觉对不起高平,现在看到他这般模样,哪里还肯舍得将其放走?苦苦劝住,竟将高平带入府内。 吕容知道高平心中对赵舒存有恨意,便不敢将此事告诉赵舒知道,只是命人送来饭菜,细细听高平讲述如何落得这步田地。高平见吕容还记得旧情,心中恨意大消,便将自己在东吴之事说与吕容,直到赵舒等人散席。吕容得知高平在东吴不能安身,便有心将其留在汉军中效力,于是请高平暂时留在房中,自己去找赵舒商量。可是赵舒已经酒醉,不能理事,吕容只好打算将高平留宿一夜,改日再说。 离开卧室,吕容本要再去客房找高平,却见丫鬟抱着赵疆前来。赵疆年纪幼小,每日都非要娘亲哄着才能入睡,此刻便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吕容既要哄他睡觉,又想将自己的孩儿带给高大哥看看,于是打发丫鬟,抱着赵疆来见高平。吕容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哪知道这男人的嫉妒心一旦爆发,远比女人更加厉害。高平得知吕容已为赵舒生下一子,顿时将那已经消去的恨意,妒忌又都勾了出来,假意说要抱抱孩子,却将赵疆夺在手中,翻墙而出。 吕容没有想到高平说走就走,但又摸不清高平的用意,不敢惊动旁人,只好一个人尾随其后,一直追出城外。还是那带赵疆的丫鬟每夜都要探视一次,才发现公子不在府中,急忙告诉萧贲。而萧贲在府中搜索一圈,确定没有之后,才敢惊动赵舒。虽然又派人知会了城门守军,但为时已晚,高平早已出城去了。至于吕容追赶不及,只听到高平一句:“明日让赵舒亲来西山换他儿子的性命。” 吕容边哭边说,好容把事情说清楚,外面天色已经泛白。赵舒明白高平对自己的恨,更明白若不亲自前去,赵疆的小命就难保。看着一旁哭成泪人的妻子,柔声道:“你不用担心,高大哥谅来也不会对一个周岁的孩子下手。你累了一夜,还是去休息吧。我去找天翼等人商议办法。”吕容也确实累了,点了点头,便要起身要榻。走了两步,却突然道:“不,我不休息。你要自己去找高大哥,是不是?” 赵舒本就是想哄住吕容,然后再去找高平。没有想到还是被吕容猜到,还不及说话,吕容便紧紧抱住他,哭道:“高平恨你入骨,你千万不能去。”赵舒长叹一声,道:“我若不去,疆儿怎么办?”吕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去。”赵舒摇了摇头,道:“你该知道他要的是我,你去怕是不行。” 吕容心中也明白,高平恨的是赵舒。去,以高平的武艺,又有赵疆在手,赵舒必是万分凶险;不去,以高平说一不二的性格,只怕夫妻二人再难见到赵疆的面。一个是夫君,一个是儿子,吕容的心里也十分的矛盾,良久才缓缓道:“我随你一起去。”赵舒心知吕容必不肯让自己单独前往,只好点头答应。 二人都无心用饭,当即吩咐萧贲备马,带着数十家将出城。到了西山脚下,却见山下全是兵马,将道路封住,原来萧贲听到挟持赵疆之人约会赵舒在西山相见,便前去无当军中,请天翼、鄂焕二将相助。这二人听是赵疆遭人绑架,哪里还有迟疑?虽然碍着赵舒当初之令,不敢调动无当军,却在别处借来三千军马,连夜将西山封住。又轮流带兵上山搜查,恰好在天翼搜寻的时候,遇到高平,但高平以赵疆性命威胁,天翼投鼠忌器,只能远远带人跟着,不敢用强力。 那高平明知赵舒现在蜀汉的权位,料想他必不会孤身前来,倒也不觉奇怪。何况他一心只想杀赵舒报仇,自己生死并不放在心上。所以见到天翼军马,也不意外,只是一个劲的吹促他们快些回报赵舒。 赵舒与吕容等人赶到高平面前时,高平已经被天翼追到绝路上,身后便是百长高崖。高平只道是赵舒胆小懦弱,贪生怕死,不敢来救自己儿子的性命,正破口大骂。吕容听到他的骂声,又听着赵疆的啼哭声,心如刀绞,上前哀求道:“高大哥,小妹虽然对不住你,但孩子总是无辜的,你何苦为难他?” 高平抬眼见到赵舒赶来,心中大喜,高声道:“赵舒,你终于来了。”赵舒听到赵疆还在哭泣,心中松了口气,答道:“高大哥要见小弟,随便派人传唤便是,哪里需要以此乳子为质?”高平却冷哼一声,道:“我要不擒住这小杂种,你怎么敢来见我?”赵舒不愿与他多言,便道:“既是如此,小弟已经来了,就请高大哥放了犬子。” 高平哈哈大笑,许久才道:“我放他可以,但是你得过来换。”这次赵舒还没有回答,吕容却抢先道:“我来换。”便要上前。 “站住。”高平却双手把赵疆高高举起,厉声道:“我只要赵舒过来换,别人都不许上前半步,否则我便把这小杂种扔到山崖下去。”吕容本已迈出一步,又被高平吓住,急忙停了下来。赵疆被人举起,虽然小小年纪,还不十分知道害怕,但山风凛冽,吹得他小脸生疼,哭声便更大了。吕容突然双膝跪下,嘶声道:“高大哥,我求求你,放过孩子吧。” 赵舒心中却默默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吕容,道:“我去吧。”吕容本想伸手去拦,可是一看到在悬崖边的赵疆,手又稍微的停顿一下。赵舒便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向高平走去。高平见赵舒依言而行,又哈哈大笑,等赵舒走了一半,却突然道:“站住,把你衣服里面的小玩意全部拿出来。”他曾被赵舒袖中的弩箭所伤,不得不小心提防。赵舒微微笑道:“高大哥还怕这些小东西?”说话见便将袖中的机弩取了出来,扔在地上。他身为大将军,这东西已经多年不用,只是知道今日凶险,所以才带在身上,却不想高平还记得。 东西取完之后,赵舒却再不向前走,高平等了片刻,便又大声吼道:“你怎么还不过来?”赵舒却道:“我若再过来,则我父子二人都要死在你手中。以高大哥的武艺,我再上前,便必死无疑,到时候高大哥又不肯放过犬子,那小弟岂不是白死了?”高平被他说破心事,又将赵疆向悬崖边举了举,道:“你再不上前,我便松手了。” 赵舒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高平,你我之间的恩怨,以我一条性命,便可还清。你若定不肯放过我的孩子,那我只好认了。好在我与容儿都还年轻,过不几年,总还会生一群。”言下之意便是,你高平一定想两个都杀,我赵舒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这话说去,高平果然有些犹豫,如果只杀赵疆,哪肯定不是他本意。只杀赵舒,却还是值得考虑的。遂道:“那你想怎样?”赵舒听他口气松动,心中大喜,脸上却神色不变,淡淡道:“我就站在此处不动,你将孩子放在地上,自己向我走过来,我身后家将也同时上前。在你杀我之后,他们才有足够的时间营救我的孩儿。”此刻高平距离赵舒大约有百余步,而赵舒与后面的军士也有百多步左右。以高平的身手必然能抢在众人之前,杀掉赵舒,但却没有时间再折回去杀赵疆。赵舒这样的安排,可说相当的合理。 高平又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好,但你身后只许三人上前。”等赵舒点头同意之后,便俯身将赵疆放在地上,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赵舒。只走了两三步,却又突然停下道:“等等。”警觉地望了望四周,道:“你不会派有人暗箭伤我吧?”赵舒哈哈笑道:“阁下向来自诩武艺不凡,还惧区区暗箭?我的人只要也在两百步之外,这样的暗箭就算射来,你还怕躲避不过?”高平又哼了一声,道:“你要是敢耍花样,我马上回去杀了这小杂种。”说着又继续向前,越走越快。 赵舒身后上前的三人自然是吕容、天翼、萧贲三人。眼见高平将要走近,赵舒突然失声道:“孩子!”高平只道后面赵疆出了什么事,急忙转头去看,但见赵疆并无异样,顿时明白中计,急忙向旁边跃开,果然就见几枚短箭擦身而过。乃转头大骂道:“赵舒,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骂完之后,萧贲、天翼二人早已经抢上前去,双双出手。高平此时想杀赵舒固然不行,再要回去杀赵疆也是不能,只气得哇哇大叫,满腔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二人身上。 吕容见夫君脱险,喜出望外,急忙跑过去抱起赵疆。虽然母子二人只是一夜不见,却感觉比一年还长,吕容将赵疆的小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道:“乖孩子,娘再也不离开你了。”赵舒也长长地吐了口气,要不是高平一心只想着要亲自杀他,只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将赵疆救出来。 再说高平被萧贲、天翼二人缠住,又见后面的家将团团围了上来,明知必死,乃将刀扔下,喝道:“且住,我有话说。”天翼等人便一起停下,转望着赵舒,等待命令。赵舒知道高平现在已是英雄末路,回想也确实是自己的出现,阻断了他与吕容之间的姻缘,遂道:“你还有何话说?”高平朗声道:“我知道你夫妻不能饶我,但我也不要死在这些人的刀下。让我自己跳下去。 那悬崖在清晨雾气之中,深难见底,跳下不死,那也算是命不该绝。赵舒也不忍看着高平被乱刀分尸,遂点头道:“放他过去。”高平又一步一步走向崖边,仰天喊道:“父亲,孩儿断送了你一世英名。”正要下跳,却听吕容道:“等等。” 吕容虽然做事果断,但毕竟是女人,毕竟高平与她交情又非同一般。听到高平提到他父亲,又不禁想起了当年陈晟、高平、张虎在一起的情景。这些兄弟如今却还剩有几人?吕容自然不忍心再看着高平被自己逼死,即便他刚刚还想取自己夫君与孩儿的性命。 赵舒知道爱妻的心意,不等吕容说出口,便点了点头,对高平道:“你走吧。”对于高平而言,这样活着,只怕比死还难受。果然高平冷笑道:“不要你假惺惺装好人,我高平今日死也要死的像条汉子。”说着便又向崖边走了一步,半只脚都悬在空中。又转头道:“容儿,大哥对不起你,你自己好生保重。” “不要,高大哥,不要。”吕容转身将赵疆叫给赵舒,然后跑上前道:“高大哥,你不要跳。”她与高平之间本就没有多远的距离,几步便跑到面前,又劝道:“大哥,你千万不要跳。”哪知高平等她近前之后,眼中突然凶光大盛,厉声道:“赵舒,我杀不了你,却要杀你至爱之人。”说着便一把拉住吕容,纵身一跃,双双跳下悬崖。 赵舒万万没有想到高平突然会对吕容下手,看着两条人影消失在云雾之中,只觉得腿下一软,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高平在死之前,故意提起父亲,正是想勾起吕容故旧之情,才好乘机发难,临死也抓个垫背的。他生不能与吕容相厮守,死却能与之长眠于崖下,也算是无憾了。但赵舒却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不仅满头的黑发变成了白发,还有那不老的容颜此刻也遍布了皱纹,醒转之后,已在将军府内。旁边萧贲见他醒来,不等开口,便靠上前道:“将军,属下与天翼、鄂焕将军带人下崖搜寻,却始终不见夫人踪影。二位将军还在崖下寻找,属下恐将军身旁无人,便先回来伺候。”又见赵舒苍老的脸上神色黯淡,复道:“夫人吉人天相,将军不可过于自伤。” 赵舒轻轻点了点头,那悬崖高有百丈,哪里还能有生还的希望,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萧贲又道:“天幸公子无恙。”说着便挥手让丫鬟将赵疆抱来。赵舒看到爱子,神色稍缓,伸手将其抱住,口中喃喃道:“都是你这孽障。‘遇土将死’,‘遇土将死’,居然说的是容儿。”竟似着了魔一样,将赵疆狠狠摔下,道:“你这孽障未生之时,便注定是个祸害,还留着做什?” 萧贲虽然听到赵舒的喃喃细语,却哪里想得到他会亲手摔下自己的孩子,好在习武之人反应迅捷,出手将赵疆抱住。若是迟得片刻,以赵疆幼小的身体,这一摔之下,即便不死,怕也要落下终身残疾。赵疆顿时哇哇大哭起来,赵舒也自垂泪不语,萧贲知他心中痛苦,便与丫鬟带着赵疆轻轻退出。偌大的一个房间,便只剩下赵舒一人。 当初管辂师徒二人曾为赵舒留下二十字真言,前面四句,都一一应验,只有这“遇土将死”,赵舒迟迟不能领会。直到吕容定要以“疆”字为孩儿命名之时,赵舒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当,但却又不能说出究竟哪里不对。终于在为赵疆打造百岁金锁的时候,看着上面的“疆”字,才恍然省悟,只“疆”字莫不就是那个所谓的“土”?那“死”又会指的是谁呢?自然该是赵舒本人才对。所以赵舒深觉大限将至,才积极筹备,与东吴孙权开战,希望能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为将来的统一大业奠定基础,免得自己的子孙还要卷入战乱之中。 可是自己还没有死,吕容却先出了事,所以赵舒才以为那个“死”字,是指的吕容。想着他与吕容成婚多年,好不容易才得来一子,却竟然命中注定,要克死亲生母亲。赵舒心中自然悲苦,以至于发生刚才那一幕。 第四百五十九章 遇袭击刘禅驾崩 吕容坠崖之后第三天,赵舒便下令命天翼等将不必再去寻找,既然天命如此,又何必强求?更何况刘禅一行将至长安,赵舒虽然不能亲自前往成都奉迎圣驾,却也该前往潼关迎接。而洛阳重为帝都,城中大小事物,也十分繁重。赵舒正好借这案牍间的忙碌,来忘却心中的痛苦。 次日便要动身前去潼关迎接刘禅,赵舒坐在案前,安排着最后一些琐事。属下众人都是垂手站立,默然领命。将要散去的时候,却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贲匆匆跑入,道:“将军,桓将军急报。”双手便奉上一封书信。 赵舒漫不经心地接过打开,只看了一行,就脸色大变,霍然起身道:“来人何在?”萧贲答道:“送信之人想是一路不曾休息,到了大门便坠马而死。”这话出口,在座众人都不禁动容,若非万急之事,怎能让那军士以性命传送? 傅俭本是在河内军前历练,但得知吕容凶信之后,便连夜赶回洛阳,侍奉在赵舒身旁。此刻不禁问道:“义父,究竟出了何事?”赵舒长叹一声,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才冷冷道:“陛下驾崩了。”这五个字说出来轻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一时房中鸦雀无声,都眼巴巴地望着赵舒,希望他再能说的详细一些。 原来桓易奉命前去成都,护送刘禅迁都。但是到了汉中之后,桓易却身患恶疾,便命司马懿代为护送刘禅圣驾先行。哪知行至长安地界,刘禅一行却被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反贼夜袭。皇帝刘禅死于乱军之中,新贵人张霖自杀身亡,诸皇子皆死于非命,只有太子刘璇与司马懿父子失踪,生死不知。桓易在后面得知消息以后,。一面封锁消息,带着刘禅棺木赶往洛阳,一面又派人通知赵舒,请求对应之策。 赵舒慢慢将桓易信中所写说出,房中诸将更是惊愕万分。傅俭立刻道:“义父,那长安乃骠骑将军魏文长镇守地界,哪里会有什么乱贼,其中莫非有诈?”确实现在蜀汉治下,虽然说不上什么清平世界,但也不可能会有出现一伙强人,足以劫杀皇帝行驾。傅俭这话言外之意,便是暗指,这些强人背后乃是有人指使,当然首先值得怀疑的便是长安守将魏延。 “无凭无据,岂可胡乱猜测?”赵舒喝退傅俭,转对众人道:“事出突然,本将军心智已乱,请诸位各自回去准备,几日之内,桓将军便会带陛下灵柩到来。”众人不敢多言,都齐齐告辞。 等众将散去之后,赵舒神色一改,沉声对傅俭道:“你速去无当军中,会同天翼、鄂焕二将,前往潼关迎接桓易。”傅俭正要领命而去,赵舒却又道:“见到桓易之后,须好言宽慰,等他毫无防备之时,立刻拿下,火速押回洛阳。”傅俭顿时心中一紧,迟疑道:“义父,桓将军……”赵舒挥手打断他的问话,道:“还不速去,若走漏消息,唯你是问。”傅俭只得道:“孩儿领命。”转身匆匆而去。只留下赵舒一人在座位上怔怔出神,贼吧不能平静,那本已苍老的容颜更添不少皱纹。 其实赵舒在下这道命令的同时,心中何尝不痛?桓易跟他多年,亲如手足,赵舒也万万没有想到桓易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傅俭方才所言不假,能突破御林军营,杀死皇帝刘禅的,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强盗土匪,但也绝对不会是长安的魏延。联想到桓易奏请迁都,又请命前去成都护驾,这谋害刘禅之人,十之**便非他莫属。赵舒虽然猜不透桓易为什么会如此,但既然他瞒着自己干出这样天大的事情,其用意如何,难免让人担忧。所以赵舒才让傅俭前去捉拿桓易,防其生乱。 数日之后,当桓易被捆绑着带到赵舒面前,赵舒忍不住长叹一声,终于将憋在心中的话问出口:“易简,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还什么不满足的?”此时房中除他二人之外,只有傅俭、萧贲。桓易四下看了看,也叹道:“大将军问这话,可是疑心末将对将军有不轨之心?” “我也不愿怀疑,可是……”赵舒语气转冷,凝视着桓易道:“可是你费尽心机,谋刺陛下,难道还要让我相信你一片忠心么?”桓易哈哈大笑,良久才停下道:“既然大将军已经猜出是末将所为,末将也不否认。在汉中时,末将确是装病,才让司马懿代为护送圣驾。末将自却密带属下心腹精锐,抄小路赶到陛下前面埋伏,乘夜偷袭。至于御林军中早被末将换上自己亲信,刚一开战,就四散逃亡,才得以将陛下斩于军中……” “够了。”赵舒猛然伸手抓住桓易衣襟,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贼胆。说,你如此安排,究竟所为何事?”桓易又长叹一声,道:“难道大将军还不能明白末将之意么?”赵舒顿时气势大减,手上也渐渐松开。在赵舒心中,也不相信桓易会背叛自己,这几天里便隐约猜到桓易的用意,加上方才桓易坦然承认,更让赵舒确信自己的猜测,沉吟半响,才道:“这事你总该与我商量商量才是。”桓易却道:“若是与将军商议,末将便什么也做不了。此事末将虽然没有与将军商议,却是与郭伯济商量定下的。” “伯济?想不到你们居然早有谋划。”赵舒微微摇头,回身坐下,示意傅俭替桓易松开绳索。桓易两臂被捆了几日,现在恢复自由,便多活动两下,方才道:“大将军可记得,郭伯济临终之前,曾让末将单独留下?此事便是在当时定下的。郭伯济知将军心怀忠义,很多事不忍心去做。可是将军不做,只怕别人会抢先动手。陛下对将军素来猜忌,魏文长日渐骄横,而司马懿父子更非久居人下之辈。伯济临终留下此谋,为将军除去这三人,可见他对将军的一腔忠心。” 赵舒双眼紧闭,似乎不愿意听桓易说话,可是这每一句话,却都落在他的心间。郭淮、桓易不愧是他生平两位知己兄弟,竟替他将所以的障碍都扫除了。刘禅被杀,司马懿又背上护驾不力的重罪,还有魏延呢?赵舒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桓易道:“魏延手中有雄兵数万,若是反了,这眼前的大好形势只怕就要毁了。” 第四百六十章 言自危怂恿谋反 赵舒所料不错,魏延果然反了。 刘禅的死讯传到长安后,魏延立刻找姜维前来商议。姜维静静听完之后,长叹道:“将军早不听末将之言,如今祸不远也。”魏延明白此时处境危险,所以才找姜维前来,却不是想听这些废话,乃道:“伯约就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且教吾如何度过此劫。”姜维微微摇头,道:“陛下死得离奇,不用末将明言,将军也知其背后主使之人。司马懿父子失踪,想来都是那人连环之计,排除心腹之患。而陛下死在将军管辖地界,将军怕也难辞其咎,更何况那人素来视将军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会轻易放过将军。为今之计,只有五个字可行。”魏延急忙问道:“哪五个字?”姜维目光一转,一字一句地道:“先下手为强!” 自从汉军攻下洛阳,姜维便不只一次地进言魏延,劝其举事,但魏延迟迟不肯。到了此时此刻,除了举兵似乎再也无路可走,魏延沉吟半响,才喃喃笑道:“想不到,最终还是走上这条路。”笑声之中,既包含着很多怨恨,更多的却是无奈。对魏延而言,他并没有称雄称霸的野心,只希望能辅佐明主,建功立业,名垂千古,才会隐忍多年。可是现在赵舒定要置他于死地,魏延心中明白,如果双方交兵,蜀汉眼前的大好局面,很可能就要毁于一旦。可恨赵舒这样的智者,在权势面前,还是乱了方寸,大敌未除,便先祸起萧墙。但是现在魏延已经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长笑之后,便冷然道:“传令众将,来本将军府中议事。”姜维知魏延决心已定,忧喜参半,喜的是魏延终于反了,忧的却是以现在赵舒势力强大,胜负之数,难以料定。但既然选择上了这条路,姜维也只能与魏延同舟共济,希望以二人之力,除掉赵舒这个权臣,而后辅助新帝成就光复大汉的霸业。 将令传下之后,魏延膝下二子,以及麾下将领很快便齐聚一堂。众人见魏延脸色阴沉,都不敢擅自开口,只是默立在两旁等候。魏延抬眼见人已到齐,才起身道:“本将军召诸公前来,是有件大事宣布。诸位当知陛下已经驾崩,而且就在本将军管辖境内。”这样的大事,众将自然皆有所耳闻,只是现在魏延亲口说出来,气氛便又不一样。魏延目光在众人脸上冷冷扫过,又继续道:“现在有人疑心是本将军使人刺杀陛下……” “是哪个混蛋敢如此诬陷爹爹?”长子魏昌素来脾气急噪,按耐不住,便破口大骂出来,但被魏延狠狠瞪了一眼,便又垂首退了回去。魏延遂叹息道:“本将军忠心报国,诸公自当明白,此言纯属诬陷。但本将军纵有千百张嘴,也难以向天下人说清。何况大将军赵舒居心叵测,常视吾为心腹之患,此番定会乘机将吾除去。料想不需几日,洛阳便会派来使者,捉拿本将军。唉,在座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实不忍心牵连诸位。你等就可散去,各奔前程吧。”说着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 事出突然,殿上顿时一阵嘈杂,众人各自窃窃私语。突然听得有人大声道:“将军此言差矣。”众人转头看去,正是天水姜维。魏延也再次转过身来,问道:“伯约有何高见?”姜维大步上前,道:“诸位将军,魏将军平日待我等恩高义厚,现在有难,我等岂可轻言背离,若是如此,日后将有何颜面苟活于世?”魏延平日对待下属确实十分仗义,既然姜维起了头,便有几人跟着喊道:“伯约所言极是,我等绝不背叛魏将军。” 魏延本是与姜维串通好的,见到有人开口,魏延心中大喜,口中却仍道:“诸位厚爱,但赵舒只欲除去魏某一人,诸位何苦跟着受牵连。”姜维乃正色道:“将军错了。陛下离奇驾崩,其中必有内情,将军身为国家栋梁之臣,却不想着为陛下报仇,岂是臣下所为?”魏延又面露难色,道:“非吾不愿为陛下复仇,只是那伙强人来去无踪,竟似消失在这世间一般,却叫人到那里去找?” 姜维嘿嘿冷笑几声,道:“难道将军当真以为是普通强盗所为么?末将却以为陛下之死,必与大将军赵舒有关。”魏延心中雪亮,但却故作气恼,拍案喝道:“姜维,你休得胡言。”其他众人听到姜维的话,再次低声说了起来,殿上又显得闹烘烘一片。 “诸位暂请安静。”姜维环视众人,又继续道:“此事关系甚大,绝非某信口雌黄。诸位当知陛下迁都,乃是赵舒奏请。而前往成都护驾的,原本也是赵舒心腹大将桓易。但桓易却突然在汉中染病,转让司马懿保着陛下先行,其中种种看似巧合,难道就不是赵舒故意安排的么?众人心中应该清楚,现在我大汉国势日隆,吞吴灭魏,指日可待。赵舒虽然权倾朝野,其野心天下皆知,但却又不敢贸然篡位,因为天下还有像魏将军这样对大汉忠心耿耿的忠义之士。所以赵舒便故意使人在长安附近谋害陛下,转而嫁祸于魏将军,这一石二鸟之计,端得是歹毒。可是赵舒却不知这样反而弄巧成拙,使他的野心和罪行昭然若揭,天下人岂都全是傻子?任由他赵舒蒙骗。” 姜维这一席话分析的十分在理,甚至与事实没有多大的出入,但却全是猜测,没有丝毫的真凭实据。面对这样的大事,谁又敢胡乱开口?所以姜维说完之后,竟没有一个人出声附和。魏延见场面冷清,便暗中向魏昌使眼色。魏昌顿时明白,出列道:“赵舒大逆不道,谋害陛下,又想杀我父子。父亲,长安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不如杀向洛阳,上可报陛下血仇,下可保举族性命。” 魏延面色犹豫,还不及回答。姜维便又下拜道:“我等久食朝廷俸禄,当为国尽忠。末将愿跟随将军,生擒赵舒,为陛下报仇。”在座诸将虽然不知道魏延与姜维在演双簧,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谁又能说个“不”字?便都齐齐拜倒,道:“末将愿跟随将军,万死不辞。”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发檄文魏延谋反 魏延得到众将的支持,当日便在长安树起旗帜,广发檄文。不仅将赵舒罪行公布天下,而且诈称失踪的太子刘璇就在长安城中,号召天下,共同征讨赵舒。魏延心里清楚,仅仅靠自己麾下的三万人马,是不能与赵舒抗衡的,所以连派使者,前往宛城霍弋,荆州关平,汉中王平,成都吴懿等处,希望能联合众人,一起对抗赵舒。 而洛阳也很快就作出了反应,昭告天下,将谋害刘禅的罪名,又推给魏延。而赵舒也亲自带兵进驻潼关,准备随时攻打长安。两京百姓刚刚过几天安稳日子,却又再次被卷入战乱之中。而北方的曹魏,南方的孙吴,也都各自向边境增兵,只等赵舒、魏延交战之后,便乘机分一杯羹。 长安兵马不多,魏延也不敢贸然东进,一面征召新兵,一面等候各处的回复。每一天,魏延都会亲自走上长安城头,既是巡视城防,也是在期盼着能从远方出现自己的援军,或者是赵舒的敌军。这些时日,姜维更是寸步不离魏延左右,自然能明白魏延的心意。看着魏延不住眺望远处,不由道:“将军,以末将愚见,只怕不会有谁响应将军号召,赶来相助。” 魏延闻言轻叹一声,转头道:“吾本以为关平为忠良之后,王平憨厚忠直,霍弋受先帝大恩,而吴氏兄弟乃皇室国戚,总不会眼看赵舒篡位。现在想来,这些人却都是,只顾名位,贪生怕死之辈。”说着便是一阵自嘲苦笑。 魏延只说众人贪生怕死,姜维却知道并不全然正确。关平镇守荆州,于东吴接壤,是何等紧要之地。若没有真凭实据,他如何能轻举妄动?而霍弋也受有赵舒大恩,曾有言,只要赵舒不篡位,他便不会与之为难。那吴懿兄弟,虽然是皇亲,却早就倒在赵舒一边,否则赵舒又怎能放心将成都交付二人?至于王平表面虽然憨厚木讷,但心里却是十分奸狡,不然当初刘备也不会将他安插在魏延身边。就现在形势而论,这四人必然是两厢观望,不会轻易答应魏延之请。 魏延笑声停下之后,复又大声道:“即便没有这些小人相助,难道某就定会输给赵舒么?”说出这句话,魏延似乎又恢复了昔日叱咤疆场的豪情,对着姜维道:“他日本将军成事之后,定要让这些小人为今日的胆怯付出代价。”说完便欲下城。 这时城外远处却有一骑飞驰而来,看衣甲正是魏延部下斥候。魏延听这马蹄声十分急促,不禁停下,道:“莫非有什么紧急军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维早已经飞奔下城。片刻之后,又见他跑上城来,大声道:“将军,王平将军汉中军马离长安只有十里之遥。”魏延万万没有想到,那斥候会带来这样的好消息,迎上前握住姜维双肩,道:“果真是王平的旗号?”姜维还没有回答,那名探马便已经上前,下拜道:“禀将军,确实是王平将军。属下在汉中时认识王将军,不会看错。” “好,好。”魏延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王子均虽然平日沉默寡言,但却十分正直,断然不会坐视大汉江山易主。”丝毫不记得刚才还一口一个小人在骂王平。重赏探马之后,魏延便打算召集众将一起出城迎接王平,转眼却见姜维面色凝重,不禁问道:“伯约还有何事不悦?”姜维虽然不愿意泼魏延的冷水,但又不得不说,道:“将军怎知王平此来,便是一定相助将军?”魏延顿时笑容僵住,迟疑道:“你是说王平可能是赵舒派来的?”姜维点了点头,道:“现在非常时期,将军万事还是小心些好。王平外表固然忠厚,但却不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肯出兵相助将军,其居心何在?将军还是要三思。” 姜维说的全是实情,但在魏延听来却有些刺耳,不悦道:“以伯约之意,现在肯来助本将军的便都是傻子?”姜维不愿与之争辩,只得道:“不管怎么说,将军还是应该紧闭城门,待问清来意之后,方可放其军马入城。”魏延却摇了摇头,道:“王平若是响应本将军征讨赵舒的檄文而来,如此作为,岂不让他心寒?”想了想,又道:“吾自去城下与他说话,汝可伏兵城内,若有变故,便速杀出接应。” 两人安排妥当,王平军马已至城下。不等对方上前喊门,魏延便先带着三五亲兵,纵马出城,高声喊道:“来的可是王子均将军。”但见对方阵中,前面将士左右分开,王平策马而出,答道:“正是末将。” 魏延见他单骑而来,心中大定,也迎上前,道:“多日不见,将军风采如旧。”王平面沉如水,冷冷道:“客套话便不必说了。末将是奉将军之召而来,共同征讨赵舒。还望将军能请太子出来相见。” 魏延没有想到王平见面就给自己出这样一道难题,嘿嘿笑了几声,道:“某素知将军忠义,檄文发出,果然只有将军一人带兵前来。至于太子殿下,虽然身在城中,但于乱军之中,负有重伤,暂时不能与将军相见,还请将军体谅。”王平冷哼了一声,复道:“哪末将现在可能进城参拜么?” 魏延笑得越发勉强,最后只得道:“自然可以,将军请。”王平见他答应,向后招了招手,便有一名骑兵打马上前,欠身道:“将军有何吩咐?”王平道:“汝去告诉刘将军,吾现在随魏将军入城参见太子殿下,若是半个时辰之后还不出来,便让他带尔等返回汉中。”那骑兵领命而去,魏延又强笑道:“将军这是何意?”王平丝毫不以魏延为意,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请将军在前面引路。”魏延只好又干笑几声,才与王平一道入城。 进城之后,王平左右观望一阵,突然道:“将军果然伏有人马,莫不是要对付末将?”魏延知道姜维所埋伏的人马已经被王平看破,便如实答道:“某也恐将军来意不善,惟恐将军帮助赵舒前来攻打长安,所以不得不加以防备,还请将军见谅。”王平却沉声道:“将军此言差矣。末将只知道报效朝廷,并不是帮助将军或者赵舒。”魏延微微一怔,随即又笑道:“将军说的极是。”便再不说话。 等到了骠骑将军府,魏延径直将王平引上大堂,待要吩咐家将看茶,王平便又道:“末将还是先参拜太子殿下,烦请将军带路。”魏延知道再无推脱,遂命家将退下,方才重重叹息一声,道:“实不瞒将军,太子殿下并不在城中。”王平本已坐下,此刻霍然而起,低喝道:“原来将军只是在欺骗末将。” “将军息怒。”魏延急忙道:“某也是不得已如此,将军当知赵舒把持朝政多年,之所以不敢效曹操篡逆,惟惧我等数人手中兵权。如今陛下驾崩,太子下落不明,却偏偏又是发生在某管辖界内,如此大好良机,赵舒焉能错过?魏某死不足惜,但赵舒野心日盛,不久定要篡权。吾跟随先帝多年,怎忍见大汉江山落入此贼之手?所以才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保存汉室宗庙,还望将军能体谅某这一番苦心。” 王平再看了看魏延,问道:“陛下驾崩之事……”魏延立刻接口道:“某虽无确凿证据,但想来却非赵舒莫属。将军试想,如今世道清平,哪里能出来这样的一伙强人?再说天下能有胆量谋害陛下的,除他之外,还能有谁?更何况陛下驾崩,除了太子失踪之外,其余皇子也都被害,最终谁受益最大?也是赵舒。而陛下驾崩在某管辖范围之内,也正是赵舒高明之处,便想乘此机会,铲除魏某,好再无人能阻止他篡夺大汉天下。如此一石二鸟之计,将军难道看不出来么?” 王平听他详细说话,一直不发一言,最后才轻叹道:“末将带兵前来,也是觉得事情蹊跷,可是太子……”魏延又忙着打断,道:“某这些日子一面整顿军马,也一面在暗中打探太子消息。但太子年纪幼小,在那乱军之中,怕也是凶多吉少。若是没有太子消息,难道将军就任由赵舒作乱么?”王平又仔细打量魏延一番,终于点头道:“罢了。将军说的是,就算没有太子,也不能纵容乱贼当道。末将这就招呼属下兵马入城,与将军共举大事。”魏延见他同意相助自己,也哈哈大笑,乃与王平携手而出。 王平带兵入城安顿之后,姜维又私下求见魏延,问道:“将军已确信王平是真心相助么?”魏延本来心中还存有疑虑,但与王平交谈之后,已是深信不疑,笑答道:“伯约不必担心。王平愚忠刘氏,定不会坐视赵舒篡位。”说着还略带几分敬佩地感慨道:“至今还能有人如此忠于汉家天下,实是难能可贵啊。”姜维无从争辩,只好行礼告退,心中却暗自祈求,万望魏延这次没有看错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临长安自相残杀 赵舒也许是知道王平进入了长安,又或者是兵马集聚完毕,终于在王平进入长安之后,也带兵杀奔长安城下。魏吴两国蠢蠢欲动,赵舒不能抽调前线兵马,虽然在各处抽调,但也只能聚集五六万人马。而魏延麾下本就有三万将士,再加上王平带来的五千汉中军以及最近新募之兵,双方就兵力而言,大致相同。 得报赵舒麾下兵马不多,魏延有心出战,乘机将其击败。但姜维却献计道:“赵舒率军前来长安,魏吴二国必已蓄势待发,只要将军能坚守数月。曹植、孙竣见赵舒久不能胜,定会派兵袭扰其后,启时赵舒分身乏术,军心动荡,将军再乘势出战,可获全胜。”魏延心念刚动,王平却道:“姜将军此言不妥。”姜维心中一直对王平都不是很信任,此刻便冷冷道:“哪里不妥?” 王平并不理他,转对魏延道:“赵舒谋逆,将军在长安高树义旗,匡扶汉室,举国忠义之士都在翘首期盼。可是现在赵舒带军前来,将军却避而不战,反要让曹魏与孙吴相助,岂不让天下人心寒?更疑心将军举兵的用意。” 这席说的合情合理,魏延本是打着忠于刘汉的旗号,但如果在最后不能打败赵舒,反而让曹魏或者孙吴侵占蜀汉国土,这难免让人觉得魏延才是真正祸害刘汉天下的罪魁祸首,那忠于刘汉的口号也就不攻自破了。姜维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善言辞的王平,现在说出的话竟然这般难以反驳,再看魏延似已被其说动,急忙道:“将军……” 刚一张口,便听外面魏昌道:“父亲,赵舒在城外请父亲答话。”魏延听是赵舒亲来,乃笑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便去会会赵舒。”不等姜维再劝,便大步出来。姜维知道再劝无用,只好快步跟随其后。王平在后面见二人出去,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也紧紧跟在二人身后出来。 三人一路急行,直奔城楼。放眼望去,果然见汉军在城下摆开阵势,阵中一杆帅字大旗,赵舒白马红袍,立于旗下。身后两员小将,俱是寒铁盔甲,一般的虎背熊腰,一般的威风凛凛,正是傅俭、文鸯二人。赵舒在旗下,见城楼上人影晃动,知是魏延上城,低声吩咐几句,傅、文二将便纵马而出,直至城下。 傅俭长枪一指,高声道:“魏延鼠辈,休要龟缩在城中,可敢出来与小爷大战三百回合?”魏昌听见傅俭辱骂其父,顿时怒气上涌,恨不得现在就下城去与傅俭死战,只是碍于在魏延跟前,不敢发作。王平却怒道:“当年末将跟随将军征战之时,傅俭还是几岁孩童,不意现在却如此猖狂。” 这几句话正是火上浇油,魏延仰天长笑道:“今日本将军若是不战,反倒让这些后辈小瞧了。来人,擂鼓,出战。”随即下城点好人马,带着王平、姜维、魏昌杀出城外。傅俭、文鸯二人见城中兵马出来,也都勒马回阵。魏昌却深恨傅俭,不请将令,便策马追上前,喝道:“傅俭休走。” 魏昌常随其父征战,与傅俭相互认识,都是蜀汉后起将领中的佼佼者。傅俭见他赶来,笑道:“吾岂惧汝?”乃勒马回转,挺枪直迎魏昌。两人也不多说,顿时刀来枪往,杀作一团。这二人武艺在伯仲之间,一时难分胜负,文鸯在旁看得手痒难耐,也提枪喝道:“谁敢与吾决一死战?” 姜维深知文鸯武艺还在傅俭之上,惟恐他人不是敌人,正待请命上前,便听身旁有人喝道:“无知小辈,竟敢在此撒野。”却是王平纵马杀了出去。姜维微微一怔,随即向魏延道:“王将军非文鸯敌手,怎么……”魏延素知王平武艺不高,也不禁皱眉道:“王子均小瞧文鸯,怕是要吃些苦头。”姜维于是道:“末将这便是换王将军回来。”魏延却微微摇头,道:“不忙,正好看看王平是否真心助我。”两人遂将目光移向王平、文鸯二人。 看了片刻,魏延脸上终于展露笑容,谓姜维道:“王子均果真是在拼命,可惜文鸯却比他厉害的多。汝可速去……啊!”他见到王平与文鸯招招凶险,不是作伪,便想让姜维去换下王平,哪知就在这说话之间,文鸯已用长枪格开王平兵刃,抽出背后钢鞭,狠狠打在王平背上。王平虽然有盔甲在身,但却也禁不起这一鞭,大口鲜血喷出,急忙弃了兵器,伏鞍逃回。魏延惟恐王平有失,也不让姜维出马,自己提刀上前接应,厉声喝道:“小贼休得猖狂。” 文鸯本在赶杀王平,见魏延亲来,便调转方向,迎了过来。两骑马越跑越近,眼看就要交上手,赵舒却从阵中出来,大声道:“文长且住。”魏延虽然脾气孤傲,但久在赵舒之下,深知其能,心中难免有几分畏惧,竟也随着文鸯停下,道:“将军别来无恙。”赵舒轻叹一声,道:“自听闻文长举兵,吾便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怎言无恙?”魏延不禁哈哈笑道:“原来将军心中对某也颇有顾忌。” 赵舒并不否认,反而点头道:“将军威名远镇,吾岂能不惧?只是吾有一事想不明白,将军位及人臣,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为何还要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怕将军一世英名,便要付诸东流。”说着又是长长一叹,语气中似乎十分惋惜。 魏延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若不是你逼人太甚,我又何至于此?嘴上却道:“本将军身为汉臣,受先帝知遇大恩,得闻陛下惨死,岂能无动于衷?本将军举兵不为别的,只为陛下复仇,铲除你这逆贼,安抚汉室天下。”他一边说,心里一边想着自己跟随赵舒多年,虽然说不上忠心耿耿,但也是唯其命是从,倒头来却还是躲不过“兔死狗烹”的下场,不禁越想越怒,所以言语之间也就越来越不客气。 赵舒听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喝道:“陛下驾崩,乃是在文长管辖境内,吾尚不曾怀疑文长,文长却先反咬一口。今日前来,吾本是好意想劝文长悬崖勒马,不想文长执迷不悟,那休怪本将军不念旧情。”魏延跟随赵舒多年,此番却是第一次听着他语气中有如此重的杀气,不禁再次打量上下赵舒,方才发现此时此刻的赵舒便如同那七十岁的老人,人看着虽老,但气势却比往昔更为强烈,目光之中也十分狠辣,心中微微发凉。只是事已至此,再无路可退,乃仰天大笑道:“想我魏延征战半生,何曾畏惧于人?” 赵舒冷笑数声,接口道:“文长随我多时,当知这区区长安城,并不能阻挡本将军大军。”魏延面上笑容立时僵住,知道赵舒所言非虚,当年他所密制的“火药”能炸开潼关,现在又怎么不能炸开长安?魏延只觉得自己多日经营的城防,未必能有想象中的那般牢固,想到此处,背心、额头不由冷汗直冒。回顾身后众将,均已失色,便想说几句话鼓舞士气。 魏延尚未开口,却听背后共弦响动,一直羽箭直射向赵舒面门。赵舒毫无武艺,本是不能躲避,但文鸯持鞭在旁护卫,看准箭矢来势,手起鞭落,正好打在箭杆中间。文鸯何等力道,自是将羽箭一打为二,可是对方射箭之人,臂力也十分强大,那箭头竟然不改来势,仍旧射向赵舒,只是准头稍偏,正中赵舒肩胛。 赵舒身后骁将,见其受伤,一起抢出救护。赵舒却手握箭杆,一把将箭头扯出,喝道:“姜维,吾誓杀汝。”那射箭之人,正是姜维。姜维在阵中见赵舒言语吓住众人,心中大为气恼,便隐身旗角,暗自张弓搭箭,想将赵舒射杀在阵前,以助魏延成功。赵舒深信魏延为人光明磊落,才敢近前答话,却没有想到提防姜维,幸亏文鸯在前,否则当真是阴沟翻船。 傅俭见赵舒受伤,也弃了魏昌,转回本阵。姜维并不理会赵舒,直向魏延道:“将军可下令乘机掩杀。”魏延虽然并不赞同姜维如此做法,但毕竟是两军对垒,也顾不得其他,遂将宝刀一挥,喝道:“杀。”一马当先,直取赵舒。 傅俭见魏延自来,恐赵舒有失,便想保其后撤。赵舒乃持剑喝道:“吾为国家上将,岂惧反贼?众将敢退后一步,立斩不赦。”诸将闻言,无不动容,再无后退之意,尽皆转而向前,与魏延部下交战厮杀。 赵舒征战多年,虽然当年与诸葛孔明也争得是你死我活,但真正刀兵相见,也只有赵云临死前来行刺的那一回。而且当时赵舒并未亲临阵前,现在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两支穿着一样衣甲的汉军交战,心里自然别是一番滋味,不由地重重叹息一声。 其时蒋琬等人均随刘禅灵柩前往洛阳,蒋斌也随在赵舒身边征战,见其叹息,乃靠近前道:“弟子有一计,可为老师分忧。”赵舒虽然名义上收下这位弟子,但从来没有传授他任何东西。而且在赵舒离开成都之时,蒋斌却随侍在其父身侧,如果不是这次跟着刘禅迁都前来,赵舒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个弟子。此次征讨魏延,蒋斌竟然自动请命随军出战,赵舒非但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是求之不得。看到这年轻人目光中的热情,赵舒不禁点了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蒋斌于是细语几句,赵舒绷紧的面容终于稍微放松,展露笑意,道:“就你去办吧。” 蒋斌的父亲蒋琬虽然可以说得上是蜀汉王朝的第一大忠臣,但蒋斌自己却没有受到他父亲的影响,或者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的事情,眼光也总是要看得远些。最初拜在赵舒门下,蒋斌也确实有些不甘心。可是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与赵舒接触更多之后,蒋斌的心意也在慢慢发生改变。虽然这个师父没有教会蒋斌一条计谋,一招剑术,甚至一个字,可是赵舒为人温和,处事宽仁,让熟读史书的蒋斌觉得他与王莽、曹操这类的奸臣似乎并不是一类人。直到某一天蒋斌可以很习惯的将“老师”两个字喊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暗中苦笑,终于还是真心实意的承认了这个恩师。 蒋斌虽然早就承认了赵舒,但他却知道父亲蒋琬忠于刘氏,与赵舒之间必然会有冲突。尽管赵舒没有表露出任何的野心,蒋斌还是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蒋斌在赵舒的面前,还是那个很乖巧甚至有些木讷的弟子,不会多说一句话。听到刘禅遇害的消息,蒋斌整宿没有睡,明白抉择的时候到了。至于后来魏延指责赵舒谋害刘禅,而赵舒又反咬魏延,这些对蒋斌来说都不重要了,他的眼前只有两条路。一,跟着父亲一起,反对赵舒,下场很明显,大约父子二人都要伴随着蜀汉王朝走向末路,在走向权力最高峰的道路上,蒋斌相信赵舒不会对他这个并不亲密的弟子手软。二,站在赵舒这边,这样或者父亲会不满意,但却能保全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更何况“成王败寇”,一旦赵舒取得成功,蒋斌还是开国功臣。所以在赵舒出兵攻打魏延之前,蒋斌与其父彻夜长谈,最终还是跟着赵舒一起来到长安城下。 第一次向赵舒献上自己的计谋,蒋斌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但赵舒笑容中显露出来的鼓励让他觉得一阵温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打马离开。 其实蒋斌的计谋也不算有多高深,只是选了些嗓门大的军士站在阵前,对着交战的双方大声喊话,只有一句:“汉军不打汉军。”赵舒初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像G党的口号:“中guo人不打中guo人。”都是看似简单的话,但作用的效果去十分的明显。跟随魏延的叛军,很多只是习惯性的履行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服从上面的命令,并没有思考过这场战争是为了什么,或者说究竟谁对谁错。听到这句喊话之后,大多数人都会在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眼前的敌人不正是往日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么? 很快战场上的喊杀声就远远不如刚才那么响亮,双方的士兵似乎对这场战争都有些懈怠,直到赵舒阵中响起鸣金收兵的声音,赵舒麾下的将士都缓缓后撤,而魏延的部下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前赶杀。 姜维抹了抹脸上的血汗,赶到魏延的身旁,打算请示是否该下令追杀。魏延却重重叹息,道:“众意难为,伯约现在可知为何某迟迟不肯举事?唉,撤吧。”姜维本想说两句宽慰的话,但看到眼前的情景,也觉得有些泄气,终于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聪明…… 第四百六十三章 弃长安突围汉中 回城中,魏延一直都是默默无言,等诸将各自散开,便提马向王平营中行去。王平受伤在先,已被送回城中将养,他现在对魏延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即便魏延征战不利,心中不快,却还是想着前去探望。姜维见魏延不回自己府中,猜得其心意,打马尾随在后,低声道:“将军是要去看望王将军伤势?”魏延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开口。姜维又继续道:“将军就不觉得王将军受伤有些蹊跷之处?文鸯英勇,众将皆知,以王将军向来沉稳的个性,当不会如今日一般冲动。” 魏延听后也不禁勒马停下,皱眉思量,半响才淡淡道:“你是说这是他的苦肉之计?”见姜维点了点头,魏延便又笑道:“伯约行事小心固然不错,但你今日也当看见,本将军举兵,不仅无人响应,便是麾下将军也多不肯尽力。难得王平前来助我,若无凭借,万不可乱言,否则单以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与赵舒相抗衡?”姜维深知刚才的战局对魏延是个不小的打击,需知魏延向来爱惜士卒,部下都是以死力报效,此次却出现这样的情况,魏延自然难以释怀。而王平甘心从汉中前来帮助魏延,在魏延的心中肯定十分感激,所以不愿意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怀疑王平,惟恐王平也再带兵离他而去。姜维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以后定当谨慎言语。”魏延看了看他,最终道:“伯约交战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不必随我前去探望。”姜维心知魏延担心自己在王平面前失言,于是行礼告退。魏延便独自一人向着王平营帐而来。 王平被文鸯一鞭击中后背,受伤颇为严重,见魏延前来,想要起身行礼。魏延却先一步上前扶着,道:“子均且不可妄动。”王平微微将头埋下,算是见礼,然后问道:“将军,今日战事如何?可恨末将武艺不济,竟被小辈所伤,不能为将军效力。”魏延不肯实言相告,勉强道:“赵舒为伯约箭矢所伤,带兵退去。” 王平“哦”了一声,并没有显出高兴的神色,道:“赵舒受此大辱,必然会再次攻城,将军还要小心。”魏延顿时又想起了赵舒密制的攻城利器,本来忧心忡忡的脸色又更加黯淡。王平这才问道:“莫非将军有事隐瞒末将,今日战局不利么?”魏延被他说破,于是不再隐瞒,遂将战场之事原原本本说出来,苦笑道:“某养兵多年,却不及赵舒一句话,唉!” 王平也是双眉紧皱,良久才道:“这其中原因,末将或者能窥透一二。”不等魏延示意,便又继续道:“将军麾下虽然招收不少新军,但旧部精锐却都是两川之人,家眷不在长安。将军在此举兵,众人心中必然担心家人安危,不肯用死力。”魏延点头道:“子均所言不假,但事已至此,某该当如何打算?” 王平不答反问道:“将军可知末将何以只带五千人马前来?”却并没有等魏延回答,又道:“末将留下半数心腹将士固守汉中,亲自前来长安只是想请将军……”这次魏延却不让他把话说完,便挥手阻止,沉声问道:“子均是想让某放弃长安,退回汉中?”王平点了点头,似乎没有觉察出魏延语气中的不快,继续道:“长安孤城一座,不要说赵舒以利器强攻,便是他将城池围住,将军粮草能坚持到几时?若是将军全军前往汉中,末将为将军镇守阳平关,而将军却亲提大军进取西川。吴氏兄弟庸碌之人,怎能抵挡将军神威?将军取下两川之地,便可凭借蜀道天险与赵舒抗衡。川中富饶,一则将军不必担心补给粮草,二则麾下将士回返家园,亦无后顾之忧;三则成都乃先帝建业之基,将军在此号召天下,必然会有更多忠义之士起来响应。进,将军可与赵舒争夺天下;退,将军也可雄居西南。” 王平最先说放弃长安的时候,魏延本来怀疑其用意,但经过王平这一番说词,魏延竟有些心动,若真是如其所言,就算他不能打败赵舒,也能全保两川,不失为第二个刘备。心中这样想,脸上的神色也就缓和下来,但滋事体大,魏延不能立刻就下定决心,只好道:“此事还需再议,子均且好生养伤。”王平明白欲速则不达,于是不再多言,点头称谢。魏延又说了几句,才转身出来。 回到自己帐中,魏延一直都在想着王平的提议,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当夜果如王平所言,赵舒受伤之后,不肯善罢甘休,挥军乘夜攻打城池。于魏延而言,跟着赵舒征战多年,对他的攻城方法了如指掌,为了防止汉军在城墙下埋炸药。魏延不仅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护城河挖深一丈,而且在城墙下放了几十口大缸,专门有人轮流监听,一旦有所异动,便立刻带兵冲杀出去,不能让炸药将城墙炸开。 可是顾得了地下,却顾不了地上,汉军这次并没有挖掘地道,掩埋炸药,而是用投石机,不停向城上投掷炸药包。这些炸药包虽然威力不大,就算是炸在人群中,最多只能杀伤几人,但却让长安城中本来已经消沉的士气更为低糜。疲于奔命地坚持了三天,魏延原本打算可以坚守数月的信心,也渐渐瓦解。等到部下川将陈式率部出降之后,魏延心中更加觉得王平的建议不错,于是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 当魏延把放弃长安转入汉中的构想说出来之后,得到川中将领一致赞同,似乎所有人对坚守长安都不看好。惟独姜维坚决反对,劝道:“虽然汉中是将军旧时镇守之地,但将军已经离开多年,不知其民心向背。而且西川有剑阁等天险关隘,即便吴氏兄弟无能,固守却绰绰有余。再则两川多年未经战事,百姓安居,而将军却将战火燃向蜀中,两川居民必然更加怨恨将军。既无地利,又失人和,非上善之计。” 尽管姜维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是川系将领更担心的却是他们的家人,跟着魏延在长安举起了反旗,家眷在西川会是什么样的待遇?若是能回到蜀中,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再三要求魏延能放弃长安,回到汉中。在众人的劝说面前,姜维一个人的反对便显得无足轻重,魏延也渐渐从犹豫不决,转变成为现实行动。下令全军收整行装,两日之后,突围前往汉中。 第四百六十四章 至汉中步入圈套 在兵力相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以魏延的勇武,突出重围,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攻克长安是魏延多年的梦想,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在两年之后,就又被赶了出来,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将他赶出来的竟然会是赵舒。世事变迁,居然会是如此的奇妙!好在魏延终于还是冲了出来,只要能回到汉中,按着王平的计谋,先平定西蜀,巩固后方,依仗天险,自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想到将今天的种种,日后加倍偿还给赵舒,魏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艰涩的笑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魏延从自我陶醉中惊醒,长子魏昌赶到跟前,抱拳道:“父亲,据探马回报,赵舒大军入驻长安之后,并没有立刻派兵追来。”魏延稍微的松了口气,心想王平所言果真不假,赵舒本来兵力就与魏延相当,攻占长安之后,又不得不派兵驻守,这样就不会有充足的兵力追击,而让魏延能有足够时间平安进入汉中。虽然是这样的军报,魏延还是不能大意,道:“派人继续打探赵舒动静,全军快速前进,等到汉中之中,必然重重犒赏。”传下命令之后,部队行进的速度又加快点,魏延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些。 长安到汉中有几条路,陈仓、散关比较远,而子午谷的地形又不适合大部队带辎重行军,魏延只能取道眉县,经褒斜谷,进入汉中。汉中乃是魏延旧日镇守的地方,看着山川依旧,人事却已全非,魏延在庆幸自己平安抵达之余,也觉得有些惆怅。一路行来,仍旧没有赵舒追兵的消息,魏延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到了汉中,自己将有东山再起的本钱,担心的却是,赵舒究竟在耍什么花样?但不管怎么说,汉中城就在眼前,魏延在这一夜,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 睡梦之中,魏延竟然发觉自己的头顶上,长出两只角。是凶,是吉?魏延满身冷汗地惊醒,便使人去请旁边帐中的魏昌询问。魏昌听完父亲的叙述,答道:“父亲勿忧,此大吉之兆也。麒麟,百兽之王,头上有角;苍龙,天子之征,头有二角。父亲梦见头生二角,乃是变化飞腾之相。”魏延得其子开解,心中疑窦稍解,见外面天色还暗,便吩咐魏昌退下休息。 魏延却再也没有睡意,麒麟、苍龙之兆,莫非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富贵么?魏延不由地提笔在案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角”字,仔细观摩片刻,猛然失色,手中毛笔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原来这“角”字上下分开,却是“用刀”二字,头上用刀,岂有命在?魏延省悟之后,正打算再召魏昌入内,却听外面突然之间,杀声大作,急忙提刀出帐,厉声问道:“出了何事?”周围亲兵也茫然不知,便有几人前去打探。魏昌刚刚躺下,此刻又急忙起身赶来,望着交战之处,惊道:“父亲,那是王将军营寨。”魏延点了点头,苦笑道:“为父还是中了王平的奸计,只是不明白,怎么他什么时候也跟赵舒一个鼻子出气。唉……” 两人说话之时,左右亲兵已经将二人坐骑牵来,魏昌本要先行上马。魏延却将他拦下,道:“为父带兵前去,汝可带人好生照顾诸弟。若是为父遭有不测,汝等便自行逃命去吧。”魏延此次撤离长安,家眷都在军中,事到如今,他自己一死固然不足惜,但却不忍看着数子与二孙一起跟着受戮。魏昌听到父亲似乎是在交代后事,心中大悲,呜咽道:“父亲,孩儿愿带兵前去,请父亲保着诸位弟弟先走。”魏延摇了摇头,道:“赵舒不得为父首级,怎能甘心?但为父却知他不是赶尽杀绝之人,只要为父不在了,大约是会放过尔等。”说完便翻身上马。魏昌急忙牵住缰绳,本待开口再劝,魏延却一马鞭狠狠抽在他手上,厉声喝道:“莫非为父的将令,你也敢违抗了不成?”魏昌手上顿时一条血印,仍旧不肯松手道:“父亲,赵舒为人未必如你所言。张氏一门,严鹏一家,可曾留下半个活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孩儿等愿追随父亲。即便战死疆场,也定不向赵舒乞怜。” “将军。”魏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见刚才去打探亲兵赶了回来,禀道:“不仅王平反戈,镇守成都的吴懿也带兵前来,与王平合兵一处杀来。”魏延终于明白为什么赵舒没有从长安派遣追兵,原来早就在这里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来钻。兵败似乎已成定局,想到张绍、严鹏的幼子,魏延也只好长叹道:“也罢。”不再勉强魏昌离开,答应让他与自己一起,带兵赶往交战之处。 进入汉中之后,又听说没有追兵,魏延部下军士都放心大胆地在帐篷中睡觉,万万没有想到王平会突然发难,根本不及抵挡,很快就被王平部下冲入营中。能逃的当然就逃了,不能逃的只好投降,不肯投降的只有死路一条。一时之间,整个营中都十分混乱。魏延打马行来,看着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兵,不由大喝道:“都给本将军站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魏延此刻还生龙活虎地站在众人面前。一声大喝之后,周围顿时静了下来,都直愣愣地看着魏延。从他们的眼神中,魏延看到的只有恐惧二字,本来是想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张口却化成重重地一声叹息,道:“逃命去吧。” 一干将士不知道魏延此言是否真心,互相看了看,却没有谁敢先走。可是杀声越来越近,感觉王平部下立刻就要杀过来,终于还是有一名胆小的军士,对着魏延磕了个头,又马上起身,飞似的跑掉。很快,周围的军士又纷纷效仿,场面又恢复刚才的混乱。魏昌看着勃然大怒,拿过弓箭便想射杀几人,魏延却挥手止住,叹道:“随他们去吧。”然后转头道:“诸公现在要离开,吾也绝不阻拦。” 魏延这两年在长安新招不少兵马,但身边的亲兵嫡系,却都是跟随多年的旧部,随他多年,十分忠心。听到魏延的话,都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这些响亮的声音,让魏延的心中稍微感到一丝的欣慰,自己还没有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父亲你看。”顺着魏昌指的方向,魏延看见姜维也杂在乱军之中逃跑,不由道:“此人才智过人,只是品行,唉……由他去吧。只怪为父不听他忠言。”到此时,魏延竟然还没有明白,如果没有姜维的挑唆,或者他与赵舒之间,不必走到这一步。 第四百六十五章 败魏延平定内乱 虽然魏延的部下比王平与吴懿的兵力还稍微多些,但王平很轻易地便突袭成功。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出其不意,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魏延长安新募之兵不能战,能战的两川将士,眼看已经到了家门口,谁又愿意白白地将性命丢在这里?所以跑的跑,降的降,真正出来死战抵抗的,只有魏延父子带出来的千余心腹亲兵。 魏延借着火光看见王平沉稳的国字脸,由于被文鸯击打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虽然王平不能像魏延一样亲自带着部下作战,但沉着的指挥,及时更变阵型,调整部署,让以勇猛著称的魏延父子,也难以突破汉军的重重围困。交战一直持续到天明,魏延身旁的军士死伤殆尽,魏昌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弩箭穿胸而过,只轻喊了一声:“父亲。”便落马身亡。亲眼看到爱子先自己而死,魏延发了疯似地砍杀汉军,但以一人之力总不能与上万将士抗衡。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血,魏延的意识即将模糊,却听到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父亲……” 魏延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几个儿子还有魏昌的两个幼子被汉军带到阵前,年龄较小的几个,都被吓得哭了起来。次子魏荣面色如常,刚才那声“父亲”正是他所喊。吴懿立马魏荣身后,高声道:“反贼魏延,还不快些下马受缚?” 半宿的厮杀,流血过多,早让魏延觉得难以支撑,见到数子爱孙都成为人质,手中的宝刀,再也拿捏不住,跌落马下。吴懿只道是魏延被自己的“妙计”逼迫丢弃兵器,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王平再次紧皱双眉,将战马又拉开了些,打心眼里,他实在不愿与吴懿这样的人为伍。 魏荣开口呼喊魏延,本来是想对他说,不必以自己等为念,却没有想到魏延竟然会弃刀而降,只觉得是自己害了父亲,心中万分懊悔。乃高声道:“父亲,孩儿不孝。”伸手握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刀,在颈下一抹,顿时血溅当场。旁边的几位弟弟,看到兄长惨死,又都大哭起来。魏延双目尽赤,仰天大笑,厉声喝道:“不要哭,汝等都该以二位兄长为榜样,方才是我魏氏的好男儿。” 王平不愿再目睹悲剧发生,打马上前道:“大将军有令,要生擒将军。将军现在插翅难逃,何必再苦苦抵抗?”魏延上下打量王平数眼,冷笑道:“某只以为吴懿贪图富贵,给赵舒当走狗。没有想到你王平也会甘心帮着赵舒篡夺汉室江山,真是瞎了双眼。”王平摇了摇头,叹息道:“凭心而论,将军举兵,真是为了朝廷么?”魏延顿时为之语塞,勉强道:“即便某不是一心为了朝廷,但赵舒却是要篡位。”王平再次摇了摇头,道:“将军又错了。大将军并无此意,只等安定长安,确信太子殿下不在人世之后,便要恭请梁王殿下登基,继承大统。”魏延看着王平,脸色十分古怪,良久才哈哈笑道:“这大概是赵舒自己说的,难道你也相信?”王平心中默默一叹,他固然不十分相信,但又能怎么样? 魏延见他不回答,再追问道:“你心中也不相信,是吗?”王平终于点了点头,答道:“但末将更不能相信将军能兴复汉室,安定天下。” “好。”魏延恨声道:“我自问不是赵舒对手,但他若想要生擒我,当面羞辱,却也万万不行。”说完便将佩剑拔出。王平明白他的心意,急忙喊道:“将军万万不可。”吴懿惟恐不能完成赵舒交代的任务,遭受责罚,也高声喊道:“魏延,你若敢畏罪自杀。本将军便杀了你全家,让他们与你做伴。”魏延冷冷瞪了他一眼,又十分慈爱地在每个儿子孙子的脸上扫过,道:“我死之后,他们的生死都仰仗大将军恩德了。”说完之后,便也和魏荣一般,自刎而死。 吴懿眼看着魏延高大的身躯落马,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完成赵舒嘱咐的任务,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把这几个小畜生都宰了。”话音刚落,就觉得背上有把冷冰冰、硬邦邦地大刀抵着,又听见王平冷冷道:“把这几人都交给我。”吴懿没有想到王平敢这样对待自己,既惊且怒,高声道:“王子均,你是要造反么?”王平手上微微用力,喝道:“本将军在说一遍,这几人都交给我带走。”王平虽然平素沉默寡言,但说出来的话却都是言出必行,不容别人反驳。吴懿身在众多部下面前,怎么也不该咽下这口气,但却又害怕激怒王平,显得十分犹豫,但最终还是抱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点头笑道:“都是一殿为臣,王将军若想带走他们,尽管带走便是,何必如此?”王平冷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只等部下军士将魏延的子孙带走之后,才从口中蹦出两个字:“谢谢。”然后打马而去。 看着王平的背影,吴懿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在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心道:等见到大将军,我便将此事如实禀报,看看你王平还能嚣张到几时?吴懿心中的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赵舒并没有如他所想,非但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只是简简单单地问王平:“文长的遗孤,将军是如何处置的?” 王平面不改色地答道:“末将以为魏延虽然罪无可赦,但念在其多年功勋,当免其子孙连坐之罪,以示朝廷恩德,大将军之仁义。所以将他们都放了。”听到王平这样回答,吴懿暗自窃喜,心想王平私放这样的重犯,定会遭受赵舒责罚。可是赵舒却仅仅只是说了个“好”字,便矢口不在提此事,反而以王平平叛首功,加封南郑侯。吴懿心中满是不悦,却不敢出言反对赵舒,只是一张老脸气得发紫。 赵舒看到吴懿的样子,明白他心中的不满,也将吴氏兄弟二人一一加官晋爵,吴懿才转怒为喜,再三拜谢。就个人感情而言,赵舒打心里讨厌吴懿,但是很多地方又需要这样一位前朝亲贵的支持,于是笑着勉励几句,便先让其退下。 王平等吴懿退下之后,也抱拳告退,迈出一步,最终还是又转头道:“大将军答应末将之事…...”赵舒不等他说完便道:“将军不必担心,吾必会给将军一个交代。”王平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便出门而去。 王平走后,桓易才从后面走出来,凝视赵舒道:“大将军当真不肯……,岂不辜负伯济临终的遗愿?”赵舒却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自言自语道:“关平他们该到洛阳了吧?”然后又道:“厚葬魏延,明日入川。” 桓易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或者夫人还在的话,还能劝得动赵舒改变心意,现在却只能是重重叹息道:“末将真是愧对将军。”赵舒转头望着他,半响也道:“我也愧对你与伯济。” 第四百六十六章 立誓言魂归三国 终章 桓易、郭淮可以说是赵舒最忠实的部属、朋友、兄弟,但却绝对不是知己。当然在这两人的眼中,也绝对不会明白,为什么赵舒不肯向所有人都渴求的巅峰迈上一步,哪怕是只有小小的一步。刘禅已死,膝下的皇子也都在那次事件中全部死亡,只有太子刘璇下落不明,可以说在整个蜀汉朝廷,已经没有一个人具有十分合法的继承大位的权力。赵舒完全可以通过自己手中掌有的数十万雄兵,登上九五之位,将延续四百余年的刘汉江山取代。所有人的眼光都紧紧地盯着赵舒,当然有人兴奋,因为新帝登极,必然会对臣下大加封赏;也有人愤怒与不安,比如仍旧心向刘汉的霍弋、王平;更有人虎势眈眈,希望蜀汉由此动乱,好出兵恢复河山,就是指的北魏曹植与东吴孙竣。 在魏汉边境,曹植已经屯集十万大军,他是这样对心腹谋士杨修说的:“魏延破败之后,蜀汉军中再无一人可与赵舒为敌。回到洛阳之后,赵舒必然会窃居皇帝之位,而汉朝内部定会发生叛乱,到时候我军便可以乘势而起。”本来在魏延起兵的时候,曹植便举兵袭扰蜀汉边境,可是没有想到魏延的叛乱这么快就被平息,曹植不得不再次按兵不动,等候时机。 同样东吴的孙竣也在等待着时机,为先皇帝孙权报仇,借而恢复吴主孙亮的尊号。可惜当洛阳的情报送到两人手中的时候,两人都是惊讶地半天没有合上嘴巴。赵舒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地改朝换代,而是拥立刘备第三子梁王刘理继承皇帝位。 刘备共有三子,长子刘禅驾崩,据蜀汉朝廷宣称,是被叛贼魏延勾结降将司马懿一起谋害,以达到这两人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真相如何,没有人去深究,也没有人敢去深究。次子刘永,由于当年在先皇帝刘备去死之后,受到过渡刺激,神智失常,被削去王爵,贬在荆州居住,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也不知道病情是否好转,皇帝之位当然不能交给一个疯子。所以最后与百官商量的结果,赵舒让桓易留守洛阳便匆匆赶回成都,准备立新帝之事。 当刘理出城迎接赵…∫dǐng…∫diǎn…∫小…∫说,.◇.≤o< s="arn:2p 0 2p 0">s_();舒时,见到赵舒等人齐刷刷地跪迎自己,急忙从车上跳下来,连声道:“大将军快快请起,大将军快快请起。”赵舒还是坚持行完大礼才起身,而刘理看到赵舒磕头,几乎也要跟着跪下还礼,多亏旁边侍卫拉住,才没有如愿。刘理见到赵舒几乎比臣子对皇帝还恭敬,比老鼠见到猫还害怕。这样的表现,不仅赵舒为之不悦,便是身后蒋琬、关平等人也觉得心寒,大汉的江山就要交付给这样懦弱胆怯的一个人吗?但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虽然刘理是确定了的准皇帝,但毕竟没有正式登基,只是安排在馆院内。第二天先拜祭了已故的皇帝刘禅。第三天黄道吉日,便举行了登基大典。一系列烦琐而又冗长的程序过后,刘理从一个少为人知,少为人敬的失意王爷,变成了蜀汉帝国的第三任皇帝。虽然这两天他一直在赵舒的耳边说,“小王德薄,不敢继承先帝大位”,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坐上了多少人想坐而又坐不到的皇帝宝座。 希望赵舒继位而成为开国功臣的,仍旧受到新帝的赏赐,当然这都是赵舒的意思;不希望赵舒登基的,见到坐在皇位上的人仍旧姓刘,更是高兴,真心实意地朝拜着新皇帝。虽然皇帝的人选不尽如人意,但将懦弱的刘理胆战心惊地扶上皇位之后,赵舒终于觉得松了口气。回到大将军府,赵舒只觉得筋疲力尽,自吕容死后,赵舒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仿佛一天便等于正常人的一年,这些天身体、精神上的两重压力,确实让他有些吃不消,不仅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已经变得雪白,连原本布满皱纹的皮肤也出现了老人斑,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刘理称帝的消息传出,孙竣明白自己想要乘着蜀汉内乱举兵的打算落空了,又知道自己在边境增兵之事必然逃不过蜀汉的细作,急忙撤回兵马,上表解释,说什么陈兵于外,只是为了希望能帮助大将军安定边境等等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而赵舒也并没有过分追究,只是呵斥使者,吩咐他转告孙竣,务必要恪守属国下邦之道,不能生有丝毫觊觎之心。使者千恩万谢地回去东吴,听到赵舒并没有出兵报复的意思,孙竣才终于睡了几天安稳觉。 而北魏的曹植也是在极端失望之中撤兵,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赵舒不肯登基。但他却明白,以现在北魏的实力,想要征讨安定统一的蜀汉,无疑是自取其败。 魏吴退兵的消息传到成都,赵舒以此为由,宴请朝中的众将百官庆贺,其中也包括还没有离开成都的霍弋,王平等人。最初霍弋并不相信赵舒会遵守他与王平之间的约定,不愿意前往成都,唯恐这是一个陷阱。但却禁不住王平的再三劝说,还是答应赶去成都,参加新皇帝的登基大典,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之下,王平、霍弋应该表现出比赵舒更深的诚意。在前往成都之前,霍弋甚至已经开始安排后事,出乎意料之外,居然赵舒当真没有加害众人的意思。可是当霍弋想要告辞,回到驻地宛城的时候,赵舒却再三不肯,这又让他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赵舒之所以不杀他们,难道就是想永远软禁在成都么?接到赵舒的邀请,霍弋甚至是在内衣里面藏好利刃才来的,心想席上赵舒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他便是拼下这条性命,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酒宴一切如常,但霍弋却不敢掉以轻心,一盅酒喝了一晚上,也没见少一滴,筷子举起来,又放下,却并没有吃下任何东西。这样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赵舒的眼睛,但也只是假装没有看见,自顾与旁人饮酒。一场酒宴持续了一个时辰,霍弋终于听不惯满耳的歌功颂德,看不惯满眼的谄媚笑容,等到魏延旧将陈式也举着酒杯称赞赵舒的盖世奇功时,霍弋拍案而起,大声道:“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末将却见不得这些背叛故主的小人行径,就先告辞了。”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谁都知道指的是陈式。霍弋现在的官职远在陈式之上,而且以陈式平日为人,在诸将之中并不受欢迎,骂他几句原也无妨。可是现在陈式正在称赞赵舒的功绩,霍弋这样的作为,难免让在座众人变色。陈式仗着赵舒之威,也不肯咽下这口气,拜道:“大将军,霍弋辱骂末将不打紧,却隐射大将军,实在罪不容赦。”王平也急忙起身,对着赵舒道:“大将军,霍将军酒后失言,还请大将军不怪。” 王平虽然是好意,但霍弋却不领情,大声道:“我并未酒醉,不过是实话实说。”又转对赵舒道:“末将今日前来赴宴,还是想问大将军一句,什么时候放末将回宛城?”说着又冷哼一声,道:“不过现在末将又开罪大将军,怕是再没有机会离开成都了。”神色傲慢,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赵舒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缓缓站起来,道:“本将军原本打算散席之后,再与众位商议此事。既然霍将军迫不及待,那只好提前散席了。”说着轻轻拍了拍掌,就听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文鸯、傅俭二人全副披挂入内,而大厅之外,也都突然之间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军士。霍弋顿时脸色大变,伸手向怀中一探,便想冲到赵舒身前,与之拼命。王平却远比他沉着,看到霍弋动作,知道必有行刺之事,急忙伸手拉住,低声喝道:“休得鲁莽。” 霍弋原本是因为相信王平,才肯来到成都,现在却不得不怀疑王平是否也勾结了赵舒,怒道:“再等片刻,我等便要被乱刀分尸,还什么鲁莽不鲁莽?”他大声喊出这句话,厅中众将都觉得寒意上涌,不禁想到:赵舒让刘理登基,只是表面文章,而最终的真实用意,还是要排除异己,篡夺皇位。 关平此刻也在厅中,自从再次与赵舒携手以来,对于皇帝姓刘还是姓赵,已经远比以前看得开了,但现在也不禁对赵舒的所作所为动怒,沉声问道:“大将军邀请我等赴宴,却暗伏刀兵,不知是何用意?” “关将军少安毋躁。”赵舒含笑回答之后,又拍了拍掌,就见萧贲牵着一匹白马入内。众人都不明白是何用意,都又直愣愣地望着赵舒。赵舒又高声喊道:“恭请圣旨。”接着叶枫便从后面双手捧着圣旨走了出来。众人又都不由地私语起来,大都怀疑这是赵舒威逼皇帝下达的禅位诏书。 但赵舒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大觉意外。“本将军自受昭烈皇帝托孤之重,鞠躬尽瘁,幸赖诸位鼎力相助,三军将士死战疆场,才得以收复两都,光复山河。本以为汉室中兴在即,却不了先帝惨死,以致朝廷内外,人心浮动,更有怀疑本将军意图不轨者。为恐扰乱天下臣民之心,本将军今日设宴,已经求得陛下圣旨,效仿高皇帝昔日‘白马盟誓’,以昭示天下,本将军确无篡位之心。而在座诸位公,也需的一一盟誓,若有叛逆之心,天诛地灭,子孙断绝。” 赵舒说完这番话,便让叶枫将圣旨放在中正,对着圣旨下拜,道:“臣大将军南充侯赵舒,对天地众神明及历代先帝盟誓:若有篡位自尊,阴谋叛逆之心,甘受天谴,五马分尸而死,子孙也世代蒙难,万劫不复。”然后起身示意萧贲将白马杀死放血。 看着鲜红的马血流入盛有美酒的大鼎之内,赵舒扫视众人,问道:“哪位将军接着来?”有意无意却看向桓易。这件事情,赵舒并没有与桓易商议,所以桓易此时吃惊程度,并不亚于霍弋等人。感觉赵舒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庞,桓易默叹一声,便打算上前。但霍弋却抢先一步,跪在圣旨之前,道:“臣镇远将军,南阳太守霍弋对天盟誓:……”说完之后,并没有起身,而是恭恭敬敬地向赵舒拜了三拜,道:“末将误听谣言,不知将军忠义,罪该万死,还请将军宽恕。” 赵舒亲手将他搀扶而起,道:“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吾岂会见怪?”霍弋再拜退下,接着桓易、关平、蒋琬、王平等等,甚至包括陈式等都一一盟誓,然后一同饮下血酒。,这就是被后世称为“白马再盟”的盟约。这足以证明赵舒毫无野心,同时也为后世增添一个未解之谜。 赵舒自始自终都守护着对关凤的诺言,没有篡夺汉室江山。当然并不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原因,从根本上来讲,赵舒并没有担当开国皇帝所需要的魄力,更没有将天下掌握在手中的**和野心。赵舒只是一个很平常,甚至说比一般还低一个档次的普通大学生,多少年来,这个本质是没有改变的。一个和平年代的人,一旦回到古代,满脑子里只有杀戮、女人、权力,那只能说教育的失败,和他个人人格上的缺陷。赵舒虽然说不上是个好人,但他是个正常人,没有那种深度的变态心理。能够走到这一步,不能不说赵舒有着比其他人更多更好的运气,但是他失去的也更多。关凤、吕容,如果没有战争,会是多么美丽的一个童话,然而现在的赵舒只能形影相吊,黯然神伤。 迅速衰老的病连叶枫也没有办法医治,这几天赵舒的身体越发虚弱时常会突然心脏绞痛。或许自己的大限将至了,又何必让叶枫强撑着找治疗的方法呢。回到房中的赵舒突然间大声喊道:“来人。”萧贲大步入内,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赵舒道:“去,将天涯叫来。” 很快叶枫就来到了赵舒面前,问道:“大将军,是不是心脏又绞痛了?”语气之中,不仅有担心,竟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可惜赵舒并没有觉察到,只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从他的第一句话出口,叶枫就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不发一言,最后才摇了摇头,道:“大将军,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研究出治疗你的办法。” 看到赵舒欲言又止,叶枫叹息道:“大将军当真决定了?”赵舒diǎn了diǎn头,:“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了?”叶枫虽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但还是摇了摇头。次日上书刘理言北魏溃败,东吴称臣此时正是出兵北上剿灭魏氏的大好时机,遂准备明日启程返回洛阳出兵北伐。刘理下诏,言大将军赵舒光复两京劳苦功高,赐赵舒食邑万户,其子赵疆拜骑都尉,赐爵关内侯,追谥其亡妻关凤为安国夫人,吕容为定国夫人,准其所奏。 在“白马再盟”之后的第三天,赵舒又再次将请桓易、蒋琬、关平、王平、霍弋等文武大臣请到大将军府。可是这次赵舒却已经是病入膏肓,无力地斜靠在塌上,气息微弱,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仅仅是在盟约之后,赵舒便病入膏肓,而且来势汹汹,连叶枫这样的神医也束手无策。 桓易仍旧是站在最靠近赵舒的位置,听着赵舒断断续续交代后事:“我死之后,以桓易为镇北大将军总领洛阳,长安两京军政,蒋公琰为大将军开府治事,费祎为尚书令,辅佐陛下。诸位将军可速返镇守之地,谨守疆土,防止魏吴乘机入侵。朝廷实力虽然与两国不相上下,但诸位切记,自从亡国之祸皆起于内。只要诸公精诚合作,以国事为重,定能成为中兴汉室之明臣,流芳千古。若是不听吾临终之心,以私心而误国事,则遗臭万年,子孙蒙羞。愿诸公慎之,戒之。” 桓易明白赵舒这些话大多是说给他听的,所以赵舒才将其调往前线,一来前线洛阳等地大部分将领都是赵舒旧部,继赵舒之后除了桓易没人能指挥得动,二来要他时刻防着北魏没有余力再想其他的事从而绝了桓易改朝换代做开国功臣的心思,三者也出于保护他的意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遂拜倒在地,泣声道:“末将等谨记将军吩咐。”赵舒有气无力地diǎn了diǎn头,过了片刻赵舒嘴里呐呐道了几声“遇土将死,遇土将死...”随后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公元1年,这位本不该属于三国,却又在蜀汉掌权长达十余年的大将军,最终病逝于成都大将军府,享年43岁。 赵舒逝世的第二天,叶枫与赵舒之子赵疆也神秘的失踪了。 公元2016年5月,国家考古研究中心,一个年轻的的考古工作人员正对着一个年龄约莫50上下的中年男子说道:“局长湖南省考古研究所上报桃园县某村有村民在建房挖地基时发现一本三国时期的史记,里面所记载的历史与我们所知的三国历史不一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一个历史没有记载的短暂王朝即将面世,是结束也是开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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